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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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道士- 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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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来说偶数年出生的男孩子和奇数年出生的女孩子发生阴阳眼的概率居多,尤其以傍水依山的风水宝地为优胜。以易经的阴阳道行之说,可推测在五,六,七月的初一最易带天生的阴阳眼,绝多数人会在出生后两年之内自动消除。这也是为什么特别小的婴幼儿很容易受到惊吓的原因,那是因为他们天生开了阴阳眼,见到了脏东西的缘故。

    一般人到了三四岁,最迟不会超过六岁,天生的阴阳眼便会自动消失,像我这样的多半是终身都会带着了。即使不是如此,也可借助于清明节拂晓时收集的露水,储藏于瓶子中,避光三日,擦拭眼睛,同样也可以看到不想看的东西。更或者有些巫教会将一出生的婴儿扔在黑暗的地窖里头封上三天三夜,这些婴儿必须是在黑暗的环境里诞生的,若是三天后婴儿还是活的,那么他长大后多半会有一双跟我一样的眼睛。

    我见了鬼哪里还肯去念书,找了数个借口之后终于溜回了家,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学校。家里人是知道我的,从小就特容易撞邪,但这事情也没法和学校解释,解释了人也不会相信啊,我被迫在一天后又被送了回去。

    当时跟我同年级的被分成了两个班,我在甲班,还有一个乙班。我们两个班级平时只有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是在一起,两个班级之间的人算不得熟,也算不得生。也有不少人听说我见鬼的事情,好奇点的会跟我打听,我什么都没说,因为见鬼之后最忌讳的便是传,传得多了,那鬼就真的会缠上你。

    但是谣言传播的速度远超过我的想象,各种版本的见鬼场景在学生们之间流传开来,胆子小的女生压根不敢睡觉,害的学校老师再次入驻寝室陪同,因为这事,我当年还差点吃了处分,理由是散播谣言,给学校正常学习生活造成了严重影响。

    我自个儿是闭了嘴,可外面的嘴依旧没停,学校决定要在下周一的出操晨会上宣读对我的处分,以平息这次“谣言”,稳定学生的学习心态。

    我接到这个即将要被处分的时间是周三下午,当时的校长在办公室里拍着桌子说要我好看,可是当天晚上他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晚自习期间,隔壁乙班有一女生来了例假,痛经痛得十分厉害,没法继续呆在教室里。当时护送她回宿舍的是他们的女班主任和她的宿舍室友,她们两人把这个女生在宿舍里安顿好,给她铺了整理了床,盖了被子,还泡了一杯红糖水后返回了教室继续晚自习。

    晚自习分两节课,每节课时也就五十分钟,中间有一个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女生被送回去的时候,就是这中间的十五分钟。

    约莫一个小时候,铃声响了,晚自习结束,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开始返回寝室准备休息。我敢保证,那几声尖叫比我当晚的还要响亮,那是来自心底的惊恐而发出的绝望的叫声。

    寝室的门分两层,下面是一道木门,高度约莫一米九,上面还有两扇窗户,可以推开透气的,老的教师一般都是采用这种造型的门。

    就是这道门上,此刻正挂着一位女生,身子还在微微的晃动着。脖子上系着一根腰带,那是从她裙子上拆下来的,火红的裙子下她的身体绷的笔直笔直,舌头有些微微伸出,上吊的人气绝后都是这样。

    脚上没有穿鞋,脚趾头之间分的很开,那是即将死亡的时候挣扎造成的,地上有一只小板凳已经被踢翻,她就是站在这个板凳上上吊的。有老师把她抱下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冰凉冰凉,要知道她因为痛经请假回宿舍最多一小时不到。

    因为是学校命案,所以这件事很快便被汇报,根据后来法医的鉴定,这位乙班女生的死亡时间当时已经超过了二十四个小时。也就是说,如果按照生理解剖,她的死亡时间被提前了整整一天!

    蹊跷还远远不止如此,这条裙子是昨天她的母亲送到学校来的,因为昨天也是她的生日,更加蹊跷的是,她的生日和那位去年死的杨丽是同一天,如果精确到时间,那么也都是晚自习的最后一节课……

    没有人可以继续淡定的读书了,学生们炸开了锅,老师们也炸开了锅,家长们纷纷要求给子女转学,这所创办至今已经有四十年的老中学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恐惧之中。

    同一个日子,相隔一年,两位女生穿着红色长裙在寝室自杀,两人死之前都没有任何异常征兆。当时的媒体资源远没有如今这样发达,但是这件事还是很快通过人传人传遍了很多地方。

    礼拜四,学校提前放了假,我骑着自行车一路飞奔,等到我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多了两位客人:查文斌和童河图。

    我回去的时候,他们俩正在和爸妈聊天,见我来了,查文斌拍拍河图的肩膀,河图马上拉着我出去了。

    我已经有些时间没见过他们了,河图算是我小时候的玩伴。这小子现在白白净净的,模样斯斯文文,微圆的脸有一对贼亮的大眼睛,还是双眼皮,很是清秀。

    “你妈说你出了点事儿,前几天去过师傅家,这不大家都知道杨村中学出的那点事儿,我们过来看看。”

    原来这师徒二人是来抓鬼来着,不过学校是绝对不是公开请道士的,否则那还怎么跟学生们宣扬唯物主义的真理呢?

    当晚,查文斌在我阿爸的陪同下去了校长家里,也说明了来意。可是那位校长虽然已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但他却对神鬼这一套压根不信,对于查文斌这样的民间道士,在他眼里更加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混混。就连查文斌提出想去学校里看看的要求都被他给严词拒绝了,查文斌也不恼火,吃了闭门羹当晚便带了河图回家,只留给我阿爸一句话:让小忆这几天别去学校,也别出门。

    阿爸以我身体不好为由跟学校请了假,周一早上,其它的学生们陆续回了学校。校长大人打算要在国旗下宣布对我的处分,可是他那慷慨激昂的句子还未开始念的时候,就有两辆小汽车开了斜坡,进了学校大门,打断了校长的讲话。

    当天下午,所有的住校生都被告知可以提前回家,第二天也不用上课,说是有上级领导来检查。后来我才知道,这两辆车里有一辆车上坐着我们当地的以为分管教育的官员和一位省里来的大官,还有一辆车里坐着的是查文斌和童河图。

    办公室里,可怜的校长坐在那儿双腿瑟瑟发抖,眼前这个唾沫星子横飞的“大官”简直是要把他老娘都从地下给骂起来了,活脱脱就是一流氓。而那位县里的领导压根在一旁不敢吱声,只是不停的白着那位校长,意思是:你摊上大事了。

    而查文斌呢,一直闭着眼睛在那坐着,或许是他觉得那位“大官”的言辞实在有些粗鲁,不忍心再听便打算道:“好了云霄,孩子们都送回去了吧?”

    那位“大官”的那张原本都要吃人的脸瞬间阴转多云,笑嘻嘻的对查文斌说道:“师傅,您放心,连那些教职工都一并给清场了。今晚这里就我们仨,您可一定要带着我啊,我做梦都想跟着师傅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何止校长,就连那位县里来的都大跌眼镜,这位赵云霄是谁?早些年是分管交通的一位小所长,后来据说结识了一位贵人之后便平步青云,几年功夫,现在已然是省里的大官了,权倾一方。这位爷的风格向来是以不好惹著称,被誉为官场上最大的流氓,流氓里头最大的官儿,现如今他对那位道士点头哈腰的活像个孙子。

    校长大人额头上的冷汗连连,他知道自己的仕途算是完了,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惹到了通天的大人物,那下场也就不用猜了。

    而那位陪同的县里官员更怕这位倒霉的校长连累到了自己,他知道赵云霄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昨晚上却连夜接到省里的通知,要他陪同赵云霄去下面走一趟。

    他还以为是上面搞突击检查,没想到,这位流氓官儿去了一个小村庄说是接人。到了之后,他想去敲门却又被赵云霄好一顿死骂,说是这晚上怎敢打扰他师傅休息,几个人就在车上窝了一夜,一直等到早上查文斌开门。

    从赵云霄的态度,他便能判断出眼前这个“农民”到底是个什么人,联想早些年县里火葬场的那个案子,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查文斌!

第三百三十六章:杨村中学

    杨村中学建造于六十年代,那会儿杨村还是一个独立的乡,下面管辖着三个大的自然村,共计三十二个生产队,总人口约莫四万人。

    杨村乡地处浙皖两省交界处,浙北最高的天目山脉便是两省天然的分界线,是典型的七山两水一分田的山区。此处虽然在地里位置偏僻,却又是兵家必争之地,只要控制了杨村这个山里乡村,便可以掌握着两省三县的交通命脉,所以无论是哪朝哪代,这里都不曾落得清静。

    眼皮底下可以追溯的历史便是杨村里头那一片春秋战国时代的越国贵族墓葬群,到了五代吴越钱氏又在杨村修建过一座庄严宏大的寺庙,名叫做:净慧寺。这座浙西北当时规模最大,佛家典藏最多的寺庙也逐渐在历史战火的变迁中衰落,一直到明代中期又重建,后毁于太平天国运动。一直到前年,才由海外人士捐款捐物另选了地址重建,如今那叫一个香火鼎盛。

    为什么要另选地址,而不是在原址重建呢?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

    五十年代搞大跃进的时候,杨村还是一个大型公社,为了更好的让农民子弟接受新中国的教育,公社决定要修建一所初级中学。因为当时的土地里基本都在热火朝天的比拼粮食产量大赛,所以学校所需的地基就非常难寻。

    净慧山原本是老的净慧禅寺庙址,因为历史上不断的重建和扩建,整个面积约莫有二十亩地大小,完全足够修建一所中学。只是原来的庙址位于半山腰,修建工程很是庞大,但为了杨村上空也能树立起一杆五星红旗,公社毅然决定抽调精装劳动力白天干农活,晚上建学校。

    当时,我的大伯和二伯都参加到了这场运动中。净慧寺所处的地方是黏性绝佳的黄土,这种土可以就地取材打成土墙,只需要把地基平整即可,但是施工过程的难度却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那时候的人们干活全凭一股子劲头,人人都知道修建学校是好事,也不觉得累,但是在施工初期便有一半人不敢继续干了。

    原来的地址上因为曾经有大型建筑物,所以为了平整土地,当时公社里便上了炸药,那些人力不能撬动的石像啊,石墩啊,石板啊统统都用炸药粉碎。

    开工的第一天,点第三炮的时候,便出了意外。一根导火索烧到一半的时候停了,有个胆子大的见半天没动静就去瞧,结果等他刚走到的时候,导火索已经烧到了尽头,“轰”得一声巨响把他给炸到一边,当时人就没了。

    出了事,可工程不能停,在伟大领袖的精神鼓舞下,公社领导决心要战胜一切困难。于是更多的人被调派到这个工地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不是这个人的脚被石头砸了,就是那个人的头被撞了一个洞,总之每天都有意外发生,每天都在流血。

    后来社员们就开始说这个地方是庙基,如此这般粗鲁的动菩萨的地盘,是会遭报应的。当时也确实是这样,那些东倒西歪的佛像都被炸的粉身碎骨,领导的要求是把这方圆二十亩地全部都给整平,不能看见一根杂草。

    接二连三的出事之后,社员们也不愿意再去了,这工地才开到第四天头上就被迫停了。当时公社的头原来当过兵,是个连长,在干革命之前学过几天道士,他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但碍于自己的身份又不好说,就去私下找了几个懂的人去收拾收拾,做做法事。

    一直到天亮,那几个做法的人也不见回来,公社派了人去工地一看,三个人全部昏倒在乱石堆里。这三个人里头,有一个人疯了,还有一个不久后就死了,另外一个则带着家眷连夜跑走了。那个疯了的人从早到晚只会说四个字:好大的脸……

    这个工地一直到六十年代又被重新提了出来,在那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中,红卫兵们叫嚣着要打到一切牛鬼蛇神。当地因为一连串闹鬼事情而被迫停工的杨村中学自然也成了他们的首要铲除地,他们叫嚣着要把革命的红旗插在封建迷信的脑袋上,要让革命的种子从封建迷信的法场上生根发芽,于是杨村中学重建工作又在那时候被重新提上日程。

    虽然大多数人都经历过十年前的那一场停工,但是革命的热情又再次战胜了恐惧,公社里头但凡能动弹的几乎都投入了这场和封建迷信的战争之中。

    说来也怪,也许是红卫兵们的厉害让那些作祟的鬼怪都害怕,这次的工地上什么事故都没有发生。方圆二十亩的庙基里所有的历史遗迹全部都被炸上了天,人们在清理完地面建筑之后开始平整基地,那时候才发现在拿掉了第一层的地面建筑后,下面的黄土里是层层叠叠的墓葬。

    我的大伯当时负责用双轮车运送土方,车斗里装的全部都是人骨头,二十几辆双轮车不停的运送,用了整整一个星期,堆积的人骨都堆起了几座大山。越往下面挖,墓葬就越多,根本也分不清朝代和年限,瓶瓶罐罐的东西全部当场打碎,**或是完好的棺材挖出来就原地堆起来烧,破坏不了的青铜器物就被拿去小作坊炼钢炉里融化。

    地基挖到后来实在没法继续了,墓葬太多了,那些坚硬的墓葬都是需要用炸药爆破。为了赶工期,他们又把先前破坏的地面建筑当做填坑土方。

    整个杨村中学的就是这么构成的:最下面是无法被清理干净的墓葬,上面的地基是混合着被破坏的佛像、寺庙建筑和黄土、人的骨,接着再上一层才是煤渣、石灰和黄土的混合物。

    根据当时负责打墙的二伯说,那些用来筑墙的黄土里随处可见碎骨头,块头太大的,他们就原地用铁锤砸碎。只用了不到二个月时间,一座崭新的学校就完全取代了庙基,从此杨村人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中学,一代又一代的杨村人通过这里走出了大山。

    杨村中学从我父辈那一代一直到我们头上那两届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一排二层的教学楼,一排平屋是宿舍,有一个食堂和一座大礼堂。这大礼堂是根据以前的大会堂改的,到我们那会儿除了汇报演出,最多的便是用来停放自行车,那地方一年四季都是异常阴冷,大夏天的里头比空调房还要凉快。

    杨村中学从建好之后的将近四十年里几乎没有出过任何事情,慢慢的老一代的人也开始忘却了杨村中学在五十年代发生的那一段故事。

    查文斌喝了一口茶,起身走到这座刚刚建好的四层教学楼的走廊上,拍了拍栏杆道:“这楼还不够结实。”

    赵云霄一听这话,立马冷冷的朝着那校长问道:“谁建的?”

    校长脖子上都是汗了,这座楼的确他吃了一点回扣,要是被抖出来自己乌纱帽没了不说,指不定还要蹲监狱。

    “我不是说这楼的建筑质量,杨村中学四十年前的那一段事,你们可能都不知道,但是问问这里六十岁以上的怕是没几个不清楚。”查文斌转过身来继续说道:“我们站着脚下的这块地,不是什么人都能动的,有人动了,那就得出人命。”

    查文斌又拍了拍河图的肩膀说道:“依你看,这里的风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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