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城天下- 第87部分

方怀发现和他做了同一个动作，冷哼了一声，立刻别过脸。

他向来和云卓不对盘，也难怪，少年血热，崇拜武力，总觉得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百无一用，也就是在封州大战里云卓施以计谋智退敌军，把西漠皇子娑末罗围困于封州，几乎将其瓮中捉鳖，这才稍有改观。

不过还是抹灭不了他对书生的不屑一顾，只是那种轻视已有了很大的收敛，平常很少表现出来。

苏云卿觉得他只是犯别扭，其实在方怀内心深处，恐怕也是对云卓佩服有加，只是之前就与他不合，这次怎么也不能轻易示弱。挣扎于青春期的少年多少有个脾气，苏云卿也不多说什么，这个事得自己看明白，别人说得再多反而更加重他的逆反心理。

“你算什么东西瞎了你的狗眼敢拦本大爷的路，来人，把他扔出去”一道嚣张跋扈的声音极其不和谐地响起在楼梯口，接着有不少人踏上三楼。

那人油光满面肥头大耳，却偏偏附庸风雅，手里抓着一把折扇，在两位小厮的搀扶下噔噔噔走上了二楼，每走一步，木板嘎吱响一次。

他的出现让正在饮酒高歌的将士们警戒地站了起来。即使是在安逸平稳的京城里，也没有谁丧失士兵的本能。

这才是从无数死人堆里走出来的风云骑兵。

那人趾高气扬地走上二楼，胖胖的身躯被鲜艳的绫罗绸缎包裹，像一个圆滚滚的球。“你们也配坐在天然居里吃饭哼，叫掌柜的来，本爷我要包下整个二楼的雅间，让这群贱民滚出去”

何掌柜匆匆走上楼梯，满脸堆笑：“不好意思，齐公子，小店二楼三楼已经被人包下了，齐公子您屈尊在一楼用餐可否？这次酒菜小人做东，一分钱也不收。”

“什么？”那个姓齐的公子叫得像杀猪一样尖厉：“何大聪你好好看清楚了谁是你大爷你齐大爷请朋友喝酒什么时候不是在二楼的雅座？少说废话，要么赶他们走，要么等着大爷赶你走，你何大聪能不能在京城呆下去还不是大爷我一句话的事”

他身后的一群狐朋狗友也喧嚣着起哄：“就是就是在京城敢得罪齐固山齐大公子，活腻歪了你”

何掌柜鼻梁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勉强道：“这个……小店做了近百年的生意，从来也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语外之意竟是委婉的拒绝。

云卓一直打着稍安勿躁的眼神，方怀被云卓按捺住没有开口，直到此时才冷冷地瞥了那个齐公子一眼，又对同袍风云骑弟兄们一挥手：“没事，大家坐下，继续喝酒。”

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八章　给我兄弟道歉

第八章　给我兄弟道歉

自庆功宴之后，方怀行动谨慎了许多。他也知道京城乃是非之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武，切记要忍。

他一开口，齐固山把视线转移到方怀身上，嘿嘿地对着他阴笑不怀好意，脸上的表情高傲阴鸷：“看起来很面生啊新来的？从外地来的也不知道入了京城先拜拜大爷的码头？”

方怀还没开口，他身后的王勇霍然站起来。有几个士兵的渐渐逼前，杀气腾腾地怒视着这群纨绔子弟。

“怎么的，想挑事啊？”齐固山挪着肥胖的身躯，拳头“砰”地一声砸在八仙桌上，顿时汤水淋漓四溢，碟啊碗呀筷子等哗啦啦滚在地上。云卓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来不及躲闪，有一碗汤刚好洒在他的衣衫上。

齐固山眼见他坐在轮椅上被泼了一身汤水，哈哈仰头大笑，乐不可支：“哈哈，你们看呐，他是个瘸子他是个瘸子”

这下所有人脸色铁青，都站了起来。风云骑成立至今，还没有被谁折辱到这种程度

方怀使了一个眼色，令王勇带人把二楼楼梯围起来，拳头攥得发白，步步逼近齐固山，一字一句道：“给我兄弟道歉”

“什么？”齐固山也变了脸色，长大至今，还没有谁敢令他道歉。

方怀脸色狰狞，揪起他的上襟，面目扭曲：“死胖子，老子再说一遍，给、我、兄、弟、道、歉”

齐固山见他步步紧逼，动了真格，这才知道害怕，不过他在京城为霸已久，当惯了地头蛇，虽然露怯却也不愿输了阵势，踉踉跄跄退了两三步，梗着脖子冲手下怒骂：“都是饭桶吗？看你家公子被人欺负也不知道动手，你们长了一副猪脑子啊？”

齐固山带了十几个朋友上天然居，又前呼后拥近三十名家丁，仗着自己人数不比对方少，底气也足，叫上所有的手下冲上去揍人。

他的想法没错，方法也没错，只是，他弄错了一件事。

谁说人数多就能打赢？也要看看他遇到的是什么对手。刚巧，这位齐公子不知是不是祖上烧高了香，对上的是苏云卿一手调教从战场厮杀中或者回来的风云骑。

连西漠铁骑见着也要绕着走道的风云骑。

两方不多废话，拉开架势就开打。手上能拿到的椅子、碗、杯、碟、盏、壶捞起来就往来人头上扣。二楼乒乒乓乓，不时有人从楼梯上滚下来，吓得一楼的食客酒菜也不敢吃，都跑出天然居围在外边观望。

齐固山被方怀打得哇哇大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开了酱油铺。他边抱着头边狼哭鬼嚎：“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老子是谁？再不住手，我让我爹把你们都抓进大牢”

方怀哪里会被他吓住，剪手一反，坐在齐固山胖胖的身躯上，一巴掌扇过去，把他打得鼻血横流，狞笑：“你老子？没看到你老子正在修理你这小兔崽子吗？”

他一脚把齐固山踹下楼去。

十几条身体像叠宝塔一样被堆在天然居门口供人欣赏，被压在最底下的倒霉鬼一口血沫子喷了出来，头一歪，昏了过去。

方固山被人一瘸一拐扶着出去，剩下的家丁被王勇等人一瞪，吓得一溜烟滚下楼梯。方固山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用衣袖遮着脸，放下狠话：“小子你有胆，给大爷等着”

天然居的何掌柜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看着一地狼藉唉声叹气。

“对不住了掌柜，把你这里搞砸了，麻烦重新上几桌酒菜，毁坏的东西照价赔偿。”云卓歉然道。

“算了算了，你们赶紧走吧，那个方固山是京城鼎鼎有名的恶霸，肯定不会就此收手。你们再不走，小人我就要遭殃了。”何掌柜皱眉叹气，方怀不屑他唯唯诺诺胆小怕事，一扬眉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一只不堪一击的软脚虾，怕他做甚”

何掌柜摇头：“你们这些后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是家里没有点靠山的，哪个敢在外边为非作歹惹是生非？你知道他爹是谁吗？他爹是兵部侍郎，朝中二品大员。有道是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他家有权有势，何苦和他作对？”

方怀勾起不屑的冷笑：“不过是个小小的兵部侍郎，难道我们会怕他？何况我们上面还有公主……”

云卓脸色不豫，冷冷打断他的话：“住嘴自己在外面闯祸，还好意思把头的名号搬出来，不嫌丢脸么？”

方怀滞了一滞，自知理亏，扭过脸不说话。

没多久，楼下传来兵戈出鞘的声响，凌乱的脚步从周围传来，听声音应该来了不少人。

“把这里给我包围起来”正是去而复返的方固山。

方怀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他还真看得起我”

云卓拉住他：“小五，不许冲动。这里是京城，不比封州，如果不想给头惹麻烦，就乖乖呆着。”

方怀站起来，怒声道：“乖乖呆着送上脖子等他们来砍吗？”他虽然这么说，但戾气消散，没有动手。

“再看看吧。”云卓皱着眉看向外面密密麻麻的人头，不想轻易动手。倒不是打不过外面重重包围的官兵，以一敌十山穷水尽再艰难的战事都打过了，不过区区上百名官差怎么会拿不下？只是万一因此给公主惹下麻烦，怕是后患无穷。

他们蓄势以待，等了很久，始终没有一个人上来。二楼几十人正纳闷时，楼梯传来动静。

“怎么，我想请齐公子喝酒，不赏脸啊？”是苏云卿的声音传来，虽然带着笑，却是冷意森森，宛如从鬼狱里传来。

方怀探头往外看，楼梯吱嘎吱嘎地响，伴着沉重的喘息声和气喘吁吁的上楼声。

“喂，小五还活着没？赶紧把这头猪拎上去。”苏云卿一叉腰，仰头朝二楼吼道。光是听着那阵齿冷骨酸的吱嘎声她就受不了，万一这天然居的楼梯不够结实，被这头猪一压塌了她岂不是成了世上最冤枉的垫背鬼？

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九章　古代版李刚门

第九章　古代版李刚门

方怀应了一声，毫不费力地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齐固山拎上二楼，苏云卿将手中的匕首收入鞘，朝何掌柜拱手一礼：“何老板，好久不见。”

何大聪脸色微微一变，脸上再没一丝大意，神色肃然：“拜见靖容公主。”

苏云卿手指扣在八仙桌上，笑容清闲随意得紧：“都是老相识了，不用多礼。麻烦何老板先回避一下，本宫有事借贵地处理。”

何掌柜恭敬地行了一礼：“公主请便。”他使了个眼色，让一干收拾跑堂的小二下楼。

齐固山被方怀重重地丢在地上，摔得浑身肥肉一颤一颤，狼哭鬼嚎地叫爹哭妈。

“好吵。”苏云卿瞥了一眼齐固山，微微一叹息，双眉蹙起。

王勇立刻给齐固山点上哑穴，喊叫声嘎然停止。

苏云卿笑意盎然审视着摊在地上软成一团的齐固山，笑容始终没有撤下，笑得方怀和王勇心里一阵发紧。他们深知苏云卿的脾气，这个时候笑得越温和清浅只能表示她的火气越大。

过了一会，素绫走上二楼，低声道：“公主，外面的官兵都撤了，冯启勋大人说不知道是公主的部下在天然居吃饭所以才贸然带人打扰到各位，误会一场，改日他会上公主府亲自赔礼道歉。”

苏云卿点点头，似笑非笑，环视了一圈，所有人被她的眼光扫过，都低下了头。她闲闲地开口，语气平静无波：“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场面安静了一会。苏云卿也不催，耐心地坐着，眼见桌上有一盘幸存完好的蜜汁鸡翅，扒了一个慢条斯理地啃。

“头，是……”方怀终于忍不住开口。

苏云卿扬了扬手里的鸡翅，打断他的话，直接点名道：“算了，王勇，你说。”

王勇低头出列，将事情经过一字不差地说出。

苏云卿边肯着鸡翅边听王勇诉说，脸上笑容越来越深，等到一个鸡翅膀吃完，她转头搜索地看了看。

素绫适时地递上干净的丝绢。

真是贴心贴意的姑娘苏云卿擦净手，心底满意地赞道。这鸡翅做的还不错这是她的第二个想法。

“离了京城近一年，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极品人渣。”她甚是满意地点头，终于对此事做出第一句评价。

想当年她和龙扬混迹京城称王称霸的时候，还没敢这么嚣张呢顶多也就是找一大帮人下黑手、打闷棍，像这样明目张胆地调用官兵，还真没做过。而且居然有个同样没脑子的冯启勋为了讨好上司的儿子，竟真的就供这头猪使唤了。

她接着看向方怀，慢条斯理地问：“知道你们哪里错了吗？”

方怀“咚”地跪在地板上：“属下知错，不该与人发生争执。这事是我挑起，属下愿意一力承担后果。”

苏云卿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叹道：“错错错大错特错小五，你动手也就罢了，拖泥带水的干嘛不干脆当场打残这人渣？居然还能让他安全出去搬救兵，亏你还是学了兵法的，真是越学越回去了”

她越想越来气，一个个点过去：“要不是我刚好过来，这回就该上衙门找你们。风云骑的兵，其中还有两位参将，没在战场上被人戳刀子，被人活绑了扔进大牢，你们不想想丢的是谁的脸？”

素绫听了她这段话目瞪口呆，然而满堂大汉被她训得没一个敢抬头开口说话。

齐大纨绔两眼发直脸色发白。苏云卿冷笑地瞪着他：“怎么，你有话想说啊？行啊，小五，解了他的穴道。”

方怀给他解了穴道，齐固山爬到桌底，抱着桌腿惊恐地大叫：“你不能杀我我爹是朝廷二品大员，兵部侍郎我爹叫齐刚”

苏云卿冷意森森地咧开嘴，露出两排被糯玉米更整齐的雪白牙齿：“齐刚啊？对不起，我不认识，我只知道有个人叫李刚。”她又矮下身子半蹲下，温柔地说道：“对不起哦，我爹是当今皇上”不是要比后台吗？在南翌还有谁能比得上她爹？

她眼底的锋芒阴厉狠刻，在五月仲夏天里居然让人不寒而栗。齐固山这才明白，这位朝堂满誉的公主凭什么让这么多人又惧又怕。

苏云卿坐回主座，用匕首悠闲地修磨指甲：“辱我兄弟，仗势欺人，京城这么多人不敢做的事你都做到了，不知道该说你无畏还是无知呢？呵，没想到不混京城才一年，这世道就变化这么大，居然随便什么人都能当上京城一霸”她语气里还有些后继无人的感慨。

苏云卿感慨完每忘记修理人渣，瞅了一眼方怀问道：“打算怎么处理他？”

方怀乐颠颠地建议：“打断他的狗腿”

苏云卿撇撇嘴：“这都是多少年前玩剩下的好不好？一点新意也没有。”她左看右看了齐固山一圈，叹气：“本来想找几个男人把他强*奸*了，丢在菜市口的供人欣赏的。不过看他这么肥长得实在对不起市容市貌，还不如扔进烤炉里烤成乳猪更有看头。”

方怀、王勇等人一下喷了。头，你够狠的

苏云卿也拿定主意，含笑道：“不过我还是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吧，这叫做尊重人权。齐公子，你更喜欢哪种方案呢？”这句话问得缠绵婉转，温柔如水。

齐固山听后，吓得肝胆欲裂，涕泪横流，连滚带爬地摸到苏云卿脚前大声求饶：“公主我错了，公主我再也不敢了”

苏云卿带着无限怜悯的表情：“不敢了哦？唉，晚了……”

素绫皱眉，脸上是大不赞成，出言求情：“公主，玩够了就放过他吧，我看他也挺可怜的。”

苏云卿无奈撇嘴，眼睛骨碌一转以此要挟，耍赖道：“可以啊，那我今晚不要学礼仪”

别看她现在在宫外横，一回到宫还不是被素绫管的死死的。

素绫一扭头，生气道：“不管你了。”

苏云卿耸耸肩，掏出一瓶药粉往齐固山脸、手、衣服上喷了一身。“把他抬到齐府，小心点注意别沾到那些药粉。”

“头你给他用的是什么毒？”方怀凑上来问。

苏云卿笑意盈盈：“不是毒，就是痒痒粉，流绯姐姐给我弄的，据说沾到了皮肤能痒上三个月，我还没用过，你要不要试试？”

“不……不用了，这么好的东西头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方怀呵呵笑了一声，干巴巴地说道。

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十章　一唱一和

第十章　一唱一和

他刚说完，就听见齐固山一声惨叫，浑身奇痒难耐翻来覆去像胖冬瓜似的趴在地板上打滚，双手不住地挠向脸上、手臂、胸膛，很快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抓得一道一道红痕，模样狰狞，呼声凄厉，宛如杀猪一般，魔音贯耳。

为了在场这么多人的耳朵免遭荼毒，齐固山很快被送了出去。云卓紧锁眉头：“他是兵部侍郎齐刚之子，这样做会不会将齐刚惹怒？”

苏云卿一挥手：“都已经下手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齐刚要是不想他儿子私自调用兵队的事情泄露出去，就尽管上书奏明。”这个时候苏云卿正得圣眷，齐刚不会蠢到以卵击石和她作对，只能打下牙齿和血吞。

敢惹她的人，就做好被整的更惨的打算。虽然不做老大很多年了，但苏云卿仍然可以以实际行动证明，公主不但护短，公主还很剽悍。

“行了，别瞎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