《春茂侯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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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侯门-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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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次日,再到班氏跟前,班氏就笑着问:“昨儿个没留你可是生气了?”

“是有点。”卓昭节嘟了嘟嘴,随即道,“我是气那背后指使赵三诬告二表哥的人。”

“你也气那人牵累上了八郎吧?”班氏对她这点心思还不清楚,就笑着道,“昨儿个游集倒也是这么说的,只是这事情未必那么简单。”

卓昭节惊讶道:“怎么?”

“衙门的人私下里告诉游集,说这么荒谬的诬告本来连咱们家都不用惊动,就会被直接撵了出去,奈何魏令的上官不肯,这才只得开了堂。”班氏敛了笑,“秣陵县令上头就是秣陵太守孟远浩……说起来还是咱们家转着弯的亲戚,年节也都有来往的,你与孟家娘子不也是熟悉的么?如今孟远浩招呼也不打一声的与咱们家为难,这恐怕涉及到长安了!”

“……莫非与我那继祖母?”卓昭节微微变了脸色问。

班氏摇头道:“未必,你的继祖母沈氏,她是京兆所辖赤县沈家的人,与你祖父本是姑表兄妹,这沈家在先帝的时候也算是盛极一时过,族里出过宰相的,可惜那位沈相福薄,不多久就去了,后来一直就没什么出色的人物,如今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是济阳太守罢了,州县是父母官,那济阳郡又远在北地,她的手照理伸不了这么长。”

如果不是沈氏,敏平侯即使偏爱继室所生的幼子幼女也不至于拦了嫡孙的路……那多半就是敏平侯的政敌所为了……

只是长安之遥远,敏平侯朝上的敌友却非游家所能清楚——班氏道:“何况你祖父子孙众多,你们兄妹固然是嫡出,但也不至于打眼到了让人千里迢迢追到江南来对付他的地步,也不知道是不是昭粹南下叫人猜疑了……总之这件事情还是先给你母亲去了信再说罢。”

班氏这边盘算着怎么向女儿说明,二夫人却是急匆匆的领着游灿并数名下人过来了,游灿难得的耷拉着脑袋进来后看也不敢看班氏,见这情况卓昭节还有不明白的吗?果然二夫人进门劈头就道:“母亲,媳妇却是带着灿娘来请罪的。”

又道,“正好昭节也在,舅母先与你赔个不是……”

“舅母这是哪里话?”卓昭节忙起身避开她的礼,班氏就狐疑道:“这是什么事?”

二夫人恨铁不成钢的将游灿往前一推,喝道:“还不快将游湖那日的事情告诉了你祖母?”一面解释道,“母亲,他们游湖那日其实遇见过贵人,可以为炬郎佐证的,偏他们心里有鬼连提也不敢提!”

游灿难得在祖母跟前这么怯生生的,小声说了事情经过,她虽然竭力分辩那猎隼飞来是毫无征兆之事,而卓昭节如今也好端端的在跟前,班氏还是吓了个心惊肉跳——将她拉到跟前仔仔细细的端详过了,确认是皮也没破一点,才按着心口冷着脸道:“你们果然是大了,个个都有主意了!”

班氏的语气十分严厉,卓昭节和游灿自知理亏,都跪了下来请罪,二夫人这么匆匆忙忙的过来全是为了儿子,可没心思等着看祖母教训孙女,当下就壮着胆子拦了话头道:“母亲,她们也是一时糊涂,何况此事的确是意外,好在昭节福大,赶上了那会世子出手相救,后来炬郎也是再三谢过那世子的,母亲请想,这不是一个现成的证明吗?”

“你觉得雍城侯世子是现成的证明,却不知道问没问过人家世子之尊可愿意上那公堂去给你儿子佐证?”班氏冷声反问,“再说这些个不懂规矩的东西!隐瞒长辈也还算了——我问你们,当日船上道谢一声之后,回了家来可有使人、或者亲自去那世子在江南的别院登门拜谢?”

见游灿和卓昭节低着头不敢说话,二夫人也吃了一惊:“怎么你们后来……”

“那宁世子在船上就冷淡得很,只说些许小事不必记挂,昭节几次道谢他都不怎么理睬,没坐多久就回自己船上去了,所以我们……我们想若是上门也许反而讨了他厌烦……”游灿怯生生的解释,“毕竟人家贵为世子,许是到江南来后登门探望奉承的人太多,咱们……”

“嘿!”班氏问二夫人,“你说如今你可有这个脸去登门?那是世子,可不是寻常人家!若是炬郎是那世子,这般无礼的人家再次上门来要炬郎去佐证你怎么想?”

二夫人无言以对,半晌,她到底爱子心切,小声道:“也许……也许人家大人有大量呢?”

班氏不置可否的吩咐道:“灿娘回二房去禁足三个月,做十幅针线!时候不到不许出二房!针线不做完或做的不好不许出大门!炬郎如今有官司在身,随后再罚,等煊郎回来,着他也回四房去,让霄郎看着每日里写满三百大字才许睡觉,连写三个月!”

三个孙儿都罚了,卓昭节却也没逃得了,班氏深深瞥她一眼,“昭节从今儿起,也不许出门!与灿娘一样罚做针线十幅,另外抄写《礼记》十遍!”

游灿和卓昭节心头哀号一声,奈何自知理亏,也不敢争辩撒娇,都乖乖应了,又庆幸虽然又是禁足又是罚做针线、抄书,好歹不必挨打。

不想班氏又道:“念着你们如今都大了,小娘家家的要脸面,家法就先不请了,珊瑚去拿把戒尺来,笞她们两人掌心各十下,不许不用力!”

珊瑚小心道:“是!”

“炬郎和煊郎,等他们祖父回来一起动家法!”班氏用力拍了下跟前的小案,“莫在这儿碍眼了!都到外头受笞去!”

游灿和卓昭节闻听要挨打,都变了脸色,尤其卓昭节,一向被班氏捧着哄着如珠如宝一样,本以为这回人人都挨打,自己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总归不要紧了吧?没想到被罚的还比游灿更重些,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可班氏这回铁了心要给她们点教训,又恨她们隐瞒大事,扭过头去不看她们乞求的目光,玳瑁只得小声劝她们退出去。

就在庭院里头,珊瑚双手捧了一根戒尺回来,苦笑着对两人道:“三娘、七娘,老夫人有命,婢子冒犯了!”

“你动手罢。”游灿、卓昭节眼泪都在眼眶里转来转去,一起咬着嘴唇道。

班氏吩咐不许不用力,珊瑚却不敢当真拿出死劲来打,当然也不敢放水,二十戒尺下来,两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左手都肿了一层,那红通通的掌心看着都叫人不忍,珊瑚低着头道:“婢子进去回老夫人。”

片刻后她出来,转达了班氏的话:“老夫人让三娘和七娘各回己房,十日后检查第一件绣品和七娘抄写的程度。”

“我们知道了。”表姐妹对望一眼,都是满心的凄苦,一步懒似一步的离了端颐苑。

回到缤蔚院,守门的明吟和明叶如常一样笑着迎出来,正待说笑几句,才勾起嘴角就被明合、明吉一个又一个的飞眼刀,立刻噤了声,这才留意到卓昭节满脸是泪,竟然是一路哭回来的,因为知道她是去端颐苑——游家上下都晓得班氏最偏心外孙女,皆是迷惑不解,但也不敢多问,忙肃然陪进屋,明合就吩咐:“取些外敷消肿的药来。”

明吟忙应了,走了一步又尴尬道:“这……咱们这仿佛没有那样的药。”

“那绞把帕子来罢。”明合叹了口气道。

冷帕子敷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卓昭节才感觉到左手的痛楚褪了些,明叶觑着辰光打了水来伺候她洗脸,这么一忙,午饭的时候也到了,大厨房里送了饭来,丰盛如常,但卓昭节自然没了胃口,略动几下,就让收拾下去。

明合小心翼翼的道:“女郎看着累了,不如到杏树底下的榻上小睡会。”

卓昭节一言不发,到底是认可了这个建议。

等她睡下后,明吟和明叶才敢细问缘故。

明合大致说了原因,叮嘱她们:“女郎向来得老夫人宠爱,这一回,老夫人也是疼极了女郎才吩咐动戒尺的,若不是心疼不忍心看着,怎么会叫女郎与三娘都到门外去受戒尺呢?只是女郎年少面嫩,这还是头一次挨打,你们都仔细些,不许露了痕迹叫女郎尴尬!”

明吟三人忙都答应了,又道:“抄书也还罢了,那针线……女郎向来不动针的……”

“老夫人也是今儿一时火起,一罚三个月——怎么可能呢?估计过几日二夫人、四夫人求一求情,抑或是卓郎君从书院归来,老夫人就要寻个借口免了。”明合不在意的道,“就明叶辛苦些,随便做上几件,到时候让女郎拿了出去好叫老夫人下台罢……老夫人连绣件尺寸大小都没说,你就拣小的不起眼的做,针脚松弛点儿,别叫人一眼就看出来不是女郎的手笔。”

第四十七章 请帖

卓昭节被拘在缤蔚院里受罚,游炬的事情也只能从来送饭的婆子那里套,那婆子知道的当然不可能很多,仿佛是二夫人打算去求见雍城侯世子,却被班氏呵斥了……所以游集又陪游炬上了一回堂,因为两边各有人证,赵六背后又有孟远浩,魏幸偏哪边都不是人,只能成日里和着稀泥,这件案子倒在秣陵城里渐渐传了开来,游家与赵六的名声一比,大抵外头还是相信游家的,可也有些人觉得赵六那么言辞凿凿未必是假……

“昨儿个早上,老夫人还在说,难得游家也会让秣陵城里上上下下的看热闹。”明合打发了婆子,回来悄悄的道,“但老夫人说这话时仿佛也没有很生气。”

卓昭节算着日子,如果班氏在自己挨打那天就发了信,那么要再过两三天才能够收到回信的,点了点头道:“傍晚那婆子来时给她些好处。”

明合抿嘴:“婢子晓得。”

只是没等到晚饭,好几日没见的玳瑁却来了,明合开门的时候卓昭节正在书房里,临窗抄着《礼记》,隔着满院飞花看到玳瑁被明合陪着进来还以为花了眼,不由大喜——只是玳瑁才看过来,她忽然又赌气起来,头一低,脸一板,下笔加快,仿佛根本没见着玳瑁一样。

明合窃笑着小声与玳瑁道:“阿姐别怨女郎,女郎到底还小呢。”

“我哪里敢怪她?”玳瑁轻笑着道,“你不晓得老夫人这几日念了多少回了,今儿中午桌上有条鱼,老夫人还习惯性的说了句‘鱼肚留给昭节,她不爱吃刺多的地方’呢!”

“阿姐忽然过来可是老夫人……”明合一点也不意外的问。

玳瑁抿嘴一笑:“得问七娘。”

因为卓昭节负气继续写着字,玳瑁虽然知道她是在赌气也不敢随意打扰,在书房外站了半晌,卓昭节越写越是潦草,到底按捺不住心情,故作镇定的放了笔,拿过镇纸压了页角,这才不冷不热的问:“什么事呀?”

问是这么问,但那满眼的期盼掩也掩不住,玳瑁心里好笑,面上却怕带出笑色来让卓昭节下不了台,因此咳嗽了一声,将那一丝笑意压下去,才道:“孟家小娘子来了帖子邀女郎后日去孟府赴宴。”

“孟妙容?”卓昭节原本还道班氏这是舍不得自己,要叫玳瑁来宣布撤消对自己的处置,没想到却是孟妙容送了帖子来,先是一阵失望,随即又明白过来,恐怕班氏也有借这个机会渐渐取消之前惩罚的意思,这么想着终于出现了一点笑影,“我记得她生辰是在下半年,这会发帖子做什么?”

玳瑁见她脸露笑意,自己终于也可以轻松些了,抿嘴道:“帖子上说,是孟小娘子要拜师。”

卓昭节好奇起来:“拜什么师?”

“是拜一个叫李延景的人,帖子上没有细说,婢子也不清楚。”玳瑁摇着头,“老夫人叫婢子来问七娘去是不去?”

当然要去了!

卓昭节被一关这么些日子早就受不了了,固然她这缤蔚院里古杏古桃在这季节是秣陵人人相传的盛景,但成日里看着也腻了,有这么个机会出门,指不定还能就这么解了禁,她是巴不得。

玳瑁看出她心意,就道:“老夫人说,去也可以。”

卓昭节等了半晌见玳瑁静静站着,惊愕道:“外祖母就说了这句?”难道没有诸如“借这个机会召自己去端颐苑,自己撒撒娇耍耍赖,外祖母顺水推舟将之前罚自己的话忘记”的后续?!

“老夫人就是这么说的。”玳瑁笑了一笑。

“……”卓昭节郁闷的道:“我晓得了,你去罢。”

等玳瑁走了,卓昭节无精打采的叫明合:“备份礼,再挑一挑衣裙。”

明合忍着笑安慰她:“女郎且放宽了心,后日出门总归要到老夫人跟前拜别的。”

“哼!我有什么不宽心的!”卓昭节一撇嘴角,大声道。

“女郎请看后日去太守府穿这件可以么……”明吉赶紧转了话题,从衣箱里取出裙子来给卓昭节看……

到了孟妙容要拜师的这日,卓昭节清早就起了身,挑了樱草黄底绣蝶恋花的诃子,藕荷色对襟宽袖绉纱上襦,杏子红罗裙,腰间束锦缎、系豆青宫绦,明合执了玉梳,问:“女郎还是绾双螺吗?”

“就双螺罢。”卓昭节惦记着一会去端颐苑里,心不在焉的道。

绾好双螺髻,饰了少许珠花,在一侧簪了支短簪,一缕红珊瑚小珠从鬓角一路挂到腮边,绿鬓荔腮红珠,煞是好看。

明吉从妆盒里取了千金才得一斛的螺子黛,替卓昭节淡淡描了描眉,再看镜中,雪肤花貌的小娘子自然而然的双颊生晕、唇色鲜红,根本是用不上胭脂的。

草草用了早饭,卓昭节努力压住步伐,以正常的速度到了端颐苑,不想才进门,看到班氏笑吟吟的坐在上头,到底眼眶就红了——班氏心里也有点哭笑不得,嗔道:“瞧这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样子……往日当真是平白教导你了!”

“外祖母既然知道我就是这个性。子,还要罚我!”卓昭节委屈得又要掉泪,班氏只得叫了她到身边来,拿自己的帕子给她擦着,好言好语的道:“那么你欺瞒外祖母该不该罚呢?”

“……”卓昭节顿时语塞。

班氏又问:“你明知道那宁世子是与昭粹一样从长安来的,如今你二表哥被人诬告涉及长安,连你二舅母都不知道,我却先和你透了口风,饶是如此,你们遇见宁世子的事情还是你二舅母过来说的,你说……”

卓昭节满面通红,再说不出来赌气的话,尴尬的低头揉着衣角。

班氏看在眼里,心中暗笑,面上却叹了口气:“你知道心疼表兄弟和表姐,宁可为了他们来欺骗外祖母,唉……”班氏伤感的摸着她的手,“到底你们日日在一起玩耍的情份,我这老婆子究竟是……”

“是我错了,外祖母罚得对!”卓昭节溃不成军,心服口服的跪倒道。

班氏故意问:“你当真知道错了?那是谁故意不理玳瑁的?”

“……玳瑁姐姐,是我不对,你莫要同我计较。”卓昭节乖乖的跟旁边玳瑁赔罪。

玳瑁忙笑着道无事。

班氏见卓昭节果然不赌气了,这才笑着道:“你从孟家回来就解了禁罢。”

卓昭节松了口气,忽然想起游灿,不解道:“对了,三表姐今儿怎么没在?”

“她怎么会过来?”班氏道,“我倒想问你一问呢,灿娘与那孟小娘子怎么了?为什么这次孟小娘子下帖子给了你却没给她?”

“啊?”卓昭节意外道,“我也不晓得,之前三表姐说孟小娘子是极傲气的人……但上回白姐姐出阁,也没见三表姐同孟小娘子拌嘴呀?怎么会?”

班氏道:“做女郎的时候都是长辈捧着惯着,一个比一个爱掐尖儿,都是这么过来的……既然孟小娘没给灿娘帖子,那你就一个人吧,正好我也不打算解了灿娘的禁!”

“为什么呀?”卓昭节腻到她怀里,“我都解禁了,三表姐还不解?”

班氏哼道:“少来这套!”但被卓昭节摇了几下胳膊,到底松口道,“这是你二舅母的意思,你未来二表嫂的母丧是明年入夏时结束,当初说好了胡小娘母丧一守完就会过门的,而白五郎预备明天秋闱上场尝试,假如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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