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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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城天下- 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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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卿一扬眉:“凭什么是儿子?!小丫头多好?像熙熙,既乖巧又聪明,儿子淘气调皮满院子跑,我就喜欢女孩子,你要生儿子你自己生吧,反正我只要小丫头。”

萧律失笑。都说孕妇脾气怪,果真是不能讲道理,只能哄道:“好好,你喜欢女儿就女儿吧,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们的骨肉。”

苏云卿这才满意了。

金樽玉液花雕酒,未曾闻得人先醉。苏云卿倒满两杯,殷勤劝酒,被萧律拦住,恶狠狠地抓住她的手:“御医不是说了,孕妇不能饮酒。”

苏云卿乖乖放下酒杯,眼巴巴看着美酒,扁扁嘴:“好,我不喝,以茶代酒总可以吧?”

一旁的侍女极有眼色,立刻送上一壶惠山紫笋,又悄悄退下。

酒醺微暖,萧律斜眼睨她,微微一笑,亦真亦假:“又有什么事求我?”上次劝他向父皇上书立萧宸为太子也是如此,殷勤备至,乖巧贤良。

苏云卿眨了眨眼,给他倒满一杯酒:“那你再喝了这杯酒,我就告诉你。”

萧律眉头一下都不皱,花雕入喉,转头看她:“喝完了,你该说……”话还没说完,他目光涣散,软软地倒在桌子上,眼里已是悲凉一片。

苏云卿一丝酸意涌上鼻子,她狠了狠心,直直看着萧律,有一丝不忍:“阿律,对不起。洛二少和我一起长大,七年的情分……说什么我也要救他的。”

她眨了眨眼,把浮起的泪花眨下去,樱唇鲜艳,显然是事先施过薄妆,颤抖着靠近了他的脸,凉凉的水珠和着灼热的温度,印在他的唇上。

这个吻突然加重,热烈而缠绵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像火一样燃烧,不知是谁的酒浓重了谁的泪。萧律叹息了一声,环住她的腰身,道:“你以为这就能困住我吗?把迷药放入酒里,就这点手段?”他支起身子,显然什么事也没有。

苏云卿嘻嘻一笑,挣开他的怀抱:“当然不止这点了,夫君大人武功盖世,自然不把这点迷药放在心上。”她抚上鲜艳欲滴的红唇,眸光似水,然而笑得那么可恶:“所以我用了师娘送我的胭脂醉。”她说的师娘是南韶音。她师父尹弄月和师娘……呵呵,那又是后话了。

胭脂醉是用南韶音南疆秘药调成,主料是南韶音族中特有的一种迷药。只要沾上一点身体就会逐渐地僵硬,十二个时辰才会消退。苏云卿把它涂在了唇上,另服了解药,原本也是打着双重保障的想法。

她从萧律身上取出印章和令牌,又看着他一点一点倒下,不禁垂下眼眸。“萧律,我爱你。”她握住了他的手,一如平日,十指相扣,眼睛里一点水光泛起。

苏云卿重重摔上门,冲着门里吼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来人,备车,我要去溶月山庄!”她眼睛红红,泛着朦朦的水光,似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左右侍女讶然,面面相觑不知所错。王爷和王妃的感情甚好,就算王妃偶尔耍性子王爷也是一度忍让,今日不知为了什么闹成这种僵局?侍女忙低下头;生怕被扫到台风尾。

苏云卿也不管她们,径直去了马厩。

晨诗有心拦她:“王妃您听奴婢一言,不管王爷做错了什么,您如今有了身子,别生气了让小世子跟着受委屈。您消消气,等过几日王爷想明白了自然会向您赔罪。”

苏云卿打定了主意离开,但此时两相僵持下,苏云卿语气也冷了下来:“不用了,你和宁澜送我回溶月山庄,王爷要赔罪让他上溶月山庄找我!

晨诗无奈,让宁澜驾上马车一同向溶月山庄赶去。好不容易出了城门,见后面没有追兵,苏云卿也松了一口气,她捧着肚子低声叫道:“哎呀,我肚子疼。”

晨诗吓了一跳,忙掀开车帘走进去:“怎么了王妃?”

苏云卿一个手刀劈下,把她弄晕了过去。又惊叫了一声:“宁澜,你进来看看,晨诗姐姐昏过去了。”

等宁澜进了车厢,她劈手就砍。没想到宁澜比晨诗皮糙肉厚,被一个手刀劈了后脑勺却稳稳无事,只是变故出乎他意料,一时呆在原地没反应过来。苏云卿叫了一声苦,手里迷药顺手洒出,终于顺利把他迷昏过去。

苏云卿用匕首削断车辕,一个人骑上马,催马往前赶。只要王府之人没有发现萧律昏迷过去,她逃走就成定局。反正现在大家以为王爷和王妃吵架,没人敢这时候撞枪口,起码要到明天才会发觉不对劲。

后记(三) 人生若只如初见

杏花春雨江南。

天阴蒙蒙,唯有几枝从墙角伸出来的杏花开得极其热烈,粉红浅白,犹带春雨,给阴沉的天气带来几分生气。青石板上马蹄得得,一马,一人,一伞。

赶了近半个月的路,苏云卿总算到了南翌京城。她在路上就以萧律的私人印章发布命令,调用北煌暗卫,全力调查洛谦玉之事。她学萧律的字也有七八分火候,做这些事来自然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她悠闲地下马,敲开绿铜绣的门环,没几下小厮开了门,苏云卿微笑道:“我找洛相爷。”

“姑娘是……”小厮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得十分灵活。

苏云卿收了伞,嫣然一笑:“我是洛二少的朋友。”

那小厮见她气度清华,不敢怠慢,忙引她进门。一面为她拿伞一面道:“姑娘来得真是不巧,相爷年前就辞官回乡去了,现在府中只有大少爷,不过大少爷已经上朝了,劳烦姑娘稍等。”

苏云卿挑眉:“大少爷?”她转眼想起,这位大少爷是太子幼时的侍读,在东宫曾见得几次面。“那你家三小姐呢?”

“三小姐到山上祈愿,一直未回。”小厮恭谨地回答。

“在哪里?去了多久?”

“这个……”小厮一副为难的样子。

苏云卿微一沉吟,也不多停留,没多久就起身走了。

原来洛右相辞官回乡,难怪洛谦玉这么快就遭人暗算。洛相在朝中一呼百应,门生无数。有他在时,自可以庇护洛谦玉,他一走,明枪暗箭,与洛家有过节的人活络起来。洛谦玉虽然下狱,但看起来并没有连累家人。

但芊芊恰巧这时在山上祈愿,想是洛狐狸怕她被波及,躲了起来。

她如此一想,心里稍稍有了底。虽然洛狐狸被攻其不备,但应该自有手段应付。

苏云卿调转马头,去找龙扬,两人近三年未见,龙扬初初看到她,几乎痴了,以为是在梦中,随后才恍过神来,高兴地抓耳挠腮,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云卿有要事,只能把重逢的欣喜之情按捺下来,长话短说,把洛谦玉入狱的事重提了一遍。

龙扬听说她要去营救洛谦玉,急得忙抓住她:“不行不行,云卿,洛谦玉犯的是大罪,科考舞弊受贿,皇上龙颜大怒,已经下令谁都不许求情,待案情查清后是要斩首示众的。”

苏云卿撇撇嘴,要说别人受贿她相信,洛家是京城名门望族,几世积累家里的钱财怕比皇宫内库也不少。何况,她替洛谦玉打点江南西北财路,他的底细最是清楚。若说为了区区几万两的贿银,打死她也是不信的。

她慢吞吞地道:“龙扬,我们几个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凭你对洛狐狸的了解,你觉得他会舞弊受贿吗?”

龙扬挠挠头,叹了口气,瓮声瓮气说道:“我从小和他不对盘,但凭心而论,他虽然蔫坏蔫坏,但收取贿赂这样的事一定做不出来。不过是他大哥告发出来的,皇上也默认了,还有谁敢说话?”

苏云卿奇异地盯着他看,没想到三年未见,原来粗枝大叶事不经心的龙扬也逐渐懂得官场险恶了,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龙扬脸一红,讷讷地低头:“云卿,我……怎么啦?”

苏云卿哈地笑出声来:“没事,你说得对,洛狐狸却是蔫坏蔫坏的。”她抿了抿红唇,眼睛晶亮:“我就是想去天牢里看看他。”

龙扬沉着脸,不说话。很久之后他才闷声道:“云卿,你是不是喜欢洛谦玉?”

苏云卿揉了揉眉心,哭笑不得:“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啦,你现在问这个干嘛?”

龙扬脸上很快浮现出沮丧的表情,苏云卿无奈,忙把话题偏开,“我听说钟武在刑部做事,你问问他能不能带我进去,要是不能我就偷偷溜进去,你让他睁只眼闭只眼放过我好不好?”

她心里有些歉疚,为了进天牢,她甚至连威胁都用上了。

龙扬心有不愿,但怕她真的闯天牢,只好勉强点点头。

第二天,龙扬带她上刑部。苏云卿换上男装,颇为低调地躲进马车。

没驶多久,马车停下。很快车帘被掀开,来人恭敬地拱手,低声道:“公主。”

苏云卿笑靥如花,娇娇软软地唤了一句:“小钟哥哥。”钟文钟武是孪生兄弟,她从小叫钟文为“大钟哥哥”,叫钟武为“小钟哥哥”,虽然关系不及和洛谦玉、龙扬那么亲厚,但毕竟同窗之谊还是不错。

钟武不敢托大,连声道不敢,又恭谨地请她下来,亲自带她下天牢。苏云卿乖乖跟在他后面,低头束手,在人前看来只是个普通的小厮。

天牢里黑漆漆散发出一股霉味,既潮湿又阴暗,每隔十步有两位士卒守在岗位,火把在阴森的天牢里一晃一晃,看得甚是吓人。她才进了一会,就觉得很不适应。

走了片刻,钟武站定,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本官要亲自审问犯人。”

几位士卒不敢多留,道了一声“是”,从命离开。

苏云卿敛裾一礼,俏皮地笑道:“谢谢小钟哥哥啦!我有几句话想对洛二少说,不知道小钟哥哥能不能?”

钟武识趣,离开以示避嫌。

苏云卿踹了牢门两脚,发出哐当的声响,中气十足地道:“喂喂,洛狐狸,死了没有?”

洛谦玉站起身,一身白衫落拓,笑容不改:“这么久不见你,一点都没变。”无论何时,他都是从容不迫,谦然冲淡的做派,这一点让苏云卿又气又恨。他微微一笑,走近了两步:“怎么回来了?”

苏云卿挑挑眉嘻嘻笑:“听说你快死了,我回来送你最后一程。”她忍不住摇摇头,嘴里啧啧有声:“真没想到,狐狸你也锒铛入狱这一天,真叫人叹为观止。”

洛谦玉也不见生气,语调平平:“劳烦惦记,哭丧就不用了,怕你这一嚎,我在地底下也不安心。”

苏云卿扑哧一笑,毫不客气给了他个白眼,恨声骂道:“死狐狸,隔了这么久也不说些好听的话来哄哄我。”她收起笑容,有一丝忧色:“是谁陷害你的?龙扬说你大哥捅漏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洛谦玉避开不谈自家事,只是道:“皇上,皇后,还有你的夫君。”

苏云卿“哦”了一声,心道个个都不是吃素的,难怪他栽了个大跟头。她突然反省过来,诧异道:“我的夫君?”萧律怎么和他有过节了?

洛谦玉无奈地点醒:“西桐宫被烧,婉妃娘娘诈死,你不惜千里迢迢赶过去刺他一刀。”

苏云卿醒悟,联系前因后果,突然笑了起来,掩不住幸灾乐祸:“活该!你之前就应该查到我娘没事,可偏偏用言语诱我去杀阿律,哈哈,难怪他恨你入骨,把这一刀记在你身上了。”

洛谦玉抿了抿唇,听她叫那个人十分亲密,心里很不是滋味。

苏云卿没空找他算旧账,只是扣了扣铁栅栏,简洁明了地低声道:“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洛谦玉走近,向她手里塞了样东西。

入手微冷,苏云卿心知是极重要的物件,握紧冲他点头。她答应过的事必定会全力以赴,洛谦玉与她相交这么久,自然清楚她的性格。

苏云卿皱了皱眉:“你的手……”不正常的凉,习武之人的体温不至于这么低。她凝目一看,才发现他的脸色居然隐隐带着青色。苏云卿大惊:“怎么回事?”

洛谦玉无奈轻轻一笑:“是中毒了。唐门高手下的药,幸好发现得早。”

苏云卿咬唇,眉头紧锁,最后叹了声:“狐狸,书上说‘命途多舛’大约说的就是你吧?”她从脖子上解下一块木佩,扔进去:“好好留着,等你出来之后还得还给我。”

洛谦玉握着留有她体香的黑色木佩,微微一笑。只是天牢里光线阴暗,苏云卿没有留意那道细微的喜悦,如晨曦第一道光芒,明亮而温暖。

“京城西门鲁直巷第四家。”他微笑着叮嘱,掩下心中淡淡的遗憾和失落。

几天后,京城盐价、米价迅速上涨,几乎高出平常价格的两倍。皇城之下,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南翌其他地方。有些州郡,米、盐供应不及,一石米高出平常价十几倍也有。

圣上惊怒,令户部尚书平抑物价。只是这次米粮盐粒涨价颇为蹊跷,先是几家店铺联合涨价,然后其他店铺望风而涨,最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户部尚书周隐山原是洛相门生,此时上奏力荐洛谦玉出面。皇上虽大大不悦,还是先忍下怒气暂压不发。

紧接着江东三千学子联名千,称洛主考官并未收取贿赂。刑部着令调查科考舞弊一案,当事者自承受他人蛊惑,蓄谋污蔑朝廷命官。不久他在天牢自尽,只留下最后的认证词为受人指使,诬陷大人。

科考舞弊受贿一案水落石出,洛大人沉冤得雪,皇上金口玉牙赦免其无罪,随后又委以重任,令礼部侍郎洛谦玉平抑多日来京城米价盐价上升之事。

整个事情以完美的结局收场。由此一役,幕后人不得不重新掂量洛家的分量,不敢轻易动手。

江南多雨,遇上这样的节气,春雨滴滴答答地落下,平添了几分愁绪。

洛谦玉手持伞,找苏云卿道谢,白色身影在春雨斜丝中了夹杂了一点落寞。

苏云卿停下手中的药杵,淡淡道:“我可不敢居功,洛大人善谋于心,早已有了安排,哪需要我尽这点绵薄之力!”

洛谦玉无奈,收起伞,雨滴从伞骨滴下来,蔓延在地上,看起来像一行一行的泪。“云卿,你我说话有必要这样吗?”

苏云卿抬眼看他,余毒未尽,他脸色隐隐有了黑气,双唇苍白起了一层干皮,语气不由弱了下来:“算了,你也不必向我道谢。以前在宫里得蒙照拂,现在……算是还你人情,就此两清,再不相欠。”她低头有一下没一下捣着药杵,神情恹恹。

洛谦玉呆呆立在一旁,很久才惨笑道:“你……可是怨我?”他原本玉一样的人,听到她的话后,所有的光彩都消失殆尽。

“怨……是怨过的,恨也恨过的,不过也是很久以前啦,现在……想想就像是昨日梦,昨日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有你不得已的苦衷,我同样身不由己,不能说怪谁。”她笑了笑:“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可谁能天长日久地守着初见?大凡缘分都是擦肩而过,我终究不复是我,你早已不是以前的你了。我以为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可哪知道不知不觉我的心也已经变得不复当初。”

她的语气里有婉拒,有遗憾,有无奈,有悲凉,有惆怅,还有最后如释重负的坦然。

洛谦玉脸色苍白地退后了一步,想笑一笑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干涩地道出两个字:“保重。”转身木然地离开。

苏云卿点头,不敢看他:“嗯,你也保重。”

曾经多么不舍得的人,最后离别的时候,也只是四个字:“你也保重”。

很久之后,她才回过神来,不禁叹道:“他居然把伞忘在这里。”又复想道:“算了,过两天我把解毒的药送过去,顺便把伞也送去好了。”

药在杵臼里一下一下地捣着,药香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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