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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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鼎记-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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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看见一个近乎疯狂的昔日宫女突然挣脱剃度老尼的手,冲到紧闭的殿门前拼命地捶打和摇撼,被剃了一半的黑发犹如杂草一般披散在她苍白的脸上,让她看上去形同鬼魅。

    后来这个绝望发狂的女子被几个老尼七手八脚地拖了出去,可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哭号却在空旷的大雄宝殿上久久回荡。

    据说宫女们剃度的这一天也是新天子举行登基大典的时间。

    在庄严的大典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武媚已然是一副青丝落尽、素面朝天的僧尼之相。

    她站在大殿前的台阶上,看见六月的太阳正高悬中天,向人间喷射着万道金光。

    武媚想象李治那张清癯白皙的脸庞,此刻一定被镀上了一层至尊无上的金黄,而大唐的万千臣民正匍匐在地上山呼万岁,向这位年轻的天子表达他们由衷的拥戴之情。

    此刻的皇帝李治还会记得承庆殿里的那个才人武媚吗?

    此刻的皇帝李治还会关心感业寺里的这个小小女尼吗?

    女尼武媚走到案几旁,铺开一纸素笺,狼毫伴着泪水,用笔墨一遍遍倾诉着自己的爱断情伤。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武媚娘挥笔写下一首《如意娘》的乐府。

    没有人知道女尼姑武媚长夜无眠的相思对象就是至尊无上的当朝天子。

    没有人知道女尼姑武媚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追寻那片曾经翱翔过的天空。

    无论感业寺的生涯如何漆黑和艰难,武媚始终没有感到绝望,她相信,天子李治会来接她的。

    因为她坚信,自己是一只鸟。

    一只不死鸟。

第九十四章 我要离开() 
住持老尼搜走了寺中的每一面铜镜,其实镜子的主人对它已经无所留恋。女尼们通常成双成对地同床共枕,禅房之夜的那些呻吟或嬉闹成为感业寺生活的唯一乐趣。

    曾经有个法号叫明净的女尼想钻到媚娘的棉被里来,被媚娘一脚踢下去。媚娘把那个春心荡漾的女尼推出了房门,她说:

    “我讨厌你们的把戏,不干不净的。”

    明净反唇相讥:

    “你以为你干净,你干净就往天子宫里去呀,献了几年的媚态不还是给踢到尼姑庵了?”

    媚娘恶火攻心,她嘴里说着话,低下头就往明净的脸上撞:

    “天子不要我也轮不到你来糟蹋!”

    媚娘把明净撞在门框,仍然不解气,又在她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明净的惨叫声惊动了整个庵寺,许多尼姑打开窗户朝这边张望,她们看见媚娘的脸在月光下放射出一种悲愤的寒气,她手里的那条门栓似乎在迎候所有的侵犯。

    “武才人要疯了”。旧日宫女们窃窃私语着。

    凭藉她们对武才人的了解,她们认为骄矜自负的宫人是最容易发疯的,而武才人应该是一个例证。

    从此没有人敢往媚娘的禅床上爬,但也没有人与媚娘说话了,感业寺里的女尼们非常默契地孤立了媚娘。

    “明空你去后院劈柴,今天把那些干柴劈完,否则今天晚上就不用吃饭了。”

    自从来到这感业寺,她就有了这个明白这个法号,住持老尼一边发着号令,一边厌恶地看了一眼媚娘,。

    显然主持老尼与别的尼姑一样,也在厌恶着她。

    当武媚娘听到这话后,知道主持老尼又在整她,劈材可是最这感业寺中最苦最累的活,尤其是对她们这些原来在宫中没有干过体力活的女人来说,但她却不敢不做。

    几斤重的斧头抡起来也不是简单的事情,不一会,武媚娘的双臂就被斧柄震的酸麻,手上起了一溜的水泡,她开始有些拿不住斧头了。

    不过现在只过去了一个时辰,看着那一座小山似的柴堆,媚娘心中一阵阵的发怵。

    什么时候才能劈完呢?

    为什么作为常伴佛祖身边的主持心肠会这样狠毒呢?媚娘想不通,索性就不再想了,闷头干活。

    日落西山,太阳的余辉将整个寺院渡上了一层金色,原本小山一样的柴堆已经少了一大半。

    虽然没能够全部干完,但寺里还是将吃的东西给她送来了,这些女人毕竟都是先皇的妃子和宫女,万一那个女尼死在寺院内,住持老尼也不好对宫中交待的。

    老尼虽然恶,但她也是做了十多年的主持了,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武媚娘饿极了,来不及擦干俏面的汗水与泪水,一口气将所有的东西都吃了,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也能够吃下这么多东西。

    月亮升起来了,如水的月光洒满了寺院,几间房里的灯已经熄灭了,一间房里传来明净与一个尼姑的嬉戏与喘息声,另外几间房子里,传来尼姑的轻微的鼾声。

    夜半时分,终于将所有的柴劈完了,媚娘长出一口气,将斧子发泄似地摔在比她个子还高的柴禾垛上,她感觉自己的双臂已经不属于自己。

    回到房间看着两手的血泡,她想起了李治对她的承诺,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武媚娘的生活并没好多少,她虽然不在劈柴了,而但却要为整个感业寺的女尼们洗衣服。

    这对于连手臂都抬不起的武媚娘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媚娘咬着牙,轮起木杵在衣服上反复而机械捶打着,仿佛衣服是她前世的仇人。

    主持老尼从她眼中发现有一股仇恨的火苗要窜出来。

    老尼心中一惊,手中的木鱼差点掉到地上,从此主持老尼再也没有给她安排太重的活了。

    三个月后,媚娘才算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不过其中的痛苦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闲下来的时候武媚娘总会想起李治,如烟往事浮上心头,媚娘突然想起自己的年龄,想起宫墙内外,年复一年,她已经是一个二十五岁的迟暮美人了。

    “明空,你不去干活在这里发什么呆呀?”

    明空,明空,媚娘恨极了这个名字,这不是想让她放弃一切前尘往事,可是她做不到,她还是感觉媚娘才更适合自己。

    武媚娘知道自己这次又犯错了,急忙起身说:“对不起师姐,我这就去干活。”

    这个明净比武媚娘早进入感业寺,所以武媚娘称她师姐。

    每次看到武媚娘偷懒的时候明净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指责她。

    “明空,我知道你原来是才人,我只是个宫女,但你不要忘了,这里是感业寺,可不是皇宫,没有那么多奴才伺候你们这些主子,所以还是请你自己多动动手好了。”

    明净嘴里说着话,眼睛里却掩饰不住嫉妒的情绪。

    看着仇视自己的明净,武媚娘有些无奈,她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是最强的,所以并不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快速地离开了。当武媚娘要离开的时候,明心接着说:

    “主持说了,你这一段时间表现不错,等你做完手上的工作之后,下午可以休息半天。”

    “嗯”

    武媚娘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明净,这让她有点受宠若惊,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武媚娘在宫里待了十年的时间,什么样的人她都已经见过了,虽然感觉有不妥的地方,但依旧隐藏着自己内心的想法。

    武媚娘猜得没错,这件事中的确有问题,主持根本就没有让她休息过,这些纯粹都是那明净使的绊子。

    不过还好,武媚娘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帮助一位和自己一起从宫里出来的人干活,当明净带着师太来抓偷懒的时候,武媚娘正在与自己的伙伴一起劈柴。

    “明空,你的工作都做完了?”

    住持老尼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个不像是能够干苦力的人明空,这一段时间下来居然成了做得最好的,而且还经常帮助其他人做事,在她们这些人中,她的人缘是最好的了。

    “师傅,上午我和紫儿二人一起将我的工作做完了,所以下午我过来帮助紫儿一起劈柴,这样做事要快一点。”

    武媚娘解释说,她不时地瞥一眼站在一旁的明净。

    见到明净站在那里恨不得将自己吃了的样子,武媚娘感觉好笑,心说:“这个小丫头还是太嫩了。”

    住持老尼听了武媚娘的解释也就不再多问了,只是简单地说:

    “那你们二人慢慢干活吧,不要耽误了事情便好。”

    武媚娘在感业寺一待就是一年多的时间,这时候的她感觉自己已经能够适应这里的生活了,即便再多点劳动她也能忍受。但是她就是不甘心,她还有母亲,还有姐姐等她去照顾,

    我,总有一天要离开这里!

    她依然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第九十五章 扫兴而归() 
李小九的心里早就想见武媚了,他忘不了下武媚在皇宫别院的缠绵,也忘不了武媚给于他的新鲜和刺激。

    一想到两人相处时的情境,他渐渐变得有点冷酷的心,就慢慢的熔化了。

    这个女人身上有别的女人身上没有的东西,她对他温柔,体帖,像姐姐又像母亲,李小九虽然有许多的兄弟和姐妹,但皇家亲情是靠不住的,充满了勾心斗角,相互利用。

    母亲在三十八岁就走了,李治一生之中和母亲走得最近,因为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最纯洁,最没有功利心的。

    当他躺在武媚的怀中时,武媚用他的玉手抚摸他的头发时,他感觉到了母亲般的温暖。

    他在她的身上找到了母亲与姐姐双重影子,他迷恋她的怀抱,她的体香,她散发着母性的温柔,他感觉离不开她了。

    可他现在不敢把她接进宫,他毕竟才刚刚坐上皇帝的宝座,虽然这其中的过程没有像他父亲登上皇位时哪般血雨腥风,但他知道,他的皇位也来之不易,这是以失去与李承乾,李泰与李恪之间的亲情与信任为代价才换来的。

    毕竟武媚娘曾经是先帝的才人,如果现在把把她接进宫,这些个愚腐的大臣们一定会极力的反对,舅舅与固执的褚遂良又找到顶撞与教训自己的理由了,现在的朝庭还是由舅舅长孙无忌与褚遂良把持着,他现权力还没有达到乾纲独断的程度。

    可李小九实在控制不住想见武媚的冲动了。

    一旁侍奉的老宦官王德召见到皇帝总是这样愁眉苦脸,于是壮着胆子问:

    “皇上,奴才看您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有需要老奴为您排忧解难的地方,皇上尽管吩咐,老奴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你这老奴才倒是很会看人脸色。”

    李小九听了王德召的话之后,心里开始有些松动了。他知道王德召非常忠心,他说的也是真心话。

    李小九笑了笑说:

    “朕想出宫,但不能被其他人发现,你想想该怎么做?”

    “皇上,这件事情好办,你只管交于老奴就行了。”

    看到李小九点了点头,王德召非常识趣地离开了。

    他没有问李小九为什么要出宫,因为他明白那不是他该问的问题,只要主子做的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那好吧,明日朕就要出去,记住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朕要了你的脑袋。”

    李治阴沉着脸说一句这样的狠话。

    老太监已经跟了李治很多年,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李老太监站在那里傻笑了一下,轻声说:“是,皇上请放心,老奴绝不会走漏半个字的。”

    “萧淑妃,大家同在宫中,本宫虽然没有给皇上生下一儿半女,但本宫毕竟还是皇后,你要想坐上这个位置,还要看皇上和满朝文武答应不答应!”端庄秀丽,温婉贤淑的王皇后实在忍无可忍了,她已给好多次听宫女们说在皇上面前说要立他的儿子李素节为太子了。

    很显然,她的儿子要是立为太子,将来皇后的位置还不是她的了吗?

    在站在王皇后面前的年轻女子,长了一副闭月羞花的容貌,骨子里透着的一种贵气,她就是萧淑妃,现在在皇帝面前最得宠的一位妃子,一连给李小九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她有些不屑地看着面前同样端庄、同样雍容华贵的王皇后,微笑着说:

    “皇后娘娘,皇上经常去臣妾哪里,我知道您心里很不舒服,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啊,我总不能拦住皇上不让他去吧!”

    萧淑妃得了便宜还卖乖,王皇后心里就更不会舒服了,脸上挂着一丝冷笑道:

    “所谓天威难测,本宫当初是太子妃时,也是和你现在一般倍受宠爱,可现在呢,你不也看到了,难道仅仅是本宫没有给皇上生个一儿半女吗?

    所以说谁也不能得意的太早,现在的得宠,并不意味着永远得宠,要知道这后宫之中的女人多着呢,说不定那天,我们这些人就都失去了皇上的宠爱了。”

    “呵呵”

    萧淑妃同样冷笑了两声说:

    “皇后娘娘,我从来没有想到得到皇上的专宠,可我为皇上生了一儿两女,却是不争的事实,不像某些女人嫁来十多年,就像不下蛋的母鸡一样,一个孩子也生不出来。”

    虽然萧淑妃没有明说王皇后是只不下蛋的母鸡,但暗指的还是她!

    王皇后气极,心想:还不是因为皇上现在宠幸她,她才在自己面前这么放肆吗?王皇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自己的愤怒在脸上表现出来,尽量以一种平静地语气对萧淑妃说:

    “我想萧淑妃现在应该做的并不是在本宫面前显摆,而是应该去看住皇上,否则皇上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岂不闹心?”

    “这些就不劳皇后娘娘操心了,皇上又不是哪一个人的皇上,他什么时候走,岂是我们这些女人能左右得了的。”

    王皇后看着萧淑妃嚣张的样子,依旧非常淡漠地说:

    “那好吧,我们就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王皇后说完之后,不再理会萧淑妃,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其实王皇后什么都不知道,她之所以那么说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理由,让自己变得坚强起来。

    每天面对宫里的这些争斗,她实在无法忍受自己就这样懦弱下去。她必须想办法让自己坚强起来,让自己不再受到伤害。

    可是王皇后不知道,她无意间的一句话,却让萧淑妃有了很大的警惕。回到自己的寝宫之后,立刻命宫女王灵儿暗中注意皇上的动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皇上有了新欢,

    那自己岂不真的要和王皇后一样备受冷落?她才不想整天对着一个空荡荡的皇宫发呆呢。

    李小九坐在驶向长安城外的车子里,今天的心情非常好,清新的草木,盛开的鲜花不断地映入他的眼帘,李治想下车走走,可是被王德召制止了。

    在王德召看来,皇上的要求有点像是在开玩笑,皇上偷着出宫已经是一件大事了,如果再这样明目张胆地在外面走动,出了事谁负责呀?

    车子很快就到了感业寺门口,王德召先进入感业寺内,因为出来的时候他们都换了便服。

    王德召拉住一个小尼姑,问了一下武媚娘的事情,听到小尼姑的回答之后,他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不巧。

    回到车内,王德召无奈地说:

    “回禀皇上,今天武媚与寺里的大多数女尼都去终南山静修理佛了,要很晚才能回来。”

    “你这奴才,事先没有安排好吗?”

    李小九心里非常恼火,不过也没办法,也许是寺里临时决定的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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