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土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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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土商-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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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生秋摇摇头,咽着口水,“小东门外的青莲阁怎么样?青莲阁独门独户,院中披红挂彩,还有一个大天井,档次够高。我听张大老板说她家的娘们一个个骚的厉害,很有些耍头。”

龙邵文哈哈大笑,“好!就听你的。”

小东门外是租界和华界交割的三不管地带。到处肮脏、破败,污水横流,往来的多是一些车夫、苦力、小流氓、小混混、小瘪三、小伙计之类的下等人,所以什么都便宜。而与之一望相隔的租界就气派的多,那面路宽,房子好,来往的、居住的也都是商界名流或银行家等,东西自然也贵,和华界完全是两个世界。只可惜洋人在路那边架起铁网、陈设军炮,又有肚大腿细,鸠形鹄面、皮焦齿黑的安南巡捕站岗,凡中国人进出,每次都要遭到盘问搜身,很是麻烦……

龙邵文虽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在租界过体面的生活,可这个梦想在脑中也仅是一纵即逝,那样的生活太遥不可及,他想:能在华界生活的象鸿源茂大老板一样就不错了,只要有衣服穿,有妓女睡,有烟土吃,也差不多就是上等人的生活了。

小东门的夜晚比白天还热闹,十六铺横马路两侧,那青砖灰瓦的小平房里,烟馆、妓院、赌台,家家都灯火通明的。在此拉客的妓女,个个都练有一双火眼晶晶,能很快从人潮中分辨出哪一个是上门的嫖客,哪一个是正经的路人。龙邵文和叶生秋在此一出现,就像是鸡窝里飞来了凤凰,马上惹得众老妓群相争逐。众多坐在单间门面房门口等客的妓女,在瞬时就一拥而上,像是久未饱饮人血的蚊子,只拼了命地把二人向身后狭小的房间里拽……

“我们是过路的……”龙邵文招架着,解释着,“诸位阿姐行行好吧!你看我们像是兜里有银子的样子嘛,烦劳,让让,让让……叶生秋则把头向前一杵,胳膊向后一架,仿若斗鸡般将眼睛瞪起,“都给小爷滚开,惹得小爷火起,可要动手打人了!”趁众老妓受惊吓的瞬间,二人使出吃奶地劲儿,才挣脱了这些妓女的包围圈。

叶生秋“呸!”地啐了一口,“我叶生秋再没钱,也不上这些土娼的床。两年前宝顺水果店的学徒刘阿二就是在这里染上的杨梅大疮,回去没钱治病,被他们老板给赶走了。后来他跟我说,这些土娼不但脏,肚皮上还有一层厚厚的肥油,用手一拽三尺长,就像黄浦滩边法国贵妇手中牵的沙皮犬,你说恶心不?”

龙邵文也“呸!”了一口,“没钱的穷汉才玩儿沙皮犬,咱兜里有钱,哼!要玩儿就玩高档货。”他豪气来了,拍着兜里的二十多块银洋,又颇为底气不足地问,“生秋阿哥,咱们这些钱,够玩儿‘苏帮’窑姐了吧!”

叶生秋很在行地摇着头,“阿文啊!苏帮窑姐现在很吃的开!我听张大老板他们在打牌的时候说,现在正经的苏州、无锡窑姐难得啊!他们大都上了租界的‘长三堂子’充当倌人、阿姐了,早都不像野鸡那样轻易地陪人睡觉了!就算是差一点的常熟女,也都在‘长三’充作了姨娘,没面子的寻常人也是碰不得的。照我看,咱们就在‘扬帮’中挑两个上乘窑姐儿玩儿吧,听说姿色也不差于苏帮呢!”

混在小东门日久,龙邵文在耍钱时也经常听赌客谈起妓女的好坏,虽没亲身体验过,但听得多了,也知道上海妓女大体分为“苏帮”、“扬帮”,苏帮妓女多数都是从苏州、无锡、常熟交界接壤的四乡而来,扬帮妓女则来自镇江、扬州四乡。苏帮妓女为自抬身价,很少进入野鸡行当;而扬帮妓女什么都干,混的好的,则进了“青莲阁”之类的娼门,差点的就去当了野鸡或做“马路天使”拉客。其他也有粤闽等地妓女,但属少数。她们充当妓女的原因,多数是因家中贫困而被父母标价出售,专业“开条子”的人口贩子就将他们买来或拐来,转卖给妓院。还有就是那些意志薄弱的少女,受同乡妓院老鸨的诱惑而堕落平康。

“扬帮窑姐说话声音难听,在床上叫起来,就像是黑乌鸦一样惹人厌烦呐!”龙邵文装作不止一次地嫖过‘扬帮’妓女,他摇着头……

“睡她们的时候把她们的嘴给堵上,就听不到乌鸦般的聒噪了。”叶生秋十分认真地说。

第九章 青莲阁(上)

“青莲阁”的名声虽然响亮,却也是个野鸡店,里面的“姑娘”多数都是没什么身价的过气妓女,为了生活,在此组合搭档操皮肉生意。虽说同样操的是野鸡行当,但此野鸡非彼野鸡,档次还是比混在单间门面房的土娼高了不少。这里的妓女一提起土娼,脸上就会露出不屑,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货。仿若她们干的就是什么高尚职业,而野鸡则下贱的提起来都怕脏了嘴……

“青莲阁”门口那两盏彻夜通明的红灯笼,像两只血红的眼睛,在暗夜中格外刺眼,叶生秋望着灯笼,轻轻地捅着龙邵文,“到了。”龙邵文“嗯!”一声,挺直身子,装作很轻车熟路的样子,拉着直往他身后躲的叶生秋朝里走,叶生秋突然脸红了,红的就像是被秋霜打了的柿子,红中还透着一丝因不安而带来的焦黄。他小心翼翼地跟在龙邵文身后,时而瞪大眼睛,四下张望着。

来妓院买春快活是龙邵文长期以来的心愿,如今虽得偿所愿,但内心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看着雕花窗格子上糊着的让人浮想翩翩的粉红色苔纸,他兴奋中还露出一丝怯,手也有些微微发抖,不知兜里的二十多块钱能不能应付下来这里的场面……”待客的姨娘出来了,见是两个“半生瓜”,心中窃喜却冷着脸,装作一副高贵的样子,“叫姑娘么?先打茶围吧!再摆桌花酒请姑娘们吃吧!”

“档次高的让人生疑……”叶生秋低声说,“你听说过青莲阁有打茶围、吃花酒的规矩么?难道不是来了就睡,睡完了提裤子就走?”

龙邵文点点头,心下突然惶恐了,手心渗出汗了,“妈的,不懂规矩丢脸呀!”他强自镇定下来,看着姨娘微微一笑,“很久没登门了,有些生疏,妈妈再介绍一下规矩吧!”

姨娘冷笑着,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打茶围小洋三角,吃花酒小洋五角,乾铺费一块,姑娘的赏钱另算。”

“便宜!要知道这么便宜,老子早就来了,何必等到今天。”龙邵文笑了,心宽了,暗骂,“奶奶的,老子还以为这里住着的都是玉皇大帝的干女儿,寻常人睡不起呢!”他不露声色,“嗯!还是老价格,看来妈妈不欺生!”

“诚信第一!我们做的可都是回头生意。”姨娘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有瘟生肯花冤枉钱打茶围、吃花酒,还装作是熟门熟路的样子,难道不该笑吗?她问:两位少爷有熟悉的姑娘么?

“少爷?”叶生秋看着自己脚下的新皮鞋得意了,“这就代表身份!就算借完乾铺没钱会钞,把鞋脱下来抵给姑娘也够了。”他突又心疼起来,“这双鞋小爷是的第一次……”他这里无端矛盾着,龙邵文却皱着眉,“相熟的姑娘没有,妈妈给介绍吧!一回生二回熟嘛!”

“跟我来吧!”姨娘抬起手,“请吧!二位少爷!”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看着自己抬着的手,像是在看一把刀,一把宰客的刀,今夜这把刀注定不会抡空,两位“少爷”难逃厄运……

花酒摆好了,翠莲与翠萍来作陪了。她们姿色倒是不恶,也风骚撩人,美中不足的就是年龄有点偏大,大到能做龙邵文与叶生秋的妈妈了,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总睡男人的腥涩味儿,味道很重,像锥子一样从浓浓地香粉味儿里刺出……姨娘说:大有大的好!懂得心疼男人,小女人只知道索求,不可靠呢……叶生秋只顾显摆着自己的新皮鞋,只要有人欣赏,大一点倒无所谓……龙邵文不满了,他皱着眉想: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睡个妓女比吃顿饭还便宜,老子兜里有钱,凭什么给自己找个娘啊……他说:姨娘,换换吧!至少要换两个同我们年岁相当的吧……姨娘的脸又冷了,“怎么!要换头牌小红宝么?”龙邵文不敢说话了……小红宝在嫖客中的名气很大,她是从“长三堂子”里被“青莲阁”挖过来的红妓,青莲阁的头牌!她出面接待的都是小东门附近的名流,什么昌盛元水果店的李老板,福祥杂货店的王老板,或者是鸿源茂瓷器店的大老板张通祥。象龙邵文这样的小瘪三、小伙计,无论兜里有没有钱,小红宝是不肯屈就的。虽然姐儿爱钞,但也不能自贬身价啊!若是来个人就可以点小红宝出台,那她小红宝的身价早晚要掉,那些有头面的人物又怎可能与车夫、苦力等共同享用她!为了长远的利益,她必须有所拿捏,在“青莲阁”,是她选客人,而不是客人选她……

翠莲眼中泛着红血丝,依偎着龙邵文,却对叶生秋抛着媚眼,“切!”了一声,“小红宝是长三堂子‘荟芳楼’的过气货,不过是会像戏子一样说白,要论真刀实枪,她的功夫比我们可差的远呢!”

翠萍拍着手,“对!对!说白有什么难,想听说白,上戏园子呀!跑这里来干什么?男人找女人不是买春么?”她的眼睛周围透着黑青,媚眼一抛,带起一片褶皱,仿若春风吹过湖水泛起的涟漪。

“对啊!”翠莲又附和着翠萍,戏耍着龙邵文他们两个“半生瓜”,“男人都说长三堂子好,是!是好,打个茶围最少就得三块,再想玩儿些别的,那花费可就多了,是这里的数倍都不止。能去那里玩儿的起的人,又怎会瞧得上小红宝呢!”

龙邵文心底释然了,“这两个婊子说的倒有几分道理,虽说一文价钱一文货,可银子也不能白花!”他笑着去搂翠莲调戏,还劝着叶生秋说,“生秋阿哥,放开点,既然来玩儿了,就玩儿的豪爽点啊!”

叶生秋点点头,眼皮却依旧耷拉着,还在看自己的新皮鞋……翠萍“哎呦呦!”地说,“没碰过女人么!害羞呀!”她笑着夹了菜,送到叶生秋嘴边,见叶生秋张嘴吃了,又倒酒给叶生秋喝,叶生秋也喝了,眼睛却还在看着自己的新皮鞋。翠萍急了,抱着叶生秋又搂又啃的,劣质的胭脂蹭了他一脸的红,叶生秋只忍受着,双手却依旧规矩着……

龙邵文在翠莲的鼓励下,逐渐放开了手脚。一会儿就迷迷糊糊了,两只手东一把、西一把地摸在翠莲的奶子上。翠莲马上就不耐烦了,姨娘嘱托过她,“尽快办事儿收钱,两清后再接着做下一单买卖。”可眼前的客人似乎耐心的很,总在外围游走,就是不入主题。她急了,跺脚喊,“侬怎么拎不清啊!”龙邵文怔了,“奶奶的,多么强悍的窑姐儿啊!居然如此对待客人……”只是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他实在是没经验……

对叶生秋又啃又搂的翠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对翠莲说,“我这里结束了呀!”翠莲“啊!”地回头看,叶生秋仿若老僧入定般地低着头,裆下殷出一片湿痕……翠莲见状急了,只把龙邵文拉到床上,掀下帷帐,强行脱掉他的裤子,口中数着数,“五四三二一!”数完后她也笑了,下床掐着腰,“我也结束了呀!”龙邵文沮丧了,“老子的第一次啊!”他抬头去看叶生秋,想得到一丝慰藉,叶生秋低头看着鞋,一滴眼泪掉在了鞋上,又从鞋上滑到了地上……

龙邵文苦笑着想:生秋阿哥其实比我幸运,没有把第一次交到老妓手上。”

翠萍与翠莲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起身离开了。她们连扭动着的腰肢都带着笑,“青莲阁是论次数算钱的,钱到手了啊!”

青莲阁欺生,打茶围、喝花酒、借乾铺、外加赏钱,一共要了龙邵文八块光洋,姨娘笑着赞:真是大手笔的瘟生,还是你们两个经验足,有办法,就算小红宝赚八块,怕也不止陪客人一个晚上呢……她看看自己的手,想:真是一把快刀……她安顿翠萍与翠莲休息一会儿,好再接再厉,她要去催两个瘟生结账了……

第十章 青莲阁(下)

龙邵文已经沮丧着准备掏银子离开了,青莲阁的院子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院子里的姑娘们,来这里找乐子的爷们,都听好了……”

龙邵文大惊,“来强盗了!”他把钱收了,“一会儿再说吧!”他捅破窗户上的苔纸,眯着一只眼睛向院子里看……不大的天井中站满了手持火把的壮汉,领头的一个壮汉又高又大,手里拿着钢刀,穿着对襟的短衫,露着胸,光着头。火光下,光头上一棱棱的刀疤清晰可见。此刻他正撕开嗓子喊着,“奶奶的,你们都乖乖地待在房里不要动吧!冤有头、债有主,爷们儿今天到这里是找一个叫任江峰的王八蛋,与旁人无关,不想受牵连的趁早关好你们的门,免得受了惊吓。”

叶生秋爬到龙邵文身边,“怎么办?啊文,他不让咱们动,咱们今天是走不了!”

龙邵文腿抖着,心慌着,“别怕!满头刀疤的光头汉子不是说了嘛!他是来找什么任江峰,跟与别人无关。”叶生秋点点头,爬到床上蒙了被子,掀开一条缝,“刚才没过瘾啊!觉得憋屈啊!”龙邵文颇有同感地啐了一口,“生秋阿哥!咱们被那两个婊子耍了,改天再来报仇吧!”

“任江峰,你敢打我威信社的兄弟,就不敢出来跟爷见上一面?你奶奶的孬种,爷看你就是个只会藏在婊子裤裆里的狗熊。哈哈!袍哥怎会出你这样的胆小鬼。”光头汉子手中的钢刀一闪闪的,他呲着嘴狂笑着,显得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隔壁屋子里传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徐德武,瞧你那满头的刀疤,就知道你是个挨打的脑袋。你搅了老子的性致还辱骂我袍哥,是不是活腻了?”

叶生秋又把被子掀开一条缝,“阿文!这个光头刀疤汉子就是德爷!邻屋的这个人可惹了大麻烦,搞不好,他要横着出去了……”龙邵文的眼睛从门缝里盯着徐德武,“大名鼎鼎的德爷,天天听人提起他,原来长的竟是这般丑陋摸样。”他压低声音说,“隔壁这人敢骂德爷,也很了不起。”

“触你娘!原来你就会躲在婊子的裆下发威……”徐德武怪叫了一声,擎着钢刀冲了过来……龙邵文害怕了,隔着门缝祷告:任江峰在隔壁呢!你可不要找错了啊……他“嗖”地窜到床上,和叶生秋一起蒙在被子里,大气也不敢出。隔壁房间的门被踹开了,“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龙邵文的心踏实了……

打斗声没持续多久就停歇了。龙邵文从被子里爬出来,拉了拉叶生秋,“好像没动静了,快走!”叶生秋跳下来,“青莲阁吓坏了客人,嫖资不用付了吧!”龙邵文想:生秋阿哥心细啊!居然没忘了嫖资……他说:付了吧!下次再来找两个婊子复仇,不然不好见面……他才把钱放在桌上,隔壁就传来嘿嘿地几声干笑,“徐德武,念在青洪两门的渊源,老子今天不杀你,先留着你的狗命,不过老子要问你一句话,到底是你青帮‘威信社’的兄弟强,还是我洪门‘白极公’的兄弟横。”

“任江峰,你杀了我吧!我威信社不出孬种。”

“杀你?嘿嘿……”任江峰冷笑数声……龙邵文只听得一声惨叫,跟着任江峰说:再给你光头上留点纪念,带上你的人滚吧!……

徐德武人倒气势在,狠狠说:爷可不领你的情!你要是识相,就连夜滚出十六铺,不然爷跟你没完。

“哼!”任江峰一句话也不说。龙邵文听到了隔壁屋中传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知道,肯定是徐德武带人走了。

又等了一会儿,龙邵文听到隔壁一点动静也没有了,拉起叶生秋蹑手蹑脚地跑出了青莲阁……叶生秋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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