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叱道:“管你有什么的!沉中侠跟你说些什么?!挑简要的说!”黎八嫩眨了眨惊惶的小眼睛,忙道:“沉大人问我们出镖的路线和人手装备……”梅添丁听了一怔,冷若霜却点了点头,脸色凝重,又问:“外面伏有多少人?”黎八嫩即答:“有数十名敖老总的部下,沉大人好像带来了整百名高手,主要是为了应付明天缴税期限已届,生怕农民有异动,另外,也要监视这里。”柳生寒也问:“这些人中一流高手有几人?”冷若霜补充了一句,“当然,像你这种脓包货色不算在内。”黎八嫩想了一想,结结巴巴地道:“有……沉大人……还有‘七杀星君’那个关……关……关……”冷若霜接道:“关屠狗,我知道。说下去!”黎八嫩不敢有违:“……还有三个人,一个骑驴道人、一个撑伞和尚、一个锦袍公子……听说是极厉害的人物,连钦差大臣沉大人和席老爷对他们三个都毕恭毕敬的……我不知道他们叫……叫什么名字……”柳生寒蹙眉道:“‘杀人放火金腰带’?”黎八嫩讨好地道:“对,就是他们……”四人彼此望出了眼睛里的恐惧,一时都想到原本在江湖上,三个极其厉害人物,后来在官场中,而他们的官场靠山,跟沉中侠的顶头上司、“富贵集团”少东小王爷柴如歌,极有渊源。难道是这三个煞星?!柴如歌竟把他们三人都请来了?!柳舒逸手心都冒出了冷汗,连被她兵器所抵着的黎八嫩,也感觉她透过兵器的颤抖。只要这三个魔头也出手,就算能逃出此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他们的追杀!这三人的名头加起来,比“凉城四美”与“青衣三秀”还要响亮,落在他们手上的人,全都只后悔一件事:世上实在不该有自己这个人!那三个人,是“富贵集团”旗下“杀人作坊”排名进前十的顶级杀手,“日月星”与西门憔悴都位列其后,他们人怪,出手怪,名字也怪。——道人叫“杀人王”三鞭道人。——和尚叫“放火王”伞僧。——公子叫“金腰带”公子明。这三个人,早已不需要名字,只要有代号,就天下皆闻,人所皆知了。梅添丁深吸了一口气,道:“姓黎的,我待你舅甥也算不薄,你们却要我家破人亡,蒙冤莫白!”黎八嫩垂下了头,不敢抗辩。梅家父女等人本来潜了进来,主要想跟家人亲友告别,安顿后事,然后远走高飞,可是,他们此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既然“杀人放火金腰带”已逼近“北凉城”,无论他们怎么逃,都插翅难飞!冷若霜迳自在门前当风处给梅老夫人上了一炷香,凝神膜拜后,回到大堂,忽道:“还有一个办法。”柳生寒、梅家父女、小石头和小蜻蜓等都望向她,等她把话说下去。冷若霜冷静的道:“找到那三个魔头,杀了他们!”各人一呆,柳生寒冷酷地道:“好!与其被动逃避,不如主动攻击!”梅添丁惨笑道:“只怕到那时候,我们尸骨已寒了。”柳舒逸却大力振奋地道:“就算我们死了,只要翻了案,一样可以留得清白在人间!”“不!”冷若霜坚定地道:“更重要的是,让沉中侠这干贪官酷吏东窗事发,恶贯满盈!”这时,远方雨夜空中一朵烟花灿烂绽放,幻化成一头傲首青狮形状,“好!”安柳生寒击掌道:“我二哥公子羽已经赶到了‘北凉镇’,应该就在附近,我们立刻赶过去和他会合,擒住真凶,为梅家冤案昭雪!”一行老少男女六人,几乎人人带伤挂彩,各执兵刃,自镖局正门而出,以堂堂之阵,白发苍苍的梅老镖头居中,小石头与小蜻蜓在两端,并排横行街心,气势不减,悲壮雄烈!——长街之上,鬼魅四伏,刀寒剑森,腥风血雨,一触即发。六人语笑嫣然,冒雨迎风,踏歌向前。六人一走出去,只见梅树、渡桥、瓦檐、庭阶、长街、酒肆,都笼罩在雨幕里,朦朦胧胧得竟有一种凄苦的味道,而忘了着着实实彻骨的冷寒。远处的小河缓缓流动着,成千上万的雨滴打在浑浑的河面上,有着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韵律,发出一些碰击的声音,像邻家少女用尾指敲在筝弦上,煞是好听。河边的花树都有了萧条的颜色,只有岸上桥头几枝矮柳间挑出一棵无心种下的梅树,开出几朵陡峭的梅,这嫣红才映得苍茫天地有了梅的凄艳,柳的孤清。柳生寒的心里,突然觉着与自己并步牵手的梅家养女柳舒逸,就是眼前的梅,就是眼前的柳,就是眼前的美景。凄艳。而孤清。
第九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桥栏上,坐着一个道人,黑黑瘦瘦,在垂钓。桥墩上拴着一头驴,比它的主人还要黑、还要瘦。黑瘦道人钓鱼杆更像一根赶驴的驴鞭,有丝无钩,可是道人每每甩钓下去,鱼就钓在鞭上,他每钓上一尾鱼,就丢给那头驴做食物生嚼。看起来,他一点也不像一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柳生寒一看见这个人,冷峻的脸色就微微有些发青。柳生寒年纪轻轻,能在江湖上有这样的地位,主要是因为他狠辣悍勇、坚忍决绝。——没有听说柳生寒怕过谁来。但他却畏惧那个在小桥上,风雨里独钓的赶驴道人。因为他知道那道人是谁。这道人远在他还没有出生前,已经是名满天下的绝顶杀手。柳生寒曾经听“青衣楼”里叔伯前辈们提起江湖上的三个可怕人物,他曾问过义父“江山如画,君临天下”先生:“义父,如果我行走江湖,遇见‘杀人王’三鞭道人该如何是好?”布先生郑重其事地答:“千万别跟他交手,你远远不是三鞭道人的对手。”柳生寒再问:“若是遇到‘放火王’伞僧又当如何?”布先生谨之又慎地答:“你什么也不要想,马上逃,逃得越快越好,逃得越远越好。”柳生寒又问:“要是遇上‘金腰带’公子明呢?”“那就什么都不要做了。”布先生叹了一口气,道:“在你的第三把‘灭天’剑没有练成之前,只有闭目等死了!”布青衣布先生是天底下最有智慧的人,他说话也从来不好夸大,柳生寒相信义父的判断,因为他们三兄弟也都是布先生一手调教出来的。——不相信布先生,就等于是不信任自己。冷若霜并没有如柳生寒想的那么多的想法,二姑娘只是冷霜寒露般的确定了一句:“他是‘杀人王’三鞭道人?”柳生寒点点头,不说话。梅添丁紧握“梅花辊”,紧张的道:“六对一,我们赢得机会颇大。”柳生寒冷声道:“我们都有伤在身,况且他们三个大魔头一向焦孟不离,‘杀人王’三鞭道人既已现身,‘放火王’伞僧和‘金腰带’公子明也应该隐藏就在附近……”他话还未问出口,忽然,风天羽地中,一个青衣狂士踏歌而来。那狂士头戴着深笠,身披着蓑衣,在唱着一首豪迈的歌:“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疯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狂士且歌且行,很快就到了小桥,然后站定。三鞭道人马上收起鞭子,站起身形。突然之间,三鞭道人已冲到了到了青衣狂士面前,远远看去,他的鞭子已触及狂士的咽喉,歌者的歌声陡止。然后两人——静。止。过了一会,桥面上的水洼,忽然滴落一点血珠,然后又一滴、三滴、四滴、五滴……一个、个、个、个的红色水圈还在渐渐扩大开来。然后,狂士继续唱他未唱完的豪迈的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杀人王”三鞭道人缓缓向前仆倒下去,冷若霜就看到他背肩处裂了长长一道血泉。——究竟是怎么样的出手,才能使“杀人王”三鞭道人这样的老牌杀手,前面对敌而背后中刀毙命?“杀人王”三鞭道人死在桥梁上。狂歌者继续唱他的狂歌,向前狂行。行到小桥中央,桥的另一头,自风雨里缓步走出一位白衣僧人。这僧人一身月白长袍,脚蹬雪白僧鞋,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撑着一把油纸伞,伞盖压得极低,低到看不清他的五官面目,但从从容淡泊的举止气质上,可以推断,他一定是个五官俊美的中年僧人。他两脚不丁不八的立在桥头,正好挡住了青衣狂客的去路。雨水急而冷。但是那僧人只穿着单薄的僧衣,一点也不觉得冷,不但不冷,连衣服鞋袜也都像没有打湿。柳生寒失声道:“‘放火王’伞僧!”冷若霜与“梅花镖局”四人说不出话来,他们已被青衣狂者一刀格毙“杀人王”的气势所镇惊得不可自拔。“放火王”伞僧并没有在对手与三鞭道人对峙时刻发射“火伞”进行偷袭,因为他认为那是二流杀手才有的杀人伎俩,他不屑而为之。——出身正宗江南“霹雳堂”大雷门的他,一向很看重自己的名声。然而,他现在已经开始最悔莫及。因为伞僧再想出手时,他看见青衣狂士毫不紊乱的步伐及听到他那节拍恰到好处的歌声,他已知道自己失去了杀他的最加时机。他一动不动的站在桥头,“火伞”对准走向自己的狂士,但没有发射火器。在这样的近距离下和狭窄的空间里,即使是大罗神仙也根本不能避免,也无法抵挡。可是,青衣狂客依然狂唱着歌,依然狂迈着步履走向他。歌是刚才的狂傲嚣张的歌。步子来还是刚才的嚣张狂傲的步子。“放火王”伞僧没有把握一击成功,他退后了一步。青衣歌者仍然向前放歌走来:“……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放火王”伞僧仍是找不到出手的时机,他被迫又退了两步。青衣狂士手搭腰间的刀,狂歌未止。“放火王”伞僧退开三步,长叹道:“贫僧今日败了!”说完这句话,他“噗通”地跃下河里,河里一道白条涌起,霎间远去,只剩下水花上几圈涟漪荡漾。狂士立在桥头,风雨里还轻轻飘扬着他的歌声。忽然一阵悠扬的笛音,伴随着他的歌声而起。歌者悲壮的歌声,竟似略有些微的震动,就像歌声里夹杂了些沙砾敲打刀面的轻响。吹笛的人是个清秀干净、白衣翩翩、玉树临风的锦袍公子。他横笛吹奏,踏水飘来,竟似一苇渡江,凌波微波,衣带飘飘,洒然而行。他行到桥头,停了一停,目不斜视的继续前行,阴柔**的笛声一直未停顿过。狂者的悲壮歌声亦未停歇:“……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锦袍公子到了狂歌者身前十尺之遥,停下,笛离唇,说了一句:“你来了。”似乎震了一震。歌者道:“我来了。”锦袍公子又吹起笛来,忽尔换了首令人听了潸然泪落的曲子。这公子在笛乐上的造诣,恐怕已登峰造极,才吹了几个音符,连柳生寒听了都要眼溅热泪,连冷若霜听了也都要冰心起哀伤。不过柳生寒极力警示自己,同时也警告同伴:“他是‘富贵集团’旗下‘杀人作坊’第一杀手‘金腰带’公子明。”可是笛声隔了十余丈断断续续传来,曲调一点也不高昂,但冷若霜与梅家父女竟听不清楚柳生寒说的什么,才知他己的语音全被对方的笛音所掩盖。桥上的两人,一个吹着笛,一个唱着歌,就如同一对偶尔邂逅的路人,在点首打过招呼之后,擦肩而过,各奔前程,不再有所交集。公子明渐行渐远,然后狂歌者笔直向柳生寒和冷若霜等人行来。冷若霜发现来人走来的姿势有些倾斜,她知道他已受了严重的内伤,当她发觉柳生寒双目充满着尊敬和梅添丁脸上布满着虔诚以及柳舒逸神色洋溢着亲近时,忽然间,若霜好像猜到来人是谁了。来人行近冷众人面前五尺之遥,停下,挥手阻止了柳生寒的行礼和拒绝了柳舒逸的投怀。他仍然戴着深笠,冷若霜看不见他的容貌,但只觉得狂傲不羁似的眼神,跟剑气一般锐气逼人,在她脸上疾巡一遍,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涯。那人傲声道:“‘金腰带’公子明的师傅南极神圣,与家师燕山神尼曾有过一段渊源,他们师徒都受过神尼的大恩,所以他今日并没有出手……否则我受内伤在先,绝难以幸免;但经此一役,公子明恐再难容于‘富贵集团’,必转投‘权力帮’蔡京门下。‘放火王’伞僧被我的气势所镇,不战而退,以待日后卷土重来,是‘雷门’绝顶聪明的人物,将来必定会成为我们‘青衣楼’的大患。我虽然杀了‘杀人王’三鞭道人,但也被他震伤心肺,需要一段时间调养。柳师妹镖局一案,近日应该有所变化。席青谷和敖近铁都是隶属‘权力帮’蔡京一系的人马,当下‘权力帮’和‘富贵集团’在朝廷的权利角逐,矛盾闹得很凶,所以席青谷他们才会暗中帮助你们脱险。不过‘杀人放火金腰带’既然失败了,上头的安琪儿郡主必会改变计划,柴小王爷一向从善如流,这对‘塞北’百姓及‘梅花镖局’都有好处……剩下的沉中侠,则由你们料理了。据说‘四大恶人’已经到了‘北凉’境内,他们扬言要血洗‘北凉镇’,为‘蛇公子’欧阳净月的生父无花大师报仇,你们,万事小心。”青衣狂客像是说了几句预言,说罢,拉拉笠缘,唱着骄傲的歌,消失在茫茫的雨夜里。“他是楚羽?”冷若霜终于缓一口气,问向梅氏父女。柳生寒望去那人消失的尽处,颔首傲声道:“‘才高八斗,天下第九’的公子羽。”(卷终)
第一章 请!请请!!请请请!!!()
“万马堂诚邀尊驾西来一醉!”——大红请柬,镶金镀银,富贵堂皇,盛意拳拳。这是西北“万马堂”堂主“万马奔腾”马回峰马大老板发出的请贴,这样的请帖一共只发出五张,武林中值得马老板邀请的对象并不是很多。被有幸邀请的尊贵客人,当然都是江湖大豪、绿林雄杰。眼下,这第五张请柬,就放在冷北城的面前。午后的阳光很随意,也很慵懒。这个时候饭时已过,“凉城客栈”饭堂里已没有了太多的客人。冷北城靠在影壁角落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对影独酌,他喝酒喝得很慢,好像那壶酒能喝上一天似的。“爷,你的气色不太好?”花十八的眉心,掠过一道明媚的结。冷北城抬起头来,炙热的眼神,一燃即黯淡了下去。他犹如日暮黄昏中的人,疲乏、而带讥诮:“大丫头有消息吧?”花十八擦拭着柜台,露出的半截白藕也似的玉臂,此时在烛火里分外的白皙,她闻声抬头,盯着他长长睫毛下湿润的眼睛,她未语先笑:“若颜大姑娘就是解不开谈刀王的心结,这次主动代表爷去西北赴会,顺便散散心自然就好了……再说,不是有唐诗、宋词、元曲三个丫头跟着吗?爷也就不用太过于担心了……”冷北城表情动作僵硬了一下,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心夺魄、弦断客散的痛,目光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自负,悲抑与讥诮:“这次‘万马堂’的马回峰似乎下了血本,除了若颜,据闻还请了不少名动八表的大人物为他看家护院呢……”花十八蹙眉:“听说其中一个叫赵轻侯……”她刚说出这个名字,冷北城似乎也扬了扬眉,“镇西大将军赵轻侯?”花十八接着又道:“除了这位赵侯爷,还有‘沙盗’女首领‘蝎娘子’仇萱……”冷北城嘴角似被蝎子蛰到,下意识的抽搐了半下。花十八继续道:“剩下一位是‘南海派’南海漂……”冷北城忍不住轻咳:“够了,有这三个人就足够了。”花十八叹道:“但马老总却认为不够,所以又请了‘牧羊人’贺兰公子。”冷北城苦笑,不说话了。赵轻侯战功彪炳,仇萱人强马壮,南海漂心狠手辣,可是他们三个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贺兰公子有名、有势、有手段。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一种能让人做噩梦的人,“牧羊人”贺兰公子绝对就是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