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吗?你喜欢等他你就等吧,笨蛋。”纳真挥舞着他的马鞭说:“我可不会呆呆留在这儿等巴兰派来的追兵把我捉回去吊死。我们这就分道扬镳,你去过你的独木桥,我自会走我的阳关道。不过,很抱歉,我要带些补给品走!”
阔阔护着一批水与粮食没让他强带走,“你拿去那些够多了。纳真勇士,你如果先回到王都城,请先警告可汗巴兰国所发生的一切,做好万全准备。”
那是以防黑蛟龙真的派兵前来攻打。
“晓得了,啰唆。”纳真一喝马,脚一踢,扬起一阵风沙与他的两名跟班迅速的离去。
“阔阔勇士,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阔阔望着低沉的天际乌云,“在变天之前找到蔚大人与公主。”
★ ★ ★
“走开。”
她从未见过这么执拗的人,现在她真正见识到一个。拉喜气咻咻的瞪着他,他自然不可能回避的,同样回以冷冷的瞪视。
蔚兀尔也在心中有同样的问号,她干嘛这么顽固?他不止一次的赶她走,她却还一次次靠过来。再这样下去,她的顽固会把他俩人给害死。
“你别费力气大吼大叫,我劝你要是有办法的话,就给我多走几步。前面有块大石头挡着,到时候就可以休息了。”
“我最后再告诉你一声,奴才,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快乘机逃命去!”
拉喜揪着他右胁下侧,一拐一拐的充当他的拐杖,朝着石块踏出一步又一步,忍住内心回他几吼声的冲动,她不会拋下救命恩人,更别说救了她两次的恩人。他若以为她会乘机逃跑,那么显然他想错了。
若是那么可怕的龙卷风她都没被吓死,此刻她也不打算这么轻易就让暴躁的鞑子头吓跑。她铁会让他们两人的命都安全的生还。
想起那阵颤栗的风暴,拉喜不禁冷缩。她看见眼前风旋而起万物齐飞,鞑子头与自己裹在马身上也无助于事,两人一马停不住的往狂风的中心点被吸引移去。可是他搂得自己好紧好紧,仿佛把她融到他的体内似的,幸好他那么做才保住她的小命。因为旋风终于扯断了马儿与他们的缰,愕然的一刻间只听得马儿嘶鸣了几声,然后就再也看不见马儿了。她与鞑子头理所当然的也被卷进那阵风暴之中,先在沙地上滚了两圈后,眼看就要被风卷带到空中,要不是他千钧一发地迅速抱住突起的枯树根,把两人卡进一个根裂虚的石缝中,他们只怕也要像马儿一样……
“好了,你该死的满意了吧?把我放下来,快走!”
从她的回忆中拉喜回过神,居然、不可思议的、难以置信的,他们合力完成这段长长的步行,由石缝处走了约好几十尺,来到这处巨大的沙岩。拉喜松开她的捉握,让他跌坐到石头避荫处。她蹲到他的腿前——
“不用看了。”他苦涩的语气中带着几许痛苦。
难怪他要痛苦,因为使劲卡在石缝中,又拚命的把她往安全的身下围住,他前伤未复新伤再发,大腿上的裂口二度渗出血丝,而更糟的是——他小腿胫骨卡在缝中阻抗强风的吸扯力,毫无疑问的扭伤,该谢天谢菩萨的是……她检查过了,并没有断。
“你需要先止住流血。”她动手撕下自己裙底下还算干净的里衣裙边,“然后我试着帮你把扭伤的部位扭回来,我不确定我能否办到,事到如今你唯有我这个庸医了。”
“你确定你可以帮我弄好?”他玻鹨谎鄣勺潘
拉喜对他不信任的表情做个鬼脸,她吐吐粉红色的小舌说:“不,但我说了——好歹要试试看。我可不想这样一路杵在你身旁,当你的拐杖,直到我们回到你国境内。先警告你,我认为这可能会很疼痛。”
他的蓝眸神秘的深沉几分,拉喜好奇的看着他,怎么了?
“你喜欢折腾我是吗?”他醇厚的声音有丝温暖的笑意,那是拉喜未曾在他身上挖掘到的。她发现……当他的笑的时候,她体内也会有股暖暖柔柔的……什么。一种和喜欢很近似,却又不大相同的……不,她怎么会是“喜欢”这个残忍暴虐成性的突厥鞑子呢?就算他蓝眸迷人又魅惑,双唇优美笑容极为俊俏,那又如何?
低下头,拉喜觉得安全感重回她的胸口,“你如果疼可以喊出声,我会尽量小心。”
“我不会。”他极有把握的说:“你只管动手。”
她听话的把撕下的白布条往他的大腿渗血处捆绑上去,确定紧得足以停止血流。接着注意力集中的脱下他的长黑牛皮靴,摸索着他肿胀的胫骨,弄清楚它扭伤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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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没有趁你可以走时,快点走?既然太阳已经不再灼热,你半点伤都没受,你可以往前走。”
兀尔待她弄完他的脚踝,发觉自己脚不再那么剧疼后,启口问出这个困扰的问题,一旦他问出口,恍然若悟这个答案对他的重要。他能否再信任女人,就全在这一点上。公主抹去脸上的沙粒,大眼眨眨两下一脸不解的看他,“你不是一直告诉我,单身女人在沙漠上是很危险的吗?”
“但我受了伤对你已经没有保护的作用。而且,马儿又被风卷走……你与我在一起,只有多些麻烦,瞧,你不是得花多精神来医治我吗?小笨蛋一个。”
生气的公主瞪着他,兀尔在心底笑着她的纯真——连掩藏自己情绪都不会,未来这可是个让她吃亏的大缺点。也许她聪明,然则多年深居简出在王宫中,毕竟涉世未深,没学会外头女人家口是心非、戴着面具说假话的可恨把戏。
“噢,好,我是笨,行吗?”公主气得转过身去,大步的走到大石的另一端。
兀尔微微一笑,“晓得自己笨,现在还不快走?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矣。”
她双手抱胸,白他一眼,依然端坐在那儿稳稳如不动金刚。
“你真是又笨又死脑筋的小傻瓜。”
“……”
看来她决心不受刺激时,也能很成功。兀尔不得不对这个可爱又可气的小丫头,放下他累积多天的气愤,阔阔是对的——她太温柔善良,教人不忍伤她半分。不知怎地,对她解除防备并不如他想的困难,甚至是……轻而易举。他心中对她那付小嘴微噘又嗟又怨的模样,笑了笑。“好吧,傻瓜既然跟定我这个可怜跛脚郎,那我们两个总要想办法相处下去。我提出和解停战令,如何?”
她那对精灵大眼又骨碌碌的转回他脸上,这次只存惊讶没放火气。“什么?”
“既然你也同意,”他不待她回答就自顾自的说:“我就不再称呼你为奴才,改喊你为拉喜公主。至于你要怎么喊我,你该知道才对。”
怕没人看见不晓得,但拉喜公主张大嘴说不出话的模样极为可爱。
“我、我……我喊你……”想不到伶俐如她也有结结巴巴的一日,“蔚大人。”
“很好。”兀尔淡淡颔首说:“拉喜公主,我想我们还是要试着回到今日扎营之处,虽然我命令属下们先行,也许会有好运出现让他们耽搁。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与他们会合,那么恐怕就只有我俩……勉强步行过凌山了。”
“可你的腿伤——”
“无碍。多谢公主的巧手,它们似乎好多了。”兀尔试着移动双脚,扭伤的右腿走路依然很艰辛,但比起原先的状况却好上千倍不止,血也止住了。
“还不能这么快动,起码要多休息几个时辰,等它血路疏通些再说。”
兀尔看着天上微寒的风轻吹,天色尚未西落前,是不会有星子指引方向的。“也好,我们就在这大石后先休息片刻,等夜星上升后,我们再赶路。”
她点头笑笑,“你先睡我来守,顺便我想去看是否能找到掉落的鞍袋。”
对着这样聪慧的小姑娘,兀尔真是服了她。“你别忙着乱跑,小心让狼群嗅到你的气味。鞍袋可以等我脚好了,我再去找。”
“不,我去就可以了。”
“我不许。”
两人居然又互瞪起来。
还是公主先放松下来的一笑说:“看来我俩还真难维持和平的盟约呢!”
兀尔也微微松开他皱紧的眉,“是啊。”
“我看我们谁也别争。”公主顽皮的朝他眨个眼说:“我们一起去。”
抑不住他胸口微荡的笑意,他不觉浅笑的说:“也好。”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
拋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似有情思
05
阔阔与几位同伴分向三方寻找,约定以月到树梢时为限,不论是否寻得蔚大人与公主,大家都要回到老地点以免散开。几匹快骑出去后,阔阔及巴拉罕两人往西行去,离他们沙壁不远之处,看到一匹断气的白马倒于地。
“是大人的马。”巴拉罕喊叫一声,率先冲下马去。
他们两人确认着马匹,是蔚大人骑走的那匹白马,死因是摔断的颈子。
“按推想,必定是它被狂风卷起,不知由多远处被卷到这个地方,然后风转向被拋下时硬生生摔断了脖子,真是可惜了一匹好马。咦,阔阔,你的脸色难看得很。怎么了?”
若是连强壮健勇的马儿都会被风吹卷到高空中,那么公主与大人的性命……
“快,四处找找。如果马儿在这附近,说不定可以找到大人或公主。”阔阔收起无用的烦忧,与巴拉罕大声的喊叫着:“公主?蔚大人?”
而往西南方的两位手下,则比阔阔他们多了几分幸运。
凭着蔚兀尔多年野外露宿的经验,他轻易的以随身的小火石点燃了几枝干柴木,火红的烧起来,带给他们两人温暖的凭借。
“好了,看样子今夜起码不用害怕冻死。”兀尔对着公主笑说。
“蔚大人真是聪明。”拉喜着说。对他能够这么迅速的燃起火,她真是十分佩服。
也不知为什么,总之她对于两人孤男寡女露宿野外,半点也不忧虑。或许是他宽阔的肩膊给她安全感,下意识觉得自己相当安全。
就着暖暖的火光,蔚兀尔的面容显得可亲也多了些温暖的人性。有个问题蕴酿在拉喜胸中很久了,她思忖着——是否要问他?
“蔚大人。”
“嗯?”他自拨弄材薪中抬起头。
“可以问你一件私人的事吗?”
他扬着眉,未置可否。但瞧他并未不同意,拉喜也莫名的大着胆子。
“上次我提起你的妻子,你似乎极为生气?能不能告诉我,究竟真相是什么?为何有人谣传你害死自己发妻呢?我现在才明白蔚大人绝非心狠心辣的恶徒,不然不会救我于沙漠中。这或许很冒昧——”
瞬间,他的眉宇间重重上锁,平和的火光也驱不散那环绕他的沉重。
“我不该问的。”拉喜幽幽的说:“对不起。”
两人间的空气静了下来,只有暖暖的热气自红火上冒出。拉喜打量着沉默的他,汲取他容颜中的力量。他是个好看的男人,不止是天生的俊逸,还外加上他历练后的男人味道。
“我的妻子,的确是我害死的。”
当他开口之际,拉喜已是半进入睡眠状态,但她很快的眨眨眼,醒来。
“爱是害人的玩意儿,多少恶行假‘爱’之名而行。”他似乎不在乎她有没有在听,叨絮的说着:“她是那么美丽年轻,正值青春年华,却被我的另一名小妾下毒害死,连带也杀死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我的一切就毁在‘爱’这个字上。要是我不要独宠她那么深,也许她今日还活着,更或者我爱她爱得更深一些,早点遣走我那些小妾,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她的。”
拉喜本来只想静静的听,可是她看见深隽于他面容上,那么深那么痛的苦,她不自觉的伸出了双手,而他——意外的收下这份安慰,也握住她的手。
“你没有害死谁,”拉喜说:“只是巧合与错误的命运安排。老天爷会给你补偿的。”
“不,没有人可以代替阿兰豁,也不该有人取代。”兀尔摇头说:“我不需要妻子、爱情或是那些骗人的东西。我只要子嗣为我传承家业。”
“但那听起来好冷酷。”
“你还很年轻,自然不会明白。”兀尔说:“冷酷没什么不好。”
拉喜不这么觉得,年轻不年轻与感情这种东西没关联。她遍览群子史经,深深了解在天地万物间,情一字才使得人蓬勃有活力,失去情感——人又何以为藉?
她冲动的抱住蔚兀尔,轻声在他耳边说:“不要对情绝望,正因为用情至深,所以才会为情所伤,不是吗?你是个有情人,别假装自己不是!”
柔软的身子,呢哝的低语,兀尔能承受的最大诱惑也不过如此。承认自己早由她治疗碰触的一刻起,就好奇她双唇的滋味是什么。若他再多点诚实,那贝拉喜是他渴望已久的甘泉。他抱紧她柔软的身子,寻索她情愿的小嘴,正待一亲芳泽之际——
“大人!”
两名风尘仆仆的手下,遥远处就大声喊着。
兀尔与拉喜迅速的分开彼此。
该死,兀尔无法置信自己竟然真要对拉喜公主下手?
他是太久没有女人吗?
“大人,我们终于找到你们了。”
兀尔收拾起尴尬,那么远——这两个手下该不可能看见什么。就算看见,他也不过是友善的搂着拉喜公主,他俩衣装俱整,没什么好怀疑的。
不过,兀尔心中依然有着愧疚不安。
“阔阔呢?是他违抗命令出来寻找我们的,对吗?”
两个手下规矩的把纳真与阔阔分道扬镳的原委从头一次说清。
“请大人不要责怪阔阔勇士,是我们一齐同时决定,不论如何也要找到大人与公主后才能放心同归。”
“我晓得了。我不会责怪你们的,同样换是我,也会有这决定。视时而定机宜,况且你们也是救我与公主脱困。”
“大人受伤了吗?”
“只是点扭伤与皮肉之伤,行动稍有不便。”兀尔说:“不如你们先骑马到阔阔约定之处,再带阔阔过来。我与公主就在这边等候你们好了。”
“让马齐留下保护大人,我一人去找阔阔大人就行。”
“也好。”兀尔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有证人在,才不会有瓜田李下之嫌。
就这样两名手下只去了一人,另外一个在离他们有数尺外的距离,担任起守卫的重责大任。尽职的眺望远方,给与兀尔与拉喜迫切需要的一点隐私。
“抱歉,我方才——”
“不。”拉喜捂住他的嘴说:“我不想听你为这点事道歉。你不需要。”
兀尔合上嘴,他点个头。“你睡吧,很快就天亮了。明天出发后,有段艰辛的路程要走。我们要越过险陡酷寒的凌山,回到突厥的王都。”
拉喜回他一抹羞怯的微笑后,乖乖的趴在一旁的石地上睡。兀尔揽她起来,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这样会舒服一点,不用担心,用披风盖着就不会失礼了。”
她没有半点抗拒,窝着他腿寻着柔软的好位置——那很难,因为他浑身都被锻炼成战士铁甲般的肌肉。总算安稳的睡在他的腿上后,拉喜迅速的进入梦乡。
往后,要与公主保持距离。
兀尔非常清楚,在男与女之间,最危险的情愫一旦清醒,即便是铜墙铁壁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