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至、常有巨兽出没,最后标出了一条红线,为最佳路线,连时间、季节、路程,都一一计算。
还有一张,是安德里亚亲自书写的文书,言明苏及其部众是为她执行任务、因而需要贯穿整个公国西南,希望沿途各位长官能够予以援助、莫要为难。
虽然这两样东西,都只是安德里亚的举手之劳,但对水精灵一族来说,确是如今最需要的帮助。
“多谢殿下。”苏也没有再与她客套,只是道谢。
女骑士还以一笑,微弯的眸子,温和,明澈,蕴着莫名的暖意,熨帖心头。
“哎呀,你一个吟游诗人,怎能明白我见到如此商机的心情?这种被深深蛊惑的感觉,就像勇士看到了宝剑,恋人见到了玫瑰,简·艾利克斯遇到了美女……”
“喂喂喂!你说就说,干嘛带上我?”
“哈哈哈,我倒是觉得说得很对呢!”
“希瑟希瑟,你就这么看着她们欺负我?”
“为什么不呢,亲爱的诗人?”
杰伊、简、亚伦和希瑟聚在了一起,几人平时都是随性潇洒的脾气,倒也没有什么离别的伤感,反倒说起了杰伊准备留在这里、联合附近的商会和魔法公会,将这里开发成“魔法师、战士、恋人“三位一体的旅游圣地的计划。
“我要将艾若,打造成第二个冰原之城!打造成莱茵森林里的唯一城市!青玉王冠上的璀璨宝石!”
说得兴起时,杰伊忍不住大发豪言壮志,惹得三人好一阵戏谑。又笑闹了几句,诗人忽然想起一件事,向亚伦低声问道:“那个……凯尔文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她一贯比较心软,又因信仰风神,认为自由乃是人类的生命,所以对那些年轻精灵的毁诺与叛逃,并没有太深的恶意,反倒因为后来众人的摒弃,对他们有些许怜悯之心。
一直以来,亚伦也很能理解同龄人的想法,虽然自身坚持着当初的誓言,但对他们,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责怪。谁知,此次再一提起,她的脸上,竟浮现出几分复杂:
“昨天婚礼之后,苏把他们聚在一起,说出了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
“费安娜所下的禁制,虽然圣阶以下,无法医治,但是三天之后,就会自动好转。”亚伦说到这,忍不住叹了口气,“也就是说,其实……”
“其实,你们早就可以离开了?”诗人震惊得有些回不了神。
“是,刚刚到达艾若的时候,就有一位精灵,借此逃了出去。这事只有当时的长老并几位年长者知道,后来那几位也逐渐逝去,最后,长老在临死前,才告诉了苏。”
听闻此言的三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明知有禁制,因此遵守了承诺,只可称之为守信,但如果明知禁制可以破解,依旧愿以自身不得轮回、不得回归自然女神的怀抱为代价,谨守诺言,不背不弃……
已可称之为高贵。
“他们听了这话,只顾着吵闹,说长老早就知道真相,却不放他们走。苏也不解释,没有搭理他们,倒是汉密尔顿看不下去,开口要他们想想,费安娜为什么要这样设置法阵。”
亚伦顿了顿,眼里显出几分伤感,过了半晌,方才续道:“最后,他们有的还想回精灵之森,有的,就准备留在艾若,终此一生了。”
为什么?
只能说,那位冰系圣阶法师,太懂得如何击溃一个人的心了。
这边陷入了片刻的沉重之中,另一边,浑然不知自己成为话题之一的汉密尔顿,正在拉着小牧师,往她怀里塞吃的:“呐,这些果子你拿着,你喜欢吃酸的,就给你酸的多些,还有一些特别甜的,是村子里的几位姑娘,特地摘给那位诗人的……”
“什么?给那个混蛋的?”
“嗯,姑娘家脸皮薄,不太好意思,但是又分别在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所以特地拜托我转交……”
“不转不转!要送她自己送去!我才不送!”
伊莲没有意识到,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一提起简,她就会格外暴躁,暴跳如雷,没了半点平常的乖巧,甚至有些蛮不讲理。
汉密尔顿也有些意外,不过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明白几分,也就没有再提这事,只是苦口婆心、谆谆教诲:“小孩子要少吃些肉,多吃点水果,不然以后会长胖的……而且要注意控制食量,还有一天用餐的次数……”
这些话,在伊莲二十年的成长过程中听她的老师念叨过无数遍,但依旧十分励志地长成了根正苗红的小美女一枚,所以根本没有听进去,只是任他魔音贯耳,我自岿然不动……
说了半天,汉密尔顿发现她莫名担心的神色,目光也飘到了远处,不由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呢?”
“看墨菲啊。”小牧师答得有些不情愿,“看墨菲跟艾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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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魔法加持的湖泊,美丽得一如当初,轻凝冰,薄染雪,冬日的晨曦缓缓淌下,落成一湖暖光,干净、清明、舒展,仿佛不经意间,挽了浅阳,软尽了凛风寒凉。
而那一男一女,在此时、此刻、此处,并肩湖畔,迎风轻诉,更似男才女貌,国士无双。
“昨天,你去山上,我看到了。”艾格的声音,就像在冰雪女神殿相遇之时,沉悦绅士,一如其人。他的脸色有些窘迫,但仍憋足了一口气,固执地说了下去:
“昨天,你在婚礼中途离场,我担心你,所以跟着你上了山。”
墨菲闻言,却是一僵。
“我认得的,那把剑,是殿下之前用的‘青帝’,对不对?”
“它为什么破了?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
“你……为什么要把它投入岩浆?”
艾格小心地瞧着她的神色,一句一句地发问,却又不敢逼迫太过,然而说了半天,却未得她一句回应,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
“我,我知道……你是喜欢殿下的,是么?”
他一直都知道的。
作为她的同学,一起学习、生活了那么久,从未见她对任何人假以辞色,对任何人稍有偏爱。他原本以为,肯定是她太过优秀,所以尘世之中,没有人,可以得她的青睐。直到他们的毕业典礼,殿下亲来致辞,与他们共进晚餐,而他心心念念的艾斯兰公国的冰雪之山,就坐在她的身边,凝视她、陪伴她、为她展颜、为她细雨,为她落入凡尘……
原来,不是他不够优秀,而是墨菲,早有所属。
再到后来,却听到她订婚的消息,又听说殿下在她的订婚礼上、与一位血族导师在一起了,再然后,就是她被大公下令、护卫殿下、一同游历大陆……艾格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好想见见她。
命运,竟真的把她送到了眼前。
可是,骄傲如她,居然真的陪伴在了殿下的身边,看着她与别人在一起,居然愈发寡言、愈发清瘦、愈发淡得像是一缕清影,不知何时,就会消失在视野。
他想抓住她。
“那柄剑,关于一个很重要的誓言。”墨菲忽然开口,声音凉薄,仿佛四月里的纤纤细雨,落在掌心,便毫无踪影,“是我背弃了当初,我不想她因此承受违诺的后果,所以将剑收回。”
她口中的她,唯有安德里亚。
“青帝在我的手上,也放了很久,我始终想销毁,但是心里,总是……”
总是不舍。
青帝,是她与安德里亚之间,仅存的见证,证明着那个温柔绮丽的梦境,那些年少相依的岁月,至少有一霎,曾是真的。
而非一场彻头彻尾的荒谬。
“那你为什么,又要把它投入岩浆?”
她站在雪山之巅,将残剑抛进翻滚的火焰……艾格只能远远地看到她的侧影,却总觉得,像是看清了她咬紧的唇,她倔强的眼,她坠下的泪。
那一瞬,他甚至以为,她也会飞入山口,陨落在爱情的烈焰。
“因为,我要追逐我的至强之道啊。”她轻飘飘地答了一句,唇角,仿佛还带着浅浅笑意。
不然,怎么办呢?
我只能忘了你啊,我的殿下。
“那你……我去跟大公申请,把你调到魔法军团做教官,也就不用每天在这里,看着……”
“艾格。”她第一次转过头,直视他,紫罗兰般的眸子里,沉着几分凉意,冷淡得近乎残忍,“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是,我已经跟雪莱侯爵订婚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会,也必须,与他结婚,共度后半生。”
“可是……”他一直觉得,除了殿下,没有人可以再拥有她。
“而且。”墨菲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我会向殿下,献出我一生的忠诚。”
艾格一愣。
“如果殿下需要一块石头,来踏上大陆之巅,我愿为她弯下我的脊背。”
我会一直陪伴她,守护她,照顾她,我愿做她光环下的影子,做她看不到的奴仆,做她不知道的爱人……谁也别想再次把我带走,谁都不行。
我要追寻最强。
我要在你身边。
艾格发怔的片刻,墨菲自觉话已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等下,你等等。”艾格连忙叫住了她,右手一晃,却是取出了一条银链,“昨天你可能没注意,这些碎钻,都落在了你的脚边……我连夜叫人去给你做了这个……”
毕竟是为海蓝血脉定制的剑,再怎么稳重大气,也少不了华丽璀璨的装饰,而这些碎钻,之前镶在剑格之上,足有六十余颗。
没想到,竟被他捡回小半,又制成了手链。
“我不奢求别的,只是,我……我可以给你带上吗?”他小心翼翼地祈求。
墨菲默了默,随即正视他的双眼,一字一顿: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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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费安娜为什么不干脆杀掉所有违背誓言的人,反而要纵容这样的行为啊?”出发不久,又在给地行龙挠痒痒的伊莲,忽然想起刚刚听到的事情,也就大咧咧地问了出来。
“那可不是纵容……”简下意识地替她解释,然而说了半句,又停了下来,脸色阴沉沉的,再不开口。
“那是什么啊?”伊莲也不理她,转而向着墨菲问道。
“如果有一样东西,你特别特别想吃,但是你知道,如果吃了,会被大主教打,你还会吃么?”
“那……当然不吃了。”
“如果你决心不吃了,最后却发现,大主教根本没空管你呢?”
“那我肯定后悔死了!”
伊莲答完话,忽然明白了墨菲的意思——最难过的,莫过于你忍痛舍弃了极为重要的东西,却发现,你所畏惧的惩罚,根本不存在。
第70章 被谋杀的血红玫瑰()
红,是吾大笑的唇
蓝;是吾眼角的泪
白;是吾不变的面具
黑;是吾指尖的玫瑰
吾是你的主,你的神;你的幻想之源
吾令你笑;令你哭;令你疯癫
吾高贵至你的灵魂;卑微在你的鞋尖
吾是你的小丑
吾的脸
你永远;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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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奎恩’吧!不愧是拉钦城里最著名的小丑!”
“他上台的姿势好搞笑!哈哈哈!”
“简直比宫廷小丑还要好玩!难怪戴维斯男爵那么苛刻严肃的人,每隔半个月也要来一次!”
“你找死么?今晚的十五号包厢,可是摆了血红玫瑰的!”
一片欢笑与掌声中,拉钦城中最负盛名的小丑奎恩,终于一步三摇地走上了台。他穿着一身臃肿的五彩衣,头上戴着弯弯的两角帽,帽尖还缀着铃铛,随着行走叮当作响。雪白的面具上,黑漆漆的眼眶看不到底,咧到耳朵根的红唇,仿佛一生一世,都注定只能大笑。
你看不到他的脸,他却必须让你展开笑颜。
奎恩夸张地弯腰行礼,身子却笨拙,随着重心地前倾,忽地往前栽去,砰地摔倒在地。
奎恩颤巍巍地爬起来,身形却软得像一滩面条,左两步,右三步,前一摇,后一荡,没走出多远,又仿佛踩到什么东西,咚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哈哈哈——
又是哄堂大笑之声,数不清的金币、饰物、鲜花被扔向了舞台,砸在他的身上,作为观众们对他最阔绰的打赏。
“奎恩!你今天喝了多少酒才上台的啊?”
“奎恩!你一直戴着面具!怎么喝酒的啊!”
“来来来,再摔一个!”
“再摔个漂亮点的!”
台下的人们兴高采烈地起着哄,他却不动,只是双手支在地上,翘着脚坐着,小腿晃啊晃的,还高高地仰着下巴,留给众人一个不屑又骄傲的小眼神儿。
正正是醉到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哈哈哈哈!
所有人一齐笑了起来,更有人嚷着捧着,叫奎恩大爷快快表演一个。
然而,享誉斯特利亚大陆的桂冠剧院,剧院中最华丽大气的诗人之厅,厅中吊在天花板上由魔法阵驱动的轮转水晶灯!
居然灭了!
整个大厅!一瞬间!沦入黑暗!
“啊啊啊啊——”女性尖锐的叫声,此起彼伏!
阴影之中,忽然浮现出二十几个人形的轮廓。他们穿着黑色的披风,戴着巨大的兜帽,看不清容貌。然而,他们的身上,缭绕着暗色的火焰,还有浓郁得无法吹散的血腥味道。
他们牵着一根根银色的丝线,两两各执一端,持线的手,苍白、枯槁、坚硬。
今晚,他们将代替阴影之主,降临。
刷,刷,刷……
他们在暗夜中腾空飞起,风扬起的衣,仿佛秃鹰的翼,被拉长的纤细银线,在极强的加速之下,掠过人群的脖颈,化作头颅的收割机。
看不见的沉幕里,血色如墨,泼洒肆意。
“啊啊啊啊啊啊——”
惊恐中尖叫,在银线的切割中,戛然而止。
就像对着深渊嘶吼,它却只让你陨落,不给你回音。
“平民全部趴在地上!趴下!”
“六解以上的战士迎敌!击杀一人,升官一级!”
戴维斯男爵与安德里亚的声音齐齐响起,迅速地安定人心,做出战斗安排。在简的残酷训练之下,已经灵活不少的墨菲,首先选择了避让,法杖连举,飞快地为自己套上了二十层护盾。伊莲更是没说的,躲在她的保护之下,左手一握胸前十字架,率先念起了祷告词。
诗人跟希瑟,又怎么能看着别人在她们面前炫耀速度,身形一闪,都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散开!各自散开!不要集中!”
“有掩护的法师保护平民!没有掩护的法师趴下!不要暴露!”
沉沉的黑色,像凝墨一般粘稠,失陷在这墨色中的人们,仿佛沉入了河底,被绿藻放肆纠缠,呼吸困难,手脚无力,看不到哪怕一丝光明。
没有杀人,却沦入血腥,呼吸空气,却即将溺毙。
短短片刻,漫长仿佛一生。
“愿我主,借予我力量,赐予我光明……”伊莲的祷告念罢,巨大的光晕自她指尖升起,灼灼如阳,冉冉初升,照耀整座大厅。
桀!桀桀桀!
收割性命的阴影信徒们,忽然停住了极快的身影,发出受痛地大叫,奇异而尖锐的怪啸,就像狠狠扎入耳膜的刀。
只这一霎!战士们纷纷祭起大剑,砍进了身旁的黑影!
余下零星几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