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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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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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刚刚踏进凤州地界的时候,她对这个地方是那么地满意欢喜,心中甚至暗暗生出一个想法:若从此后扎根这里,慢慢地接受怀远驹,跟他过日子,此一番穿越人生虽不圆满,总算是平平安安错的。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出现,将她所有的期盼都敲得粉碎。她有一种受了欺骗的感觉,心中一阵狂怒,又不好作。

那个女人还在笑眯眯地看着她,可是她却将头一扭,接过梦儿抱在怀里,对怀禄吼一声道:“我住哪里?带我过去!”

怀禄心里暗暗叫苦,他这一路担心的事终于还是生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怀远驹,却后正紧着眉头看着乐以珍,想了想便说道:“姨娘住东厢吧…”

乐以珍随着他的声音往东厢看一眼,再望一眼对面的西厢,门开着,一个小丫头正从屋里走出来,往这边迎。她料定那里是眼前这个叫鸾杏儿的女人所居,于是将眉毛一拧:“不是说有三进院儿吗?我不住这个院子,在后面那个院子里给我收拾一个房间。”

说完,她抬脚就往第三进院子走去。怀远驹一撩袍子跨出一步,拦在她面前:“你什么疯?后院儿是厨房、杂物房和下人的住处,你怎么能住那里?”

乐以珍此时感觉血全冲到头顶去了,脑袋气得都要炸开了,她连看也不看怀远驹,只是盯着怀禄,声音又尖又颤:“下人的住处怎么了?我不就是一个下人吗?住后院正合适!”

说完,也不顾怀远驹挡在身上,抱着梦儿就往上撞。怀远驹没想到她倔脾气上来,力气竟是不小,被她撞得一个趔趄闪到边上。乐以珍擦过他的身侧,大步往后院急走而去。

定儿自然是跟着主子的。怀禄想了一下,跑上前去再次拦住乐以珍:“姨娘消消气,后院属实是住不得。即便姨娘想住,也得明天着人好好拾掇一番,眼下少不得让姨娘委屈一晚,先住东厢吧。”

他这样说,其实是觉得乐以珍只是一时气愤,只要将她劝进东厢住下,过了今晚,气也消了,就不会再闹着住后院了。

哪知乐以珍这次却坚决不肯妥协,气鼓着脸瞪了怀禄半晌,突然说道:“好!既然此间无我可容身之处,我回安平!小杨!套车!”

“哟!”鸾杏儿看出乐以珍的怒火是冲她来的,心里也不舒服,抱着肩膀儿倚在廊柱上,细声慢气地讽道,“妹妹好大的脾气!难不成在安平的府里,老爷就这样惯着你吗?”

她不说话还好,她一出声儿,乐以珍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所有的理智都被炸飞了,只剩下满腔的怨怒。她将梦儿往定儿怀里一塞,回手一指鸾杏儿:“谁是你妹妹?你们素未谋面,我怎么就成了你妹妹?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样一个姐姐?”

鸾杏儿被臊了一鼻子灰,也有些火起,将腰一掐,尖尖食指冲着乐以珍,涨红着脸骂道:“我看老爷的面子,初次见面敬你三分!你别给脸不要脸!你拿什么臭架子?不过是跟我一样的人,少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

定儿一听自己的主子挨了骂,登时火起,抱着梦儿回骂道:“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儿!谁跟你是一样儿的人?我们姨娘可是老太太和太太下了聘过了明路的!你算什么东西?论起来连我们这样的奴婢都比你强一些!你敢对我们姨娘这样大小声!可是活腻了吗?”

鸾杏儿被揭了伤疤,改掐腰为跳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赖到怀远驹身上:“老爷,杏儿好歹伺候了你这么多年!如今连一个婢子都敢这样骂我,老爷给我做主呀!”

这一通尖嚣的乱吵,将襁褓中正睡着的梦儿惊醒,“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乐以珍听到女儿的哭声,又心疼女儿又委屈自己,眼泪“刷”地流下来,扯着定儿的胳膊就往外走:“定儿,我们走!这一趟门儿是出错了!我们现在就回家!”

怀远驹历来不会应付女人的吵闹,他也没想到乐以珍见了鸾杏儿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刚刚儿一时之间愣怔在那里。

可此时见乐以珍要回安平,已经走到宝瓶门的门口了,心里一急,三步并两步追了过去,扯住她的肩膀住她,一路拖着往正房走去。

乐以珍气恼难当,对着他又踢又撕又咬,可是却丝毫没有让他松一点儿力气,最后还是被他拖进了正屋,回脚“嘭”地把门踢上了。

第八十七章 发威泄愤

远驹将乐以珍拖进屋里,刚刚关上门,松了手,她又开门进门之前,他已经看到管家和下人们聚到这院子里来了,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被一个姨娘踢打着。这会儿若在门口闹起来,他委实觉得面子上难看。

于是他捞住乐以珍的腰,将她往怀里一抱,迈开步子往内室走去。

到了内室,他把怀里的人儿往床上一丢,堵在床边上吼道:“你了失心疯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闹什么闹?”

乐以珍觉得自己装闺秀真是装得太久了,今天她只想褪下那层娴静淑好的外皮。她心里憋闷着那么多的不愉快,今天只想借着鸾杏儿这个由头闹一闹,再不泄出去,她真会憋出失心疯来!

于是她从床上弹跳起来,穿着鞋踩在亮蓝洒金莲花的褥子上,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怀远驹吼回去:“你这里私蓄着妾媵,出来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几百里路的骗了我来,就是为了让我来这里接着数你的女人吗?你真是太过分了!”

怀远驹虽然觉得隐瞒鸾杏儿的事有些不对,可也没觉得有多大的错处,竟然令乐以珍气得眼睛眉毛都立起来了,像头了怒的小狮子。他试图劝解:“你跟她较什么劲?不过是当初买这处宅子时,怀禄见没个管家的,就买了她来,也没给过她正式的名分,充其量算一个侍婢,你当她是一个丫头使也行,何苦这样来闹我?”

“侍婢?”乐以珍冷笑两声,“老爷可真是玩出花样儿来了!一群的女人竟然分出层次来了,家里有太太和姨娘,这里又有侍婢,赶明儿老爷也去爬墙钻窗找个相好的,那才叫圆满了呢!”

“混帐!”怀远驹听她说得离谱,一挥胳膊斥了她一句,“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简直就像站街骂架的泼妇!”

乐以珍被他骂了,心里更加地委屈,抡起一个垫子就朝他身上砸去:“我今儿就是泼妇了!你能当种马男,为什么我不能当泼妇?你爱使多少钱买女人,爱找多少侍婢侍妾都随你!只求你快从我眼前消失!我看着你恶心!你滚!”

她一边哭叫着,一边抡着靠垫往他身上砸,左一下右一下,终于让怀远驹恼了。他扯着靠垫猛力一拽,乐以珍敌不过他的力道,一个趔趄就要往前扑,吓得怀远驹赶紧伸手又去扶她。

乐以珍既撒开了泼,就没打算停下来,枕头没了,她随手摸到什么就扔什么,屋里的掸子、花瓶、各种小摆件,一件接着一件地往怀远驹身上飞去这可真是怀远驹三十几年地男人生涯中。头一次经历地来自女人地攻击。一向温婉娴静地乐以珍突然了这样地怒。让他在心里疑惑自己是不是真做了什么让她伤心地事。

一旦他开始怀疑自己。气焰上自然就矮了三分。再加上乐以珍手下不留情。又推又搡又砸。竟然几下就将他逼到了外间。乐以珍冲上前去拽开了门。回头抄起外间书桌上地笔洗笔架砚台。纷纷往怀远驹地身上丢过去。一边丢一边冲他喊着:“你出去!别让我看见你!”

怀远驹见门开了。也怕被外面地人听到屋里地动静。心里想着先躲一躲她地怒气吧。便抬脚出了门。却没想到他刚迈出门槛儿。一个玉狮镇纸从屋子里飞了出来。堪堪擦过他地耳边。飞落到台阶上。“当啷啷”一路滚下去。摔成一地地碎玉。

一院子地人都张着嘴巴。惊看着正屋地门“咣当”一声关上了。怀远驹僵立在台阶上。一张脸窘成了绛紫色。进退两难。

还是怀禄先从石化地状态中苏醒过来。冲着满院子地下人摆摆手。小声说道:“快干活去!别找不自在!”

下人们这才悉悉索索地动了起来。缩着肩膀往后院跑去。那个叫鸾杏儿地女人见此情形。走上台阶欲扶怀远驹地胳膊:“老爷!你这一路劳顿。到了家也不得清静。唉…到我屋里洗一洗。好好歇歇吧。”

怀远驹站在原地未动,只是眯起眼睛看着她,好像在思索着一件什么事。

鸾杏儿等了一会儿,见他只是盯着自己瞧,“扑哧”一乐:“老爷,大半年未回来,竟不认识杏儿了吗?”

怀远驹回头看看身后的房门,神情有些紧张,冲鸾杏儿摆摆手,小声说道:“你先回去。”说完,提步往东厢房而去。

他进了东厢房的门,对正在洒扫铺设的小丫头说一声:“你出去!”便捡了一张椅子坐下来,垂头闷气不语。

怀禄悄悄地跟进来后,关上了门,站在他身边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你没事吧?”

怀远驹一肚子的憋屈,听怀禄这样伸手一指正房的方向:“你都听见了!你都瞧见了!把她惯坏了吗?泼起来不象个样子!刚刚落脚就这样,让下人们怎么想?”

怀禄抿了抿嘴唇,谨慎地说道:“在路上的时候,我就说把鸾杏儿的事告诉姨娘,你只说不是什么大事,不要紧。可是刚刚鸾杏儿见你那个样子,姨娘大老远的跟你来了,心里怎么能过得去?”

“…”怀远驹回味了一下,也觉得理亏,想了想,又强硬道,“鸾杏儿不过是个奴才,她怎么能跟一个奴才一般见识?岂不让人见笑?”

“老爷可不能这样说,老爷别忘了,姨娘现在的身份也是…”

怀远驹这才醒悟到,乐以珍如今仍然身在奴籍呢,久不提此事,他竟然忘了这一重。他一摆手对怀禄道:“我倒忘了这事…可是就算不该拿鸾杏儿的事瞒她,她也不能如此刁泼呀!若在家的时候就知道她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带她出来!”

怀禄知道怀远驹在说气话,轻轻地笑了一下:“我倒觉得此一番姨娘做得好呢!”

怀远驹不明白他的意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越老越糊涂,满嘴胡咧!”

“我说好可是有道理的。”怀禄也不惧他的教训,继续慢悠悠地说道,“我瞧着姨娘刚刚见到鸾杏时,面色大变,我这心里就替老爷高兴呢。以前在家的时候,老爷拿姨娘多上心呀?也不见她有个喜怒反应,见了老爷就像见了客人一样,虚应客套,老爷心里不难受?”

怀远驹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心里觉得有道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就算如你所言,她如今对我上了心,也不能这样撒泼呀!你看看她,占着正屋不开门,难道让我住东厢不成?还有…她头一天来就跟鸾杏儿红了脸,以后在一个院子里,还怎么相处?”

“老爷…”怀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奴才说句不敬的话,您怎么不开窍呢?连奴才这样的老光棍都看出来了…”

“什么?”怀远驹疑惑地看着他。

“鸾杏儿…不能留了。

”怀禄虽然不想当坏人,可是自己的主子不开窍儿,他也只好提点一下了,“姨娘心气儿有多高,老爷不知道吗?家里那些倒也罢了。如今出了门,她满心以为能清清静静地跟你过日子了,却有这么一个没放在明面上的人天天在眼前晃悠,她能不堵心吗?”

怀远驹听了这话,回想起刚刚儿乐以珍的怒言怒语,沉默了。半晌后,他抬起头来:“可是…鸾杏儿在这里伺候近十年了,如今也年过三十了,难道还叫人牙子来领她卖了不成?”

怀禄也觉得这事比较棘手,一时想不出好的主意来。怀远驹重重地“嗨”了一声,叹息道:“鸾杏儿的事,等我想好再安排,你先去把门给我叫开,难不成真要让她占着正屋,我住东厢吗?”

怀禄答应一声,抬脚往外走,却被怀远驹又叫住了:“你回来…我问你…你听过种马男这一说法吗?”

怀禄先是皱眉认真想了一下,紧接着就乐了:“姨娘这样说老爷吗?这说法…呵呵…倒也算贴切。”小声嘀咕完最后一句话,他拔腿就迈出了门槛儿,往正房去了。

怀远驹捏着下巴,想了半天“种马男”的问题。虽然这说法他没听过,可是“种马”的意思他还是懂得的,因此这三个字的意思,他大概猜得出来。他又想起她那句“一堆女人竟分了层次”的说法,听得时候挺恼火,如今细想起来,却疑惑她怎么想出来的,竟有几分贴切。

于是他摇头苦笑了一下,打开门,向外望去。定儿已经不在院子里了,显然被乐以珍放进了屋里。可是怀禄却被挡在正房的门外,正在贴着门,满脸陪笑地说着什么。

怀远驹见他说了半晌,那两扇门依然紧闭,便叫住门口打水的小丫头,让她去将怀禄喊回来。

怀禄得了传话,看了一眼东厢站在门口的怀远驹,摇了摇头,下了台阶,回了这边:“您还真别说,姨娘真生起气来,竟是个十匹马也拉不回来的倔性子,老爷你看…”

“嗨!我一直当她是个温柔的脾气呢…算了,你去安排一下,我今儿先歇这里吧。”

“老爷…”怀禄倒觉得不妥了。

“叫你去你就去!正房厢房,不都是我的家吗?”这一番折腾,怀远驹心里乱哄哄地,没好气地吩咐怀禄这一句,回头钻进内室,也不梳洗了,直接倒头躺到了床上去。

于是在凤州城的第一个晚上,乐以珍心安理得地占据了正房,怀远驹则偏居东厢。鸾杏儿几次欲请怀远驹过她房里,终是没有敲开门,悻悻地回去了。

第八十八章 自食其力

二天清晨,怀远驹早早地起了床,因有事要出去,又担心他不在的时候,乐以珍自己雇车回了安平,便吩咐小杨守在家里。

他前脚刚出了院门,管家的李媳妇就从后院走出来,站在廊子里,探头探脑地往正屋里看。

“瞅什么瞅?想看看家里来的姨娘醒没醒?你好巴巴地跑去拍马屁吗?”西厢门一开,鸾杏儿一边用手扶正刚簪上去的一只绢花,一边斜睨着李媳妇,故意提亮了嗓门问道。

李媳妇赶紧收了目光,陪着笑走到鸾杏儿跟前儿,小心地说道:“哪能呢?就算我再糊涂,这个院子里谁当家我还是分得清的,我只是…”

李媳妇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正屋的房门,将声音压低,凑到鸾杏儿的耳边说道:“好妹妹,我是想来请你的示下,这位姨娘的饭食…可怎么安排?”

鸾杏儿听完,将她往旁边一推,大声大气地说道:“这也用请我的示下吗?我们这里小门小户的,开销自来掌在禄叔的手里,他捏得紧着呢,虽说姨娘来了,可他也不曾多拨我一个钱啊!少不得委屈姨娘,跟我们这些穷苦人用些粗茶淡饭吧。”

“哦…”李媳妇没想到自己惹出这么多的讥诮话儿来,局促地搓着手,不知该如何应答。

正屋房门紧闭,连个响动都没有,更加助长了鸾杏儿的威风,她拿手一戳李媳妇的肩膀,继续教训道:“别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爬高踩低的奴才是怎么想的!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拿根绣花针也能当棒!呸!当我没见过正经主子长什么样儿吗?跑到我跟前儿来耍威风?我伺候老爷的时候,那个主儿还不一定蹲在哪个犄角旮旯玩泥巴呢!你们可都惦量好轻重,别等哪一天人家拍拍走人了,你们连个马屁味儿都没闻到!”

一直在抄手游廊的尽头守着院门的小杨跳起身来,走过来劝她一句:“杏姨口下留情吧…乐姨娘在家的时候,连老太太和太太对她都有三分客气呢,你仔细老爷回来…”

其实鸾杏儿心里对乐以珍也很好奇,据她所知,这里是怀远驹私购的宅子,府里并不知道的,她来这里近十年的时间,除了怀禄和眼前的小杨,她不曾见过怀远驹带任何一个家里的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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