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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砰!
“你运气好,剩下最后一个单间。记得给老子老实点!敢耍手段的!小心你的命!”
铁门被狠狠地掼上,不知名的奴隶凶狠地训斥着,熟练的语气与动作,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常年打铁、不问世事的人,反而,很像是——惯匪?
简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锁链,无奈地耸耸肩,找了个角落坐下。
“真的粗暴又无礼的举动,难道我最近变得不那么俊美了?一定是地底的环境影响了我的美貌……”诗人自顾自地说着话,声音依旧是华丽而优雅的花腔,哪怕是抱怨,都带着一种天生的专注与深情。
她从后颈的金色长发里,挑出一根细小的银针,用一种高傲得近乎蔑视的表情,随手打开了锁:“如今的人,难道不知道,没有任何锁链,可以锁住一位技艺高超的诗人吗?”
刚一脱困,她就从金属腰带的最后一环上,取下了如同装饰的方形储物戒指,顺便拿出了银色的镜子与牛角梳,开始整理自己的发型。
“请……请问……可以帮我也解开吗?”一个低弱的声音,忽然从对面传了出来,似乎有些耳熟。
“不是说好是单间的吗?怎么——”简有些不耐地回头,“莫德?莫德·克拉克?你不是造反的奴隶吗?”
“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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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莲无聊地躺在床上,把自己摆开,又摆直,再侧身,又趴下,将白色的被子挤成了一团,揉来揉去,又当成球踢了两脚,忽然又铺开来,乖乖地窝了进去。
她呆呆地看着没有天花板的天空,没有星星,也没有双月,没有让自己画猪头的混蛋。
她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不高兴了。
不高兴,睡不着……大混蛋!
我一定是想要她给我做绿茶松饼了!
只会看美女……混蛋……
我还要再吃鱿鱼卷!吃甜甜圈!吃死你吃死你!
经过了漫长的心理斗争,小牧师最终决定,好好睡一觉,睡累了就会饿,起来就可以找那个混蛋做大餐!
于是,她合上眼,再次安然地睡去。
她并不知道,自己房间的阴影里,缓缓出现了一个人——他正倒提着一柄匕首,站在她的床前,静静的,仿佛与这没有月光的世界,融为一体。
匕首的反光,映在她有些稚嫩的脸上,看得到她绵长的呼吸,还有微微张开的红唇。
毫无戒备的模样,如同深海中无知的人鱼,森林中单纯的精灵,众神山上微笑的天使——衬托一切血腥与残忍。
手起!
刀落!
银色的电光划破一切!
“啊啊啊啊啊——”
光明陨落,天使,湮灭在沉沉的黑夜。
第31章 解惑()
希瑟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堕落联盟酒吧距离城主府并不十分远,然而沿途都有六解左右的战士守着街口或者要害,为免打草惊蛇,她不得不兜出一个大圈,才回到这里。
一路上,她见到了近百位六解战士,放在小一点的公国里,都足够做为大公的随身侍卫团了。
哪来的“主人”可以拥有这么大的能量?
城主府外,数万人卸了沉重的盔甲,胡乱聚在一起,围坐在黑焦的土地上——他们并不懂军纪,又被安德里亚的“大圣裁术”吓到,听说愿意议和,也就没了什么反抗的心情。
再如何不怕死,都还是希望能好好活下去的。
“我家茉莉也不知道吃饭没,再这么坐下去,她该饿了。”
“没事,再过一会,克拉克先生就该出来了,多等等就好了。”
“那个矮人,听说脾气很暴躁嗜杀,会不会把代表们给……”
“不知道啊,那人一直都很看不起人类……”
“我好像听到女儿的哭声了,你们听到了吗?”
这些人里面,却再没有了一个六解战士,希瑟肆意地穿行而过,听到的就是这样细碎的担忧与闲聊——很明显,虽然都打着奴隶造反的牌子,但是这两边,完全不像是同出一源。
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莫名的,让人浑身发紧。
“你们都没事吧?安德里亚呢?”吸血鬼直接冲进了矮人的书房,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心。
“不用担心,你的小情人跟我们都没事。”黑锤有些生气,就在话里直白地带了出来:“你家安德里亚刚刚还活蹦乱跳地威胁我呢,这会儿跟那个漂亮的小法师一起去铸剑了。”
“一起么……也好,我也不用挂念殿下的安全了。”
希瑟抿了抿唇,抓起了矮人桌上一个罗盘似的摆件,随手把玩,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只要一提到她,总是会乱了方寸,什么都泄露在眼底。
黑锤却没什么功夫管她,看了眼墙上的表,就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你的殿下给我布置了任务,我现在要去完成了。也不知道那群下贱奴隶们的猪脑子有没有想通,非逼我……”
“黑锤。”
“啊?”
“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诚实地回答我。”
“你们这些贵族说话就是费事。你问就是,说这说那的绕什么弯子?”
“你之前在打造的‘那种’兵器,现在还在做吗?”
“我……”
矮人的直接,就像忠诚之于骑士,和平之于精灵,爱财之于龙族,是他们骨血里流动的本性。因此,有人说——当矮人不敢回答你的问题时,请肆无忌惮地往最差的方面想象吧!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会比真相更糟的。
几乎是一瞬间,希瑟就明白了答案。
“你……你别跟别人说……我也没弄多少,就一点……我……这是我一辈子的夙愿。”黑锤吞吞吐吐地求情,希望她不要把事情说出去。常年被火烤烟熏的脸上,一双不大的环眼,厚厚的暗色的嘴唇,有些贵族所鄙夷的粗俗,却忽然生出一种焕然的光来。
那是她最高的追求,是她为之放弃了亲人、放弃了种族、放弃了一切的梦想——
她一切骄傲与自卑的来源。
希瑟知道事情严重,但她也无法无天惯了,也无意苛责老友,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劝道:“那你也得小心点,别把人都当傻子,我刚入城就感觉到了不正常。”
她说这话,自然是要帮忙遮掩的意思,矮人也是脸上一喜:“我知道我知道,以后收敛些。”
“这也可以解释其他势力的介入,也是为了你的‘武器’吧,你最近……”希瑟漫不经心地分析着,视线已经飘向了别处。
精巧的下颌,别致的颈线,微微突出的锁骨,所有的线条,落在苍白的肤色上,仿佛第一次王朝战争之前,不知名的流浪画师,某次不经意的勾勒,却成流传千年的绝代之作。
神祗眷恋的美丽,岁月、战争、生死,都不可掠夺。
黑锤看着她,眼底都无法避免地,出现一丝轻叹般的赞美。
啪。
她随手转动的罗盘,忽然轻轻一响,随即,亮起盈盈的红光——映入她银色的双瞳,仿佛两团炽烈的火,燃烧得恢弘霸道,轻易啄痛眼眸。
“你!”
希瑟霍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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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奇怪吗,殿下?”
“什么奇怪?”
“方向。”
“嗯?”
安德里亚正在往大剑的粗坯里加各式材料,平直的剑身上,看起来五彩斑斓的,绿色的正在沸腾,蓝色的却还冷凝着,橘色的液体顺着剑脊滑动,棕色的一块甚至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
这情形,分明透着几分古怪,就像用剑身做锅,煮着各色食物一样……
但这却是唯一的方法,能让奇物中的魔力与矿石完美结合,实现材料利用的最大化。
于是,为了自己未来的武器,女骑士站在这个奇热无比的“厨房”里,小心翼翼地手持着放大数倍的“铁锅”、“铁铲”,扎起了头发,解开了扣子,依旧热的满头大汗。
四周都已起了薄薄的雾气,隐约地,可以看到细密的汗水,顺着她的脸颊下落,她专注地望着巨剑,手腕不停地转动,右手不时地敲击着某种颜色,一下一下,仿佛带着奇特的韵律。
听着自己不小心敲出来的音乐,女骑士忽然想起了前几天,站在商店里,吓得所有武器店老板不敢出声的希瑟——许久没有好好笑过的她,会被微风、吹起银色发丝的她,肆意又张扬的她……
微红了眼的希瑟。
“啊。”岩浆不安地翻滚,烫红了她的手背。
她不知道,自己错神的样子,与对方如出一辙。
“你听到了吗,殿下?”墨菲眉头微挑,有些讶异。
“啊,哦,不好意思,麻烦你再说一遍吧。”安德里亚怔了怔,连忙道歉。
“城主被刺杀的现场我看了,有几点很奇怪,有必要跟你说下。首先,是脚印,那个名叫托马斯的刺客,是从矿区里过来的,鞋子上都是炭黑,在书房里也有,但是却没有如城主所说,走到她身后的痕迹。”
“可能在大师倒下的时候,不小心擦掉了?后来进出的人那么多,有蹭掉也很正常。”
“我原也是这么想,但是还有第二点,托马斯遗留的膨胀药剂在右手,钱袋和水壶都别在右边,说明右手是他的常用手。但是,如果我站在你身后,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想划破你的颈动脉的话……”
墨菲站在了安德里亚的身后,一手捂住她的口鼻,以手中的法杖作刃,缓缓绕过她的脖颈,在了左边的颈动脉上点了点:“这样,顺着身体的旋转扬臂,才是顺手的方式,也就是说,伤口应该在左边。但黑锤的伤口恰好相反,正在右侧,所以很像是……”
她松开女骑士,用法杖在自己的右颈上,比了个自裁的手势。
“你确定吗?确定这个伤口,不该是这样?”安德里亚难以置信地反问。
“请相信作为一个法师,研究伤口与武器的专业性。”墨菲有些不悦地皱眉,认真又严肃的模样,仿佛伤口方向与犯罪现场的研究真的跟魔法有什么关系似的……
“说不定只是黑锤记错了,也许那个人并没在她的身后?”
“你相信这么多巧合?”
“可是,她是这里的城主。”女伯爵抿了抿唇,依旧不愿相信,“她是父亲亲自任命、十分信任的锻造大师,可以说,整个艾斯兰的军备有一半是出自锤炼之城,她没有理由……”
她还记得自己几年前,在这里学习锻造,对方如何热情地欢迎她,毫无保留地传授她所有的技艺与经验,然后在每一次的酒宴上把自己灌得烂醉。就算刚刚她还威胁过黑锤,但却也相信,她只是一个粗鲁的、直接的、暴躁的、嗜酒的矮人罢了。
安德里亚知道她对锻造的热爱——她不可能纵容奴隶们造反,无惧于失去自己的工作。
根本,没有,任何,理由。
“不,她有。”
沙哑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带着微微的喘息。
黑裙的吸血鬼定定地站在晦暗的天空下,掌中的短剑,滴落着淋漓的鲜血。微风拂过她的发丝,露出她银色的眼瞳,锋利得仿佛出鞘的剑,杀气秀丽得剔透璀璨。
波浪般的裙摆下,她j□j的双足,落在滚烫的岩石上,极白皙与极粗糙,映衬出某种极野的粗犷。
无法拘束的女人。
饮血的女人。
“再不过来,我就要倒下了哦,我的骑士?”
第32章 “黑暗”〔小修〕()
一如整个地下之城的氛围,牢房里零星的火焰,只是徒劳地点亮了空气中的晦暗、映出两人斑驳的影,摇曳在破旧的墙上,仿佛虚空中潜伏的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多人死在了这里,淡淡的腐臭从各个漏风的墙洞里涌出,恶心又愁苦的味道,不知应归属于谁。
简·艾利克斯正蹲在角落里,低着头,给莫德解开手上的铁链——黑色的阴影并不高大,却恰好笼住小孩,让她陷入一阵莫名的恐惧中,瞪大了眼睛的不安。
她的眸子跟伊莲有些像,什么样的情绪都无法掩藏。
“别动,你会踩到后面的,嗯……看起来像是人类大腿骨。”
“啊——”
“哈哈哈哈!胆小鬼!”
莫德刷地蹿了出去,听到诗人的嘲笑,胆战心惊地回头,才发现地上只不过是有一只不知道谁掉下来的破旧鞋子而已,不由讪讪地笑了笑。
“谁叫你之前抢我手上的金币来着,现在我们扯平了。”简抱着手,得意洋洋地看她,一脸的大仇得报:“你看,你手上的锁我也打开了,想不想跟我学?”
小孩后知后觉地摸摸手腕,不禁笑开,惊喜得正要说好,却又生生憋了回去,摇了摇头。
“先生,你跟那个漂亮姐姐是一起的吧?叫做安德里亚的漂亮姐姐?”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个屡次逗弄自己、十分没有节操的人,是一位喜爱男装的“淑女”。
“安德里亚?你认识她?”
“嗯,姐姐要我给我父亲带一句话,可是我后来被桑德抓起来了……他背叛了爸爸,只听那个矮人的话……我没做好事情,对不起……姐姐会生气……”
“等等!”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孩儿,就算平常胆子大些、调皮爱闹,但短短时日内面对的事情,已经足够让她语无伦次了——被绕得云山雾照的简,不得不迅速地制止她:
“什么话?什么父亲?什么桑德?背叛什么?是把我也抓起来的那个桑德?”
显然,她对”逻辑“,其实也没什么深刻的研究。
“就是长得很瘦,不太高,灰色眼珠……”
“是不是那个长得一副前倨后恭的好模样、隔着几里地就能闻出来尖酸刻薄气、说话还虚伪得谁都骗不过去还自以为很贵族很有范很得意的那个?”
“对对对!以前我就觉得他长得特别丑!我爸爸还不信!非要我跟着他学……”
……
一个是口齿伶俐的吟游诗人,一个是机灵似鬼的小孩,两人一路手牵着手、随着跑偏了的谈话重心狂奔而去,只剩失落的“聊天主题”目送着她们远去。
如果“冰雪女王”墨菲在,亲爱的诗人应该被“赐下”白眼一万次了。
不过,也托简东拉西扯的福,莫德零零碎碎讲述整个事件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反倒获得了比较理智而齐全的信息——“也就是说,因为被桑德抓住,你没能告诉你父亲,安德里亚的警告。相反,你从桑德口中得知,城主早就知道了奴隶要造反的事情,非但没有管,反而培养了亲信,准备在斗争的过程中反水,让奴隶们受到最大化的伤害?”
终于,简做了收尾总结。
“嗯,事情就是这样。先生,你这么厉害,把这里的锁打开,好不好?我要去告诉父亲这件事,不然父亲会很伤心的,他会受伤,会死掉的……”经过了许久的聊天,也因为两人之间鬼灵精怪的共鸣,莫德已经不太怕她了,反而拽着她的手,认真地恳求。
她抬眼,直直地望着简,自下而上的眼神,带着明晃晃的崇拜,卑微又希冀地恳求着,已然不用言语——黑珍珠一样的瞳眸,闪烁着与这地底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光彩。
即使是黑色,也如此纯粹分明,不沾染一丝混沌或晦涩。
简没有答话,只是从孩子的双眸里,看到了漠然的自己——在那样的注视里,冷淡,即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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