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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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夫人-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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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神韵,七分模样,竟已这样子惊人,这样子动人,若是十分神韵,十分模样,又是何等动人?何等惊人?“这到底是哪一个?”沈胜衣忍不住问上一句。

“你知否有一处有情山庄?”

“知。”

“你知否有一个多情剑客?”

“常护花?”

“你到底也知道他。”

“只不过听说,这画中之人莫非就是有情山庄多情剑客常护花?”

“正是常护花!”

“这个人我总得一会。”

“为什么?”

“夫人在这画之中看到了什么?”

“常护花!”

“只是常护花?”

“只是常护花!”

沈胜衣道:“我却还看到了一股霸气!一股杀气!”

“本来他就雄霸一方,本来他就嗜杀如狂!”

“他有情?”

“他无情!”

“江湖传言常护花‘常护花’!”

“只可惜他护的全都是野草闲花。”

“野草也是草,闲花也是花。”

“有情也是情?无情也是情?”

“有情又怎同无情?”

“有情又怎么不同无情?他名虽有情,实在无情,他的所谓有情岂非就是无情?”相思夫人的语声逐渐地激动起来。

“他护野草,他护闲花,在他的心目中却并无野草,并无闲花,什么草也没有,什么花也没有,有的只是剑!剑!”

“他喜欢剑?”

“剑几乎就是他的生命!”

“剑没有生命,剑无情,一个有情人将他的生命寄托在没有生命的一支无情剑之上,又怎能有情?又怎不无情?”

“你知道最好,你明白最好。”

“难怪他一身杀气如此之重!”沈胜衣淡笑。

“一个人一生在剑,一心在剑,他在剑上的造诣一定也有相当成就,找今机会,找他切磋一下,对我来说亦未尝不无补益。”

“我给你这个机会!”

“你要我去找他?”

“我还要你去对付他!”

“你与他有仇?”

“仇深如海!”

“也有恨?”

“恨比天高!”

“哪里来的仇?哪里来的恨?”

相思夫人无言地将头垂下。

“这与你无干,你不必知道,不必理会。”金狮又插口:“你要知道的,要理会的只是一件事!”

“是哪一件事?”

“常护花是我们夫人的仇人,你得替我们夫人解决这个仇人!”

沈胜衣道:“我与他素未谋面,我与他并未结仇。”

“未谋面,正好谋面,未结仇,也得结仇。”

“这算是什么说话?”

“金狮的说话,夫人的说话。”

“我没有理由答应。”

“你必须答应!”

沈胜衣冷笑:“为什么?”

“步烟飞的一条性命,费无忌的几句说话!”

“这算做威胁?”

“我实在不愿意用到威胁这些难听的字眼,但你若是一定要强迫我用到,我也无可奈何。”

沈胜衣沉默了下去。

“你既然有意与他切磋一下,现在正是机会,一举两得,又何乐而不为?”

沈胜衣没有作声。

“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用不着过意不去,亦无损你侠名,危险或许会危险一点,总算是一宗便宜的交易,不妨考虑考虑。”

沈胜衣正在考虑。

金狮也没有再说话骚扰。

小楼中这就静了下来。

雨还在下着,风还在吹着。

这一静,风声、雨声,于是更响更大了。

“费无忌的说话我尽可以不问,步烟飞的性命我却不能不顾。”沈胜衣叹息在风雨声中。

“你是答应了。”

“嗯。”沈胜衣点头。

“大丈夫一言九鼎;沈大侠当然亦是言出必行,意无反悔!”

“你又何必用这些说话来扣我,压我?”

“不敢不敢。”

“我对于你,对于相思夫人,对于这个地方,本来就有一分好感,发生了事,即使不要我插手说不定我也会插手,现在我虽然一样插手,这分好感却已没有。”

“奈何奈何。”

沈胜衣伸了一个懒腰。“这件事,我也懒得逐一细问,最好你详细地跟我说清楚。”

“当然当然。”金狮一声轻咳,一清嗓子。

“这得从常护花这个人说起。”金狮一指画屏。“常护花这个人你或者不大了解,我却很清楚很清楚……”

“我并没有忘记你跟常护花本来是结拜兄弟。”沈胜衣冷笑。

金狮只当没有听见,接下去。

“这个人一向心高气傲,没有人放在他的眼内,他曾经夸口,早晚总要干几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才不枉他这一生,才对得起他自己!”

“他并没有夸口,这五年下来,着实干了好几件大事,只可惜没有一件成功,不是半途给人设法破坏,就是一早给人捷足先登!”

“跟他作对的就是我们夫人!”

“说真的,若是正面接触,我们即使倾尽全力,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几趟所以得胜,全凭我们消息灵通,全仗有情山庄中还有我们卧底的人。”

“常护花也是一个聪明之人,虽然还找不出细漏的所在,对任何人都已心存疑念,不再轻信!”

“现在他相信的只有一人,他自己!”

“消息传来,他又在计划大干一番!”

“这一次,他不再依赖自挑选人手!”

“没有人知道他在计划什么,我们留在有情山庄卧底之人,亦只不过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人!”

“他秘密修书,秘密召集人手!”

“有书信就不会有秘密,所以我们知道他修书什么人,召集什么人!”

“金指!”

“百变生!”

“千手灵官!”

“妙手空空儿!”

“西园公子费无忌!”

“他修书这五个人,召集这五个人!”

“一流的波斯匠人!”

“一流的易容大师!”

“一流的暗器名家!”

“一流的偷窃祖宗!”

“一流的职业杀手!”

“这五个人聚在一起已足令天下大乱,再加上一个多情剑客常护花,唉——”

“他要干的事情到底轰动到何等地步,实在不敢想像,难以想像!”

“我们留在山庄卧底的人想尽办法,总算偷看了他五封书信的内容!”

“书信中并未提及他计划如何,只是要百变生他们五人九月初九之前到达有情山庄!”

“同一样的书信,许下的酬劳却完全不同,每一样酬劳都击中每一个人弱点!”

“每一样酬劳的价值都大得惊人!”

“他计划做的事情,也就更耐人寻味了!”

“这不成我们只好采取第二个办法!”

“我们试图截下他所约五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用双倍的酬劳,用更高的利益,将之说服,将之收买,明着给常护花工作,私下替我们效力,必要时伺机从中破坏,尽可能暗通消息!”

“这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哪知道我们四次都失败,最后的一次也失败!”

“金指的家中简直八阵图一样,我们明明看到他,一转眼人就不见了,看来他的胆子实在不大,不想太过多事,到我们找到秘道的入口,追到秘道的出口,人已出外,人已不知何处!”

“百变生离开的时候,我们根本不知,他易容的本领无疑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千手灵官一生之中大概还没有做过什么大事,心切做上一件大事,一接信在手,就飞马离家,可笑的,我们的人还未到!”

“妙手空空儿到底是鼠窃狗偷的出身,他的手虽然灵,胆子未免太小,我们的来势也未免太汹,一惊之下,到得我们前门进来,他人已经从后院越墙逃去!”

“只有西园公子费无忌!”

“费无忌百无禁忌,招摇过市!”

“这个人最好找!”

“只可惜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是半个死人!”

“九月初九前他的伤势一定难以痊愈,他即使答应我们,他即使九月初九前到达有情山庄,常护花也未必会再用他!”

“常护花需要的是一流的职业杀手!”

“凭他的经验,费无忌的伤势势难瞒过他的两眼,这样重要的事情,他当然绝对不容发生任何泄漏,(奇*书*网。整*理*提*供)当然绝对不容一个武功只及原来五成的人选再担任原来的工作!”

“没有办法之下,他也许还会再用费无忌,这只是也许!”

“我们不能做只是也许,没有把握的事情!”

“这已是我们仅有的机会!”

“幸好在这个时候我们遇上你,沈胜衣大侠!”

“沈大侠的年纪,沈大侠的身材,正好跟费无忌差不了多少!”

“沈大侠的武功,沈大侠的胆识,更在费无忌之上!”

“金指,百变生,千手灵官,妙手空空儿,西园公子费无忌他们五人天各一方,不可能彼此认识!”

“常护花选用他们五人,也只是闻名,同样不认识他们五人,同样不认识费无忌!”

“给他送信的人是自己几经辛苦,几番追寻,才找到费无忌,才将信交到费无忌手上!”

“给他送信的人当然认识费无忌!”

“这个人很凑巧,正是我们留在有情山庄卧底之人!”

“是以沈大侠去到有情山庄,沈大侠就是西园公子费无忌,送信的人自会承认,常护花自会相信!”

“他并不认识费无忌,他同样并不认识沈大侠!”

“你是要我冒充费无忌前往有情山庄?”沈胜衣到这下才开口。

“是!”

“你是要我参与常护花这次计划?”

“是!”

“你是要我伺机暗通消息,好使你们捷足先登,即使不能也要从中破坏,好让常护花美梦成空!”

“是!”

“还要我怎样?”

“我们不敢再要沈大侠怎样。”

“我到应天府不过五六天之事,你认识我谅来也不过这三四天之间,相思夫人一直在相思深处,当然不会清楚我,清楚我的,只有你,这一切想必都出自你的主意!”

“夫人由我作主,我的主意也就是夫人的主意!”

“好一条金狮!好一个主意!”

“沈大侠过奖。”

“我何时动身?”

“时间还多着,沈大侠再多留几天,摸清楚费无忌的性格,问明白费无忌的作风再动身也不迟。”

“费无忌怎样性格?”沈胜衣仰天大笑,狂笑!他旁若无人,肆无忌惮,笑声简直就像费无忌一样。

好骄人的笑声,好凌人的笑声。

金狮呆在当场。

金狮亦听过费无忌的笑声。

笑声突断,沈胜衣再问:“费无忌的作风又如何?”

金狮如梦初觉,一时间也不知道怎样回答。

“哇”的一声,沈胜衣的身子突然离椅飞起,箭一样飞向西窗。

人在半空,剑已出鞘,剑已在手,右手!剑光一闪,西窗一道珠帘嗤地中断。

沈胜衣人剑由窗而出,飞出了窗外,飞出了郊外。

非常的速度,意外的一剑!珠帘要是人头,人头已经剑光中飞离脖子!金狮不期而色变。

相思夫人面上虽然蒙着纱巾,看不到她神情的变化,外面的一双眼睛已然惊讶得睁得大大。

“好快的一剑!”她一声叹息。

叹息声未了,哇的又一声,沈胜衣人剑已然从那边飞了回来!金狮刷地反手握住了插在腰后的一对金狮爪。

沈胜衣只是飞回原来地方,只是坐返自己的椅子。

“我这可像费无忌?”他冷笑。

“嗯!”金狮捏了一手的冷汗,整个人虚脱了一样滑靠在椅背之上。

沈胜衣这才收剑。

金狮这才吁一口气,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望着沈胜衣,突然问:“你不是左手用剑?”

“我的右手同样能够用剑,我的右手并不在费无忌的右手之下。”

金狮又是心头一凛。

他承认沈胜衣的话是事实。

他看出沈胜衣的右手不单不在费无忌之下,而且在费无忌之上。

他见过费无忌的出手。

费无忌的右手,的确不如沈胜衣的右手。

沈胜衣却是以左手扬名。

右手已这样,他以扬名的左手?金狮再也想不下去了。

“费无忌是用右手使剑!”沈胜衣再补充一句。

金狮只有点头。

沈胜衣道,“这我还要摸清楚什么?明白什么?”

“即使再没有什么需要你摸清楚,问明白,我想你总得见他一面。”

“嗯。”

“你不是有几句话要问他?”

“嗯。”

“你不是也在关心着步烟飞,你不是也很想知道她现在怎样?”

“嗯。”

“看,”金狮展颜一笑。“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做,你这就问何时动身?”

“人在哪儿?”

“一在碧落,一在黄泉。”

“天远还是地远?”

“当然天远。”

“那我就先下一趟黄泉。”

“这也好,我这就领你到地牢一探费无忌,再往凌霄阁一见步烟飞。”

“你将费无忌囚在地牢之内?”

“这里的地方实在有限,我实在找不出第二个更好的地方安置他。”

“你将他怎样?”

“我没有将他怎样,护送他回来的是梅山三兄弟,不是我,我不是一直在你身旁?”

“嗯。”沈胜衣沉吟一下,“梅山三兄弟听说都是你当年的死士。”

“现在也是。”

“费无忌伤在我的手下。”

“我知道。”

“除了右肩的伤口,其他的现在大概也应该痊愈了。”

“没有。”

“哦。”

“不单止没有,甚至比原来还重。”金狮又笑,笑得非常奇怪。

“怎么?”

“第一次我是与梅山三兄弟一同去拜会他,他并没有应邀,只给梅山三兄弟一人刺了一剑。”

“哦?”

“我的嘴又不怎样懂得说话,沈大侠要知道详细情形最好还是随我去一趟。”

“我正是这个意思。”

金狮举步。

沈胜衣也举步,相思夫人,亦相继举步。

她移步回到栏边,回到檐下。

黄昏已逝,晚色已浓。

风未息,雨未停。

相思夫人凄婉的歌声又飘入雨中,飘入风中。

只道相思苦相思令人老几番几思量还是相思好一缕柔情,无限相思。

唉,相思夫人!地牢阴暗而潮湿,一脚踩下去,吱吱的发响,简直就像是踩在烂泥之上。

费无忌,简直就像是烂泥上的一条蚯蚓。

他两眼深陷,他的面容憔悴,身上的衣衫破碎又破碎,身上的伤口非独没有扎好,而且开始溃烂。

梅山三兄弟果然记着他的好处,果然对他特别加以照顾。

他原来的伤势虽然并不轻,还不致于只剩下半条人命,现在他却就只剩下半条人命。

空中本来无灯,现在有灯。

灯是金狮携来,灯在金狮手上,灯光照亮了费无忌。

沈胜衣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蚯蚓一样瘫软在地上的就是当日意气腾腾,风流倜傥的西园公子费无忌。

费无忌灯光中勉力抬头。

灯光也照亮了金狮,照亮了沈胜衣。

一看见沈胜衣,费无忌散涣眼神立时就凝聚,扩张的眼睛马上就收缩。他的面色更白,惨白。

“好!好!”他惨笑,一连说了两声好,挣扎着坐起了身子。

“好?”金狮冷冷地望着费无忌。“我看你并不觉得怎样好!”

“金狮金狮,你莫以为我费无忌是一个贪生畏死的人!”费无忌气得吸了一口气,竭力想挺起胸膛。

只可惜他胸前的肋骨最少已有两条断了。

这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一阵剧痛,猛一阵咳嗽,半挺起的胸膛一下子又缩了回去。

金狮看在眼内,冷笑。

“我并没有说你贪生怕死,我只知道你活到现在。”

费无忌如果不是贪生怕死,就不会忍受梅山三兄弟这许多侮辱,就不会活到现在。

这正好说在费无忌的心上,费无忌的意志刹那完全崩溃。

“你们到底要拿我怎样?”他扳着脸庞,放开咽喉,语声却闪缩,谁都看得出,他这是色厉内荏。

“我们根本没有意思再拿你怎样。”金狮摇摇头。“你对我们根本没有用处,我们这就将你交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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