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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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狐- 第2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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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暮云卿,其用心就更单纯了。

五人说话间,一头白鹿由远而近,看见娉婷的脸之后,先是一愣,跟着干净利落地伏身行了一礼,却是向着孤红。

茶小葱一扭头。没看懂孤红的反应,就是这点功夫,那白鹿已由兽变人,幻化成一位五官柔丽的女子。

“孤红大人。”他这一开口,众人才回过神来。鹿妖头上插着花钿,佩着步摇。却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

茶小葱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孤红。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他两眼。结果看了两眼又看两眼,看了两眼又朝着娉婷比对两眼,直到看红了白鹿的双颊,她才垂头叹了口气:“好可怕。他比你还漂亮。”比女人妖娆的男人不少,但是举止中总多点做作,说白了就是伪娘气质。但是这鹿妖是个另类,他虽然美不胜收,却粗声粗气。他举止优雅,却处处硬朗,但要说他男子气概,却又不好说,毕竟这货从头到脚都是佩着女儿家的饰物。

总之阴阳错乱,令人癫狂。

娉婷笑了笑,看向孤红。后者虽然没有露脸。但却显然比起平素要强几分,说话也不再唯唯诺诺。

“这是我们青丘之国新任的王后。这位是青丘东君的世子,靳离。”虽然孤红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茶小葱却已经了然。

仙狐族是青丘的望族,随便放只小虾米出来比人家的象儿大,鹿妖这一族是青丘之国的大家族,但从声望上看,远不如高高在上的仙狐。所以刚才靳离向孤红行的是大礼。

靳离虽然长相风流,为人却端正本份,他之前正视茶小葱只不过因为未知她身份,现时一听是青丘之国的王后,态度便又敬三分,半点犹豫也没有,俯身又是一记大礼:“靳离未知殿下大驾,有失远迎。”

茶小葱皱了皱眉头,打断了他的话:“起来吧,没有了陛下,何来殿下,你将我当作一位普通朋友就好。”孤红闻言,脸颊发白,却见茶小葱已经无视靳离的存在,缓步向着千狐洞去了。千狐洞隐匿在乱草之中,门外小径旁列着两行姹紫嫣红的小花,颇具灵气,反观山洞正面, 有了些高门大户的错觉。

茶小葱跨前一步,突然被靳离在身后唤住:“王后留步!”话音未落,一丛幽火沿着茶小葱迈出的右脚燃灼起来,茶小葱伤未好尽,只感到一阵锥心的刺痛,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那幽焰不似一般狐火那般灼烫,相反,它是冷的。这一烧便烧到了骨子里,痛得她连叫都叫不出来。

茶小葱吃了个闷亏。一回头,却见暮云卿正死死地盯着孤红看,娉婷在身后冷冷地道:“这笔账你自己记着。”亦带着愠意。

茶小葱霎时明白过来,他们是怪孤红没有及时提醒。为什么喝她的是靳离,而不是孤红,答案不难猜出。她瞪了他一眼,转身退了回来。他为了婪珂的事与绯灵闹得十分不快,她还没怪他,他倒先落井下石了。谁说他不会算计的?狐狸就是狐狸,杀人于无形对于他们来说,完全不是难事。她强忍着痛,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在众目睽睽下抖落了一身火种。那些火星溅在草地上,很快便散成碎星,消失不见了。

“没用的东西,你若是不甘,大可以亲自将她追回!我不拦不阻,当然也不会相帮,如果你心中负气想撒在我头上,尽管试试,我没有耐性陪你玩情圣游戏!”她顿了顿,轻蔑道,“你做不到,只是因为你没本事,怪不得旁人。”

孤红偏过头去,不看她。她却似笑非笑地松了手,她想说,她讨厌孬种。从来就讨厌。

靳离干巴巴地站着,脸上透着些迷惘, 看见茶小葱动手也不好阻止,只好讪讪地移了话题:“……这是千狐洞特有和禁制,只有聂下与四法大长老可以解,不过并不危险,只是会暂时令人失去些力量。”他又看了孤红几眼,难免露出些狐疑,于是就没将画说尽。茶小葱浑不在意地拍了拍孤红的肩膀,轻飘飘做了个唇形,一手伸过递给了暮云卿,后者冷脸接了,将她半边身子撑住。

火焰熄尽,果然被烧过的地方像被抽空了力气,软软地不知所依,茶小葱整个人都挂在了暮云卿身上。

靳离大概没想到一向胆小如鼠的孤红居然会与王后扛上,迟疑之下对茶小葱的身份难免产生一些揣度,但孤红却很快恢复了常态,沉默地拉了拉微卷的衣角,道:“先去见靳叔。”

暮云卿扶起茶小葱,突然低声道:“若是小王子出了意外,你担待不起。”茶小葱悚然一惊,却见孤红像见了鬼似的扭过头盯上了茶小葱的小腹,茶小葱当着众人的面踹了暮云卿一脚,可后者还是直挺挺地站着。不过这一回离得近,靳离看清了茶小葱衣上的针脚,虽然是仙门修者的打扮,衣裳的细节却显然都是出自孤红之手,但那两人相看两厌的关系,更令人觉得不安起来。

而由始至终,丁公藤也没说一句话。这些微妙的小情绪向来与他无关,他也不知道茶小葱来这里是什么用意,就算婪夜找机会回到了这儿,躲进了千狐洞,想找寻也是枉费心机。婪夜一日不想出现,便一日不会让茶小葱找到。此刻茶小葱与孤红两人心里都不好受,但看在眼里最为不快的,却是娉婷。于情,她是站在茶小葱这一边的,于理,她却也能理解孤红的苦衷。她与人接触得久,自然左右逢源,拿捏到位,但茶小葱与孤红都不是这样的人。

一行人就在这诡异的气氛当中跟着靳离在丛林穿行,走了很久,才见着一排绿色的竹藤小屋,几十头小鹿正在屋前玩耍,见到靳离回来,纷纷滚地变成了人形,兴冲冲地挥舞着满是泥印的小手向他扑来。靳离微笑着弯下腰,将他们一个个细心抱了一遍,却听其中一个孩子指着茶小葱等人,脆生生地道:“他们是谁?是妖皇的人么?”

“不,他们是我们的贵客。”中间的屋门大开,一位少女推着一位白发老翁从屋中走出,慢慢从阴暗中移出,停在了斑驳的阳光下。那少女看着靳离一本正经的脸,先是“噗嗤”一笑,察觉到失礼之后,立即正了颜,眼睛却在暮云卿与丁公藤两者之间转来转去。看美人是天性,那少女也跟茶小葱一样,看得张扬,毫不忸怩。

靳离将孩子们放下,顺手拔去头上的珠花钗物,别在少女头上,又解散了长发,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老者坐着没动,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子:“幼女不知事,让各位看了个笑话。”茶小葱这才注意到,那老者的衣袖与裤管都是空荡荡的。饱经沧桑的脸上满是淡然,比起寻常仙者更具仙风道骨,但是看修为,却不算高。所谓东君,或许只是德高望重,又或是重权在握,茶小葱猜想是第一种。

几人依次向老者问好,才得知道位老者正是靳离的生父,青丘国东君执位者,靳连。这父子一连一离,虽然不甚灵动,说话却大方得体,处处透着一股祥和之意,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块地方经历过毁灭后的打击,一直无法重建。茶小葱除了他父子三人,还有那些孩子,便再也未见其他人影。

要说修为,青丘之国的妖族普通懒散,少有勤奋着,所以在妖皇大军进犯时完全无力抵抗,只是赤子之心不灭,纠于执着而已。

想一想,也是心酸。

☆、第316章 西泽为阴

卦出西泽,为阴。

茶小葱拿着一份卦文,反反复复地看着。风沉久不算卦,到底准不准?

随着四肢百骸的气血流转,体内的力量慢慢回笼,但是茶小葱却觉得这个过程太漫长,简直令人心焦。

隔着老旧的木壁,她不免朝着千狐洞的方向发呆。

靳连父子发扬了鹿妖沉稳的作风,少言是非,仿佛他们这一路远到而来就是为了吃青丘国东君这餐闲饭似的。不过跟着一群鹿儿吃树叶,也是件顶顶痛苦的事。

茶小葱少见地“绝食”一天,只喝了两盏淡酒,至于那酒水……是暮云卿拿花露冲淡过的……

真的可以说是淡出个鸟来。

孤红与娉婷则不住地盯着她的小腹看,真恨不得现在就可以看到一只小狐狸冒头出来。

先前那点小磨擦被暮云卿一句话给化解了:“孕妇不能生气,尤其是生闷气。”

就在茶小葱还惊异于暮云卿的伶牙俐齿时,孤红羞愧地低下头去。

她想说自己没有怀小狐狸,可却借着一点酒意想到了与婪夜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一酸,便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淡出鸟儿来的水酒,她也没有资格喝太多,因为暮云卿在一旁振振有辞:“孕妇不能喝太多酒,不然孩子会变蠢。”

这一餐饭在愉快地氛围中进行,茶小葱看着满桌子争芳斗艳的菜式,就像被施了定身术那么可怜。她想起同为植食动物的奇苦时,突然觉得身边有奇穷与曲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存在,要是只有奇苦,估计天天得吃胡萝卜、白菜和青青河边草。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靳连尤其注意说话的分寸,东君父子与孤红熟稔,对茶小葱敬畏,整个晚上,茶小葱能插进去的话不到六句。而回应她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回答。

这样避重就轻地掩饰,更令她有一种“婪夜就在左近”的感觉。

再往深处想想,便难过得像二十五只耗子在心底抓来抓去。

到最后,她连水酒也喝不下去。早早便窝进房间去寻周公了。

半夜静寂,千狐洞气候温润,四季如春,可就是湿气太重,屋子里一股草木浸泡雨水后的馊味,刺激着茶小葱翻来覆去睡不着。

因为静,反而造成了心底的乱。茶小葱干脆爬起来和衣坐在床边。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默默地从衣袖里拽出一根白发,那根白发不是从婪夜用过的枕头上扒下来的,也不是在旧衣物上拾得的,而是白天在千狐洞前看见的。她只是默默地收了,任谁也没说。

他果然回到了这里,靳连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什么也不说。

“……你可曾亲眼所见?”

远处飘来的孤红的声音,他刻意压低了嗓子。却没能瞒过茶小葱的耳朵。

“养伤的时候,杜前辈开的都是温补的方子,汤汤水水都不缺黄芩。怎么会有假?”暮云卿的衣袂贴着草地划过,声音里带着些不耐烦,但至少没为白天的事发怒。

茶小葱翻身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一根白发,一张卦文,半晌,突然将纸张叠放好,纳入怀中,翻身蹿出了窗口。

由于千狐洞接着地脉,并不冷。到了夜里,反倒没有了之前的阴郁,银白的月光便铺在高高低低的草叶上,折射出明丽的光。

她用了一道六界遁隐符,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丁公藤的住处,却听身边一人淡声道:“我果然没有猜错。”跟着人身隐现。自矮树丛中闪出一道青竹色的影子。

月光下,青竹般优雅的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显然对她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茶小葱舒了一口气。

她动用六界遁隐符只是权宜之计,而且打一开始就没算进去丁公藤这一份。

“丁大哥。”她没说半句废话,转身掠出林子,用的还是魔族的魔动,速度之快竟然匪夷所思。

丁公藤快步跟上,但在速度上还是差了一小截。

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树林,相互估量着对方的速度,慢慢地拉近距离,很快就变成了并肩而驰。魔动幻影诀比普通的御风,腾翔好用,唯一的不好就是因为其速度常常超过视感,所以整个人都像是一闪一闪的,往林中一去,更是若隐若现。

茶小葱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沉思表情,这一点细微的变化,令她好像在恍惚间成熟了许多。

“不去千狐洞?”

丁公藤看清这方向与千狐洞的洞口朝向是相反的,也就是说,茶小葱这一趟是有别的目的。

“嗯。”茶小葱沉着地应声,跃过一簇浅溪。

丁公藤几乎于同时跃出,两人齐齐落地,又对望了一眼。

丁公藤没有掩饰眼底的激赏与佩服,茶小葱也没有刻意地装神秘。

她从腰中摘下一支竹筒,将空中一抛,一道森冷的幽芒闪过,溪边出了四道绿幽幽的影子。在空中画了一个血咒,引出一道红光,略略向前一推,四条鬼影被罩在了温暖的红芒下。

四鬼形貌凄厉可怖,却老老实实地站在了血咒的光华之中。

他们看向茶小葱的眼神很复杂,关切,而又温情,并不像是带着恨意的厉鬼该有的表情。

“妹子,你要早做决定。这事不能拖。”女鬼阴森森地飘出一句话来,没头没脑的。像是对之前约定的提示。

“嗯。”茶小葱面无表情地站在黑夜里,目光却穿过了万千树木,投向身后那处幽深的洞口。四鬼相互转头互望,均各叹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丁公藤盯着那一抹红光,终于闻出了血腥的味道。

茶小葱居然学阴鬼以血养灵,这是谁教她的?他眸色疾厉地瞪了那四鬼一眼,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四鬼感觉到他身上浮动的煞气,不觉纷纷悚然,闪身躲进了茶小葱身后的阴影中。明月当空,透过斑驳的树影,隐藏了鬼魅的行踪。

“边走边说。”茶小葱吸了一口气,带着那四鬼一直西行。丁公藤只好继续满腹狐疑地跟着。只不过在茶小葱转身的刹那,他看清了漠然到无畏的神情。没来由地呼吸一窒,他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婪夜公子在这儿?”

“……”茶小葱没有出声,只是有些无助地看着他唐突伸出的修长手指。并没有否认。

“你一早就知道?”丁公藤并不惊异于茶小葱能沉得住气。而是在于她的先知先觉。

“我与他声息相通,心意相连,又会有什么不知道的?”双修之术一直是婪夜主导,然而当修为的距差越来越大,这种角色便不知不觉地转换过来,在婪夜在玄武殿转身的瞬间,她便察知了他的心思。就像当初他能看穿她一样。她之所以那么绝望,只是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发觉。

现在晚不晚?

“他……可能熬不过这个春天。”

茶小葱抹着眼角,只有浅草沾上的湿气,氤氲如许,却不见哭意。

他说他要陪她一起来看看千狐洞,但是他一个人进去了,把她关在了门外。

她连敲门的勇气也没有。

同心红线,就是让人心意互通。它一方面让人看清了自己的爱意,另一方面却又让人看清了对方的私心。而婪夜的私心与当年的风无语并不相同。他把永绝的背影留在了她单薄的生命里,自己却这么潇洒地离去。抛给她一个那么大的烂摊子。而作为一直没有真正人生目标的她,一时半刻接受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竟觉得整副生命都变成了平板刻薄的黑白画。

茶小葱简单将四鬼的来由说了,沉默了一会,才得又道:“他们不愿意回鬼门关,每一天都躲在万俟常清的身后,现在万俟前辈将他们托付给我,我却不得不拿他们换来婪夜的性命,他们可以为了我做所有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我贡献几滴血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有我这几滴血撑着。他们总可以在地下过得好些。”

原来她竟是怀着这样的心思。

丁公藤联系前后想了想,终于明白了茶小葱这番举动的艰难所在,四鬼与她同甘共苦那么久,就算没有实质的交情,却也称得上朋友,而婪夜则是茶小眼中最最重要的人。要拿自己的朋友去救心上人,甚至说,去救自己的丈夫,实在难以取舍,所以茶小葱花了很长的时间去说服自己,而最终的解决方案也只能如此。

因为婪夜“可能熬不过这个春天”。

……可是这个结论又是谁下的?

丁公藤尚有许多疑点,却来不及发问,两人沿着一根阴脉飞驰,说起话来极不方便,茶小葱似乎很急,急得连衣袖被挂破了也不知道。

四鬼被她拖着只剩一道红绿相间的残影,对比强烈的色感令人眼晕。

丁公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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