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就先上到这。”
话还没说完,沈砚白就发现上尉接过士兵递来的手铐,什么意思,不难想见。那学员长官们真就有维护师生情谊的,好几个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位嗓门更大一些,“什么情况?还用得着手铐?给老子说清楚,不然人别想带走!”随着这话,几个长官学员都上前欲要阻止大兵们。
上尉见状,怕是场面控制不住,于是掏出配枪,同时六个士兵也端起配枪,“抱歉,兄弟公务,不敢怠慢,奉劝这位,不要为难兄弟。”
沈砚白觉得有些发懵,表现的却也冷静,“唉,都是国军将士,这里没有日本人,不要拿枪指着自己人,都收起来!”沈砚白说着,便把教材收好,并叫来班长,“这个,麻烦你,帮我送到办公室。”
沈砚白说完,便将双手送到手铐前,与对学员们说:“各位,不用担心,心底无私天地宽,今天这事,自然会有人站出来给个交待的。”
手铐也不是第一次带,可这一次沈砚白并不是那么慌张,原本以为就这样被带走,可这毕竟是军统的一亩三分地,之前那门卫已然是搬来了救兵。
上尉带着大兵押解着沈砚白。就在基地大门口,疾驰三辆黑色小轿车,来人正是沈砚白的上司,军统局训练处的处长,身后还跟着十来个人。
又是一通吵嚷,一通剑拔弩张,最后当然也还是改变不了结局,沈砚白被带走了。
教室里的长官学员开始议论起来,甚至自发的进行小组讨论。
“沈教官到底犯了什么事?她还能回来吗?”显然关心沈砚白的不仅仅是学员们。不日,各大小报纸便有了各种题头的报道,不过都不涉及姓名,但是性别确定,单位确定,大概的意思基本一致:所云——军统女少校,涉嫌参与抢夺、诈骗特大文物案。
第20章 欲加之罪()
重庆卫戍总司令部稽查处,这是个什么单位?实际也是军统的一个分支,被请到这里喝茶的人,一般来说,都是摊上大事了,沈砚白会是个例外吗?
实际上,这一点也不意外,因为绍处长的目光显然是很敏锐的,他看到了沈砚白,看到的当然不是那带刺的玫瑰,而是她身上的巧合,不止一两个,而是巧合的叠加。
最着重点,也算基石点,沈砚白曾是伊藤宏介的学生,而且关系非常好,也是伊藤最欣赏的学生之一。
其二,沈砚白的学识,当然具体到实践中,是否能够体现出她的学识,真就不好说,古有成语纸上谈兵,今天沈砚白是否会做一翻版呢?谁也不敢保证,毕竟可以预见后面的环境是多么险恶与残酷,所以在这一点上,绍处长认为这必须要经过一次严酷的考核,之后才能做判断。凭着一种感觉,再有平日那带刺玫瑰的泼辣作风,绍处长对此还是充满期待的。
当然,还有巧合,沈砚白本就是南京人,除去外出读书,以及迁都的这几年,沈砚白的身影几乎都留在了那座城市。更有一个巧合,伊藤也酷爱文玩字画,尤其仰慕中国传统文化,沈砚白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家学渊源,自然可以与伊藤亦师亦友。
巧合应该还有,不过绍处长不再挖掘,他觉得这些已经足够,所需考验的是,为国而战的誓死决心;再有,就是斗志,以及非凡的应变能力。这些要求显然很高了,不过,沈砚白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带刺玫瑰,她最大的擅长就是在学习中总结,在总结中学习,否则又怎会得到伊藤的赞扬呢。
“喝茶。”
刑讯室里,衣着少校制服的沈砚白尚能得到一杯清茶。
“不要紧张,请你来呢,就是澄清一些事情。”
讯问席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绍处长,另一个是情报处处长,沈砚白都认识。
“绍处长,我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有什么事还不能在军统里说,弄到这来,什么意思?”沈砚白说着,将双手抬起,示意那冷漠的手铐。
“哦,这个,没办法,你也别太在意,程序而已。”绍处长说着,却没有打开手铐的意思。
究竟什么情况呢?绍处长娓娓道来。
两个月前,涪陵发生一起诈骗案,或者说是抢夺个人财物的恶性案件,所涉财物以字画文玩为主,价值巨大,后犯罪人被缉拿归案。半个月前,犯罪人供述涉案赃物的藏匿地点,后查,并收缴该地点的赃物,但这些收缴的字画只是涉案物品的一部分,还有部分不在其中。
绍处长所言的“抢夺案”确有其事,而且沈砚白一点也不陌生。因为该案犯狡猾、顽固,重庆警方邀请沈砚白参与审讯,正是沈砚白的缜密推理,使案犯心理崩溃,最终供述了赃物的藏匿地点。
沈砚白说:“对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这个案子我只是协助,有问题的话,你们应该去问经办人。”
“不要着急,这个案子远不我们想像的要复杂的多……”
绍处长继续讲述:“价值最大的是王羲之的一幅行书,还有宋徽宗的一幅瘦金体没有找到。”
沈砚白有些气愤,说道:“找不到,那你应该去问犯罪人,问我有什么用?”
绍处长说:“问题是,昨天晚上,罪犯越狱了,而且在越狱的过程中被击毙了。”
“我真搞不懂,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还是有关系的,沈教官,不要忘了,这个罪犯可是你主审过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犯罪人又死了,如此恶意污蔑,这还能说的清楚吗?
绍处长表述的意思是,沈砚白利用职务之便,从犯罪人那里,或者是有可能与之达成共识,将价值更大的赃物转移或隐匿起来,现在犯罪人死了,这个赃物当然不能死,所以要求沈砚白将事情讲清楚。
听到这里,沈砚白真是怒不可遏,她愤愤说道:“这你能让我怎么说清楚?根本没有的事情,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有什么证据表明我跟犯罪人用过秘密接触?又有什么证据表明我与赃物有关联?”
“先不谈什么证据,你来看看这个吧,”绍处长说着,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纸,递给沈砚白,沈砚白看到这是一张美国驻华大使馆的签证回执单,签证申请人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而回执内容是拒签,再看日期,就是昨天。
绍处长问道:“这个你怎么解释?”
“这怎么可能,我根本没去过大使馆,更没有办过签证,这不是我办的。”
“证据呢?刚才你说我们没有证据,现在呢,这回执单你说不是你办的,那证据呢?”
见沈砚白不说话,绍处长又说:“我们把事情关联起来看,你一个教官干的好好的,怎么就要去美国,是不是要远走高飞啊,带着那两幅字画,告诉你,你去不了美国,签证拒签,你没想到吧,你也不想想看,你军统身份,一个特工人员,美国大使馆拒签,再正常不过了……”
前面所言赃物、隐匿等等,那就是栽赃污蔑,现在又莫名其妙冒出个签证回执单,显然这是个阴谋,如此编织的阴谋一定是有利益指向的,阴谋者到底能得到什么利益?或者说想要看到什么结果?
沈砚白沉思,不得其解。无奈之中她回答道:“这没有疑问了,这是个阴谋,有人要害我。”
“呵呵……”绍处长干笑了几声,说道:“没错,实话告诉你,这就是个阴谋,沈教官,你的推理能力木秀于林啊,你这个年纪的,整个军统怕是无人能及啊,那么你可以推理一下,为什么阴谋的不是别人,而是你?”
沈砚白紧锁眉头,实在是不明白其中缘由,给出一个结果去反推前提,没有任何推理条件,这样的推理从何进行呢?
沈砚白说:‘两位处长,你们都是军统的老长官了,平时我很敬重你们,给我一点时间,我要想一想,我能得罪什么人,如此花心思害我,退一步讲,把我害死了,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用想了,我来告诉你吧……”
绍处长说根据情报显示,沈砚白是中共地下党,确定无疑,因为考虑到国共合作的大环境,怕影响不好,所以搞了这么个小手段,用意很明确,就是用这种手段把沈砚白逐出军统。
绍处长又说,无端安一个罪名,逐出军统,显然不近人情,但立门立户都有个规矩,不过好在沈砚白有才学,只要真心与中共决裂,那还是可以既往不咎的。
谜底一公布,这前前后后的事情看起来就通顺了,说自己是共产党!哪里的情报显示?刚刚看到一个阴谋被揭开,沈砚白感觉又看到另一个阴谋正升腾而起,她觉得之前的谜底恐怕只是下一个阴谋的前置。
沈砚白辩解说:自己不是共产党,早在九年前就不是了,而且还在报纸上公开发表过脱党声明,那时就已经跟共产党彻底决裂了。
又是好一通的劝解、恐吓……没什么进展。绍处长终于坐不住了,沈砚白则被带到了刑讯室,那种种不一的刑具好似有感应一样,就像是张开臂膀等待着受刑人的到来,尤其那张电椅,放置在房间中央,正像是说:已虚席很久了。
沈砚白被按在电椅上,随后固定手脚,那些电线随之摇曳纠缠,仿佛张牙舞爪一般。这是沈砚白人生第一次真正成为受刑者坐在这里,她能遥想九年前,若不是地下组织的及时指令,如今的场面那早已是经历过了的。
因为信仰,必有准备。
沈砚白曾想过,这一天,或不能避免,虽然紧张,虽然害怕,但是,她早就想说:看一看吧,我的誓言,我需要在实践中进行检验。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坚持执行党的纪律,不怕困难,不怕牺牲,努力革命,永不叛党,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第21章 电刑考验()
刑讯室斜上方的二楼窗台前,昏暗的空间里,两位处长正吸着烟,他们一边看着刑讯室里忙碌的景象,一边聊着沈砚白。
电刑加身,要做准备的绝不仅仅是行刑手,沈砚白也做好了准备,其实绍处长也做好了准备,但他似乎更忐忑一些,一旁的情报处长看出绍处长的不安,于是撩拨道:“老绍,如果坐在电椅上的是你,你觉得你可以扛过来吗?”
绍处长深深吸了一口烟,他没有回答,忽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凭什么让沈砚白承受这不白的酷刑,又凭什么让她扛得过这样的酷刑?
他对情报处长说:“仅仅是恐吓,我怕这朵玫瑰挺不过去呀!”
“对嘛,”情报处长说:“共产党我见的多了,是什么支持他们咬碎钢牙都不吐一个字,船长也是一样,那时一种忠诚,一种信仰,没有这些,谁也扛不过严刑拷打。”
绍处长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想着。
情报处长又说:“三民主义、国家大义,这些就不要多讲了,人家教官理论水平高的很,随便写份报告就够我们理解半天的……”
没等情报处长说完,绍处长就想到了一个支撑所谓信仰的理由,于是他立即将想法告诉了情报处长,情报处长听的连连点头。
很快,情报处长跑下了楼,转而走进刑讯室,他的一个手势,几个打手便都离开了刑讯室。
情报处长先点了一支烟,又煞有介事地扫视四周,好像生怕隔墙有耳。沈砚白也觉得挺怪异的,她看着游荡中的情报处长,目光里似有刀锋。
情报处长感觉到沈砚白的目光咄咄逼人,“沈砚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这么强势!你真就不怕吗?看看,漂亮的一朵玫瑰,”情报处长目光中带着欣赏,又不无可惜地咂着嘴,“这电闸一合上,你不觉得,再强势的玫瑰也会凋零吗!”
沈砚白则愤愤回道:“有人要害我,强势不强势,都一回事,你们就看我笑话吧。”
“哎,”人事处长摇着头叹了一声,“我可不是看笑话的人,我真心看不得你受委屈,天地良心,我真的是要帮你,但你要给我一句实话,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是不是共党?”
“还有什么好问的?说一万句也没用,我真的挺寒心的,我也准备好了,我打算今天就死在这儿,给那些害我的人看看,让他们满意,没别的,我真不想说什么了。”沈砚白说着,也长叹一声,那透澈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好好好,你别哭啊,我也烦不了了,”人事处长说着,又回头扫视一番,然后弯下腰俯着身,凑到沈砚白耳边,像是跳贴面舞一样,他悄声说:“告诉你,没有人害你,这是上头的意思,明白了吧,这是要重用你,前提是必须确保你的身份没有毛病。”
沈砚白的脸颊和耳朵能够清晰感觉到人事处长的气息,她有些不自在,稍稍保持着距离,听到人事处长的话,沈砚白立刻将距离又拉远一些,然后直视着俯身的人事处长,低声问道:“什么意思,考察我,用这种鬼办法?”
人事处长又贴在沈砚白的耳边,低声道:“对,这是程序,记住一点,不管怎么问你,怎么用刑,撑住了,不屈打成招,你就赢了。”
沈砚白又是一声叹息,“不管上头什么意思,莫须有的罪名,我死都不会认的。”
人事处长竖起了大拇指,“记住,我什么也没跟你说。”说着转身就走了。
不多一会儿,刑讯室只进来一个人,长的就不善,像是一个凶悍的社会地痞,四十岁上下,身形结实。这人一进刑讯室便将门关上了,他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说道:“今天就让认识一下,我姓金,你叫我老金就行,以后可以来找我算账。
沈砚白的表情很淡漠,老金又说:“可以,一个姑娘家,这么镇定。”
此时,人事处长已经快速回到了二楼,绍处长依旧抽着烟,两人相视一笑,人事处长说:“我觉得这丫头行。”
“嗯,我也觉得她行,等着看吧,”绍处长说着,走到二楼另一侧窗台,他将窗帘掀开一个缝隙,向楼下看去,一辆救护车安静地停在大院里,绍处长接着说:“我们的玫瑰如果挺不过去,她就不可能是黑无常。”
停在大院里的救护车是绍处长特意安排的,尽管他对自己的眼光很自信,但是他也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再者,毕竟沈砚白凭白无故遭这么一劫,绍处长心里还是挺过意不去的,所以动刑的手段是有考虑的。他极不希望给那朵玫瑰带来外伤,内伤当然就更不希望了,所以就安排了一辆救护车守候着,那几个医生护士却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是说这里有个触电的电工,情况危重,等待抢救,这就带着针对性的医疗设备,开着救护车来了。谁知道开进大院里面就让等着,什么解释也没有,就是等着,不准离开,还不敢多问。
“奇怪吧!动刑就我一个人执行,”老金说,“其实你也能猜的出来,你是共党,你肯定明白,现在是国共合作,所以处理你们可得小心,也算是机密,涉密嘛,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沈砚白早已有心理准备,不管阴谋最终指向的是什么,她都得经历这一劫。紧张、害怕一定存在,沈砚白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而且感觉跳的越来越快,没想到等待酷刑也是一种煎熬,可是那老金却不慌不忙,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沈砚白根本就听不进耳朵里,于是大喊一声,“老子也不怵你,赶紧动手,老子等不及了。”
这喊声,不但老金听到了,二楼的两位处长也听的清楚。
人事处长说:“听到了吧,这那是个女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