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梦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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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梦成城-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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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暮苔一呆,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说不太有礼……可是……那聂麟似乎也是个七尺好儿郎吧…… 
斛律芮趁他笑时忽然问道:“秦暮苔?” 
秦暮苔神色一滞,然后冷眼转向对方。 
斛律芮神色如常,只是浅笑,老神在在的样子,再度肯定说道:“秦大侠。”这一声叫得极轻,在风里立刻飘扬开去。 
秦暮苔慢慢正了身,敛眉点头以礼:“斛律大侠。” 



14 

斛律芮又在他耳边一笑:“久闻秦大侠之名,总算有幸得见,实在难得。”他语中调侃,很是打趣。 
秦暮苔心中有些不快,但是其中关节一想也通:他出事,朝露必定尽其所能寻找救治,少不得找人沿着河脉打捞。江湖中耳目众多,此时又是武林大会之时,秦家这般光景又哪里瞒得了人?再加上大会上他未出席,他失踪之事只怕也瞒不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昏厥了几日,足够这些消息慢慢游荡到方兴再到北疆的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直至此时才问出口来。 
他冷然眉目迎上斛律芮的,只见星光下对方黑瞳隐有光彩,似笑非笑,说不出是什么神态。秦暮苔也不动神色,再回了一礼:“小子狼狈,本不欲让斛律大侠见笑,却不想是自己掩耳盗铃,实在失礼。” 
斛律芮漫松了马缰,身下坐骑性灵,随着前面的直去。周全等人见他俩小声说话,也不敢靠近来听。而那面诡异红旗虽到了,离所要去的地方却还是很远。四周空旷的草原里,只有面前之人冷然而对。 
自从自己报出那三个字后,身前之人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再也看不出对方如何思想。只是偶一抬眉之间,目光隐有锐气而来,那应该便是剑气了。 
秦暮苔。 
只是眉眼间的交锋,剑气便凌厉如雪光,偏偏点到为止,并不刺探,令人心凛却不生寒。 
这样的男子,哪里能想得到,前一刻还在自己的怀里昏昏欲睡。 
看来,江湖中传说中的盛名倒并不一定是讹传了…… 
只可惜,自己当年入中原时,秦暮苔还是个孩童吧,不然,少不得也会碰面较量一番…… 
见到那样的眉眼,哪个江湖男儿不生出几分豪情,希望切磋一番呢? 
秦暮苔见对方打量眼神,哪里知道北地之人性格好斗又直率,直接就想到动武比拼之上去了。他却是对对方直到此刻才发问有些提防,然后转而想见……之前赠药之恩……是否也是别有企图…… 
其实,那时斛律芮只觉得这少年非池中之物,是他直接道出自己姓秦时才有了别的联想。 
可惜,两人只是互相打量一眼,哪里知道对方肚里弯弯绕绕,秦暮苔对斛律芮生了几分提防,虽然由来很有问题,不过倒也不是全无错处。 

写来虽然话长,实际也就几句话功夫,斛律芮身下的马儿行得渐渐缓了。斛律芮看向前面,见周全等五人已经下马迎着自己,他神色又如常,只在秦暮苔耳边轻声说:“你伤重,只当成不识武的吧。这会儿,你便唤做莫日。” 
秦暮苔知道他说的并不算错,于是点头应下。这时,马儿已经停了下来。斛律芮先行下马,才把他扶到地上。秦暮苔见他臂力已复,心下佩服:自己这一程,睡了只怕也有小半个时辰吧,果然北疆人较之中原人是要皮粗肉厚许多。 
这番心思,让人不禁感慨,秦家小哥似乎也没有几分良心,与那斛律芮大侠倒也算是王八配绿豆,半斤对八两。 

下得马来,两人随着周全引领而去,另有仆役悄无声息地牵了马儿退下。秦暮苔觉得有些寒意,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自己的身体,似乎仍是很差。 
到了一处大厅,周全伸手一引,自己则恭谨站到了门边。秦暮苔知道那里面大约就是有着古怪趣味的聂麟,转头看斛律芮,见他依然是神色自若,心中忍不住猜测,究竟这人与厅内之人是何关系,又为了什么深夜将请? 
思想之间,斛律芮已经踏入那大厅。时值深夜,厅内却仿如白昼,每隔约五步,儿臂粗的油烛熊熊燃着。空气中有些奇怪的味道,秦暮苔揣测那大约是油脂之味。 
这大厅方正,并不大,正对着人们的墙壁上是奔马的浮突壁像,烛火照在壁上影影绰绰栩栩如生。大厅尽头坐了一人,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在玩弄,等到斛律芮站定时,那人才抬起头来。远远的那一眼,秦暮苔眯了眯眼。 
并不如自己的想象,这个看起来一定是聂麟的人似乎十分之正常:一身淡青色袍子被烛火印得有些微蓝,眼睛炯炯有神地射过来,与斛律芮僵持了一会儿后,就转到秦暮苔脸上。 
秦暮苔微微一揖,行了个礼。那男人站了起来,居然比斛律芮还高大些,肩膀宽大令人觉得十分之可靠,脸上看来也是十分之诚恳,似乎只是个寻常的生意人。 
那人迈步走来,秦暮苔发现,聂麟的脚步都比寻常人要大些,才几步,便到了他们面前。他第一句话并不是对斛律芮说的,倒是转向他,一脸诚恳:“小兄弟,你受伤了?” 


15 

秦暮苔点了点头:自己的脸色实在骗不了人。低眉间,就看到那聂麟腰际是一条一掌宽的血色红绫,与袍子两色相夹,看来实在古怪,若换到别人身上只怕是有些妖气,这男人却仅只是让人觉得“夺目”而已。那人的手掌很宽,而脸上隐见英气,虽然面容普通,那双眸子光彩无比,说话间自然有让人信赖之感。一下照面,就让人觉得非池中之物。 
斛律芮一拱手:“聂兄,正好,我想请庄上的大夫帮忙,给这位小兄弟看一看。之前我倒是给他上了伤药,刚才一路急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聂麟笑道:“原来如此。我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不然一定让人驾了马车去,也省得这位兄弟辛苦。”说完后轻轻一拍掌,即有小仆再度悄无声息地闪出来,垂手立着听主人的吩咐。聂麟说道:“请齐大夫过来一趟,让他带着家伙过来,这儿有位病人等着。” 
那小仆轻声应是,身形伶俐地闪了出去。秦暮苔能听到四下里有浅浅长绵的呼吸声,这个大厅看似清静无人,实则有好多位高手。就连那小仆,看脚步间也是个伶俐人物。秦暮苔只浅浅一笑,他到底还是有几分少年脾性,虽然并不知道眼前这两人之间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此刻却是一点也不着急。 
想自己此刻,自保之力尚存,虽然手上无剑,心中依然淡定。 
这样想着,抬起头来,便看到斛律芮眼神一划而过。他蹙了蹙眉,却不知道斛律芮心中有些叹息:这样子的眼神,又怎么能瞒得过人他是否会武呢? 
罢罢罢。 
估计秦暮苔到了北疆的消息是瞒不了多久的了。 
只是看这位秦家大少的心思,似乎也并不急着回家……想到此节,斛律芮的眸色一暗,然后就迎到了聂麟无嗔无喜的平静眼神。 
斛律芮心中微凛,怎么会忘掉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呢? 
聂麟朝两人再扬了扬手:“两位稍安,大夫立刻就来了。”说完微笑,“斛律大侠能否帮我介绍一下这位兄台?小兄弟看来也是个豪气任侠之人,却没听说斛律大侠手下有这样的人物。” 
斛律芮一脸平板地朝秦暮苔哈哈一笑,笑的神气实在很有些古怪:“这位是莫日,是我刚结识的小友。” 
“原来如此。”那人的眼神飘过来,再度朝秦暮苔笑了笑。秦暮苔忍不住回了一个笑容,只觉得面前男子倒不像想象中的嚣张模样,出乎意料地会做人。 
然后门就开了,秦暮苔早听到脚步声,知道其中一人是刚才退出去的那个小仆,另一人想必就是大夫。转头间,看到一个青衣人提着个藤制的药箱慢慢地走进大门。外面的风随之飘进,烛焰轻轻地颤抖着。那人的眼光在厅内转了一圈,然后定在秦暮苔身上,向他招了招手:“过来。”声音冷冷轻轻,如同漂浮在水面上的水泡。 
秦暮苔一愣,就听到聂麟的声音朗声笑道:“莫小兄弟,这是齐大夫,你且过去吧。” 
秦暮苔依言慢慢走至那大夫身边,对方的手指很是纤长,带着一种死气的灰白,掀开他的外袍看了看,然后漫不经心说道:“脱了吧,我看看你的伤。” 
这个姓齐的大夫有着一张实在平凡过度的脸,打个俗套比方就是扔进人群里绝对需要好几眼才能认清的那种,但是那冷冷的声音和灰白纤长的手指却让人会忍不住打几个寒颤。 
秦暮苔听了他的话有些微赧,他原本极重私隐,对方的要求以前从来不曾遇到过。但是想到这里是北疆,秦暮苔慢慢解开了衣带:入乡随俗吧。 
此刻的秦暮苔,许是至成年以来少有的一切不随着自己的心思而动的时分。事实上,自从他掉进那条河流时,一切就如同随波逐流的轻尘了。 
而自从周全那疾驰的马蹄声传来后,他居然有着新奇的感觉:面前的一切不知道将会走向何方。 
秦暮苔看着那齐大夫慢慢掀开伤处的布条,心中有着冒险般的兴奋感。 
那种感觉,并不是与人比武时充满压力和杀气的身体的兴奋,而是因为面前一切未知的而产生的兴奋,像是每个少年的梦想:什么时候,在夜色中走进一处神秘的地方,面对着传说中的侠客,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想法停止在一阵巨痛中,那大夫不知道拿了什么药粉涂在自己泛白的伤口后,听到他轻轻的抽气声,对方黑色的眼睛再度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看来你之前失血极多,本来这伤口并不算深,只是失血太多。加之你体质阴寒,有些麻烦。好在之前给你医治的那人倒也不算庸医,之后又上了紫玉膏,倒是无大碍了。”说了一堆话之后,齐大夫收回死白的手指,“刚才只是帮你再处理下伤处。本来最好是将腐肉剜去,伤口痊瘉才会更快。可是你此刻倒是不合适。以后慢慢调理吧。” 
就看了几眼然后开了个药瓶的大夫开始整理药箱,室内的气氛古怪地僵硬着,这人的眼神似乎把周围的一切都浸泡在微寒的水中。 
好不容易他终于盖上了药箱,抬起眼皱了皱眉头,一字一句说道:“对了,这段时间不要再逞强动武,你虽然只是外伤,但是失血过多还是不宜与人打斗,免得伤到元气。即使年纪轻,也还是小心为妙。”说完转头看到聂麟,又皱了皱眉,“你们要说话吗?如果不需要这人,我带他去配几味药,以备调理之用。” 
聂麟的眼睛慢慢瞟向斛律芮,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转过头来朝齐大夫微微颔首:“那就麻烦你了。”看向秦暮苔的眼神又充满笑意,“莫小兄弟且跟齐大夫去一趟吧。” 
秦暮苔心知这两人约莫是有事要谈,于是应下,跟着那个有着古怪眼神的大夫朝厅外走去。门一开,寒风又来,他打了个寒颤,忽然想到,这齐大夫莫不是因为要把自己调开而说的那番话? 



16 

门徐徐关上了,聂麟在听到脚步声远离了这一大厅时才慢慢转过头,与站在厅内的那人眼神交错,眸光一冷:“斛律芮,你倒还真是大胆。” 
“不敢不敢,在北地,也只有赤绫君你才称得上大侠之名啊。”斛律芮倒是笑得云淡风清。 
“今天午时,我麾下二十骑在二十里开外的小元郊尽灭,斛律大侠知道是何人所为?”聂麟的神情平板,好像只是在问“今天有没有下雨”。实际上,那二十人的死迅传来时,聂麟发了好大一顿脾气:那是自己亲自训练出来的三支精锐中的“豹”队,怎么也没想到会不明不白地折损在一个无名的小丘上。 
斛律芮一撩袍子爽利坐下,朝聂麟微笑:“既然赤绫君如此问话,想必是心中早有计较。又何必问我?” 
两人一向来各各知晓对方的打算,之前也曾打过数次照面,但像今天晚上这般看似平静地“秉烛夜谈”则是从来未有过的事情。 
只是那些灯影里,多少心机深藏,两人就算交换笑意,也只是冷冷淡淡。 
门外传来呼呼风声,偶尔有着马儿的长嘶传进两人耳中,但是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只是坐在烛光里,一动也不动。 
自斛律芮那一句话后,两人再不言说,室内一阵清冷。 
那风声更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疾风的缘故,两边的烛火抖动起来。斛律芮抬头,正对上聂麟。 
两人的目光交错,各自清冷,只是有着莫名的执念,慢慢地胶着在一起。 
仿佛是两只凶狠的野兽伏着慢慢徘徊,寻找着彼此最弱的那处。 
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然而,所有的一切只是这样僵持着,两人依然坦然互视着,把眼底那些冷意压到最深处。 
不明的气氛跃跃欲出,仿佛是两只对阵的野兽慢慢地竖起背上的毛,等待着适时的一击。 
烛火“扑”地一声爆了个烛花,一股油膻味渐起,那灯光只暗了一下,旁人瞅不见聂麟的手轻轻一晃,那些伏藏的影子里两人的手掌在空中虚交错开,竟已经过了一招。 
烛影再亮起来的时候,两人已经都淡定地分坐在两处,只是目光依然胶着着,两双眼中,目光更冷。虽然两人曾经打破过那寂静,但随之而来的似乎更是黑如墨汁般的阴冷。此时若有人踏进室内,只怕会立刻喘不过气来。那并不是杀气,只不过是斗阵之气。 
烛火只亮了一瞬就慢慢地低伏下去,仿佛周围有着什么凝固着的东西压制过来。 
其实,只不过是两人互视的眼而已。 

斛律芮嘴上又扯了一抹微笑,刚才那一掌他虽早有提防,赤绫君所学极杂,他曾听人说那人天纵英才,即使小时并未练武扎根,最后还是成就了一身好武艺。 
之前虽未直接对阵,但是赤绫手下众人也是自己的手下一直不能小觑的对象,正是如此,自秦暮苔走后,他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如今看来,这一番防心并没有错。 
眼前这个人,的确是不能小觑:就连目前的自己,也并未讨得好。 
那一掌只是普通的“开门见山”。那人坐着时依然使来如飞云流水,气定神闲。双方都知那一掌试探的意味更重。奈何他使来,才知道什么叫“大巧不工”,斛律芮心中一凛,这才真正把对方视为平等的敌手。 
结果,当自己拂指转点对方手腕阳池|穴时,聂麟的手腕只是轻轻一合一推,又化作了“客迎仙来”,依然是常见招式,依然是正面出招,那掌直直探的正是自己右手出掌后腋下微沉露出的一处空门。 
变招快、见机准,即使只是普通招式,那两招的风光霁月却令人心寒,变招之即,手下依然是法度严谨,掌中蕴着的内力森森,虽未交手,也知大约是相差无己。 
这样的男人,又是把握着北疆经济重要命脉的权贵,如何教人不心惊? 

聂麟看着烛火渐渐黯淡处对方的笑容,心中一紧。 
虽然自己见机出招,时刻不谓不佳,但是对方立刻迎掌而上,手上似寻常的小擒拿手来擒自己的关节得,但是他心惊地发现斛律芮中指微沉,迎的却是自己的阳池|穴。之后自己拆招,趁招式未老之前用了客迎仙来。结果对方似乎早有提防,掌虚按,依然是不知名的点|穴招式,若自己这一招按实,右手侧后溪便是自动迎上。 
这时才知,对方之前那一虚招,罩了自己的后招。 
这样的人物,能不能在他手中讨得好? 

两人相交两招,已知对方深浅。早知对方斤两,如今正面相对,虽然笑容始终不变,但眸色各暗了三分。 
眼前此人,乃是劲敌。 
思虑间,烛火又低了三分。 
那偌大的厅内,居然有些影绰的虚无之感。只有聂麟那一身的淡青色袍子映得诡异,看来近似青白。 
所有的一切浸没在凝重的气氛当中,似乎只要一碰,这端坐于上的两人就会粉碎如尘。 
正在一室昏暗之时,大门呼啦啦开了。 
僵硬的气氛如同猛兽向那唯一的开口扑去。对坐二人交换了一个神色: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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