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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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姬-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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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说呢,”瑟琳娜凝望着大门外的无边夜幕,“不知道当时山庄里到底有多少人,尸体的数目也没留下记载。只知道当年人们为了掩埋焦尸,在山庄底层的庭院里挖了一个长一百多米、宽二十几米、深十五六米的大沟。海湾的渔民没发现任何幸存者,应该是全死了吧。”

“茵苔萝佩呢?”

“谁知道呢,尸体全都烧得无法辨认,应该也死了吧。不过呢,她就算还活着,恐怕也没人认识她。外人对她简直一无所知,就听说她终生被软禁在山庄里,从未出去过,见过她的人寥寥无几。”

“真可怜。”余涣箐的心不知怎的突然一阵绞痛。

“据说是个绝世美人呢。红颜命薄啊。”

“……嗯……”要疼得受不了了,赶紧换个话题,“……大教堂呢?我问你的是大教堂的事啊,你这说了老半天还没到点子上。”

“您别着急。”瑟琳娜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真正的谢姬娜大教堂,其实早就不存在了。它建在拉芙克莱芙山庄的最高处,是茵苔萝佩举行婚礼的地方,也是那场大火的中心;它早就在那场大火中化为废墟了。您现在看到的这座教堂,只是后人建造的复制品罢了。”

“复制品!?”

“千真万确。阿祖尔-格拉娜建市之初,就有人提出要在城郊重建谢姬娜大教堂,作为伽塔罗涅辉煌历史和文化的象征。早在拉芙克莱芙家族的时代,谢姬娜大教堂就已经是个神话了,后人对它的向往更是有增无减。不过大教堂早已毁于大火,活着的人里没有见过它的,重建工作从何谈起?此时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建筑师突然跳出来,宣称自己在梦中见到了茵苔萝佩·拉芙克莱芙,并在她的陪伴下游历了谢姬娜大教堂。起初根本没人相信他,直到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犹如神灵附体般顷刻绘出大教堂的详图,人们才对他叹服得五体投地。那些设计图实在是太美了,美得令人愿意为之付出生命;哪怕它与真正的谢姬娜大教堂毫无关系,也绝对是超乎所有人想象的至高杰作。”

“真够神的……”

世界2 重逢 08

“阿祖尔-格拉娜首任市长期间,大教堂的重建工程在那个年轻建筑师的主持下开始了。后来的年月似乎存心跟他们为难:战乱,革命,政权更迭,教派冲突,经济困顿……重建工程走走停停,历尽坎坷,花费一百多年才全部竣工,建筑师换了好几任,但整个工程始终是严格按照最初那几幅‘神谕图纸’进行的。至于那位年轻的建筑师,他在工程开始后的第二个年头就去世了,好像是得了什么怪病,发高烧,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说什么茵苔萝佩在呼唤他,他必须马上走之类的。鉴于情况特殊,警方对他的尸体进行了解剖,结果您猜猜看。”

戛然而止不厚道啊!“别卖关子啊马许小姐!这我怎么猜得出来啊!”

瑟琳娜注视着他的脸:“他的脑子里堆满了畸形的皮肤、软骨和骨头,好像是从脑子里凭空生长出来的。是不是有点恐怖电影的感觉?”

“是有点吓人。如果放在今天,我会说这像是干细胞治疗失败的后果。可那是几百年前吧,我想不出为何会发生这种事。也许是一种肿瘤?”

“谁知道。后来的其他人没遇上什么怪事,直到大教堂竣工当晚,真正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又戛然而止了!“又卖关子啊?你怎么老是……怎么了?你怎么了马许小姐?!”

发觉瑟琳娜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外,脸色苍白得跟死人一样,余涣箐赶紧停下来:“哪里不舒服么?看你脸色这么糟糕……”他一边说话一边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可那里连个鬼影也没。

“我……我没事……”瑟琳娜的呼吸异常急促,瞳孔空洞涣散,似乎想努力站起来,却陷住了似的挣不动。余涣箐赶紧双手扶起她:“你怎么样?要不要紧?要不休息一下吧?”

瑟琳娜倔强地摇摇头:“不必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不好意思,余先生。”

“我送你回去。”

“谢谢好意,还是算了,我自己乘出租车回去……您有手机吗?”

“……没……”

“……对不起……那您改日来我家吧,让我把故事讲完……”

“好吧。”

只能先到此为止了。



将瑟琳娜送上出租车,余涣箐回到大图书馆,从柱础上抱起瑟琳娜挑选的那几本书:《阿祖尔-格拉娜城志》、《伽塔罗涅地区志》、《伽塔罗涅近现代艺术》和《地中海沿岸新古典主义建筑》。要是换作平时,这类书能让他废寝忘食读上好几天;只可惜现在他脑袋里装的全是小丫头和大教堂的事,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抱到管理员那儿还了吧。

于是他一边搬着书走向柜台,一边心不在焉地随手翻开最上面一本,一目十行地浏览了几页。谁料就是这不经意间的匆匆一瞥,却在他头顶结结实实浇了一桶冰水:

“……伽塔罗涅地区诸贵族当中,最早受王室册封的马许家族,至尤拉莉亚·马许一代彻底衰落……”

马许?

巧合么?

余涣箐惊醒了似地浑身一激灵,丢下书本飞也似地狂奔出大门,一口气奔出伽塔罗涅广场,一溜烟笔直冲进阿祖尔-格拉娜街头的熙攘人流、马龙车水,吓得好几辆汽车尖声怪叫着急刹打横,其中一辆擦着他过去撞在路灯杆上,大街上顷刻间乱成一团。真见鬼,明明有那么多疑点摆在面前,我早该想到这里面有蹊跷!我真是笨死了!

一到筒子楼下,余涣箐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太安静了,虽是晚上也太安静了,整座楼仿佛死了一般,以至于呼吸声都响亮得可怕。没有一丝风,一切都凝固在毫无生气的冰冷沉寂里。没有一户人家亮灯,所有的楼道、窗口内全是地狱样的漆黑,把路灯昏惨惨的光线完全阻截在外。周遭不要说人类了,连小动物也见不着半个,好像所有的活物都凭空消失了,哪怕荒废了几百年的古堡也比这儿热闹得多。

人都去哪儿了?

余涣箐小心翼翼地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大气都不敢出。如果说楼外是岑寂如死,那么楼内更是岑寂得连死亡也会死去。令人窒息的巨大压抑感向他徐徐挤来,弄得他快要崩溃了。

一步,两步,三步……每踏上一级台阶,似乎都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终于爬到顶层,只见瑟琳娜的房门虚掩着,只留一条小缝,屋内黑得像能吸走人的生命。余涣箐竭力屏住呼吸,缓缓凑近门缝,隐约听见了里面传出来的话语声:

“……叛徒……”

这是……蓓蕾妮丝的声音!?

“……饶……饶了我……求你……”瑟琳娜奄奄一息地哀求着,每一次呼吸都浸透了痛苦。

“现在求饶已经晚了呦。擅自把那些事告诉外人,姐姐应该知道是什么罪过吧?既然已经犯了错,那就好好接受我的疼爱吧,呵呵呵……”蓓蕾妮丝的笑声听起来残忍至极:“啊啦拉,这次哥哥殿下会如何赏赐我呢?好期待哦……要不,干脆把姐姐你赏给我?那样我就可以每天每夜疼爱你啦,呵呵呵……”

“……杀了我……”

“你想得美,我的狗狗还没玩够呢!继续,狗狗!”

瑟琳娜先是一声撕裂般的惨叫,随即是一阵急促得难以置信的喘息,显然是因为剧烈而持久的疼痛。眼睛逐渐适应了骇人的黑暗,余涣箐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庞大,黑暗,丑陋,亵渎。宏宇宙在上啊!他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双眼生生地抠出来,只要能不再看见那个正在撕扯瑟琳娜肉体的东西!它像是壁虎与毒蛇的杂交物,体表覆盖着黑油油的鳞片,体型之大足以缠死一头大象;它那长着利爪与吸盘的四肢枯瘦细长,与庞大的身体完全不成比例,不要说辅助行动了,能否支撑体重都是个问题。瑟琳娜渺小赤裸的身体被它的爪子、吸盘、尾巴,以及分叉的长舌层层卷住,浑如它手心里的玩具。无数触手从它鳞片的缝隙间蛇行游出,带着腥臭刺鼻的黏液缠向瑟琳娜,填补进四爪、舌头和尾巴的空隙。宏宇宙啊,我真担心瑟琳娜会死!怪物不知把什么东西插入了她纤弱的身体,她的肚子被硬生生撑起一个巨大的穹顶,比怀孕还夸张得多,似乎马上就要爆炸!瑟琳娜被捣得几乎死掉,身子拼命后仰,通体抽搐不止,惨叫声愈发微弱,舌头直伸伸颤抖在大张着的嘴里,翻着白眼,眼泪、唾液肆流得满脸满项都是;红的、白的、黄的、透明的、浑浊的、粘稠的各色液体从她两腿间瀑布般倾泻直下,把地板淹没成秽气逼人的修罗场,样子无比惨烈。

余涣箐已经无法站立,只能匍匐爬行着逃走。恍恍惚惚如坠噩梦,不晓得爬了多远才回过神。瑟琳娜肉体的悲鸣死死地盘踞在他脑袋里,汹涌地淹没了一切。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哕出来,从小腹到喉咙无不痉挛抽搐。就在这时,一个猫咪般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视野里,冷冽的眸子放射着蚀骨的寒光,柔顺的深紫色长发宛如群蛇跃舞。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东西。

世界2 重逢 09



……我在哪儿?……

身下不是柔软的被褥,而是冰冷坚硬的粗糙岩石。余涣箐头脑昏沉地撑起眼睑,朦胧中看到一尊巨大的女神像,大到不可思议:她的身影铺满穹庐,阴森可怖,宛若幕天席地的乌云;她的双臂如翼伸展,势比长虹,仿佛环抱着整个世界;她的胸前累累垂挂着无数饱满丰润的Ru房,好似畸形的葡萄串倒悬天球,喷射出一束束白浊黏稠的乳汁,似条条银河瀑落重霄,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汇成雪白的汪洋。

这是哪儿?!又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余涣箐霎时彻底清醒了,惊慌失措地用余光打量四周。他正躺在一座石头祭坛上,四面八方皆是黏稠的乳汁之海,平滑闪亮,好像一面无边无际的明镜,使得乾坤一色,完全隐没了那一缕微明的天际线,倒映出天穹里女神像狰狞诡异的影子。

这难道是……乳海中的孤岛?

但这幅奇景旋即被现状击碎了——他的手脚、脖颈都被粗得吓人的铁链和铁环固定着,身体摆成一个“大”字,浑身上下一丝不挂。

“救命啊!!!——”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无法挣脱,怎么折腾都是徒费力气。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在这儿?又是梦,这一定又是噩梦!拜托快点醒来吧!他发泄似地“啊啊啊”大叫。

似乎被他的哀号唤醒了一样,女神那位于天球中央的Ru房群突然沸腾起来,以分裂和出芽的方式快速增殖,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并像无可遏制的癌肿一般向女神的全身扩散蔓延开去。眨眼之间,女神的四体百骸便挤满了大大小小的Ru房,再不见一丝一毫的肌肤!女神像消失了,无量大数的Ru房彻底淹没了天球,淹没了宇宙。增殖仍在加快!它们开始蚕食天球与乳海之间的空间,蠕动,沸腾,出芽,分裂,膨胀,飞快地填补着世间的所有缝隙,向乳海和余涣箐镇压下来。乳汁的暴雨已成倾盆之势,无情地浇灌着大地,将乳海砸成一片雾状的白色泡沫。

余涣箐被这白浊的淫雨浇得睁不开眼、喘不上气。从头到脚都是黏糊糊的乳汁,感觉整个人都泡在了里面。要窒息了,要被淹死了,这种死法真是糟糕透顶!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垂死挣扎,可还是动不得分毫,只换来手腕、脚腕扯断了似的疼。就在他绝望之际,乳汁的暴雨却忽然减弱,逐渐变成大雨、中雨、小雨、毛毛细雨……

雨停了。

Ru房群构成的地狱之墙向他咄咄逼近,**里不再喷射乳汁,而是伸出了细长的触手。片刻工夫,Ru房群竟已化作狂乱的触手之海,继续向他逼近。不对,不只有触手。触手之海的深处还缠卷着一个人,一位瘦小可怜的少女……

愈发近了,他没有看错,那确实是一位瘦小得叫人揪心的少女。她也是赤裸的,触手密密麻麻缠绕着她的全身,将她摆成十字架形状,面朝他缓缓降下。她双眼紧闭,似乎正在沉睡,手和脚在触手包围下柔软无力地耷拉着。她通体散发着纯洁的辉晕,还有浓郁清雅的芳香,那么娇弱,那么美丽,宛若撩人欲吻的白色花朵……

……更近了,简直探手可及了。触手陆续散去,只剩下捆绑她四肢的还在……

面对如此完美圣洁的肉体,任何理智都会被吞噬,任何灵魂都会自甘堕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恐惧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熊熊的欲望,焚烧得他快要爆炸了。

少女终于落在他身上,在触手的控制下与他疯狂交合。他失去了一切。如果这是梦,那就永远不要醒吧!就这样一直下去,永远不要醒!压抑了数十年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地倾泻而出,将他不停地猛然抛上浪尖又狠狠摔下谷底。少女始终昏迷着,无论多么激烈的颠簸,无论余涣箐如何蹂躏她的身体,她都软绵绵的毫无反应。这场荒唐的狂舞持续了不知多久,少女逐渐有了些许知觉,虽然还闭着眼,身子却不自主地向后弓去,娇喘愈发急促,嘴里也隐约有了呻吟。最终冲向巅峰的一刹那,她脸上浮现出了非人类的狞笑;她的双手挣脱触手的束缚,“嗤啦啦”地撕裂开自己的胸腔,却一滴血都没有出。在她那形状很好的双乳之间,一株巨大的肉质花朵从胸腔里绽放出来……

夹杂着无穷快感的强烈恐惧似一杆长矛,瞬间贯穿了余涣箐的心脏。他连尖叫都还来不及,少女便“砰”的一声爆炸了!炸出来的既不是血也不是肉,而是飘飞漫空的柔软碎屑,以及沥青样的黑色黏液。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漆黑的无定形物,黑得难以置信,吸收了所有的光,简直是个黑洞!这不定形的无可名状之物迅速膨胀、沸滚,表面翻涌出不计其数的触手、眼睛、嘴巴与长舌,蠕动得好像直径几十米的蛆团!



“啊!!!——”余涣箐厉声嗥叫着惊醒过来,手脚乱舞乱挥着。被褥和行李一片狼藉。

是个梦,仅仅是个噩梦,又一个前所未有的噩梦。余涣箐抓着胸口大口大口使劲喘气,心脏“扑扑腾腾”的快要把胸腔都撞破了。冷静,冷静,没什么可怕的……余涣箐附面趴在枕头上,趴了好长时间,怀里死死抱着柴刀,静静等待汪洋大海般的冷汗逐渐消退。

虽然是梦,但身心之疲惫全然不亚于真的经历一场乱云骤雨。

本以为早就对噩梦麻木了,没想到居然惨叫着被吓醒,真是失态。

余涣箐丢开柴刀,披了衣服起来。时间尚是凌晨,天幕呈现出可怕的深蓝色。离日出还早。

不对!

这是伽塔罗涅广场!?大图书馆旁边?!我明明在瑟琳娜那儿,看见她被怪物凌辱,我像个懦夫一样可耻地逃走了,不知道跑了多远,然后就昏过去了……我怎么来这儿的?还有瑟琳娜·马许,她怎样了?余涣箐尽力不去回想当时所看见的一切,但对瑟琳娜的担心还是占了上风。他于是匆匆忙忙背上包裹,揣了柴刀直奔老城区而去。

在余涣箐的记忆里,瑟琳娜的房间很小,仅有一室一卫,陈设也极简单:一张收拾整齐的单人床,一把咯吱作响的靠背椅,一个陈旧的衣柜,还有一个堆满书籍文具的写字台,上面摆着一台老式的14寸笔记本电脑。条件虽然简陋,却打理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与外面的楼道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那都是过去式了。如今在他面前的一切实在惨不忍睹。

屋里黑洞洞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怪异味道,酸骚腥臭,令人作呕。所有东西都被砸得稀巴烂,桌、椅、床、柜、电脑,全成了难以辨认的碎片。到处都是屎尿、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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