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土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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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土商-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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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杏山冷笑一声,暗想,“通融?你夺鸿丰时,可想到对郭氏兄弟通融?”他一脸的坚毅,“龙老板,我手下这三十多名兄弟,七十多只眼,可不是长在脑顶心,什么都看不见,我若是通融了你,怕到时没人通融我呀!”他说,“说什么也没用,不是我要砸你饭碗,实在是租界有租界的秩序,禁止私运烟土。”

龙邵文点点头,“我也不怨沈探长砸我的饭碗,谁让我在你手里落了短。”他抱拳说,“山不转水转,光棍做事落槛,既然这样,兄弟告辞了。”他转身就走,对价值巨万的烟土,不带一丝留恋。

沈杏山知道这下是彻底得罪了龙邵文,但此时他的心中,已经全被贪欲所占。他并非不担心报复,但他相信,在公共租界这一亩三分地上,在洋人洋枪洋炮的保护下,龙邵文即便报复,所为也是有限。

龙邵文回到家中,已是午夜,见他闷闷不乐,正在宵夜的众兄弟忙围上来问原委……龙邵文素爱热闹,因此龙公馆中,每到夜幕降临,必是车水马龙,宾客盈门,日日大排筵席,旦夕豪赌。兄弟多,场面大,家中仆佣随之增加,人们玩牌九麻将上了瘾,闹到午夜还不散场,故而龙邵文特意安排厨房,午夜一过,再备宵夜……众兄弟得知原委,无不义愤填膺,连夜就要组织人手,去抢回被沈杏山抄没的烟土。叶生秋绿着眼睛说,“触他娘!我这就去睡了沈杏山的老婆……”朱鼎发说,“沈杏山这笔香财发的不小,英国佬肯定不知道他背地里搞了这么多货,等上几天,他若是真敢私吞咱们的货,咱们拼着这批货不要,也要去工部局撕开他的面罩!这次说什么也要把他扳倒,不然以后的生意再也没法儿做了。”

龙邵文心中思虑万千,一会儿琢磨着请王铁飞出手,干死沈杏山这个二鬼子,一会儿又琢磨着请张懿鸣出面,找沈杏山说情。但他知道这两条路都行不通,王铁飞固然能杀了沈杏山,但这批关系到兄弟们身家性命的烟土也就此报销。张懿鸣固然可以出面要回烟土,但必将在沈杏山面前落了短,那他禁烟专员的面子,可就被自己扒得干干净净。

俞文征突然说,“我刚得到消息,这次国际禁烟大会,原定在公共租界召开,可不知什么原因,却突然改在了法租界,阿文,你同张专员有交情,可以向他询问,这改换地点的背后,有没有什么说道儿?”

龙邵文拍着腿,“一定是沈杏山……”

章林虎眼睛圆睁,“阿文,声名狼藉的沈杏山怎么了?”

“国际禁烟会议为什么一开始定在公共租界召开?”龙邵文连问带答,“那是因为公共租界面积大,土商多,北洋政府正好借着国际禁烟这股东风,趁机在公共租界这块全国最大的租界禁了烟,向民众表达政府对鸦片的态度。”他详细分析,“上海九成的土商都在公共租界,一旦在公共租界禁烟,势必会影响到租界内大小烟土商的生意,这些财力雄厚的土商哪肯坐以待毙,要想继续发财,这禁烟会议就决不能在公共租界召开。”

朱鼎发明白了,他接着说,“沈杏山更不愿禁烟会议在他的地盘召开,烟土商是他的财神爷,真要是在公共租界召开禁烟会议,土商势必另寻出路,最大的可能就迁往法租界发展,到了法租界,可就到了黄麻皮的地盘,沈杏山再想从黄麻皮手中讨回这些土商的保护权,可就难上加难。”

“对!所以沈杏山一定是走了张懿鸣的关系,改变了禁烟会议的地点。”龙邵文暗骂,“奶奶的沈杏山,老子早跟你说过山不转水转……”他说,“我这就去找张懿鸣,说服他再把禁烟会议改在英租界。”

……罗伯特看着沈杏山,“你这次干的非常漂亮,如果国际禁烟会议真的改在法租界,你可是为我立了首功一件。”

沈杏山弯着腰,“北洋政府禁烟的张专员一到上海,是我首先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去对他进行了接待,从他下火车伊始,直到住进礼查饭店,始终是我全程作陪,他亲口答应我,要把这次的禁烟会议,改在法国人的地盘,这样咱们大英国在国际上的脸面,也就保住了,工部局也不用就辖区内鸦片泛滥一事,做出任何解释了。”

罗伯特笑了,“沈,你这次临危受命,帮了我的大忙,回头我去领事馆给你申请勋章,给你奖赏。”

沈杏山高兴的同时,黄金荣却在大发着脾气,他黑着脸怒斥着金廷荪,“禁烟会议如果一旦改在法国人的地盘,不但咱们的生意全得泡汤,法国人的脸面也将因此而荡然无存,你给老子说,你的事体是怎么办的?为什么到现在连禁烟专员的面都没见过?”

“大意了,黄老板。”金廷荪作着深刻检讨,“禁烟会议在英国人的地盘举行,是早就订好的方略,谁知却突然改在法租界,一定是这位禁烟专员私底下同英国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同英国人达成协议?触他娘!怕是同沈杏山达成了协议吧!沈杏山本来已被赶到静安寺捕房,却突然被罗伯特给招了回去,还升了职,怕是与禁烟会议的举办地点有关吧!”黄金荣不安地在地上走来走去,“这一改地点,咱们的工作可就白做了!那些本已答应迁到法租界发展生意的土商,肯定会改变主意!”

杜月笙晃着大耳朵进来了,“黄老板,禁烟官员叫张懿鸣,现住在礼查饭店,他来上海的起居生活,全都是沈杏山给安排好的。”

黄金荣一听,心里更烦躁了,他挥着手,“触那,赶紧去找路子,想办法接触禁烟官员,要不惜代价把他拿下,别都聚在这里等死!”

……龙邵文问张懿鸣,“阿哥!听说禁烟会议改在法租界了?”

张懿鸣叹着气,“没办法啊!禁烟要想出点成绩,还得指着英租界那个探长沈杏山帮忙啊!”他摇着头,一脸的无奈,“我初来上海,两眼一抹黑,明察暗访了几天,原先满街都叫卖的烟土,却像是长了翅膀,一下子不翼而飞,我是连一两烟土都见不到啊!英租界清明如此,这禁烟会议,又怎么好意思在那里开……”他犹豫着说,“阿文,禁烟工作阻力大!我奉命前来禁烟,到时候若不干出点成绩,有人还不得说我徇私枉法?洋人更会借题发挥,说什么租界清明,明明没有烟土贩子,是中国政府硬往我们头上栽赃,把中国屡禁不止的鸦片毒害,赖在我们洋人头上……”张懿鸣苦笑着,“我明知道八九成的土商都在英租界,可是没办法!见不到啊!沈杏山答应我,只要我改变了会议地点,到时他一定会扔出来几个小烟土商让我去抓,给我脸上贴足了金,不瞒兄弟,他事先已经给我透露,这份被扔出来的土商名单,你鸿丰赫然在列,不然我怎么知道兄弟也是干这个调调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禁烟大会(三)

龙邵文明白了,沈杏山一定使出了障眼法,把土商全都藏了起来,他想,“沈杏山真他妈的歹毒,居然用这招儿来逼张懿鸣就范,还把老子也列在被惩治的土商之列……”他说,“阿哥,禁烟会议要想获得成功,只抓几个小烟土商不算风光,倘若在禁烟当日,能搞上百八十箱的烟土当场焚烧,把场面做的热闹,那才会面上有光,如果只抓几个小土商,缴获个烟土十箱八箱,烧起来火光不旺,政府在租界召开的这次禁烟会议,就等于是打了自己的嘴巴,阿哥,到时怕你交不了差啊!”

张懿鸣心中犯着愁,“自打我来到上海后,鸦片似乎在一夜之间就禁绝了,不见了踪影,害的我是有劲儿也使不上,我也想把禁烟的场面做的热闹,可又从哪儿搞那么多的烟土来烧……”他长叹着说,“这份差事接的万分后悔,心里烦闷呀!”

龙邵文说,“阿哥不用烦闷,也用不着受沈杏山的要挟,禁烟会议也不用改变初衷,去什么法租界,现场焚烧的烟土我来帮你解决,到时我给你提供一百箱土,专门给你烧着玩儿。”

张懿鸣摇着头,“一百箱烟土?那可是会破产的,我知道你仁义,可我也不能拿你的身家来染红顶子。不行!不行。”

龙邵文说,“阿哥,不知有多少人都想走你的门路,只是他们摸不到门,一百箱土不用我出,到时自然有人给你送上门,阿哥!你就等我消息吧!”

……马祥生听龙邵文张嘴就要一百箱烟土来烧,惊的嘴都合不拢,“阿文,你发烧了吧!一百箱烟土要多少银子!你算不过来帐?黄老板不可能答应。”

龙邵文笑着把想法对马祥生讲了,他说,“把我的意思转告黄老板,我想黄老板肯定有办法,就算黄老板没办法,杜月笙也总有办法,三鑫公司现在风生水起,黄浦滩边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一百箱烟土,不过小意思。”

上一年年初,黄金荣、金廷荪、富孀“阿金”三人在法租界维祥里合伙开了一家烟土公司,因三人的名字中都有一个“金”字,故名三鑫,其后杜月笙、张啸林逐渐入主三鑫,并挤走阿金,成为大股东。公司初始,以销售抢劫来的烟土为主,可随着生意的扩大,三鑫公司逐渐包揽了法租界全部烟土的零售与批发。虽然尚不能与公共租界那些大的烟土商相提并论,但业务也是蒸蒸日上,大有与之分庭抗礼之势。

马祥生嘴角带笑,“这难以启齿的事情,你总是找我当冤大头,我看,这次你还是亲自去找黄老板说!”

龙邵文摆着手,“黄老板的脾气你知道,但凡让他掏腰包,他总是先发一顿火之后,才能想明白,算啦!我就别去触他的霉头。”

当日午夜,龙邵文正在牌九桌上掀牌瞪眼,大呼小叫,门人进来递上拜帖,“杜月笙杜先生求见。”龙邵文一推牌九,“客堂相见。”

杜月笙撩长袍坐下,不遮不掩,落落大方,直接挑明来意,“祥生阿哥的话已带到,我来见龙先生,就是代黄老板前来回话……”他拿起茶碗,轻轻吹了一口上面的浮茶,“开会地点如果定在法租界,对刚刚起步的三鑫公司来讲就是灭顶之灾。土商本就是英租界居多而法租界居少,法租界果真开上一次禁烟大会,本就为数不多的土商恐怕就都要跑光……”他看着龙邵文,“黄老板的意思是,如果一百箱烟土能让这次的禁烟大会仍旧留在英租界,三鑫愿意担负,烟土此时就在三鑫的仓库,可随时交付。”

龙邵文说,“黄老板这次救了张专员的场,其余的事情自然好谈,张专员住在礼查饭店二楼八号!我想你还是亲自登门表达诚意……”他说,“现在已是午夜,你何不就在这里暂时安歇,牌九,麻将任杜先生自选。”他又说,“为了禁烟的事情,张专员日日忧虑,气色很是不好,他夫人又远在异地,孤夜难熬,床头冷清,让我这个兄弟很是过意不去。”

杜月笙脸上带着笑,说:多谢指点。

又一天,张懿鸣请龙邵文过去,开口就问,“沈杏山扣了你的烟土,你怎么不对阿哥说?”

“阿哥身负禁烟重任,我说了,怕阿哥难做……”龙邵文问,“阿哥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杜月笙告诉我的……”张懿鸣一伸大拇指,“你的朋友杜月笙是个人物,他谈吐不凡,沉着冷静,礼貌客气而又不失气度,非但给我带来了一百箱烟土的重礼,还给我列了一张单子,写着黄浦滩头所有烟土商和其保护人的名字……”他轻弹着单子,“太重要了,只要有了它,这次禁烟一定会功德圆满。”他把单子递给龙邵文,“兄弟,你给把把关,看有没有什么出入。”

龙邵文知道张懿鸣是想让自己再筛一遍,自然是心领神会,心照不宣的笑着接过,看完后想,“这单子上面还有几家大商行没有列出来,他们都是一些根深靠山强的土商,杜月笙不想阿哥为难,此人做事,心思缜密,了不得。”

张懿鸣说,“沈杏山不是扣了你的烟土么?杜月笙已经定好了地方,请柬也帮你写好,晚上你约他吃饭,我去给你捧场。”

龙邵文摇摇头,“我给他送请柬约他吃饭,怕他不给面子,我又不好在请柬上注明阿哥的名字……想请他出来,难啊!”

“你就派人送请柬吧!杜月笙给我打包票,说沈杏山见到请柬,一定会准时赴宴。”张懿鸣突然神秘地笑笑,压低声音,“兄弟,丽英真是个好女人,腿长腰细,乳大丰臀,阿哥极承你的情。”

龙邵文一怔,随即明白,“给张懿鸣找女人的主意是自己出的,杜月笙这样做,是不愿夺己之功,掠人之美。”

……沈杏山接到龙邵文派人送来的请柬,一笑置之,“老子跟他没交情,不去……”他信手翻开,正要扔到一边,可一看请客地点,居然是“倚虹楼”,顿时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心想:上次黄麻皮在那里扇了老子两记耳光,你龙邵文在这里设宴请老子,摆明了就是在笑话老子……”他对来人说,“回去告诉龙邵文,本探长准时赴约。”

临赴宴前,沈杏山吸取教训,点了三十名巡捕,让他们埋伏在倚虹楼左近,以便一有情况,尽快声援。他又喊上八股党的兄弟,身强体壮的杨在田,鲍海筹一同赴宴,他要把从黄金荣那里受到的侮辱,一股脑地发泄在龙邵文身上,他想,“黄麻皮不是打了老子两记耳光么,今天晚上,老子要打你龙邵文两记耳光,一来把你当做是黄麻皮出口恶气;二来也灭灭你这王八蛋的威风;三来告诉你,这就是你敢嘲笑老子的下场。”

为防止鸿门宴,也为防止龙邵文狗急跳墙跟他玩命,他还特意在胸前裹了几层厚厚的绸缎,绸缎韧性较好,刀扎不透,还能防枪弹。杨在田看见,斜着眼表达不满,“大哥,你现在是大英巡捕房华捕股的探长,倚虹楼在你的管辖范围,哪个敢动你?怎至于这幅僵尸的打扮!”

沈杏山想想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吃顿饭武装成这样,这要是传了出去,一定会塌台丢人失颜面。他狠狠心,“大不了人死鸟朝上。”他又一层层把绸缎从身上解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禁烟大会(四)

夜间,马路上那几盏幽暗的路灯,照着倚虹楼的招牌微微反光,沈杏山咬牙切齿,“耻辱呀!奶奶的,今夜过后,老子定然找个借口,拆了这倚虹楼的招牌。”他见巡捕都已就位,带着杨在田与鲍海筹,小心翼翼进入包房。他见包房中只坐了龙邵文一人,心稍微放下,也不就坐,只站在那里皱眉,“姓龙的,你案子犯了,有什么事情捕房说吧!”他看看自己的巴掌,本想冲上去就扇他两记耳光,却没那个胆子,只挥着手,“把这个鸦片贩子,带回捕房问话。”

龙邵文指了指椅子,示意让他坐下说话,“沈探长,陪我一同等个客人吧!”

沈杏山的心就像是被揪了一下,警觉地看看门口,鼻中哼了一声,“真是笑话,你的客人要老子陪着你等,龙邵文,你在和我说笑呢吧!”

龙邵文陪着笑,“哪个敢同你沈探长说笑,那关系我身家性命的烟土还在你手里抓着。”他突然指着门口,“沈探长,客人来了。你看看,这个客人,值不值得你陪我一起等!”

“龙先生,你突然让人把我叫到这里,有什么事啊!”张懿鸣似是急匆匆地进来,他视线在沈杏山身上掠过,却并不停留,最终把目光落在龙邵文身上,用手抹了一下刚被丽英亲的沾了口红的脸,“我正在同各界代表商议禁烟大会的事情,接到你的传信,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怎么,还算快吧!没误了你的事儿吧!”

沈杏山目瞪口呆了,“传信?奶奶的,龙邵文面子不小,随便派个人,就把禁烟张专员给拎来了,他们什么关系……”他讪讪地上前同张懿鸣打招呼,“张专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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