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亲自恭恭敬敬地到大夫人院中禀报了。大夫人对着镜,听苏简一一说了数目,冷笑了一声,道:“总算她有良心,能耐也不小。眼下时机正好,今日午后太后在宫中大宴各位命妇。简简,你且看为娘的手段。”
于是苏简便目瞪口呆地见证了大夫人吴氏按品级大妆的全过程,贴身服侍的程妈妈和邓妈妈以及掌管服饰的大丫鬟花怜和掌管首饰的大丫鬟花意四个人一起,忙了不止一个时辰。苏简第一次见到程妈妈将一层又一层的襦裙给吴氏穿上,再覆上云肩和织锦披帛,而邓妈妈则为吴氏梳起云鬟,戴上金饰。大夫人吴氏看向镜中的神色坦然,目光镇定,苏简觉得她似乎一直在心中盘算着什么。待妆扮毕,吴氏似乎也全盘想通,施施然立起,嘱咐苏简,道:“简简,且在家中静候好音。朝堂与军营里那些乌糟糟的事情,能少掺和就少掺和吧。”
苏简听了,暗暗在心中腹诽:“既知道朝堂与军营那么乌糟糟,还把女儿打扮成个小子送进去掺和。”但是她面上不显,恭恭敬敬地应了。
当日苏简在苏筠的书房中一直待到掌灯时分,大夫人方才回府,召唤苏简过去。苏简见大夫人吴氏面上淡淡的,没有什么喜色,心里有点凉,然而大夫人却平平静静地说:“简简,事成了!”苏简闻言大喜,向大夫人郑重行了一礼,“谢谢母亲!”吴氏接着说:“已经答应了太后,明日要借你的如水与似霜两个,与花怜一道去给各府的针娘讲讲寒衣的样子,可以吗?要不要花意明日过去照料你一日。”苏简这会儿已经喜上眉梢,上前摇着吴氏的手,道:“母亲,母亲帮了简简这么大的忙,简简感激还来不及,怎敢劳动母亲的大丫鬟。可惜简简身份不对,否则也真想随他们几个去捣鼓捣鼓做寒衣的事情呢!”
苏简难得与吴氏这般亲近,吴氏心中安慰,轻轻拍拍苏简的手,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简简,礼部尚书刘道望家的大小姐,你是否知道此人?”
苏简摇头,吴氏的眉头轻轻皱起,道:“今日大宴之时太后说起神武大营的士兵没有寒衣蔽体,而皇上群臣又忙着勘察案件,希望各府女眷能为神武大营的将士进一点心力,有银的募银,有力的出力。结果刘府的大小姐是第一个应下的,偏生还应下不少,五日内缝制一千件寒衣,捐银五百两,太后当场赏了她一件玉凤钗。只不知她与神武大营究竟是何渊源,竟然在这件事情上出头。”苏简一吐舌头,没想到夫人政治居然能有这样的能量,像礼部尚书这样的人家再多三十家,这些后院岂不是就能轻轻巧巧地将所有的寒衣都搞定了?
这时程妈妈轻声对吴氏言道:“大夫人,见那刘小姐品貌都是好的,大少爷身子既然已经转好,大夫人可有……为大少爷考虑过?”苏简心里听了,咯噔一下,想,娘啊,您可别乱点鸳鸯谱呀,哥哥心里可是有人的。
吴氏依然皱着眉,道:“此事不好说。太后赐下玉凤钗,必有深意。如今五王正妃已经过世三年,七王、八王俱没有正妃。这位小姐八成是太后自己看中了的,赐钗只怕也是太后在示意。”说着,她舒展开眉头,道:“不过多亏这位小姐,各家都应了此事,眼下京中的大户人家都忙着准备制寒衣呢。花意,回头给西跨院说一声,将这张单子递到律水码头货栈去,明日开始,京中人家就都要到货栈取棉布棉花了。”
这一晚对于苏简来说,又是难眠的一晚,倒也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水与似霜两个,跟着花怜一起,围在桌边商量寒衣的样子,在那里叽叽喳喳地商量,前襟应该几尺,后襟几尺,袖长几尺,领口多深之类,中间还夹着不少八卦,如水与似霜津津有味地听花怜将今日太**中的殿宇、器皿、饮食、各位命妇的衣饰、发式、首饰……聊了个昏天黑地,没完没了。苏简则大刀金马地坐在床榻上,反正也睡不着,听听八卦,看看花样子。
停!花样子?苏简揉揉有些酸涩的双眼,看了看三个小丫头绘制的衣样,别是她们想在给大营士兵的寒衣袖子上绣花吧。苏简连忙凑到桌边,看了看棉服的样子——
“怎么就只有一个尺寸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均码?
“军营中的棉衣不都是一个尺寸么?”如水瞟了她一眼,道:“小姐,你领来的军服,都是如水和似霜替你改小的呢。”苏简骨架较小,修改是必须的。不过这个时代的男子长袍有个好处,不像现代的衣服会专门缝制肩部,从领到袖,就是一片布,不设肩摺。因此,每次如水她们都是将军服的袖子剪剪短,裤脚剪剪短,苏简就能勉强穿上身了。
苏简问“这个棉服的尺寸是从何处得来?是日常大营发的军营的尺寸么?”花怜摇头道:“不是,取了大公子的棉服来,量了的尺寸。”
“啥?大哥的尺寸?”什么时候苏筠的身材变成主流身材了?苏简马上想象姚平或是楚平蛮套上这棉衣,在身上勒得紧梆梆的样子。“你们至少也去问问门房老田头或者是赶车的老马吧,军中和他们身材相像的会比较多一些。”
似霜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姐,你当我们傻呀!按照大公子的尺寸,我们在每个需要加大的地方都加了五寸到八寸,不要紧的。”话才说完,似霜就见到花怜瞪着她,说:“你,你竟然……这样跟简公子……跟小姐说话……”似霜一愕,这才省过来,平日里私下这样与苏简说笑没啥,传到大夫人耳中却是不好,于是扑到花怜身侧,摇摇她,娇嗔道:“花怜姐姐,小姐都不见怪呢!姐姐可不要在夫人面前嚼舌呀。”
苏简只好表态,轻咳了一声,说:“咱们一起长大的,情同姐妹,说说笑笑有啥不好!”说毕又加了一句,“只要在夫人面前礼数不错就好。花怜,来我这也不要太拘礼。”花怜只好应了,颇为羡慕地瞟了一眼如水与似霜。
恰在此刻,苏简又想起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说:“你们有没有见过一种袖子,如果袖子太长可以不用特意去修改,只要掖进去就可以,在袖内钉两颗扣子。扣子一钉上就可以把掖进去的袖子固定住。”苏简前世印象挺深,有种长袖衣服,袖子外面系一条带子,扣上扣子就可以变成七分袖。如果把这衣服袖上的扣子改良成为扣在袖子里面的,不就可以灵活地调整袖长了?她一激动,连忙取了纸笔,给大家在纸上画了出来。
一见之下,三女都是挺兴奋,尤其是花怜,她最爱各类衣饰,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提出在袖中可以钉三排扣子,这样一件衣服可以按照短、中、长三种长度进行调节。她还想到,平日里那些穿来好看的长袖衣服,在干活或是收拾的时候总是觉得不方便,而将袖子挽起又觉得不雅。如此这般袖子可以向内折起而且还可以固定住,可是方便了不少。当下花怜便将这种内扣的法子的尺寸定了,在寒衣样子下面细细写好做法。三女都按捺不住兴奋之情,商议着明天的安排。
第二日如水与似霜都随花怜去了各府女眷那里讲解寒衣的尺寸和样子,苏简百无聊赖,又不好去大营或者是天京府掺和,在闷了一个上午之后,慢吞吞地一个人朝神武大营走去,在天京城第一大寺院法堂寺门口停了下来。
法堂寺位于左二厢积善坊,这里素来香火极盛,人来人往。而今日竟然有皇家禁卫鸣锣开道,护送着十几辆金碧辉煌的马车驶进寺内。苏简问一位在旁摆摊卖香火的小贩,那小贩答道:“这位小哥不知道么?今儿是十五,太后娘娘来法堂寺上香祈福。”苏简“哦”了一声,挪开脚步。却见积善坊巷口之处搭起了一个棚子,一个嗓音尖细的中年男子大声道:“太后娘娘今日亲至法堂寺为天元朝祈福,天佑我朝疆土安稳,百姓安居。太后娘娘特命法堂寺住持主理募衣募银之事,所得银两衣物,俱捐献与保家卫国的我天元朝将士。太后懿旨,凡捐衣超过百件,捐银超过百两者,俱留其名,由法堂寺镌刻成碑,永世流传。”旁边由两位宫中执事模样的女子,低眉顺眼地,张贴出一张绘制了寒衣尺寸的图样,他们身旁还放了一叠一模一样的图纸,以及一个大大的募捐箱。
苏简看的来了兴致,也不知道自家老妈是咋整的,竟然由太后这么高级别的人物,亲自出面为这件事摇旗呐喊。捐银捐衣者可以在法堂寺刻碑留名,还是太后亲自下的懿旨,这点诱惑看来不小,不少人已经围上去问东问西。苏简掏出怀中的小荷包,看了看,里面只有一个金珠。在这个时代,金珠对银两的兑换比例大约在一个金珠可得银二十两左右。于是苏简走上去,将那个金珠放入募捐箱里。那名中年男子细声细气地说:“这位小哥出手不凡,何不凑足了五个金珠,便可留名百世。”苏简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心里想,我才不干呢,回头真的在碑上刻了“神武大营昭武校尉苏简,自己给自己人捐银百两”,那才叫丢人呢。想毕,回身就走。
突然,身后有个人朗声道:“苏校尉,请留步。”苏简听了这个声音,一个激灵,回过头去。
第三十七章 邂逅
苏简回头,只见七王永熙带着两名禁卫,站在自己的背后。苏简连忙转身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心里嘀咕,七王永熙可是被她归类在“不太想见”的那一类人中。永熙随手一挥,示意苏简起来,温言问道:“苏校尉近来可好?”
苏简一愣,没有想到七王永熙会问候自己,连忙低眉顺眼回答道:“回七王殿下的话,前几日……不太好,这几日好些。”答完了,对方良久没有反应,便偷偷抬眼去看,只见永熙面上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一吓,又赶紧缩回去。
只听七王永熙轻声向后面两名禁卫说了些什么,转过头来对苏简说:“关于神武大营寒衣之事,我已听木先生说起。今日陪太后来这法堂寺祈福,一路上也听她唠叨了许久。”苏简眉毛一跳,这个七王,竟敢说太后唠叨,耳边听到七王接着说:“木先生夸赞苏校尉大有长进,懂得变通,而且也懂得借力了。连太后的懿旨都借来为神武大营募衣。”说着,七王永熙向前踱了两步,回头向苏简看了一眼,道:“苏校尉不陪本王走走?”
苏简应了一声,道:“是!”心中腹诽,怎么每个人都动不动喜欢让自己陪着走走?
七王永熙当先,苏简随后,两名禁卫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左二厢的积善坊、寿安坊、里仁坊都是热闹的所在,今日又逢十五,大街小巷纷纷摆起了市集摊位,售卖各种货物,菜蔬、水果、时花、美酒、羹汤、茶果、服饰、鞋帽……无所不包,应有尽有。苏简自重生以来,不是闷在家中,便是在军营里“上班”,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逛过集市,一时间目不暇接,脚步就慢了下来。永熙偶尔停下来等一下苏简,看着她贪婪地看着各个摊位上玲琅满目的货品,微笑地说:“苏校尉,可是看中了什么?”苏简突然想起了自己囊中羞涩,唯一的一枚金珠已经进了募银箱中,连忙摇摇头,接着跟着永熙的脚步向前踱着。可是她走着走着,眼光又会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去,注意力严重不集中,永熙见了,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苏校尉,木先生已经尽将神武大营那名小卒的事告诉本王,这件事情本王会着人留心,不会让歹人逃脱。你且放宽心。”永熙这般说着,一回头,却发现苏简没有在听,而是凑到了一个小摊上,那个摊上树了一个纸牌,上面写着“洛梅洲香椰盅”,摊上摆着一个个比拳头还大的圆球状的“果子”,每个果子上面破一个小孔,插着一根芦管。苏简大声地问那摊主道:“老伯,这是椰子么?”那老伯笑道:“这位小军爷,这叫香椰,只有洛梅洲有的。小军爷要不要尝尝?”
苏简摸了摸怀中空空的荷包,砸吧一下嘴,摇了摇头,谢了那老人,却听身后七王永熙道:“老丈,两个香椰。”说着递过小小一锭银子,那老丈接过了,取一把大剪将银锭子绞了半边,还了一半递给永熙,接着递过两个香椰盅,永熙接了其中一个,看了一眼苏简,道:“还不快接了,要本……要我亲自递给你不成?”苏简一吓,不由自主地接过来,问道:“殿下也知道这种香椰?”永熙就着那芦管吸了一口,微闭了眼似乎品味片刻,接着睁开眼微笑着道:“是,多年以前,曾随五王兄去过洛梅洲。当时我觉得那里水质不好,沏茶不香,每日只饮这香椰盅解渴。因此见到此物格外惊喜。”
苏简也微笑,她也回想起前世里去海南旅游,看当地人爬上高高的椰子树去取鲜椰、饮椰汁的经历,情不自禁地也饮了一口,果然入口清甜绵软,是前世里椰子的那种味道。她感激地朝七王笑笑,却见一名禁卫跟了上来,在七王耳边匆匆说了些什么。永熙眉头一皱,道:“是阴卫那边的消息?已经查到确凿证据了?”那名禁卫点点头,“五王兄是否也知道了?圣上那里可有消息?”他一边问着那名禁卫,一边将那香椰盅递到禁卫手中,转身欲走,一时似乎要将苏简抛到脑后。
苏简只捧着手中的椰子,在集市中傻站着。永熙似乎又想起什么,回过头,看着苏简,道:“苏校尉,本王想问你……”苏简茫然地道:“什么?”永熙叹了一口气,抬了抬手,道:“本王原想问你……只怕今日不能够了。”说着,抬了抬手,对苏简道:“多谢苏校尉今日相陪,苏校尉多加保重,后会有期。”说毕,转身带着两个禁卫离开。
苏简直愣愣地望着那人的背影,心道:“告个别都说的那么文绉绉的,咋不再来句什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之类的呢?”岂知在这之后许久,直到神武大营寒衣一案水落石出,苏简都一直没有再见到七王永熙,连陈去华将军,甚至连木先生都没有再见到。
有太后和天京城各府女眷的支持,苏简的募衣工作成绩斐然,不过也没有真的能够在五日内就募齐三十万件寒衣。头五日里,只到了五万件,幸好这几日不算太冷,日日出太阳,天气和暖,似乎有点小阳春的天气。苏简稍稍能够缓口气,不用迫得自己太紧。然而银两这边却募到不少,法堂寺住持与宫中女官专门安排了人记帐与点算银两,每隔两日将银两和账簿送至神武大营。苏简于是将所募的银两送去律水码头货栈。同时,西跨院那里也送来消息,说是所有所需的皮棉和棉布都已经送到,另外还孝敬苏家二公子一千条上好的兽皮,由苏简决定支配。
苏简请示了大夫人之后,挑选了三百张最好的兽皮送入宫中。苏简亲自看过,这些都是顶级皮货,多是罕有的银狐、火狐之类。余下的七百件,除了一些低调实用的狼皮羊皮之类被打包送往西北之外,余下都分送入了出力捐衣的天京府世家女眷手中。苏家这一手相当漂亮,来拜会泰武侯府兼镇国将军府的女眷一下多了不少,苏家两个年长的孙辈的亲事也被人马上拿出来说嘴。
苏简不想管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反正家中大夫人吴氏与二夫人风氏都不是容易应付的主儿,因此她只把自己该做的做好,在余下几日里,将余下的寒衣全部募到,送到神武大营。
寒衣送到的时间正好,因为接下来没过几日突然变天,寒风瑟瑟,再过了一日,天京城下起纷纷扬扬的雪来,天气骤冷。此时神武大营的兵士,每人都领到至少一件以上的寒衣,户部也调来些炭火,这个严冬,应该能够顺利度过了。
第三十八章 除夕
八前后,苏简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