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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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狐- 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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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小葱不敢再想下去,却也没了心思去想怎么处置妖怪,敷衍道:“既是如此,你便将这些小妖带回去,就当是我送给大家的见面礼。”言下之意,似是接受了万俟家族的宗主之位。

万俟正听到这句话,顿时欣喜若狂,低头又拜了茶小葱一次,才自腰间拿出个小葫芦将那些小妖们一道收了。

茶小葱呆呆地看他做完这些,心里也不知该想些什么,眼底竟露出几许迷惘。

返香的影子,幻化成一片高大的黑影,将她死死地压上了一条既定的轨迹,她以为的饶幸,以为狗戴帽子撞着的机缘,原来不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他这次准她下山,可也是意料之中的?

☆、第181章 原来如此

茶小葱曾以为返香师兄只是心思重,性情冷漠,不喜多言,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盘算得如此精密周到,她曾以为的好运气,原来都是假的,假的!

从一开始,就全部都是假的!

她只是天地乾坤中一颗战栗的棋子,她何其渺小,何其卑微,她混迹于六界之中,如随水浮萍,她好不容易寻得了安身之所,却不过一场沧海烟波!

她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这样,究竟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她越来越迷惑……

明明是青天白日,四周却像无端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薄雾,她看不清对面的景象,只觉得一身粘稠,仿佛拖着沉重的负担在雨中穿行,浩然天地之中,她的影子越来越小。

原以为自己抓住了一切,可到头来,却是空忙一场。

越想得到,越是失去,她真的什么都守不住,什么也留不下……

婪夜说过,世间万物,各有因缘际会,你想了解它,就必须走近它,你想控制它,就必须成为它的主人……

“可是啊,死狐狸,你知不知道,命运从来不曾在我自己手中。我一直是它的玩物,它让我向东,我何曾向西?它让我失去,我何来得到?或许你早就知道我会变成如今这般,才会一声不响地离去,你说的喜欢,无非是一句枉言。什么有始有终,都是假的!”

茶小葱失魂落魄地坐上山前的巨岩上,曾经明亮清透的眼睛,渐渐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女人们的抽泣,似被无端地拉远,她听不清。也不太关心,手中握着那把洁白的象牙梳,心中掂量着恨意的浓度,却怎么也找不到恨人的理由。该恨的,永远只有自以为是的自己,永远也学不会什么时候抓住。什么时候放下。永远都是那么粗浅难看。

这样的自己,又哪来的资格得人钟爱?

“宗主!有人上山来了!”万俟正的话打断了茶小葱的自怨自艾。

先前被吓呆的女人们按不住心中的惊喜,纷纷踉跄着站起身来。

茶小葱眨了眨眼,却不小心挤出眼眶里的水汽。抬眸时,眼睫湿了一片。

用力揉了揉,才看清了来人。

“恩公?”支鸣带着十几位体格强健的青年循着女子的哭声匆匆而来。却没见着上山救人的少年,他环视周遭,目光在那些获救的女子身上缓缓掠过。最终将视线落在了万俟正身上,“这位兄台,请问有没有看面一位这么高,这么瘦,大概十五六岁的小兄弟?”

万俟正摸了摸脑门,小心翼翼地向茶小葱道:“宗主?”

他看茶小葱脸色一直没能转霁,摸不透她心中所想。说话比之前又小心了许多。

茶小葱眼中有一抹颓然的死灰,甫一低头。凉凉地道:“看见了,他死了!”

“死了?”不说支鸣,就是万俟正听了这话也惊得掉了下巴。

宗主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咒自己早死么?

茶小葱不看任何人,阴沉沉地道:“死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爹会死,你娘会死,你迟早也会死了,生老病死,人世循环,也就那么回事!”

支鸣的亲爹刚过世,陡然听她这般说话,顿时气得嘴唇发紫,捏紧了拳头冲了前:“女人,你这怎么说话的?你爹娘就没教过你什么叫做教养?若非看在你一介女流的份上,我非揍傻了你不可!”

万俟正紧张地挡在茶小葱面前,却被她轻轻推开。

她抬脸望着支鸣冷沉的眸子,轻轻一笑,语中带几分讥诮:“他那么没用的人,活在世上能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早死了干净!”言罢起身欲要离去。

支鸣恨意难咽,伸手又要阻拦,却被一位女子上前拉回。

“鸣儿,你这是干什么?是这位姑娘救了我们,她才是我们的恩公,你岂能如此无礼?”那女子乃是众多被掳女子当中的一位,自眉眼来看,像是支鸣的姐姐。

“姐,你说是她救了你们?”支鸣上下打量着茶小葱,一脸的难以置信。

茶小葱心情极其不好,便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哼声道:“不是我救的,我只是路过。不打扰了,告辞!”也不等支家姐弟搭话,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万俟正满腹狐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迟疑片刻,才掉头随着茶小葱一道下山。

支鸣憋着一肚子气,小声向姐姐求证:“姐,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是她救了你们?她是谁?”

支瑶叹了口气,追着茶小葱离开的方向眺望两眼,轻叹道:“我只听到什么宗主……其它的并不是很明白,只是,这位姑娘看起来不大开心……好像……”

支鸣带着人在山洞前后搜了一遍,非但未见那些妖怪的踪迹,就连鬼影子都没见着,心中疑惑又增了几分,仍旧问道:“姐,你会不会眼花?真没有见着一位小兄弟么?看起来比我小一点,矮一点的?”

支瑶缓缓地摇了摇头,转脸看向其他女子,其他人也都只有摇头的份。

支鸣皱起了眉毛:“那真的是奇怪了,我可是亲眼看他上山的,怎么会就这么不见了?”

……

万俟正跟着茶小葱下山,正直的脑袋好像有些内存爆满,这一路他就只会问为什么。

为什么宗主女扮男装不告诉别人?为什么宗主要说自己死了?为什么宗主不愿意接受他人的好意?为什么他们就这么走了?

好多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跟着我!”茶小葱脚下一停,转身正对着他,一脸阴霾。

万俟正被她阴森森的表情吓住,半晌才回过神来。

“宗主!”茶小葱继续走,万俟正就继续跟着。不敢再问。也不敢轻易开口。

两人就这么一路疾走,不出一个时辰,到了山下的一座小镇子里。

镇口的茶寮里坐着位妇人,看见二人下山,连忙迎了出来。

“两位可是从老虎寨来的?”她一打帕子,利落地拭了桌面。自里间端了两只茶碗来。“我们听风口的大碗茶是鼎鼎有名的,姑娘公子若不妨尝尝,觉得不好,奴家不收钱。”

万俟正追了半天也觉得有些渴。便挨着茶小葱坐下,接过了老板娘手里的茶,偷偷打量了茶小葱一眼。飞快地将茶碗推到了她面前,自己则端起了第二碗。茶小葱寒着脸,不说喝。也不说不喝,令这茶寮里的气氛好生尴尬。

那老板娘含笑道:“姑娘可是嫌这茶粗,怕坏了胃口?”

茶小葱皮笑肉不笑地端起茶碗接近唇边,余光却扫向了万俟正,后者见她没有再拒绝,一时快意,举起茶碗“咕噜咕噜”一阵猛灌。一海碗的茶连着茶叶一起见了底。

茶小葱想了想,到唇边的茶又放下了。

“姑娘你这是?”那老板娘一惊。抬眼瞥眼了茶小葱唇边的笑意。

那笑意很轻,仿佛一片秋叶,浮在湖面上的柔致,可声音却是冷的。

“老板娘,这茶我可喝不得,喝了这一碗,今天就出不了这座寮子了。”笑容扩大了些,却没有责备的意思。

“怎么……”话音刚落下,身旁的万俟正晃了晃,兜眼瞧向两人,忽然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手里的茶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出来开黑店,蒙汗药别下太狠了。曼陀罗花放在酒里闻不出,可放在茶里就变了味。”

茶小葱学习炼丹时搬弄的花花草草可多了,蒙汗药这种江湖小伎俩想她面前瞒天过海,难。

那老板娘有些惊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淡然自若地从木桌夹层处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太聪明总是不好的,姑娘,真是得罪!”

茶小葱自袋中掏出块银子,轻轻地放在桌上,微微发力一按,那银子当着老板娘的面陷进了桌面,还是那副笑容:“行走江湖,大家讲的是个‘义’字,大姐摆摊设点,无非是求个财路。这锭银子就当我补给大姐的茶钱,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座茶寮能够开到天黑,而他……也能睡到天黑……”言下之意,不说自明。

老板娘的脸色一变再变,尚未及答应,茶小葱已放开银两转身离去。

没了万俟家族的尾巴,这一路便慢了许多,茶小葱独自穿过小镇,又独自一人走进了一片茫茫树林,一点白衣,在被月光照得愈加皎洁。

茶小葱活在现世的时候,最穿不得白衣服,练跆拳道的练习服虽是白的,袖口却总是黄一圈灰一圈,只有远看了才漂亮。茶小葱也有过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当时眼馋,花了一个月的工资买了,结果年头到年尾穿不得两回,不得不说,袖口脏了真特么难洗。但自从从云域带回了云咒符水,她才真正有机会享受白衣的美好,都说一白遮百丑,她本就皮肤白皙,被这一袭白衫一衬,更显得肤若凝脂,冰清似雪。

想起过往种种,茶小葱心中还是慢慢浮起一丝不舍。

不管是人是物,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不管深或者浅,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割舍,就算返香一直利用自己,却也从未亏待自己,只是她的自尊受不了,过不得这一道坎……

以前曾觉得自尊骄傲是件好事,现在看来,却是未必。

因为自尊心作祟,她才不敢进步,不敢争取,更不敢求证。正因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她失去了多少成长的机会?

小时候,因为自尊心太强,太害怕失败,她从来不敢站在台上演讲,也不敢举手自荐竞选班长,因为自尊心太强,更不愿承认他人的强大,她学来的只有腹诽……因为自尊心作祟,她发现郭猎劈腿之后,只有一忍再忍,像驼鸟一样把头埋起来……

自尊心强,有时候却是脆弱的同义词。

她什么时候都可以处之泰然,其实什么也没放在心上,因为疏离,所以没有伤害。因为冷漠,所以强大。

原来如此。

深夜的树林,传来了女子的疾呼,马蹄声越来越近,打破了月光下的沉静,也打断了茶小葱的思绪。

抬眼刹那,她看见了一道绮丽的影子,一名发鬓蓬乱的女子扑倒在她足下。

她脚下立定,止住了步子。

银色的月光撒落在女子娇艳的脸上,女子伸手捉住她洁白的衣襟,哀声道:“救……救我……”

茶小葱淡淡地看着衣上的泥手印,渐渐抬起平静的眸子,一队铁骑奔自眼前,火把灼灼刺眼。

骏马的响鼻充斥林间。

茶小葱慢慢地退了一步,那女子惊呼一声,死死地拽住了她:“救我!”这一声变得凄厉。

“我自身难保,又凭什么要救你?”茶小葱甩开她的手,直视着马背上的人。

☆、第182章 舛变

逆光,看得不是很清楚,男人的眼神似乎不错,可惜杀伐之气中掺杂了一缕不合时宜的狡狯。

孤影,冷月,密林,美女,追兵……最后再加上个疑似要出手救美的人……茶小葱。

这画面极其违和,以致于她差点绷不住抽搐的嘴角。

普通人在三更半夜看见一抹白影在林中飘荡,早就吓得尿裤子了,更不消说这样直直地飞扑过来。

演戏串场怎么也要讲点逻辑吧?是个人都不会向鬼一样的东西求救吧?

若是换作平时,茶小葱早就该哈哈大笑了,可是今天茶某人的心情实在不好,而且是非常地异常地十分地不好。所以她轻飘飘地看了那女人一眼,绕路,继续前行。

女子登时呆住。

“站住!”

马背上,男人长矛一撇,拦住茶小葱的去路。

茶小葱的脸罩上了层冷霜,看来是戏路变了,英雄救美的戏码变成了仙人跳。

退后半步,她不紧不慢抬起了眼:“要钱的话,我没有,要色的话,我也没有,要命却是有一条,但不知道大哥你留着有什么用?如果只是为了请我上府上做客,大可不用这位姐姐如此牺牲,半夜里敞胸露怀地在荒郊野地跑来跑去,很容易感染风寒。”

她这席话说得四平八稳,眼中也未见任何的慌张,光是这份气度,已足够令人佩服。但是这话里的意思却狠狠地刺伤了女子的自尊。

轻轻地哼了一声,女子爬起来挽好衣带,退至男子身侧。

那男子笑出声来:“我家主人要见你。”

茶小葱不动声色地挪开半步:“我不认识你家主人,让路。”

男子手中长矛一斗,划出一圈妖异的黄光:“姑娘不识得我家主人不要紧。要紧的是,姑娘在关键时候能够听得懂话。”

茶小葱冷哼,抬手引出折心柳,木灵之气缓慢膨胀,括出一道耀眼的弧光,弧光随呼吸隐现。转瞬延展成一道碧绿的长柄鬼镰。护在身前。便连光壁也省了。

“要听懂话的是你,再说一次,让路!”眉峰一扬,原本沉静的脸上露出一点厉色。

那女子欲要上前。却见男子扬了扬手,马蹄脆响,自身后越出一骑在茶小葱面前站定。马上的反缚着一位黑衣少年,正自哇哇大叫:“宗主,不要管我。他们是妖……唔……”

万俟正的嘴被塞住了。

茶小葱似乎看了万俟正一眼,眼波流转间却又好像没看,她的声音是压抑的冷调子:“放了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愿意跟我走,我自然就会放他离开。姑娘如此冰雪聪明,相信定不会令人失望。”那人腾身下马,火光中露出一张平静的国字脸。五官尚好。只是脖子瞧起来略粗,膀臂上筋肉纠结。膀宽臂粗,十分强壮。相形之下,那女子便算得上是小鸟依人了。

茶小葱犹豫片刻,收起了折心柳,应了:“好,我跟你们走。但你们记得说话算话。”

万俟正在马背上一边挣扎一边呜呜乱叫,显得十分不满。

茶小葱不理他,扭过头,一人当先,走在了最前面。

方向仍是向西,与茶小葱既定的行程没有冲突。就算送他们一程又如何?

茶小葱的脸上没有怕,除了迷惘与淡然,几乎再看不见其它表情。

卫凛言与鸾月对望一眼,均自面上流露出一丝惊诧,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得那么干脆。

茶小葱的手有些发抖,她感觉得到,这是来自肺腑奔涌的杀意,含着弑血的渴望!她从离开听风口便一直是这么状态,当闻到妖物的味道,就愈加亢奋起来!

这是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拼命忍住了心中的悸动,强自镇定下来,只有是忍!

接下来便是一路的沉默。

茶小葱不理会卫凛言或者鸾月,也不理会万俟正,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既不反抗,也不逃遁,一路就像个虔诚的朝圣者踽踽而行。

腰间的折心柳发出轻微的战栗,只是因为害怕。

连它也在害怕!茶小葱猛地皱紧了眉头。

难道是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没。

心底有股力量蠢蠢欲动,既不属于琉仙琴,也不属于魔尊,它究竟是什么?

疑惑越来越深,嗜血的**缭乱了她纷繁的思绪。

三人成伍,这拉拉渣渣一大队,在白天自然十分显眼,但令人奇怪的是,这队伍之中,只有最前边的白衣少女没有骑马,她徒步而行,虽然不见得脚步迈得有多快,却始终没让身后铁骑赶超。

身上的泥印是鸾月留下来的,一直不曾施术褪去,无论何时何地都分外打眼,远看近看都别扭。

因为一开始的沉默,到后来的窘迫,卫凛言几乎与茶小葱搭不上话。而万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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