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城天下- 第66部分

苏云卿扑哧笑了一通：“慕哥哥你把熙熙交给他？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

慕念青摇摇头不觉微笑：“那就有劳云卿了。”

苏云卿眨了眨眼：“好歹小丫头也叫了我姑姑，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慕哥哥不用和我客气。”

慕念青走后，屋里只剩下苏云卿和萧律，两个人站了一会，相对无语，苏云卿继续给熙熙换凉毛巾。

小丫头梦里不得安生，眉头皱紧，大概是被梦魇住，开始小声地抽泣。“娘……娘亲……娘你别睡了……爹爹……爹爹……”

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二十六章　熙熙身世

第二十六章　熙熙身世

苏云卿忙握住她的小手，柔声安慰道：“没事啊熙熙，熙熙乖不哭哦，姑姑在你旁边，熙熙最乖了最坚强了是不是？不哭啊不哭……”安慰了许久熙熙才平静下来。

苏云卿松了口气，看着萧律不禁好奇地问起：“萧宸说熙熙不是你女儿，那她爹娘是谁？”

萧律脸色沉痛一闪而过，声音极淡：“全死了。”苏云卿一怔：“怎么死的？”

“熙熙的爹是我帐下一位将士，在围谷之战为了救我，万箭穿心而死。”他顿了顿，气息有些紊乱。“熙熙的娘……她得知这个消息后，割腕自杀，来不及救活。我看到熙熙的时候，她才两岁，爬在满地鲜血中间摇晃她娘亲的身体。”

苏云卿心有戚戚然，看着熙熙眼中不禁多了一分怜爱，喃喃叹道：“原来是这样”

萧律极力压下心里的情绪，很久才平静无波地说道：“是我对不起熙熙，对不起她的爹娘，后来我收熙熙做了义女，把她放在溶月山庄交给奶娘带养。”

算起来，这应该是四年前发生的事，四年前，熙熙才两岁，而他，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彼时的他已经在励兵秣马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踏在刀尖上生存。人人以为他百战百胜无往不利，可谁又知道在那样的荣光下，要用怎样惨痛的代价换取？

苏云卿唏嘘不已，不知从哪里劝起，只能苦笑着摇摇头：“战场生死，谁能料得到？熙熙她娘亲是个刚烈的女子，只是苦了这个小丫头，唉”

萧律深吸一口气，只是一瞬他硬下心肠收了软弱变回了那个强势冷静的燕王爷。

又过了半个时辰，慕念青熬好药，苏云卿给她喂下，居高不下的体温总算有点回落。苏云卿看着慕念青苍白的脸忙道：“慕哥哥你早点歇息吧，要是累坏了身体，王妃又要担心了。”

慕念青又把了一次脉象，这才迈着虚浮的步伐回了疏影斋。

苏云卿也有些困了，今天晚上也忙得够累，她拿了个方枕倚在床榻旁边斜斜靠着。“你不睡吗？”苏云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问道。

“你先睡吧，我今晚守着，万一熙熙病起我也能知晓。”

苏云卿抱着靠枕：“好，要是熙熙有什么事叫醒我……毕竟我也懂些医术。”她说完，一头倒在靠枕慢慢睡了过去。

因为是守着病人，苏云卿没法睡得踏实，熙熙手稍微一动，她就有感觉地醒过来。熙熙睁开迷茫的眼睛，看到的是苏云卿关切的面容，迟钝地吐出两个字：“姑……姑。”

苏云卿笑了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就是云姑姑啊，怎么不认识了啊？”

萧律见她醒来，倒了一杯水。熙熙讷讷地唤了一声：“父王。”

萧律“嗯”了一声，没有再说别的。

苏云卿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有些烫手，便要起身端来药汁给她喝下。她一起，身上披的黑色狐皮披风滑落下来。苏云卿一愣，随即偷偷看了萧律一眼，却见他的眼光转至别处。

“这披风……是你的吧？”她试探地问道，变得有些木讷。大概是刚醒来头脑不好使。

“嗯。”

……

沉默了一阵，苏云卿若无其事装作坦然地道了一声谢，喂熙熙喝下药。小丫头苦的紧皱眉头，苏云卿忙给她吃了几粒果脯，熙熙又禁不住困顿睡下了。

这时天边已熹微有了亮光，萧律匆匆上早朝去。没多久，萧宸这甩不掉的牛皮糖又来到了王府。

苏云卿一夜没有睡好，没心情和他吵架，只是严厉地警告：“臭小子，熙熙刚睡下，你要是敢吵醒她，我指定饶不了你”

萧宸跳起来大叫：“臭女人，你……”

苏云卿冷冷地一笑，眼风冷厉：“你再说一句”

萧宸不服气，还想再说，突然想起昨天被此人揪着耳朵嚎，忙把嘴闭上。识相些，最好不要惹这个疯女人。他轻哼了一句，闷闷地坐在床边看熟睡的熙熙。

“喂，女人，这黄毛丫头没事吧？”萧宸扁扁嘴，故作不屑地问。

苏云卿抚上熙熙的额头，温度降下一些，但还是烫手。

萧宸等了她那么久，也没见她回答，自顾自地生闷气。在他以为等不到苏云卿的回答时，她开口，一脸倦意地说道：“没事，你保持安静。”

萧宸看她脸色发白，倦怠疲惫，哼了一声扭过头却没有再烦她。

慕念青推门而入，萧宸乖乖地叫了一句“慕大哥”，苏云卿冲他笑了笑。

“云卿昨晚没睡？”慕念青看她的脸色不好，关切地问道。

苏云卿笑笑，指着枕头：“趴着眯了一会，你看看熙熙，昨晚她醒了一次，我喂她喝了两次药。”

慕念青手指搭在熙熙的手腕上，听过脉象，又施了几针，笑道：“熙熙已经没有大碍，这时也快醒来了。”

果然，他刚说着，熙熙的眼睫抖了抖，睁开眼睛。

苏云卿大喜：“熙熙，你觉得怎么样？头晕不晕，是不是很难受？”

小丫头迷糊地坐起身，摸着脑袋，眨巴着眼睛：“姑姑，你怎么在这里？还有……慕叔叔……”

苏云卿哈哈大笑，蹭了蹭她的额头：“傻丫头，你现在在你父王的府上呢你病了那么多添天，王爷接你入京让慕叔叔给你治病。和姑姑也住在一起，高不高兴？”

熙熙用力地点点头。

慕念青递来一碗药，苏云卿哄她喝药：“熙熙乖乖把药喝了，姑姑晚上就给你讲完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还有三只小猪，狼外婆，你喜不喜欢？”

熙熙犹豫着再次点头，闭着眼把药灌了下去。

“真乖。”苏云卿夸了一句，慕念青开口道：“熙熙已经醒了，云卿你也去睡一觉吧，熙熙这里有我在呢”

苏云卿叮嘱了两句，又严厉告诫了萧宸“不许吵闹不许顽劣不许欺负熙熙”，这才起身回屋。

萧宸不屑地撇嘴：“你当我是小孩子啊？赶紧回屋吧你，看看你那张脸白的像女鬼，出去都能吓死人。”

苏云卿权当青春期的孩子玩叛逆，白了他一眼：“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正流行女鬼妆吗？”便施施然回房挺尸。

熙熙卧病在床，苏云卿照看了几日，萧律公务繁忙偶尔也会过来看她。不过来得最勤的要数慕念青和萧宸。尤其是后者，学堂放学后他立马过来溜达一圈，对苏云卿冷嘲热讽进行语言攻击。

苏云卿与人斗嘴何时落过下风？三言两语就把萧宸气得半死，词穷的时候只能“臭女人”、“死女人”地乱骂一气，苏云卿则秉着他一说粗就动手的原则，把萧宸追得满院子嗷嗷大叫，看得慕念青直摇头。

当然他也有安静的时候，唯一清净下来是苏云卿讲《西游记》那段时间，两个孩子，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得离她远远，但两只耳朵竖起老高听她说故事。熙熙“小叔叔”“小叔叔”乖巧地唤着萧宸，他虽然表面看起来不屑至极，但每次过来也会记得带些糖葫芦、桂花糕之类的小食品往熙熙面前一丢。

刚开始是单份，后来变成了双份，苏云卿念在他带来零食的份上，每次讲故事也挑在他过来的时候，两人虽然还是鸡飞狗跳，但关系比之前反而要亲切许多。

她照顾熙熙，萧律倒也没逼苏云卿每日上书房伺候，平日扫撒也多半偷摸混水敷衍过去，他也当做不知。苏云卿乐得清闲，平日带着熙熙丫头散散步，晒晒太阳，讲讲故事，得了空调戏身边的两位美女侍卫，偶尔也拉着府上的小丫鬟唠唠嗑，八卦八卦。八卦的内容无非是当今后宫哪位妃子最得宠？京城里风流公子又闹出什么新绯闻？谁有没有曾经看见暮谣美人笑过？王府里为什么一个侧妃也没有，王爷是不是不举？

再无聊了，她就拼命地气萧宸，看他火冒三丈几乎要跳起来的样子十分有趣。

没有谁的囚禁生活会像她一样过得多姿多彩，要是李煜有她一半看得开，也不用愁杀杀惨兮兮地写着“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这就是苏云卿的本事，随遇而安，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能把日子过得明媚阳光。

她晚上也偶尔去萧律书房里当值，毕竟名义上是侍女，做满一个月，也不能太过分不是？于是苏云卿搬了张软榻，准备了大堆水果麻花瓜子等零食，边吃东西边躺着看书。等零食吃完了犯困，她睡一觉醒来，萧律也基本处理完政务，她拍拍屁股穿好鞋子回她屋里继续睡觉，一天的婢女工作就算完成。偶尔萧律公务繁忙时也见不得她悠闲，令她端水磨墨，誊抄名单账本，或者是读诵奏折。

萧律记忆力极好，几乎她读过一遍就能把原话背诵出来，苏云卿看得啧啧称奇。她不死心，把一本《水疏注》从头到尾一口气读了半本，连停顿也不带。谁知，她话音刚落，萧律接过她的前句，把后面半本完完整整背了下来。

苏云卿纠结地看着几乎是全新的书册，不敢置信：“这本书你也读过？”

萧律瞟了一眼封面，淡淡地说：“恰巧看过一遍。”

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二十七章　姑娘来癸水

第二十七章　姑娘来癸水

苏云卿几乎要吐血倒地不起。妖孽啊千古妖孽，原来他不但是过耳不忘，还过目不忘。有萧律作为对照，苏云卿都觉得自己没有上学的必要了。

这几日萧律忙着处理削藩事务，每每回得极晚，忙得足不沾地，也没时间管她，他回到王府已快戌时，推开房门，见苏云卿一手支颐，斜倚在案榻旁看书。

难得见她晚上不困，竟有兴致拿起书看，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在烛光下如夜昙般绝艳。察觉到有人接近，苏云卿抬头，见是他，眼皮又撩下去，连姿势也不曾换，继续低头看书。

萧律有些暗恼：“去把《河工疏浚图》和《齐治方略》找来，我要用。”走过她身旁，他淡淡吩咐，语气明显有些冷淡。

苏云卿叹气，这又是谁惹他招他了，一会来就摆脸子给她看，苏云卿懒了一个下午，磨磨蹭蹭不愿起身。

萧律等得不耐烦，见她还没去找，脸色立刻寒了几分：“苏云卿，去把《河工疏浚图》和《齐治方略》找来，你有没有听到”

苏云卿认命地坐起身：“知道知道，给王爷您找书。”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就在你右手边第三个书架上，自己动动手就能拿到嘛”见他脸色不豫，赶紧溜到书架旁把他要的书抽出来奉上，回去接着懒洋洋歪着磕瓜子看话本。

坐下不到一分钟，萧律又发话：“给我倒杯茶。”

苏云卿无奈，只得再次起身，倒了一杯洞顶雪岚。萧律抿了一口，低下头看奏章，漠无表情说道：“茶凉且寡淡，重倒。”

苏云卿脸抽了抽，勉强挤出笑容：“大热天喝热茶火气大，再说晚上了喝浓茶对身体不好。您就将就喝吧，明天我再沏一壶。”

“重倒”声音坚决，没有任何回旋余地。没有谁能在萧律面前讨价还价，她苏云卿也不例外。

苏云卿再好的忍耐也受不了他高高在上的呼来喝去，立即冷下脸：“爱喝不喝，不喝拉倒。”一屁股坐下去不理会他。

萧律挑眉，危险地看着她，语气森寒：“苏云卿，你最好别恃宠而骄，我的忍耐力没有你想象的好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去不去？”

苏云卿“腾”地起来，怒气冲冲：“你有完没完啊？萧律你不要太过分了啊，什么叫‘恃宠而骄’？你别以为拿你的身份压我我就怕你了，你是王爷，我还是公主呢”

这句放在平时颇具喜感的话无疑激怒了萧律，墨玉一般的眸子愈加黝黑幽深，妖孽一样的容颜布满寒冰。

苏云卿也不笨，见他快要发飙，扔下狠话立刻逃之夭夭。

今天这是怎么了？吵完之后苏云卿立马后悔了。在北煌的地盘上得罪了这只妖孽，她注定没有好果子吃了。藏拙不发，隐忍待势，你怎么连这点都不记得？

她暗骂了自己一句，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长发，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了。

月光皎洁，星子稀疏。今晚的月色格外美好，蛩声阵鸣，月光如银沙细细撒在地上，横斜的树枝投射下一地残影。夜里凉风轻轻抚过脸颊，总算能带来一丝安宁和冷静，苏云卿揉了揉额角，闭上眼站在长廊中静站了一会。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霍然惊醒，猛地睁开眼，月影高携，苏云卿感觉到白花花的月光地照在脸上。

月色明媚撩人，夜色中乳白色的雾气缓缓升起。一人着披黑色大氂，黑发未束随意披散，缓缓走来。俊美如妖孽的五官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发美得不真实，漆黑的眸幽深不可见底。宛如幽魅仙灵一般　，端的妖魅惑人。

萧律见那双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倒是一怔。

苏云卿的心脏怦怦跳了几下，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给震慑住的。

她暗骂了一句“死妖孽，没事干嘛这么性感”，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甚至微微撇过头表示不屑。

萧律眼眸一沉，苏云卿轻哼一声，隔着满地银光扬起尖俏的下巴理直气壮地横他。

萧律扫过她面前，眼神再度一暗，皱眉迟疑开口：“你……”

苏云卿抢在他前面说：“本宫有点困，先回屋了。”不得不说，她的的确确挺怕面前这人发飙的，话一说完一刻都不敢停留立刻抬腿就走。

“站住。”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苏云卿心虚地站定，僵硬地转过头咽下唾沫，干巴巴地说：“你……你还有事吗？”

“你披上这个。”萧律解开身上大氂给她面无表情。

苏云卿吓得快要蹦出来的心肝安全地收了回去，小小地拍了拍胸口，指向偏院摇头道：“不用了，我房间就在里面。”

虽然她还是有点点感动，有点点而已啦

“披上。”他再次以命令的口吻说，瞥了她一眼，不知怎么眼光又迅速地收回。

苏云卿撇撇嘴，还是接过来披上。

她心情似乎好些了，迈着小步回到偏殿。苏云卿推开门，晨诗正在整理床铺，回过头见她回来。眼光看向她身上披着的黑色大氂，明显一愣，她向来知分寸，不该问的觉不多嘴，看苏云卿高兴，又浮起笑容，问道：“云姑娘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早？”

苏云卿心里轻松，笑眯眯说：“今天老板发善心，没下狠心剥削，同意让我先回来。”

晨诗上前替她脱了大氂，苏云卿打了个哈欠，正想扑向最可亲可敬的床，晨诗忽地说：“云姑娘……你……”

苏云卿见她吞吞吐吐，摸不着头脑：“我，怎么啦？”

晨诗盯着她背后，收回了眼光，表情却是为难：“姑娘……姑娘还是换上一套衣裳吧……”

苏云卿往背后一看，天雷勾动那个地火啊，眼睁睁就给雷晕了。

后边一大块鲜红的颜色，像大朵大朵的红梅，开在素色的锦缎上，泼剌剌鲜艳醒目。

她居然……在这个时候……来癸水了。再看看晨诗手上黑色的大氂，苏云卿忍不住眼角蹭蹭抽动得厉害。

天啊，她不要活了

苏云卿换上干净的衣衫，絷裤里缠上锦帛，垫了香灰，着实不舒服，苏云卿以被覆头，趴在被窝里，几乎要把自己给埋得严严实实。

丢死人了，她想起刚刚萧律看她不自然的眼神，万分懊恼，恨不得有个洞把自己葬里头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