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矮人不由分说地打断,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好像生命到头,反而愈加好整以暇:“你带来的那位诗人,已经发现了秘密武器库的位置,里面放着的装备,足够装备下面所有奴隶。”
安德里亚默然听着,静待下文。
“里面的一些高级武器,甚至可以适应我们这个级别的战斗。”她说这句话时,脸上带了笑:“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如果你们都装备这些,我们是绝对打不过的。”
女骑士只是抿了抿唇,不答话。
的确,她已经猜到了。
“现在,你有选择的能力。那么,告诉我,你用不用这些武器?”
第36章 各自的战斗()
选择?
一边是吞噬人心的武器,一边是此战胜负,要安德里亚如何选择?
虽然奴隶们造反在先,但黑锤有一句话是没错的——他们是艾斯兰最好的铁匠。他们锻造了整个公国最好的制式装备,失去他们的损失,是公国不能承受的。
艾斯兰,已经为了这场战役准备了二十年,不可能再等待另一个锤炼之城的成长。
所以,要屈服吗?
屈服于不能驾驭的力量?
“安德里亚,你好好看看你脚下的人们。这样的武器,可以让公国的百万军队,全部以一当十。到时,什么明珈兰卡,什么纽芬联盟,都不在话下。况且,你所追寻的,难道不是无尽的力量?为什么不试一试?”
从来不曾知道,原来矮人的声音,也可以是如此的蛊惑,煽动心底的渴望:
“也许,你也会喜欢的。”
她并不高,就算在矮人里,也显得粗犷雄壮,而此时,她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却只让人觉得背后一阵阴风拂过,心底爬起丝缕寒意。
让无数人死亡、让公国受损的正义?
让无数人活下来、让公国获利的邪恶?
这,就是恶魔的蛊惑吧。
安德里亚没有回答,目光转向角落里正吃饱喝足冲她挥手的伊莲,忽然弯出一丝笑意——面对小牧师,每个人的笑容,都会格外真诚。
“黑锤,若要胜券在握,你还早了些。”
“嗯?”
“你知道伊莲的职业吧?”
“哼,不过是六环的牧师罢了,起先我还有所忌惮,不过大局已定……”
“你知道,有一些信徒,是为神灵所眷顾的吧?”
“你是说——”
“我哪个都不会选。”
拔剑。
女骑士拔出了尚未锻造完全的剑,为了适应骑战,剑身比一般的大剑要长,看起来也比青帝更重些,剑柄、剑格皆是花纹细腻,庄穆大气。然而,此时此刻,上面花花绿绿的矿物还未融合,看起来难免有些滑稽。
但是,有些人,生而为剑。
只要剑在手中,就仿佛山巅最高的云,遨游大陆的风,盛夏正午的雨——骤雨流向的大海,大海之外的天空,天空之外的繁星。
剑在,我在,岁月在。
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安德里亚·亚瑟·布洛菲尔德,你要与我黑锤一战?”矮人也收敛了笑意,右手召出黑色大锤,正式与敌方通名。
高空之下的地面,已经传来了少女的吟唱,音韵起伏,明澈空灵,如圣歌,如福音,洗练心中所有的污秽,回归神祗的怀抱里。诗人也不曾闲着,右手轻拂琴弦,拨出几段清越旋律,一个个光环便从天而降,落在了女骑士的身上。
攻击,防御,速度,一一增幅。
闪烁的光芒,落在安得里亚的眼底,如同最最坚硬的蓝宝石上,浅浅倒映的斑斓色彩。她浅浅笑了笑,失去发丝掩映的面容,带着某种烈酒般的英气。
唯有品尝,才能明了。
“与你一战?”她温和的声音里,逸出一丝骄傲:
“不,我要赢。”
身动!浮光!掠影!
金色的光芒斩破天空,与黑暗狠狠交击!
臣服吧,罪孽。
=====
艾斯兰公国的天气,总是如此美好,就像一不小心集中了整个大陆的阳光,于是被执掌苍穹的女神挥霍着,随意抛洒——明媚温暖的气息,如同某种亘古的约定。
在这样的氛围里,正给自己的狮鹫喂食的丹尼尔·b·雅各布,收到了侍卫送上来的信物。
“将军,这是一位七环**师送来的,说有急事要见您。”
“法师?”
“对,一位紫瞳紫发的法师,自称拉斐尔小姐。”
拉斐尔?
丹尼尔有条不紊地放下了生肉,细细地洗手,再用雪白的丝巾拭尽了水珠,方才接过戒指,对光验看——没错,是殿下的印戒,他们这些将军,都曾在安德里亚的手上见过,工整而漂亮的笔迹,像殿下本人一样,无可挑剔。
阳光下的银色戒面,映出了美人鱼的家徽。
他皱了皱眉,随手拢了拢自己一丝不乱的金色短发,对侍卫吩咐:“我马上过去。”
墨菲已经等待了一段时间,但仍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低垂着眼帘,没有半分不耐。一旁的阿布有些焦躁地刨着地板,尖锐的爪子,在洁白的地面上划出长长的刻痕。
“乖,别乱动。”法师伸出白皙的手,拍了拍它探过来的脑袋。
这位雅各布将军,是出了名的“贵族”将军,明明出身并不高,却对贵族之间的繁文缛节,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在意。自从升为“狮鹫团长”,授了子爵的爵位,越发不可一世。
不管是在武官团体,还是贵族圈子里,这位将军都并不受欢迎,奈何大公对他颇为重视,又确实在天空军团上有几分本领,大家也都只能——
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哦!如此美丽的小姐!真是难以言喻我的荣幸,可以在这里见到你!”丹尼尔换了一身整齐挺括的礼服,黑色的领结,白色的手套,仿佛盛装打扮,即将出席宴会。
他甚至试图拉起她的手,行一个吻手礼。
“雅各布将军,你好,我是墨菲·温·拉斐尔,拉斐尔伯爵的女儿,七环魔法师。”墨菲用一种法师特有的精准与直接介绍了自己,“我在……”
“我当然听闻过您美丽的名字!公国的冰雪之山,绽放的紫罗兰。”分明是一位将军,却用着诗人般夸张的语气,偏偏话里还带着多克亚尔的口音,有几分不能卷舌的不和谐感。
怎么觉得,有些耳熟?
“将军,锤炼之城的奴隶发生了暴动,城主府内还发现了大量的黑暗武器,殿下命令我前来,请求狮鹫军团的支援。”墨菲没有再容忍他的打断,径自说完了所有。
“这么严重?”丹尼尔状似着急地反问了一句,右手却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的发丝,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事不关己地闲适感:“是这样的。今年以来,全国上下都在备战,军令十分频繁。为了保证狮鹫军团的独立性,大公特地下令,军团只需要听从陛下一人的命令……”
他极其做作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什么?殿下的命令也不可以吗?”
“在下也对此感到万分抱歉,然而军令如山,我也……”
“容我理顺一下。阁下是在告诉我,面对数万人造反的威胁,面对一位私自锻造黑暗武器的城主,面对百吨以上的极端兵器可能被传出、然后失落各地的危险,狮鹫军团作为附近唯一的强大武力,在我已经告知并作出警告的情况下,决定对此不予理睬?”
墨菲说话的语调平平,没有多余的起伏,就像亘古冰封的雪山,凝定、漠然、冷肃。
“当然不是这样,尊敬的拉斐尔小姐,就算您拥有无与伦比的美貌,也不能如此胡言乱语。”雅各布还在拿捏着词句,试图表示着自己矫揉的善意与优越,法师却已经站起,静静地望着他。
她的眼底,仿佛雾岚萦绕的湖,深紫的颜色,如同风过涟漪般舒展,恬淡而美丽。
依稀在倒映你,却又在无视你。
将军有些讪讪地住了口。
“我并不想干扰阁下的决定,但我必须告知您,殿下已经参与到这一场战争之中。”她认真地抚平了自己袖口的褶皱,为自己戴上宽大的兜帽:“黑锤的实力是七解高阶,殿下是七解中阶,而我,是七环法师。”
雅各布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知道您是八解中阶的强者,但是就算您在,我也有足够的实力,离开这里。您知道的,魔法师总有一些保命的技巧。”
“即便殿下因此战死,我也不过是遵从军令罢了,你就算告到陛下面前,我也……”
“谁说我要找陛下了。”墨菲的语气,依旧风淡云轻:“我会找出地下之城的所有黑暗武器,分发到整个艾斯兰帝国的平民手里,让所有人,都拥有无法掌控的力量。”
她转身离去,留下轻飘飘的语气:
“你可以试试看,大公会不会气得杀掉你。”
第37章 洗礼()
“永远不要惹怒一位严谨的法师。如果一定要的话;诚恳地建议您;请选择那位不是冰系的。”
魔法师总工会下辖的冰系魔法师分部,门前就贴着这样的字句——伴随着吟游诗人的传唱,这已成为法师们最有名的警告,没有之一。
几乎所有的冰系法师;都心性稳定、意志坚强,擅长计算演绎,逻辑缜密;有着极为强悍的研究能力;某种程度上来说,惹怒这样的人,是比较难的;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在意你。
偏偏,他们又非常记仇,一旦报复,就会将“法师”两个字的真谛发挥到极致。
不惧人、不怕神、不信命。
伤亡?
他们对此一向没什么概念,冷淡得殒身不顾。大概寒冰总是太冰冷、太通透、太尖锐,太清晰地映照面前的罪孽,容不下半点杂质——甚至容不下自己。
太聪明的人,总是不太珍惜自己的。
丹尼尔·b·雅各布不敢赌,所以,他不得不信。
“拉斐尔小姐,麻烦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去集合士兵。然而,不得不非常遗憾地告诉您,在下没有奉命、所以不能出兵清剿,只能以巡视的名义前往,这意味着我并不能带太多的人,只能带上一百人的亲卫队。”终于,他也不得不抖落出些干货,希望能与眼前的法师达成协议。
“这与我无关,你要带着部下送死,是你的事情。”墨菲根本懒得搭理他,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两颗七级魔晶,喂给顶着大脑袋拱来拱去的狮鹫:“阿布再休息一刻钟,我们就离开。”
冷淡的语气,落在别人耳中,彷如某种不言自明的嗤笑。
饶是雅各布已然习惯了厚脸皮,也不禁摸了摸自己一丝不苟的头发,顿了一会,才堆起油腻的笑意,继续着自己的思路:“当然,既然是拉斐尔小姐对狮鹫军团做出的邀请,还要麻烦您,施展七环**师的能力,帮助……”
“还有十四分钟。”
“帮助我们进行合理的防御与……”
“十分钟。”
“你,你怎么能……”
墨菲回头,浅浅地望了他一眼,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嚣张,甚或蔑视,只是平静的、安然的、干净的,仿佛在看雨后的小溪,五月的晴空,美人鱼摇曳的鱼尾,流星自天空陨落。
如此恬淡而自然。
她只是在做再应该不过的事,她觉得你,亦应如是。
忽然之间,雅各布好像已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拒绝她——这样的强硬太温柔,好像一弯流水,流离山下,无论以怎样的力量,都无法阻止它归于大海。
成湖、成渊,化雾、化雨。
自然而然,便无可阻拦。
“那,麻烦您在此等待。”将军匆匆交代了一句,随即离去。或许他并不拥有一颗强者之心,但是,在军队打磨多年的他,却可以预见到强者的成长。
殿下的小队,真是一群“狮心”的女人。不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加西亚要怎么驾驭这样的妻子?
他一边暗暗腹诽,一边掏出马甲里的金链怀表,认真地对了时间,轻声嘟囔了一句:“时间也差不多了。”
随着团长的快步离去,墨菲寒意料峭的脸色,也微微软化,露出几分担忧来——毕竟是实战经验丰富的矮人,又拥有激发一切潜能与恶意的武器,就算只是高出一阶,也应该……
思绪微微一顿,脑海里却浮现出那个银发银瞳的身影。
能够伤害她的人,会是多么强大?
正在这时,一只纸折的白蝶,扑打着羽翼,飞入墨菲的手中。她有些疑惑,迟疑着要不要打开,却看到纸蝶上泛起一圈光芒,然后缓缓地舒展——
请柬?
=====
“他的宽容,如浩瀚无穷的天空,他的慈悲,如孕育生灵的大地,他是这世上的光,是信者前行的方向……不可试探你的主,不要卧在那恶者的脚下……你们要结出果子来,与悔改的心相称……他将用圣灵与火,为你们施洗……”
伊莲双手紧握着十字架,眼帘微垂,静静念诵着一段段经文,面容笃定而安详。浅浅的光芒缭绕她的周身,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闪烁,每一个音节与字符,都化作明亮灿烂的金色字母,随风飘摇,翩翩散落在广场上,带着某种肃穆而神圣的力量。
她像是传说中的圣徒,虔诚的祈祷,就将获得主的瞩目——洗涤血腥与仇恨,消弭**与恶念,止战,止杀,凡所过处,皆是光明的抚慰。
她是主的眼,她是主的口,她为神所宠爱。
她是神之子——
我用我的声音求告神灵,他就从他的圣山上应允我。
简从乐器中抽出短剑,肃立在她身旁,常常带着谑笑的眼底,也蒙上了一层警醒的光,修长的身躯微微弯着,仿佛蓄势的野豹,危险又华丽,却又像领主的骑士、法师的扈从,宣誓了效忠,便死生与共。
青而薄的剑锋,朦胧地映着牧师的模样,轻颤的眼睫,一如谁掌心飞起的蝶。
广场上,狂暴而嗜杀的人们,似乎随着“圣语”的安抚,拾回了部分理智,身体的疲倦与疼痛也终于有所知觉,攻击的速度便不由慢了下来。
兵器的交击与怒吼声,渐渐地稀落。
同样倍受光明感召的奴隶们,也缓缓停下了前赴后继的步伐,拉开了距离,把城主府的侍卫们团团围住,默然对视,各自戒备着。
数万人的战争,一时沦入了寂静。
诡异而生冷的沉默。
双方互相瞪大了眼,攥紧了剑,不开口,不交流,甚至连眨一眨眼都不敢。汗水自眉梢滑下,落进脸上的伤口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空气却刺痛了胸腔,所有人都不说话,前倾着身体,静静横着兵器。
无数的呼吸,汇成长风,无数的目光,汇成洪流,刚刚被血海与生死洗礼的心跳,仿佛仍鼓动着血液在叫嚣……
还不够,还不够!
还要更多的血,更多的命!
还要更多的恨!更多的快活!
然而,他们终归是在伊莲的祷告中停下了,某种神圣的存在压抑了他们的**,唤回了仅剩的理智——他们不想死,他们还有太多的梦想,自由蓝天,功名利禄……
不管是为了什么。
活下来。
小牧师终于舒了口气,很不雅地双手撑地,爽快地往后一坐,望向空中胶着的战斗。那副放松又自在的模样,像是仲夏夜的星空下,一颗一颗数着星星的孩子。
果然,圣洁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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