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那个聪明的人正处于全然无知的状态,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只能听见玛格丽特的声音:“错了,小狼,那个是一堵墙,不是路。”、“小心点,那是铁匠的锻造炉。”、“啊呀,别抱着着我的腿流口水”之类乱七八糟的。总之不要问沃尔夫那一晚到底干了什么,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事实上每个人喝完酒的状态是不同的,大多数诺德人喝完酒后会气血上头,想找人打架、会打媳妇打孩子,有的个别心理不健康的的会像被人踹了的野狗一样缩在某个坑里瑟瑟发抖、嚎啕大哭。还有的根本喝不醉,顶多喝到死。
但沃尔夫是个特立独行的诺德人,他喝醉的具体表现也佷不凡:想睡觉,像傻子一样任人摆布。
沃尔夫呆萌萌地顶着一脸红晕,木然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原本叫人看不透的双眼空洞无光,他毫不知情那个长得好漂亮的陌生女人要带自己去哪。只能感觉眼前的一切在不停地摇晃,所有的事都只剩下了眼前迷糊的女人身影。
玛格丽特看着犯糊涂的沃尔夫暗自发笑:“我现在把他卖了,是不是他也就跟拉蒙走了!”
但这酒力来得凶,去的也快,等到沃尔夫终于不用扶着墙和玛格丽特的时候,两个人已不知何时来到了一个昏暗的小巷。沃尔夫迷醉的双眼重新慢慢清晰,这阴暗的环境然他不自觉地出了个冷汗:“我说……墨小姐啊,你这是拉我到了哪里?”
玛格丽特没好气地回答道:“把某个企图对我不轨的醉鬼拖走卖给拉蒙!”
沃尔夫倒吸一口凉气:“这您一定是误会了,我觉得,我没有……那个对您不敬的能力吧……”
玛格丽特扭头嘻嘻笑着:“安啦安啦!没有的事啦!这是整个卡德加特最有名望的先知的住所。傲气得紧,他若是觉得厌烦,拉格纳伯爵来了都不见呢!”
沃尔夫一拍脑袋,闷声长叹一口气:“哎,我就是干这行的,能不知道业内行情吗?十个里面九个骗子,剩下那个是大骗子。听我的,撤吧,回去你给我找个水晶球、胡桃木杖什么的,我改行客串把先知,指定给你挑好听的说……”
玛格丽特的俏脸气鼓鼓的,像是从远东传说世界运来的某种叫做‘桃子’的水果:“沃尔夫!告诉你,你这一路上对我没少动手动脚。我念在咱们是朋友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你若是这个讨人厌的样子,我现在就让这路上多一具被阉*割了的尸体!”
沃尔夫单是想了想就觉得不寒而栗,今天玛格丽特也没少喝,万一不顺着她的性子来,真给自己的鸡儿来回彻底放假,那就得不偿失了。只得像条被牵着脖子的狗,硬着头皮进了那个先知的家。
先知的家不大,按看见的标准,沃尔夫揣测这小子混得不如自己出息,没搂多少油水,就是装得格调高一些,比沃尔夫这种乡村草莽强上不少。
但令沃尔夫觉得厌恶的,是在门口挡着一个厚厚的亚麻布,里外的人都看不见对面究竟有什么。这就非常过分了,别人不远千里来拜托你些事,至少要见上一面,没有热水也要有个凳子吧!至少沃尔夫从祖辈到孙辈,都是非常敬业地把客人应进屋里,嘘寒问暖一番,再开始商量钱和奥丁。
“主人在家吗?”沃尔夫大声问道“有客人来访!”
不知在这脏兮兮的的亚麻布前站了多久,沃尔夫觉得快憋闷得背过气去,才听见一个幽幽的声音:“二位叫什么名字?”
玛格丽特示意沃尔夫不要说话:“先知,我是海斯特堡的玛格丽特,他是黑加仑的沃尔夫。我们来这里寻找自己的宿命,不知奥丁是否派遣女武神指引我们到此。”
“不……奥丁没有派遣自己的女武神……”先知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虚弱,沃尔夫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得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病症“奥丁没有派遣女武神对你们中任何一个人进行指引。”
玛格丽特的脸上写满了失望:“那打扰先知了,我们这就离开……”
沃尔夫却突然来了胆子,攥住玛格丽特嫩白的、却带着剑茧小手爪:“等等,我要问个清楚,为何就这样让我们离开!”
先知沉默了近乎一分钟,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我并没有让你们离开,只是那女孩心太急躁……我想说,沃尔夫先生,这个女孩今日能再次探索她的宿命,全是您的功劳啊”
沃尔夫皱紧了眉头:“什么个意思?我的功劳?”
先知透过亚麻布的声音虽有气无力,却拥有一种直冲人灵魂的力量:“是啊!奥丁并没有派他的女武神来引导你们,那是因为……奥丁一直站在你身边啊!沃尔夫先生,黑加仑的祭祀,你看不到吗!就是现在,你的左手边!”
玛格丽特惊愕地盯着沃尔夫,沃尔夫的脸阴晴不定,不知在思索什么。
在这毛骨悚然的气氛里,玛格丽特终于忍不住了,扯着沃尔夫的衣袖说道:“狼,我们走吧,今天不合适i……”
沃尔夫轻轻挪开她的手:“不!你搞错了!这里没有瓦尔格拉神殿的奥丁,现在站在这里的男人,只有黑加仑的沃尔夫!”
沃尔夫话音刚落,先知的声音突然平缓而流利起来:“那你还在等什么,黑加仑来的沃尔夫!进来吧,今晚的客人,只有你们。”
第38章 先知与船长(上)()
“神,真的存在吗?”
对沃尔夫的家族而言,这是个永远在探究中的问题。他们在阅读的闲暇思考,在思考的闲暇阅读。
若是有人有幸(或者说不幸)看到了他们家族一直流传的手记,你会觉得惊叹,或说恐怖。那漂亮的烫金式笔体仿佛是一脉相承,工工整整地记录着一百年来六代人的所思所想。
更加恐怖的是,这本手记是连贯的,上一代的死亡,并不影响下一代顺着刚刚的思路继续思索。你可以看到,一个个脆弱的祭司在慢慢沿着同样的轨迹接力前行,不断接近真理的巅峰。
很多年后,这一套笔记经沃尔夫后代的后代允许,被存放在诺曼帝国大学图书馆。经沃尔夫家族族长的允许就可以翻阅。
有人曾经声称,自己在阅览笔记时,于深夜看到无数双深不可测的眼,密密麻麻排布在书页上。那眼睛给人的感觉随不同年代沃尔夫的家族成员性格而定,有的暴躁,有的温和,有的深不可测,有的喜怒无常。
据说,那些眼会在深夜睁开,倘若你能克服恐惧继续读下去,并在读不懂时询问那些眼,你将会获得与他们同样丰厚的知识!
如果你肯坚持在每个深夜坚持阅读,持续一年,你将会继沃尔夫雅尔成为帝国‘最博学的人’——前提是你的精神状态还能勉强保持看不出毛病。
不过,记住不要与第六双眼对话。那是沃尔夫雅尔的眼,他会在深夜观察这个强大的帝国每一寸角落,帮助迷失道路的子民重新拾回勇气与信仰,或是眺望遥不可及的格陵兰。
你若打扰了他……那就等死吧……所有有关沃尔夫的历史人文学科统统别想及格!
所有诺德人都相信,倘若哪天帝国面临危难,而英雄绝尽的时候,沃尔夫会掀开棺材板从坟墓里爬出来,带领没出息的子孙重新拾回征服的光荣!
但现在的沃尔夫是弱小的,玛格丽特说捏死他就可以捏死他,用手指甲都可以。所以大家不用担心有只笨呼呼的眼球从书页里蹦出来,然后跟你打招呼:“嗨!我是沃尔夫,请多多指教!”
倘若不幸真的发生了,也大不了,不用着急,不用悲伤,抽出拖鞋,轻轻松松就可以干掉他。
但注意,不要打死了,然后这样你就可以逼迫他为你完成你的家庭作业,或帮你考试通过。结实耐用,喂啥都吃……
当沃尔夫和玛格丽特穿过黑漆漆的房间走近先知时,这位前祭司先生不禁吓了一跳。因为借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沃尔夫看到先知的脸是一个抛光过的曲面,所谓的五官只是几个扭曲的洞!骇得沃尔夫连连倒退。
但退后两步换个角度再仔细看看,沃尔夫才发现,那其实只是一个铁皮面具而已。在微弱的烛火与先知厚实的旧宽袍的掩饰下,看不出来金属的光泽。
沃尔夫就更加不爽了,同行是冤家,本就瞧彼此不顺眼,这装神弄鬼的一套更是令他不屑。隔着桌面上一个晶莹剔透的紫水晶球,沃尔夫挖了挖鼻孔:“兄弟!这招太过时了吧,没有人会对你是谁感兴趣的!”
“是啊”先知不喜不怒地说“如果你觉得一张被烧毁了的人皮有什么值得欣赏的,我会摘下面具的。”
玛格丽特感觉自己真是办了件蠢事:带着祭司去找先知,带着农村来的神棍去找城里的神棍。
上次两个文化人(沃尔夫和阿尔泰子爵)会面后,沃尔夫大败留学生的故事已经在海斯特堡的传得飞起。村民们都说最后沃尔夫召唤出了龙,暴力解决了问题。听到这些门口扫地大妈的谣言,阿尔泰子爵气得三天没吃好饭。
但据说最早的版本来自于某个纯真无邪的小丫头,她偷偷跟自己的贴身女仆说,在那一夜,沃尔夫叔叔把阿尔泰老师修理的很惨。
莫非这回两个神棍的对决将轰动整个卡德加特?传闻升级为,最后,为了争夺玛格丽特,沃尔夫的龙和先知的远古巨人同归于尽了?
“奥丁在上”玛格丽特痛苦地闭上眼“请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不知奥丁是不是听到了玛格丽特的请求,似乎沃尔夫并没有找先知晦气的打算,先知似乎也不打算和这个浑身酒气的同行吵架。两个人微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沃尔夫率先做出了让步:“好吧,先知兄弟,我喝了些酒,情绪有些激动。请多见谅。”
“无所谓。我们都是奥丁忠实的仆人,只是偶尔有误会。”先知倒也率真,只是声音里似乎多了几分得意,但很快又严肃认真起来“祭司朋友,每一个人在第一次见到我时,我都会给他们提出一个问题的机会。这将是他能见到的、最详尽的回答。请问你准备好你的问题了吗?”
“准备好了。”沃尔夫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诡异地笑道“你是说让我看到?不是听你编造的托词?”
先知似乎也在默默地笑:“把手放在这个水晶上。”
沃尔夫依言做了,斜着眼瞅着先知:“这样?”
先知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手也放了上去:“可以,问吧。三思而后过问。”
“……”沃尔夫低着头寻思了一阵子,猛地抬起头“我想要知道,我,沃尔夫的未来!”
先知轻轻拂过在烛光下泛着荧光的紫水晶球,轻轻说道:“闭上眼,看吧!”
沃尔夫只觉得那紫水晶中央闪过一块刺眼的耀斑,登时忍不住乖乖闭上了眼。沃尔夫表情中的不屑刹那间烟消云散,转换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震惊。
先知看着一脸紧张的玛格丽特,小声说道:“玛格丽特夫人,如果您想知道沃尔夫先生看到了什么,请直接问他,这样也可以帮他更快地看到他的未来。”
“那……我不会打扰他吗?”玛格丽特也压低了声音,担忧地问道“他这样子好怪。”
先知似乎在苦笑:“实不相瞒,按理说,这种引导工作应该由我做。但你也看到了,沃尔夫先生对我信任有限,我还是觉得您更能胜任这个任务!”
玛格丽特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问什么都可以?”
先知答道:“当然要与未来有关。”
玛格丽特深吸了一口气,思索了几秒,问道:“小狼,我是墨,你能听到我说什么吗?”
“能。”沃尔夫闭着眼说“我只能听见你的声音。”
玛格丽特继续问:“那告诉我,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看到了一座城!”沃尔夫皱着眉“一座半岛上的城!”
玛格丽特来了兴趣:“斯瓦迪亚人的城?”
“我不知道。像又不像。他们似乎有好多人,还有骑兵。”沃尔夫回答模棱两可“但我知道那不是诺德人的城。而且我能看到,我正站在城下。”
“你在做什么?”玛格丽特似乎也感觉到不大对劲,这确实不像是一场游戏“在参加战斗?”
“不,我在指挥战斗。”沃尔夫的声音似乎因适应而显得更有了底细“我在围城,我在试图夺取哪个城市!我看到了托曼,看到了卢瑟,看到了安度因,还有许许多多我不认识的人。他们的表情好狰狞,身上染着血,挂着彩……”
“你有多少人?”玛格丽特攥紧了手心“你为什么攻城?”
沃尔夫低下了头:“我不知道,那些士兵,他们站在草地上、站在船上、站在古旧的城垣上,我数不清!我也不知道我为何攻城……但我能看见他们的悲愤。”
沃尔夫的语速越来越快,表情越发的扭曲:“等等,他们在看同一个地方!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他们在看我,在看我!啊哈哈哈哈,在看我!”
沃尔夫突然站起了身,闭着眼,在这昏暗狭小的房间里大声说道:“诺德的士兵们,我们已经牺牲了许多人,而今天,我们会牺牲更多!但我们将在着异国他乡建立第一个家园,我们从此不再流落海洋!奥丁的勇士们,我们过去取得了无数的胜利,而今天,我们将取得更多的胜利!”
“杀啊!”沃尔夫歇斯底里地大吼道“这座城市是我们的!拿下……”
“拿下哪里?”
沃尔夫终于支撑不住,虚脱一般倒在地上。玛格丽特失望滴叹了口气:“不好玩,能再来一次吗?”
第39章 先知与船长(中)()
沃尔夫虚弱地趴在桌子上,像一条得了哮喘的死狗,佝偻着瘦小的身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玛格丽特非常地怀疑,这么一个东西真的出海时不能死在船上?
要知道,诺德人的龙首战舰绝对谈不上舒适安全,漫长的航行过程中需要忍受暴露在甲板上的风吹日晒。虽然有帆布雨遮,但仍是逃不了寒冷和风暴。
像沃尔夫这种诺德吃苦耐劳基因不断退化的战五渣渣,估计按现在的身体素质,只怕是去得了卡拉迪亚回不来。
“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玛格丽特一脸关切而无奈地帮沃尔夫拭去额头的汗“感觉用不用看医生?”
“感觉……?头疼的要死呗!”沃尔夫半死不活地晃晃脑袋“虽然吧,感觉脑子不像是自己的,但我猜……我应该还死不太了。”
先知敲了敲神秘而瑰丽的紫水晶球,眼神透过面具与玻璃聚焦在沃尔夫身上:“怎么样,祭司朋友,未来是否如意?”
沃尔夫挣扎着给了他一个白眼:“成!算我认栽,我感觉很真实就是了。但我不解的是,半岛上的城,在哪里?”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先知淡淡地说道“何况……你没有地图吗?”
地图,或许生活在高科技时代的人觉得很无所谓,地摊上十块钱随便挑随便选。但在卡拉迪亚,最先进的侦查工具是库吉特的侦查骑兵。绘制一幅地图,甚至需要一个人的一生来完成。而且由于主要出于政治军事目的,地图轻易不会外泄。对于生产力低下、造把日耳曼剑都要血命的诺德人而言,地图则几乎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不过,话说回来,先知其实也没有错。沃尔夫好歹是来自几代单传的祭司家族,怎么说也应该有几分能耐。手头没有几张地图,你也好意思自称是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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