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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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寇-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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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战事推进,早先释放的那些幸存者开始产生效果,这些人亲眼目睹了满城杀胡的惨烈过程,黥面割耳、双手断指的凄惨模样,令观者心惊胆战,悚然动容。“杀人夺产做老爷”的政策也不胫而走。

鞑靼老爷们惊恐地发现,那些低等汉人们虽然依旧是点头哈腰,低眉顺眼,一副绵羊般温顺驯服的模样,可那双眸子里竟然闪着狼一样的绿光。与此同时,乡镇荒僻处、甚至是县城里的谋杀案直线上升,手段残忍,作案特点也极为相似,受害者都是当地有财有势的鞑靼老爷,死者的脑袋全都不翼而飞了。

更让鞑靼将领们坐立不安的是,绿营军官们也开始频频往来,奔走串联,今天你祝寿我道贺,明日我纳妾你来讨一杯喜酒喝,诸多名目,花样繁复,令人闻所未闻。

可偏偏又动他们不得,自消息传开之日起,所有的绿营已自发地进入战备状态,听调不听宣,你要召见谁,谁马上就称病不起,病得气息奄奄,病入膏肓。可到了夜里,他又活蹦乱跳地带着大批亲兵赴同僚的汤饼宴了。——天晓得,那家伙儿子都会打酱油了,硬说是迟了“几年”补办的。

猛陵县的千户老爷是个不信邪的,他读过几本汉书,晓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于是乎,眼看逐寇军将至,他悍然下令抢攻绿营。依照常理,一胡敌十汉,绿营只比狄兵多三倍,战力却弱了三分之二,此战是赢定了的。

可乍一交手,千户老爷发现不对了。这些武备不整,训练松懈的杂兵不仅有抵抗的勇气,更有拼死的斗志,全然没有往日一盘散沙的模样。看见骏马弯刀的狄骑,非但不怕,反倒像是见了财宝似的争先恐后的涌上来。

更令他心寒的是,三支绿营积怨颇深,他抢攻一支,料定余者必不相救。可事实相反,二营人马非但来救,而且是倾巢赴援,飞奔赶来,好像有什么大便宜占似的。

更绝望的是,战事稍一受挫,不少平民百姓也壮着胆子踹开房门,抄起柴斧菜刀、扁担粪叉,发一声喊,呼啦啦涌了过来。最后,就连淌着清水鼻涕的小屁孩子们也手持弹弓、成群结队、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这一夜闹腾,包括那千户老爷在内,猛陵县1500狄骑全军覆没,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手挽人头、肩扛鞑靼族大姑娘小媳妇、欢声笑语、招摇过市的嚣张身影。以至于次日黎明逐寇军风风火火赶到时,绿营早已自发完成了占城分地,出现了城门大开,满城百姓手捧人头以迎王师的奇景。

这恐怖的消息像是一股邪异妖风,瞬间传遍了岭南诸县。这时,恰又传来阿赤儿和速柯罗主动撤退的命令,这让未曾遭难的诸县鞑靼看到了生存的希望,他们早已被身周绿油油的目光瞧得发毛,无不冲出城外随军遁走。留下一座座无人防守的空城虚地。

这也在无形中加快了逐寇军进军的脚步,直到一个意外的情况发生……

这一天,逐寇军攻下了岭南西方边界的广郁县,继南海、苍梧两郡之后,郁林郡正式纳入了逐寇军治下,标志着刘枫亲率的中路军,已经圆满完成了既定的战略目标。

下午部队休整时,又有捷报传来,是章中奇率领的右路军。

半个月前,右路军击破了桂阳郡治所——郴县。这回,章中奇再发神勇,仅围城一日,就逼降了荆州重镇——零陵郡城。至此,右路军从荆州生生挖下了两个郡,部队也从最初的四万人扩大到了十一万人。

章中奇这一路人马可谓兵强马壮,之前红巾军的老兵大多都分在这一路里,不仅兵力比刘枫的中路军多,质量上也更加精锐。因为,他这一路实在是太重要了。

地盘尚在其次,关键是地形。

逐寇军原本就占领了大庾岭,刘枫中路人马攻下了苍梧郡,占据了萌渚岭,这次又占了桂阳郡的骑田岭、零陵郡的都庞岭和越城岭,五道弧状山脉连成了一道巨大城墙,所谓的五岭山脉,终于真正落入了刘枫手中,成为大狄铁骑难以逾越的天然屏障。

接下来,刘枫所要做的,就是守住屏障的两端。

其一,便是此刻他脚下的广郁县。此县正面接壤益州地界,虽然现在察合津汗国对逐寇军的存在无动于衷,可是双方注定是敌非友,对方只是被益州复国军闹得不可开交,无暇南顾罢了。终有一日是要兵戎相见的。

其二,便是地处东北面的豫章郡。如果说岭南道的中西部地区依山为屏,那东部地区便是靠水网护身了,密密麻麻的大小河道像蜘蛛网一样覆盖在这片土地上,大狄铁骑可谓寸步难行。

唯有一个方向例外,那就是扬州南部的豫章县。

兵家有云:“出豫章,下横浦为正兵”。豫章郡自古便是岭南门户,更是南方水系的重要发源地,连山环水,地域广袤,三江平行向外延伸,江与江之间竟是一片平原地带,骑兵可入。

刘枫把第一个攻取的目标定在豫章,虎军大督帅夜于罗不惜重金收买的南阳、清南两湖水贼也在豫章境内,这些不是巧合,那都是有道理的。

如今刘枫得了先手,一旦据险防守之势大成,整个岭南道可谓固若金汤。

由此可见,桂阳、零陵二郡对整个逐寇军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和意义。

照理说,最重要的地方就应该刘枫亲自领军坐镇。

可是,大狄帝国对岭南地区的统治基础薄弱,受到逐寇军和霸王威名的震慑效果更好,甚至可能传檄而定,所以,刘枫的王旗摆在中路显然最为合适。其后的事实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而桂阳、零陵二郡处在五岭外围,在地缘上已属荆北地界,这里的百姓已被大狄帝国统治了整整十五年,民心早已麻木不仁,这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改变的。可以毫不夸张的讲,哪个不长眼的跑去大街上振臂一呼,立刻就会被扭送衙门治了叛逆的死罪。

因此,这两个郡与岭南诸郡大为不同,只有强攻一途!

自己走不开,麾下大将只剩下吴越戈和章中奇。刘枫理所当然地挑选了章中奇,并且在兵力数量和质量上予以最大的支持。

事实证明:章中奇没有辜负刘枫的希望,他充分展示了与其性格相统一的战略——冷酷,比魔王更冷酷。

如果说,以刘枫用兵之凶残称得上“杀神”二字,那章中奇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配得上是“死神”了。

这两者的区别在于,杀神会分敌我,而死神是一视同仁的。

在这一场战役中,章中奇下令将抓来的俘虏全部处死,不留一个活口。这并不算什么,逐寇军都这么做。

可是,他连绿营兵和寻常百姓也不放过!

大军过处,凡有任何村落、乡镇、县城,敢有一丁点抵抗的话,他立刻下令屠戮,不分汉胡老幼一律杀光,钱帛子女尽赏士卒,然后放上一把大火烧个干干净净。往往大军过后,身后只剩滚滚黑烟和片片焦土。

只有倾尽全力支持逐寇军的人才能从死神手中求得性命。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贡献家产、接应粮草,传递情报,甚至参加章中奇的军队。

与此同时,章中奇用比铁还硬的手腕和极端严酷的军纪,把这群散漫软弱的降兵民壮压得不敢粗声喘气,生怕死神怀疑的目光就此落在自己身上。

畏敌退缩的千余名降兵在全军面前被处决——章中奇甚至动用连弩队,以最惨烈的方式将他们射成了刺猬;一整营叛逃的降兵被捆起来塞进麻袋,三千亲兵纵马在上面反覆踩过,直到每个麻袋都变成了一包稀烂的肉浆;三百多个军纪松懈的士兵被战马绕着营地活活拖死,死尸送往各营悬挂示众;站岗瞌睡的哨兵被罚五十军棍。实际上在二十棍时那哨兵已经一命呜呼了,不过行刑的兵士丝毫不敢违命,硬是老老实实地砸满了五十军棍,名副其实的是在“鞭尸”了。

与此产生鲜明对比的是,**掳掠的罪兵仅仅只是罚作敢死队,章中奇甚至为这类人群单独成立了一个营,名为乞命营,杀敌十人者可以赎身,甚至可以升官领赏,否则就将永远沦为炮灰。

杀敌者大富大贵,怯战者惨死无疑。于是乎,在章中奇的右路军中,无人敢违抗军令,无人敢玩忽职守,更无人敢退缩不前。

凡遇敌人,甚至面对骁勇彪悍的鞑靼铁骑,章中奇的右路军都敢正面扑上去厮杀,用长矛、战刀、斧头、弓箭,甚至石头、空手、用牙齿咬都不敢退缩。狄军惊呼:“逐寇军的士兵都是疯子!”

强悍的鞑靼武士确实可怕,可是与死神相比,简直就像绵羊般温和。

仅仅一个月内,章中奇的威名盖过了刘枫,甚至超越了先代霸王刘跃,成为整个荆州的噩梦。止童夜啼?不不不,“阎罗章”这个名字能把成年人吓得尿床。

在他一路血洗了浈阳、便县、临武、南平四个县后,再没有任何城镇敢于阻挡他的步伐。

大军所到之处,鞑靼贵族仓皇逃遁,汉族百姓敞开大门跪拜迎接,绿营兵将缴械投降……

这就是围城一夜逼降零陵,这样奇迹式胜利背后血淋淋的真实。

消息传至中军,举帐震惊。一方面惊讶于章中奇进军神速,几乎与最为轻松的中路军齐头并进,另一方面,更加惊怖于他的血腥残暴。

一本薄薄的簿册摊开在刘枫的帅案上,那是章中奇送来请功的军报。

三十五万,这个血淋淋的数字映入眼帘。刘枫定定地望着它,一动不动。

这不仅是沙场杀敌的战绩,更包括了前期屠杀军民的数量。后面则是长长的立功名单。

第178章 【吾之功臣】

除了章中奇的军报,案几上还搁着另外的几封奏报,那是各地臣属将官对此事的看法。有赞成,有反对,但反对占绝大多数。

治中从事乔方书在信中责道:“孰知匹夫凶残若斯,其欲陷我军于不义耶?虽万死不足赎其罪,三尺王法正为其设!”

军司马张大虎含蓄地表示:“兄弟之义重逾泰山,然逐寇之名万不容蒙尘,孰轻孰重,恭请殿下聪察明断。”

留守豫章的薛晋鹏、驻防建安的孔云、霍彪,都对此事保持沉默。正修养的杨胜飞、杜寒玉夫妇联名写到:“中奇性戾,其行止确为不妥,然其有大功于殿下,望恕死罪,折其功足矣。”

仅有吴越戈送来一句好话:“敌军乱民杀便杀了,还待怎的?”

“这个屠夫!纵兵戮民,他犯了《杀夺三律》!罢黜主将之位!治他滥杀无辜的大罪啊殿下!”

与刘枫刚刚趋于缓和的赵健柏气得吐血,他不顾同僚的拉扯,咆哮着几乎冲上帅座。帐内众人也只是拉他,却没有劝他。

章中奇这一场仗,确实打得太残忍了。他们想不明白,面对汉人同胞,就算他们暂时还无法认同逐寇军,那也是人之常情,情有可原啊,他怎么就下得去手呢?他们迷惑了,理智上他们知道章中奇的做法是有奇效的,但感情上却难以接受章中奇屠杀后那种若无其事上表请功的冷血姿态。

“谁说他犯了《杀夺三律》?给你,自己看看清楚吧!”

武破虏一声轻喝,惊醒了众人。他随手递上一张《杀夺令》的榜文——如今大街小巷贴的到处都是。

“闪开!别拦我!”赵健柏红着眼推开他手。武破虏无奈地摇头,“冠虎,来,念一遍!”

“是!院长!”罗冠虎接过了大声念道:“《杀夺令》!逐寇军主、霸王令旨:通告岭南汉族军民及全军将士,凡所攻诸县,破城后尽屠鞑靼男子,所杀者一切财产归杀人者所有,妻女家小为披甲者奴。凡城内汉民绿营起义助攻者,视如己军,恩同此列……”

当罗冠虎念到“**掳掠汉家百姓者,杀之无罪,擒之立斩”这句话时,帐内文武都奇怪地望着武破虏。这《杀夺令》的内容大伙儿太熟悉了,章中奇滥杀平民,确实是犯了这第三律,这不是再明白不过的事实么?你又有什么好为他辩解的呢?

武破虏面不改色,老神在在。

武若梅跨前一步,淡淡地说道:“诸位听仔细了。——第一句,重复一遍!”

“是!副院长!”罗冠虎心虽不解,但还是依言念道:“通告岭南汉族军民及全军将士……啊!岭南!”

“不错!此令仅限岭南军民!”武破虏冷眼扫过全场,凛然道:“桂阳、零陵二郡地属荆北,不在岭南地界,章将军自然不必遵守《杀夺三律》!诸位,试问他何罪之有?”

他猛一转身,向刘枫郑重施礼道:“殿下,章将军一个月内扫平二郡,劳苦功高,理应重赏!”

“你!你你!”赵健柏只觉两眼发黑,几欲晕倒。旁人慌忙相扶,连声惊呼,帐内一片混乱。

忽然,帅帐内安静了。

众人像雕像般纹丝不动,呆呆望向帅座上的刘枫。不知何时起,九殿下已提笔在章中奇的军报上疾书起来,写的又急又快,文不加点,竟写出一段长篇大论来。

更让人惊奇的是:九殿下在笑,边写边笑。——自从小夫人离世后的半个月以来,刘枫第一次笑了。

这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须臾而就,刘枫搁下笔来,满意地吹了吹墨迹,随手交给武破虏,“就这样回复,誊抄明发全军。”说完,他径自回了内帐。

武破虏深深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摊开军报,左右人等一起凑过头来,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批道:

闻君奏凯,吾心甚慰,自尔以下乃至将校兵卒,凡实心用命效力者,皆为吾之功臣!君之所请,吾皆照准,君之大功,吾亦记之,且容君臣重聚之日再叙升赏。

另,毁谤之言,吾亦尽闻,皆为狗屁弗如之妄语!须知兵凶战危之际,先人而后己者,实为愚腐蠢笨之辈,断不可取,更不可恕!若以此辈领军,吾之愚腐蠢笨岂不甚之?

逐寇王师,志在逐寇,非我族类,杀不待言,忘祖逆民,死又何惜?

今吾有一言,望君谨记:吾非先王,愧弗如之甚,惟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吾之行事,爱民似春临大地,杀敌如秋风扫叶,为民为敌,是爱是杀,虽天地鬼神不能定也,乃由其自决尔。

知吾心者寥寥,解吾忧者无几,若吾麾下皆有君之大能,则陆沉十载之中原,可以复苏矣!

…………

武破虏不错眼地连看三遍,在周围一片吸气声中啧啧赞道:“殿下当真聪慧好学,你们都瞧瞧,这文章……啧啧……真是越写越好了!”

武若梅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就是这字儿,还是一样的难看!”

这段批复明发出去,登时在逐寇全军,甚至是岭南民间各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九殿下明确表态,支持甚至赞同“阎罗章”的屠戮暴行,这无论是对军人还是官吏,乃至平头百姓来说,不啻于一声晴天霹雳。

不同人群的反应虽然大相径庭,但是大多数人都认为,九殿下此举,是因为小夫人横早不测而性情大变,唯有特别敏锐的人,才嗅出了一丝味道——风向,变了!

当然,那是后话了。

※※※※※※※

中路既定,刘枫于次日开拔回师。原先出发时的三万部队,如今已然扩充到了八万,这还不算沿途留下的守备部队。

黑狼所部六千名忠武营精锐受命留守广郁,同时蓝明旭等人及三万新卒也被留下守城。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他们的任务是训练士卒,修筑城防,将广郁城打造成一道铜墙铁壁。

这一天,中路军途径安广县,未及天黑便停止行军扎下了营盘。

因为,刘枫收到了吴越戈左路军的奏报——战事不利,意外受阻,请兵增援!

三路大军,两路告捷。剩下的左路军任务并不重,吴越戈的战略目标是四个郡:合浦郡,交趾郡,九真郡,日南郡。

其中,合浦郡和交趾郡是大郡,而九真和日南这两个郡,其实已入后世的越南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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