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与齐联春这段时间的接触,伊藤知道齐联春确实有骨气,想让他服输,继而成为日中亲善的宣传工具,这确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伊藤想过放弃,但又看到之前的付出,他心有不甘,同时也没法向下属交待。但如此下去,正如沈砚白所言,这是一个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不能这么下去了,伊藤终于想到鸡肋也是有用途的,大的一个构想框架已经浮现出来,他便开始深挖细节,他越想越觉得鸡肋确有价值。后来他对沈砚白谈到这个计划时,他做了一个比喻,鸡肋实际可看作是一个不错的诱饵,老虎、狮子一旦饥不择食,自然会对这块鸡肋产生兴趣。
刺杀案发仅仅过去三天时间,伊藤便高调宣布案件告破,凶手已缉拿归案,审讯工作正在进行。这是一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吗?伊藤设计的答案:是。他要把这个具体的信息亲自传达给齐联春,当然,这还需要再稍等片刻,他要等待审讯结果的最终出炉。
齐联春从报纸上看到刺杀案的报道,自己不幸成了主角,过了三天,又在报纸上看到了刺杀案已告破的新闻,凶手都被抓了,为什么还限制我的自由。
齐联春去质问东亚俱乐部的经理,经理当着他的面,给伊藤打电话,挂了电话后,经理说,伊藤正在等待最后的审讯结果,因为现在还不知道凶手是哪方面的人,结果一出来,伊藤会亲自过来说明这一切,同时也就不再限制齐联春的自由。
伊藤戏做的很细致,似乎是在告诉外界,审讯碰到了难题,凶手很顽固,铁嘴钢牙。
又撑了两天时间,最后消息传到了外界,说是凶手畏罪自杀,死在了审讯室。
有了这个消息,伊藤便去了东亚俱乐部,他的新计划也就开始了,这个计划他与沈砚白沟通过,沈砚白之前的计划照常进行,两个计划并不冲突,完成哪个算哪个。沈砚白自然是赞同伊藤的决定,实际则感叹:他不像是一个老师,他太阴险了。
还是沈砚白陪同伊藤去了东亚俱乐部,齐联春见到伊藤就说:“我昨天就看到报纸了,案子破了,怎么还不让我走呢?”
伊藤说:“杀手是前天被抓到的,之所以前两天没有来,我是在等待审讯结果,其中一方面就是必须要了解杀手在南京有没有同党,这对你来说也是很重要的,这个道理我想你是应该可以理解的。”
齐联春最关心杀手是什么人,伊藤说,审讯进行的不顺利,杀手畏罪自杀了,虽然没有留下口供,但结果还是查清楚了,很确定,这次的刺杀事件幕后黑手就是军统。
齐联春将信将疑,他问,现在是否可以离开这里。
伊藤说,可以,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比较好,军统是否还会再派杀手也未可知。伊藤还说,齐联春可以离开东亚俱乐部,最好还是回家住,这样齐联杵可以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
“这是我的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齐联春说着就去收拾房间里的物品,显然他这里已经结束了与伊藤的谈话。
伊藤淡淡一笑,说:“齐先生不用那么着急,关于演奏会的事情,我认为你还是应该再好好考虑一下。”
物品收拾也很简单,齐联春一边整理行李箱,一边说:“我早说过了,我不参与你们的任何活动。”
“能说下理由吗?”
齐联春回答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明白吗?中国还有一句话,叫话不投机半句多。”
伊藤又是微微一笑,说:“我明白,齐先生是对新政府的和平路线有看法……”
不等伊藤说完,齐联春便把行李箱重重关上,说:“什么叫有看法,我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和平路线,跟我说这些没用,我看到的是日本兵屠杀中国的老百姓,你们发动战争可能有一万个理由,但也没有理由去屠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吧,是不是这个道理,这种事情就发生在南京,和平路线下的南京,还能让我有什么看法,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管不了,我只能管住我自己,跟你们有关系的事情,我一律不考虑、不参与,行了吧,不用再谈了吧?”
齐联春有逐客的意思,这似乎激怒了伊藤,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伊藤的计划,沈砚白也不相信齐联春的几句话就能让伊藤情绪激动。
伊藤说:“齐先生说的大义凛然的,你看到了邪恶,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据我所知,在高淳你也没有表示过任何的抗议,还有,在中山门,一个西洋牧师都可以对士兵提出抗议,你这么的大义凛然,这么的有骨气、有血性,你却做了什么,居然劝说牧师不要抗议了,再比较一下那个杀手,审讯室里至死都不开口说一个字,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是有骨气、有血性,你呢?带着美丽的新婚妻子,闲庭信步、游山玩水。”
伊藤的一番话,齐联春毫无准备,他根本想不到自己在日本人眼里居然是这种形象,这与他自己的定位相去甚远。一时间齐联春也拿不出什么来为自己辩驳,只说:“你胡说,我怎么没抗议了,我抗议的还少吗,有用吗,跟你们根本就没道理可讲!”
伊藤回道:“抗议是你的权利,可是我却并没有看到,如果受到不公和侵害,任何人都应该表达抗议,这是应该有的态度,你作为中国人,如果你有勇气、有智慧,就应该在重庆政府和南京新政府之间作出明智选择,要和平,还是要战争,无论你怎么选择,都说明你是一个有态度的中国人,可是你呢,中间派吗,这是什么?难道不是一种懦弱,一种逃避吗?逃避的是什么?危险,说到底你害怕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即便你选择抗争、战斗,至少在南京,我们也不会抓你,我再告诉你,只要你不杀人,日本士兵就不会威胁到你的生命,这是我们的底线,我们的承诺,因为你是知名的艺术家,除了小提琴,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做些什么。”
伊藤没有给齐联春争论的机会,甩下这些话,便和沈砚白一同离去,走的时候仿佛还是盛怒未消。
第98章 阴险计划()
伊藤的言语极具攻击性,齐联春来不及反应,伊藤就走了。齐联春以为是自己的强硬态度惹恼了伊藤,他哪里知道,伊藤的这番话是他精心设计的,如此设计,他是想看到齐联春不再死气沉沉。
至于能够看到什么样的效果,伊藤也不是很确定,不过他做了一个假设,如果齐联春真的有血性、有勇气,那么就一定能见到效果,为了促成早日看到效果,伊藤还有后续手段。
了解伊藤的计划核心后,沈砚白便要去老金的赌场,当时林嫂还说,去赌场应该她去,沈砚白就不要再抛头露面了。沈砚白说,这事比较复杂,还是自己去比较好,再说,现在自己手头上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最后,还是沈砚白去了赌场,她把伊藤的计划告诉老金,她建议老金命令齐联杵去做齐联春的工作,争取早日促成齐联春的成功演出,这样一来,伊藤的计划基本就废了,到时候,日本人也会认为齐联春没多少价值,一枚废弃的棋子,还有什么人去关注呢,齐联春离开南京,自然也就没什么难度了。
老金采纳了沈砚白的建议,同时要求沈砚白尽可能与齐联春多接触,以掌握他的思想动态。沈砚白说,明白,并会努力把齐联春从伊藤的陷阱里拉出来。
齐联春不肯妥协,不愿为日伪演出,这是伊藤的预判,所以他制定了新的计划,首先刺激齐联春,算是一种激发,为他指明方向。
遭受言语刺激后,大概率,有骨气的齐联春会针锋相对,选择抗争之路,伊藤也担心齐联春决心不够,所以谈话时特意告诉齐联春不要害怕,只要他不杀人,日本人就不会拿他怎么样。
伊藤想看到齐联春奋起抗击,如此一来,有可能会引起抗日者的注意,不管是军统、中统,还是中共,谁去接近他,帮助他,对特高课来说,都是一件好事,齐联春充当的就是诱饵的角色。
伊藤与沈砚白沟通时,沈砚白提出一个疑问:齐联春有抗击行为,就一定能引起抗日者的相助吗?毕竟齐联春并没什么能量。
伊藤说:能量大小,还在于你怎么激发、怎么引导,不要低估齐联春的影响力,首先他拒绝演出,这就能博得抗日者好感,再者齐联春在音乐上的确有一定知名度,对谁来说这都是一个好的宣传武器。
至于抗日者如何给齐联春提供帮助,伊藤认为最大可能就是帮助齐联春离开南京,目的地是重庆,或者延安,以便之后进行抗日的宣传。所以,计划的要点是,盯紧诱饵,等待大鱼上钩。
如何盯紧齐联春,暗哨是必须的,这是常规手段,但仅仅这个,没有新意,伊藤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他设定了两个“抗日”的激进分子,他们在合适的时候会去接触齐联春,并促成齐联春成立一个抗日小组,再提供足够的帮助,以完成几次抗日行动,这样一来,没有经验的齐联春就有了依靠和方向,以此达到引起真正抗日者的注意,否则仅凭齐联春,最多也就是瞎胡闹的误打误撞,又怎么能引人侧目呢!
伊藤的这个设定,可谓一举两得,既在齐联春身边安上耳目,又促成真正抗日者的注意。齐联春的一举一动也就在伊藤的掌握之中,这就是伊藤计划中真正的诱饵,也就是他所说的,鸡肋是有价值的,其目的就是要找到南京城里的狮子,或者老虎。显然,伊藤把自己比喻成了猎人……
伊藤确实兑现了承诺,根据他的计划,他也必须给齐联春一个相对宽松的空间。伊藤、沈砚白走后,齐联春、海伦也离开了东亚俱乐部,门口站岗的日本士兵没有任何阻拦和盘问,好像不认识他俩一样。
去哪里,成为摆在齐联春面前的一个问题,海伦小心翼翼地问:“不回家吗?”
齐联春的回答很干脆,“不能回。”
海伦没再继续问,齐联春似乎有些犹豫不决,离开东亚俱乐部,走了百十来米远,齐联春打算找个旅店住下再说,他还是决定回原来的那家旅店,相对环境上更熟悉一些。
叫了两辆人力车,行李占了一辆,两人则坐另一辆。去旅店的路上,齐联春忽然看到路边一家店铺门板上写了大大的四个字——门面出租。这似乎给他带来了启发,瞬间就有了一个想法:旅店不方便,价钱也比较贵,租个房子,像家一样的房子。
想到这里,齐联春大声喊道,“停车。”
坐人的这辆车停下来倒也方便,前面的那辆运行李的人力车就挺费劲,连喊了两声,前面的那辆车才停下,车夫不明白什么情况,回过头喊道:“老板,还没到地方呢。”
前面那辆车为此还折返回头。
齐联春看了看那一车的行李,才又觉得带着这么多行李找房子实在辛苦,之前看到的那家店铺他是不会租的,门面房不够安静,想了想,又对车夫说,“没事了,走吧。”
车夫白了一眼齐联春,没说一句话,扭头继续拉车,前面那个车夫更没说什么,但海伦清楚看见那车夫摇了摇头。
来到原先那家旅店,付了车钱,齐联春、海伦开了房间,只开了一间,海伦都有一些吃惊,齐联春看到她的表情,他说:“上楼再说。”
搬行李上了楼,进入房间,齐联春说了他的想法,海伦一如既往,表示支持。
之所以只开一个房间,齐联春是为了省钱,短期看,他的钱算得上是财务自由了,但他现在不再短期看问题了,他决定要看长远,钱自然应该花在更值得花的地方去。
省钱,也不能男女住一间房吧,毕竟当时说好的,结婚只是权宜之计,两人当然不会同住一间房,至少不会同睡一张床。齐联春只订一间房,不为住,只为存放行李,他打算马上出门,包括下午的时间,他要去找合适的房子租下了,以谋长久,以谋大事。
第99章 租下房子()
放好行李,齐联春让海伦在房间里休息,他要一个人去找房子,海伦不同意,非要一同去,还说她不怕辛苦。
齐联春挺感动的,他忽然觉得海伦跟着自己恐怕不是好的决定,怕是不能给她带来安定和幸福,而且也不能避免危险。
想到这里,齐联春提出一个建议,他让海伦回家,有齐联杵的照顾,想来是比较周全的。海伦当即表示拒绝,说:辛苦、危险她不怕,可以接受,你齐联春能够承受的,她也都可以。
齐联春又说:“你跟我在一起真的很危险,你哥哥要是知道的话,我怎么给他解释。”齐联春实际想说,你跟你哥哥在一起承受危险,跟我在一起也是承受危险,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当初还不如不来中国呢,但话到嘴边,齐联春也没敢这样说,想来这样说,海伦该会多伤心。
海伦最后说:“你要么把我送回维也纳,要么就不能把我丢下不管,在中国,我只认你一个人,不管到哪去,我都得跟着你。”
海伦的眼圈已经红了,齐联春不敢再说下去,他只能带着海伦一起去找房子,心里一直在说:“争取吧,争取给你更好的环境。
齐联春之所以想干大事,他是有考虑的,首先想到的是人身安全,伊藤说过只要不杀人,他们日本人就不会动自己,当然日本人的话,齐联春也知道不足信。
不过,齐联春更想到自己的家庭,他哥哥原先是首都警察厅的处级主任,现在是什么单位,到现在他也没完全弄清楚,但他知道,齐联杵的官不会小。还有他的父亲,更是汉奸政府的副部级的官员,这一定会是自己的保护伞。
齐联春从心底里觉得这种关系是可以利用的,也必须利用,否则这也太对不起这个汉奸家庭了,这叫面对现实,利用现实,去完成一个中国人该完成的事情,最起码不能让日本人来嘲笑自己,是否让他们刮目相看,齐联春也不苛求,他认为自己要做的事情属于机密,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历史,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上午时间耗去了大半,逛了一些居民区,没找到合适的出租房,小饭店里吃了午饭,之后便又去找房子,齐联春还是比较挑剔的,看了到几处房子,都这个、那个的原因,齐联春都说回头再说。
只觉得两脚有些胀的发疼,也到了下午三点多钟,这才碰到一处不错的房子。独门独院,院子很小,只有六七个平米,房子也不算大,但是个二层小楼,楼上下各有两个房间,楼下两间,一个是厨房,一个算是客厅,楼上两间可做卧房。
房子稍感陈旧,主要是那木质楼梯踩的咯咯响,齐联春忽然觉得这也是不错的一个特点,万一有坏人上楼,有这声音,可以起到警示作用。
房东太太很好说话,更觉得海伦长的新奇,“这小姐长的真漂亮,跟西洋画里的人一模一样,如果你们租下这房子,我要好好给亲戚朋友说道说道,我家的租客可是一个外国小姑娘。”房东太太说着又咯咯笑了起来。
价钱谈好,付钱,钥匙留下,房子便租下了。租金比齐联春预算的要低一些,租房子,齐联春还是有经验的,国外居住了十年,除去学校里读书之外,他租房子的经历也有好几次,本想着南京是首都,怕是租金肯定不便宜,再加上旅店的房价做了些参考,总之,齐联春算是有钱人,他才会觉得租金不算什么。
齐联春对这房子挺满意的,家具陈设基本齐全,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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