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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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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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少年牙齿打颤,声音沉重的道:“我不行了……楚公子,我们兄弟是受息红泪姑娘之托……接应公子进京告御状……剩下的风雨路你多加小心……我还有一句话,不知道公子想不想听……”

    楚云眠对周围杀气腾腾的“四大天王”视若未睹,扶住少年摇摇欲坠的少年,沉声道:“兄弟请讲,楚云眠洗耳恭听。”

    少年凑近楚云眠耳边,用虚弱的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楚公子,这一劫不管你渡不渡得过,请您一定要珍惜‘风雨楼’那个女子。息姑娘对公子的情意就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您……千万别负了她……”

    楚云眠想不到这江湖少年在大敌当前,生命垂危之下,向他说出这样几句儿女情长的话来,禁不住面色一红,怔住了。

    京师,风雨飘香楼,息红泪。

    ——他依稀记着,那个叫息红泪的奇女子清清楚楚的说过:“从今而后,你楚云眠的事,就是我息红泪的事,就是‘风雨飘香楼’三千兄弟姐妹的事。”

    这句话,无论多久,他一念至此,胸膛都会有一股暖流缓缓涌动,红泪,红泪,他心底默默呼唤着那女子的名字,似乎那名字代表着一种暂新的希望。

    少年头一歪,气绝在楚云眠怀里。

    “四大天王”的刀、斧、锤、棒再度缓缓举起,死神的狞笑刺到了楚云眠哀伤的眼——

第三章 息红泪() 
楚云眠伤,重伤!

    他肩臂中刀,他肋下着斧,他背部挨锤,他胸口受棒,他喷血!急退!

    花十八心猛地疼了四下,一次比一次痛的深刻。她将柔柔地目光看向烂醉如泥的“三缸公子”温十七,她希望他出手,回应她的却是他轻微的鼾声。

    “四大天王”狂进,楚云眠已退到门口,身后是白茫茫的雨街。

    这条雨天几乎从来少见人迹的青石板大街上,此刻居然有一顶青衣小轿出现,抬轿的四名华服英俊青年,奔跑的速度,几乎就像是四匹奔腾如飞的骏马一样,抬着这顶轿飞奔而来。

    眨眼间这顶青衣小桥就已冲上客栈长阶,前面的两名华服青年膝半屈,后面的同伴背微举,小轿仍然平稳如静水。

    十三级石阶,在一瞬间就上去了,也就在这一瞬间,一条软索飞出轿子;也就在这一瞬间,软索系在了受伤后掠的楚云眠腰上;也就在这一瞬间,楚云眠被突如其来的飞索腾空拉起,跌进青衣小桥。

    十余名捕快厢军已将小轿包围,长矛已将端起,腰刀已将出鞘,壶箭已将上弦,寒如冰霜的杀气,立刻已笼罩在客栈麻石阶前,甚至连飞檐上的风铃响都已有了杀机,每一只握住刀柄的手里,都握住了满把冷汗。

    四名“轿夫”让人们眼前为之一亮,他们太年轻、太漂亮、太高贵了。

    他们一个气宇轩昂,一个雍容华丽,一个风度翩翩,一个温文儒雅,他们立于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捕快厢军包围之中,就如同一窝鸡鸭群里落进了四只骄傲的鹤。

    花十八很快不记得楚云眠了,她两眼放光地盯着四个“轿夫”,口水流得让厨子唐招财和酒保雷进宝不忍直视。

    花十八一直不否认自己喜欢美男子,更何况是四个大有来头的美男子。

    ——气宇轩昂的是骠骑大将军风大将军的亲弟风漫天,雍容华丽的是京城首富“花开富贵”花四爷的独子花满天,风度翩翩的是户部侍郎雪大人的侄儿雪重天,温文儒雅的是侍读学士月阁老的长孙月中天,京城四少,风花雪月,名噪帝都。

    轿子里的人呢?

    轿子缓缓的、轻轻地落地,寂静无声。

    刘得划双手执着一柄至少有两百斤重的虎头大刀,吼叱着冲杀过来。他身形魁梧,脸肉横生,厚唇如猩肉,铁髭如猪鬃,迎着门外漫天风雨,逆光冲杀过来,恰似浑身炸开了百道银线。

    ——这股冲杀过来的气势,无人敢挡!无人能挡!

    突然,刘得划他大叫一声,巨大的身形往后倒。

    他倒下去的时候,额头多了一记红印,小小小小小小的红印。

    当他如同重锤般倒在地上的时候,那小小小小小小的红印突然渐渐扩大,最后“蓬”地一声响,额角裂开,血光暴现。

    然后,大家就看到了一根手指,白皙,修长,秀气的中指。

    这一根手指,自轿帘里伸了出来,现正缓缓地收了回去。

    这一指不但要了“四大天王”之首刘得划的命,也震住了全场,人人都望定了轿帘。

    轿帘的布很厚,还绣着牡丹吐艳的图案,谁都看不透帘后的事物。

    黎鸣衣衫尽湿,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他大吼一声,倒拖着双刃开山巨斧,直攻向轿蓬。

    他身形最高大,但动作也最快,巨斧在他走动的时候与青石地面摩擦出一串火星,视乎要连人带轿都要劈为两截!

    可是轿子并没有裂,他自己却裂了。

    他的鼻骨裂了,他的人打横飞出门外,“叭”地落在大街上的水洼里,水面立即冒出了血红,他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轿帘里又伸出了一只手指,拇指。

    ——一根翘着美丽弧形的拇指,好像正在夸奖着黎鸣这一斧耍的还不错一般。

    郭复乘和张雪有惊恐的对视一眼,忽然都觉喉头苦涩,全身都冷得发抖。

    四名抬轿子的华服美貌青年看着他们,神色就像看到两个死人,眼睛里带着不经意的怜悯。

    郭复乘狂嚎,挥锤。

    张雪有怒吼,抡棒,

    两个人什么都豁了出去,挥锤抡棒砸向轿子。

    然后,大家就发现了一件事。

    郭复乘和张雪有,都仰身倒在石阶上,咽喉都多了一个血洞,飞檐泻下的雨水灌了进去,又和着血水涌了出来。

    这次,轿帘后伸出了两只手指。

    一左一右,都是尾指。白皙、修长、秀气的手指,不沾一滴血的尾指。

    “走!”轿子里响起一声女子的低喝!

    客栈内剩下的二十几名捕快厢军,呆若木鸡的看着四名华服青年抬着青衣小轿调转轿头,下阶,离开,最终消失在街尾白茫茫的雨雾里……

    ——每个人都是单枪匹马在闯荡险象环生的人生,一念起,风生水起;一念灭,万劫不复。生命里永远让人怀有希望,却又充满撕毁希望的残酷。

    “四大天王”死了,他们是京师八十万禁军里的勇将、干将、猛将、悍将,他们是安天命的兄弟。

    安天命曾经扶植过他们,所以,安天命一句话,他们就来了。

    自京师而来,带着杀意。

    他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死楚云眠。

    ——替安天命的胞妹安琪儿郡主洗刷被弃婚的耻辱!

    然而这惊心动魄的一战,直到“四大天王”全部横尸当街,在楼上观战的安琪儿都始终没有动容一下,好像整件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死的不是兄长的心腹爱将,而只是四条野狗。

    雨歇,已是掌灯时分,灯下的安琪儿云鬓散披,眼睛像秋水一般亮丽,别具一番幽艳,别有一**。

    她颈肩的衣裳散开,却披着冷北城的袍子,掩映着她水绿色的宫装纱衣。她那一双眼眸,比烛火还灿亮,仿佛像一个深湖,浮漾着千年流云的梦。

    冷北城只看了那么一眼,觉得自己在梦里,梦见了梦里的雅雅,醒来发现不必再梦,原来梦的梦里不是梦,而是世上真有这样柔艳如雅雅的女子。

    “轿子里救走楚云眠的人,是息红泪。”安琪儿幽幽的道。

    “‘四大天王’死了,你一点不感到痛惜吗?”冷北城又开始咳。

    “像他们那般的武夫,我哥哥手底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什么好痛惜的?”安琪儿靠在楼头栏前,似是在俯视黄昏雨后的风景。

    冷北城沉默,只是咳,越咳越剧,好似要把心肺都咳出来方可甘心似的。

    “楚云眠必死,因为他不但负了我,还夺走了我哥哥的心上人,息红泪。”

    安琪儿回身,眼睛眨了眨,就连桌上的烛火都为一黯,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那一对深邃而清灵的眸子,像一个惊喜的梦。

第四章 风雨飘香楼() 
——遇见到楚云眠的时候,我十九岁。那个满腹才华,萧疏轩举的男子,从“风雨楼”下吟诵着那首《指间砂》乘舟而过,然后他一转身,就看见桃颜青丝的我。我和他相视而笑,那一眼的沦陷,开始了我一辈子的孤单。

    “红泪,这一路颠簸,真的辛苦你了!”楚云眠脸上深深痛惜惭愧,俯身向怀里的人儿低声软语。

    怀中的红衣绝色女子仰面,摇头,柔声道:“云眠,你能为我舍弃郡马的荣华富贵,我为你受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眉色抑郁,苍白的脸色让楚云眠心里一痛。在被罢官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让心爱的女子为自己奔波亡命,尤其是息红泪这样柔弱的女孩子。

    这里,是京师“风雨飘香楼”,一个容易诞生爱情的风月场,更是一个容易葬送爱情的烟花地。

    夜已深沉,但厅里的烛火跟烛火下的人儿却都了无倦意。

    恰在此刻,楼下河面“砰”地一声飞起一道七彩烟花,飞上夜空足有十多丈高,然后向四面炸开,如同蓦然盛开了一朵艳丽的七色花。

    “他来了。”息红泪有些惊慌,有些失色,她知道那道烟花代表了一个京师禁军里赫赫有名的人物!

    “是安天命?!”楚云眠担心之色溢于言表。

    匆忙的脚步声起,帘外传来?“京城四少”之一风漫天紧张的声音:“大姐,禁军包围了‘风雨楼’,安天命已向京师各路人马发出通牒,谁若助楚公子,便同样以朝廷钦犯对待,格杀勿论,株连九族!”

    ——楚云眠在大婚之日,背弃郡主安琪儿,惹怒了御前大统领安天命,以致丢官流亡。身为楚云眠红颜知己的“风雨飘香楼”大姐息红泪,在京师虽然广有恩客,人脉极广;但安天命格杀令一下,江湖各大势力,谁也不会傻到为了友情去站出来对抗朝廷八十万禁军的地步。

    “也罢,如此我们‘风雨飘香楼’独挑禁军,战个痛快!”息红泪转首,向立在帘外的高削人影威严的道:“所有兄弟姐妹,全部准备迎战,为了楚公子的安危,‘风雨楼’三千弟子即使拼光性命,也在所不惜!”风漫天轻轻叹息数声,已经穿透茫茫夜色去了。

    “红泪,为了我,就要牺牲这么多人,值得么?”楚云眠的目光里分明有无尽的悲凉。

    息红泪神色从来没有如此沉郁过,她站在楼头,俯瞰楼下河面明明灭灭的灯火,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最初的最初,‘风雨楼’无人打理,一盘散沙,处处被官府欺压;在我接手‘风雨楼’之后,跟其余各方势力抗衡,使这里变成了一片歌舞升平之所,更成为了‘富贵集团’安氏兄妹垂涎三尺的宝地。如果我这次倒了,兄弟姐妹们又要重回到以前受人欺凌的悲惨境地,反不如拼死一战。”

    楼下的河面灯火在这个时候,陡然发生了变化,禁军终于发动了!

    千军万马刀剑丛中,安天命跃马扬刀,高声道:“红泪,我待你一向不薄,你又何必为了你身边楚云眠那小子惹祸上身,自毁家业性命?”

    “大统领,楚公子我保定了,如果你真心爱红泪,就求放过我们一马,以后红泪必定会涌泉相报。”息红泪立在“风雨楼”最高的十三层绝顶,红裙长袖,飘然若仙,修长的眉眼含着淡淡的笑。

    息红泪的笑容令安天命的心阵阵紧缩,这笑,是为楚云眠而发!

    ——“息红泪,我安天命功成名就,为你挥金如土,哪一点比不过那书呆子楚云眠?你偏偏对我毫不假以颜色?”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莫名奇妙,有的人从你生命里路过,不管再怎么卖力表演,你想起他时也不过是一个模糊不清的符号;而有的人从你生命里路过,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消看你一眼,你心里便会万马奔腾,地动山摇。

    安天命受了伤,伤在心上,她对息红泪再也没有半点怜惜之意,他暴喝:“杀进‘风雨楼’!谁敢帮助楚云眠,一律以反贼论处!”

    一人动,万人从。

    三千铁甲禁军在水面架起浮桥,潮汐般涌来,大枪如林,长戟如云,风雨楼弟子苦苦支撑,且战且退。

    丑时一刻,弟子来报:“安天命攻破第二楼,杀十三太保——”

    寅时二刻,弟子来报:“安天命攻进第五楼,杀青楼七秀——”

    寅时三刻,弟子来报:“安天命攻入第九楼,京城四少三死一重伤……”

    杀喊声依然在耳畔,楚云眠变色:“红泪,是我连累了你!”

    “不要这么说!”息红泪在楼上眼看楼中火起,无数姐兄弟妹妹在铁甲禁军屠刀下惨死,不禁神色凄怆。

    “唉,红泪,事情到了这般田地,你悔不悔?”楚云眠无法释怀,这“风雨楼”之变,都是因他而起。为顾全他一人之命,反伤及无数条无辜性命。

    息红泪仰起芙蓉面,道:“你和我、我和你,没有悔不悔,只有爱不爱。”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答得掷地有声,说得义无反顾。

    “我本以为入京之后通过你在官场的关系,便可上达圣听,沉冤得雪,东山再起,可是……”

    楚云眠话未尽,风漫天披头散发,满身血污地闯进来:“安天命已经迫近百步之内!兄弟姐妹们差不多……都拼光了……”他未来得及报告完全部内容,便颓然倒地。

    ——敌人来势汹汹,箭矢已经伤了风漫天全身要害。

    “这一劫,是再也躲不过了!”楚云眠仰天长叹。

    息红泪突然转身向楚云眠问道:“云眠,你怕不怕死?”

    楚云眠强笑道:“红泪,只要和你在一起,死又有何惧?何憾?”

    息红泪笑中带泪,道:“那好!我早就在‘风雨楼’绝顶储存了足以荡平左近百丈方圆的火药。待敌人攻上,我们便引发火药,与他们同归于尽,为死难的兄弟姐妹报仇。”

    楼下一阵叮叮当当的零星格斗拼杀声,火光熊熊,安天命瞬息之间已经杀到。

    楚云眠向楼下望望,神色间突然起了变化,遥遥一指道:“红泪,你看那里?”

    息红泪只当情郎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之变,下意识地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乱军中人头攒动,什么都无法辨识,不由得问道:“云眠,你看到了什么……”一句话没说完,胁下一痛,已着了楚云眠三指。

    “啊?云眠?你……”息红泪心中一沉,陡地发现楚云眠唇角泛起的那丝阴险笑意,不由得一惊!

    ——黯然憔悴的惊!

第五章 只要你要 只要我有() 
“红泪,请原谅我无奈出此下策!”楚云眠面上有些许惭愧地道,“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还有大好前程在的等着我。”

    息红泪看着楚云眠的脸,幽幽的问:“为什么?”她不明白楚云眠为什么会这样对待自己,她突然感到自己很好笑,很滑稽。

    楚云眠急促地道:“红泪,既然事已至此,我便全盘托出了吧!我这一路奔波,假装逃婚、被免职、被追杀、被逼的走投无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与安氏兄妹设的局,为的就是诱得你出手,将这日进万金的‘风雨飘香楼’纳入安氏兄妹的‘富贵集团’旗下!”

    息红泪奇怪自己本该震惊愤怒的,但心里平静得像死水,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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