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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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 第4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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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转运使司统一收买,都是现钱。这一点你要清楚,心里有数。”

    徐平本来是想是由转运使司来主导棉花从收购到制成棉布的所有环节,想来想去不太合适,收购运输还是放在三司铺子里,包括棉布的发卖。不然的话,地方上掌握的经济权力就太大了,自己一离开京西路,肯定要生出无数事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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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好汉惜好汉() 
第48章 好汉惜好汉

    冬天总是来得特别突然,好像是在一夜之间,草木便就枯萎,清晨的露水凝结成了寒霜,迎面吹来的北风里好像含了冰碴,砍在脸上生痛。

    广武山上,一队人靠在背风的山坡上,乱七八糟晒着太阳。

    没毛虫叼了一根枯草在嘴里,看着远处巍峨的嵩山,懒洋洋地对身边的病尉迟道:“这见鬼的天气,来河边开石头,自己找罪受么大哥,其他兄弟都没来,我们何必巴巴地来受这个苦在贾谷山,好坏有一帮兄弟,谁敢正眼瞧我们”

    病尉迟冷冷地道:“闭上你的鸟嘴你懂什么?来这里干上两三个月,便就可以赦免回家去,贾谷山可是要待上三年直娘贼,你打听打听,在贾谷山砸三年石头,哪个不是去了半条命那些摄鸟不懂,吃上这两三个月的苦,可是能捡一条命呢”

    “哎,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想当初在洛阳城里,我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兄弟们何等快活一不小心惹了张十二郎,天大的祸事落在身上。那十二郎蝼蚁一般的人物,竟然让我们吃这一场苦,等到回去,我非要让他好看”

    病尉迟不屑地看了一眼没毛虫,冷哼一声:“你怎么让他好看?常言说民不与官斗,张家是官宦人家,前宰相你知不知道宰相是干什么?”

    没毛虫漫不在乎地道:“不都是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

    “你也知道是万人之上啊,还敢胡吹大气我跟你说,以前是没人照看张家,由着我们欺那十二郎,现在有个什么都漕官人照看他,谁敢与他作对你若是不知轻重,再去惹了他,只怕连到贾谷山来的机会都没了,直接发配到沙门岛去,永远别回来了”

    洛阳城里过气的官吏无数,平时没毛虫一帮人欺负得惯了,并不把那些官宦人家放在心上。这年月做着官的时候是官,人一没了,谁还去在意,因为丢官沿途乞讨甚至卖儿卖女的官员也见得多了。不过他一向唯病尉迟马首是瞻,见大哥说得严重,不敢再说。

    病尉迟道:“我跟你说,我们兄弟咬一咬牙,在这里挨上两三个月,等到开春便就回洛阳去。回去离着张十二郎远一点,不要再去寻他晦气,现在他的时运来了,我们这些人如何惹得起?我在龙门镇有个兄弟,这次回去出城讨生活,一样快活”

    没毛虫忙道:“不管哥哥到哪里,水里火里兄弟跟着就是——对了,龙门镇有禁军大营,又把着南下的大道,市井繁荣,也不比城里差到哪里去。”

    “哼,凭着你我兄弟这一身本事,到哪里都是好汉,担心什么”

    病尉迟眯着眼睛看着天上暖暖的太阳,规划着来年,一定要过上灯红酒绿的日子。

    “你们这些杀才,没事就在这里挺尸,倒是过得快活都给我起来,准备过去砸石头去直娘贼,啊个敢偷懒,晚上就不要吃饭了,饿死你们这些天杀的”

    一个差役手里拿着根长竹枝,口里骂着,没头没脸地向地上的囚犯打去。

    一个大汉猛地从地上蹦起来,一把抓住竹枝,瞪大了眼道:“为何打人?要我们做事只管说就是,何至于一来就又打又骂”

    “唉呀,你是个天杀的贼囚犯,也敢跟我还手”

    差役瞪大了眼睛,猛地抽手里的竹枝,竹枝在大汉手里纹丝不动。

    “反了,反了,来人呀,这个囚犯在反了”

    差役憋红了脸,力气比不过大汉,转身向着其他人喊叫。

    大汉呤哼一声,猛地松开了手,差役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

    “要我们干活,只管好好说就是,又打又骂,你也小心以后走夜路”

    大汉拍了拍手,扔下一句话,向着干活的地方走去,剩下差役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这是个好汉,好大的力气兄弟,知不知道他的名字?”病尉迟指着大汉背影问道。

    没毛虫道:“哥哥,那是童大郎,因为赌钱到了贾谷山,端的是一条好汉。对了,广武山里烧瓷器的那处小窑口以前就是他的,赌钱就在鸿沟边上。这里是他的地头,窑口那里还有不少兄弟呢,自然说话就硬气”

    “好个童大郎,有机会倒要会会他。”

    病尉迟说着,从地上站起来,随着一众囚犯向做工的地方走去。

    桥道厢军用火药炸了山,这些从贾谷山来的囚犯便就过去把炸下来的石块修整成规定的形状,最后运到山下去修河堤。

    陈尧佐同意了徐平提出的在广武山就地开采石材,从贾谷山采石务调人来。贾谷山本就在他郑州的治下,人员调动也方便。为了鼓励囚犯们的积极性,一般的徒刑流刑,等到河修好后便就无罪开释。童大郎和病尉迟这些人,就是这样来到了这里。

    京西路的大赦德音极多,实际上大多数囚犯都不会关满判的年岁,所以很多囚犯都心存侥幸,不想到这里来。陈尧佐也是想尽了办法,才凑够了人手。

    浓烟已经散去,空气里还残存着硝烟味,一众囚犯在差役的安排下,开始修整石块。

    病尉迟到了童大郎身边,拱手道:“在下凌贺集,江湖上人称病尉迟,见过哥哥。”

    童大郎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是童大郎,兄弟找我有什么事?”

    “哥哥好身手,刚才闪那不长眼的差役一下,真是大快人心我敬哥哥是条好汉,特意过来结交。等到离了这里,与哥哥喝酒”

    童大郎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是个安分守己的经纪人,一直在这广武山里开个窑口为生。只是不慎被奸人所乘,诱惑了聚赌,才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等到修好了河,赦免了我的罪过,依然是清白好人家,不在江湖上勾当。”

    病尉迟笑道:“哥哥说这种话就有些不着调了,岂不听人说,一日做贼,那就一生都是贼。你判了刑,脸上有了墨印,怎么还做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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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天津晓月() 
第49章 天津晓月

    北风掠过树梢,发着呜呜的声音,扑在窗子上,吹得窗子噼里啪啦作响。 通红的炭火烤在身上,暖洋洋的,窗外的寒风丝毫影响不到屋外。

    徐平坐在炭火不远处,看着手里的各种公文。

    京西路近二十州军,仅仅日常的公文往来,徐平看完就要花上很长时间。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看,交给属下信得过的公吏,特别重要的才拿给自己,这也是各路转运使通常的做法。但现在徐平不敢这样,生怕一个不慎,出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一年尤其是前半年,特别重要,打好了基础才能够保证自己所规划的改革成功,必须要特别警醒,出不得半点差错。桩基立得牢,才能保证后续政策的实施。

    靠在椅背上,徐平揉了揉额头。

    这都是各州根据徐平最后定下来的五等户划分标准,各自选择本州哪些实行,哪些不实行,最后报了上来。与李迪已经讲好,孟州自然完全不照做,还是按以前的来。除了孟州之外,反对最多的是襄州。张耆规矩了一段时间,最近故态复荫,又抖了起来。

    徐平离开京城不久,赵祯便就别选了曹彬的孙女为新的皇后。所谓娶妻娶贤,此时赵祯因为一场大病,对于皇后的选择没有什么选择权。这位曹皇后出身将门,是皇家结亲最多的家室,而且熟读经史,性情温驯,知达礼,进退有度,虽然相貌并不出众,但一个贤字便就盖过了其他所有的缺点,杨太后和宰执都非常满意。至于最重相貌的赵祯满不满意,现在没人理会了,反正他已经胡乱废过一个皇后,这一个无论如何也要白头到老了。

    册封了新的皇后,便就有了新的外戚,曹彬的子孙都得到封赏,曹皇后的长弟曹佾的身份一下子显赫起来。而曹佾娶的正是张耆的女儿,虽未完婚,亲却早已经结下了。这些将门盘根错节,根本不知道在哪里就勾连上,是他们保持长盛不衰的秘诀。

    有了曹皇后这一个大靠山,加上张耆本来就跟徐平不对付,此时新仇加旧恨,哪里会把他这个转运使看在眼。你让我这样做,我偏偏不理你。

    这些前任宰执在地方上养老,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徐平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如果朝里有宰相去持,他还可以把张耆参到其他小地方去,现在却是张耆借着曹皇的东风,风头正劲的时候,徐平只好捏着鼻子忍了。

    一切等到来年冬天,如果各州的钱粮收入都涨上一大截,徐平再一起收拾他们。

    最后一封公文是李参写来的,介绍了现在汜水以下河段的修筑情况。有三千多清河厢军,再加上四州的民夫,开挖一切顺利,预计到十一月底就能够全部挖通,剩下的就是修整堤岸码头和铺设道路了。只是天寒地冻,虽然物资供应充足,广武山上采石的囚犯还是闹了几次事,幸亏弹压即时,规模都不大。陈尧佐已经向山上加派了人手,措施也严厉起来,再有闹事者,直接送回贾谷山,按照他们原来的刑期服刑。现在采石工作早已经过了大半,一旦被送回去,这段时间就白干了。

    这个年月没有不闹事的囚犯,就跟没有不贪赃枉法的官吏一样,都是常事,徐平也不放在心上。天下之大,想让所有的官吏都勤于公事,都奉公守法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把能干想干的挑出来提拔上去,把特别的恶劣予以处罚就好。

    对属下的官员要奖惩分明,首先是有功必赏,赏在第一,惩治则是次要的。越是勇猛精进的时候,越要注意对属下的奖赏,处罚越要谨慎,以免散了人心。而到了守成,才可以稍稍向注重惩戒的方向偏一偏,但还是不能压过奖赏。

    说到底,人的本性还是想上进的,只要不绝了他们向上的路,大多数人都还能够安分守己地做事。只有晋升跟做事无关,做好做坏都一样,官场上才会成为一潭死水。

    把手里的公文放下,徐平出了口气,伸手到炭盆上烤火。

    对面坐着的秀秀道:“官人的公文都看完了?这里有家信,你还没有看呢。”

    见秀秀的面色不好,只怕信里不是什么好消息,徐平急忙把信接了过来。

    展开看完,徐平不由叹了口气。

    林素娘到了日子,又生了一个女儿。这倒无所谓,对徐平来说儿子女儿都一样,而且自己还年轻,不用在这些事情上操心。但林素娘因为生产的时候天寒,不小心惹了病,重倒是不重,只是要静养,怕是要到来年春天才能来洛阳了。

    上次到岭南为官,与林素娘一别数年,如果这次她还不能跟着自己,只怕在心里会落下疙瘩。只能盼她身体快好,早一点到洛阳来团聚才好。

    把信放下,徐平对秀秀道:“这一两天没有什么事情,让徐昌回家里一趟,看看素娘的身体,有什么需要的我们也好置办。”

    秀秀点了点头,道:“夫人这身子,一向都康健得很,这次怎么落下病来?”

    “这种事情,我哪里说得清?你是女儿身,应该比我明白才是。”

    秀秀叹了口气,不理徐平,一个人托着腮看着灯火。过了一会,才道:“家里又多了个二姐,我闲时该给她做些衣服才是。夫人身子不好,没人做这些了。”

    张三娘一直想着抱孙子,结果又添了个孙女,新妇又染了病,只怕没有心思准备小孩的衣服。别人做的心里总是隔着一层,也只好麻烦秀秀了。

    窗外寒风呼啸,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深冬,徐平摇了摇头,难道今年又过不了团圆年?

    ****

    一轮圆月挂在西方的天空,如同一个大银盘一般,洁白无暇,散发着圣洁的光辉。天上的星星都隐了去,整个暗蓝色的天空就着衬这一轮圆月,显得硕大无朋。

    徐平站在天津桥头,看看天上的月亮,看看桥下的洛河水。偶尔一阵风吹过,天上的一个月亮便就化成了水中的无数月亮,闪来闪去。

    天上只有一个月亮,别无他物,映在水中却变化万端,这就是天津晓月。

    不远处的洛河河滩上,搭着无数的帐篷,间杂着一堆一堆的篝火,静寂无声。那里是京东路来的灾民,还在梦乡之中。冬天太冷,必须等太阳出来之后才能开工,不然寒冷天气带来的伤病难以承受,工期也不得不因此拖长。

    谭虎向手心哈了口气,对徐平道:“官人,天变冷了,你看洛河边上有的地方都结冰了。”

    “不错,是冷了啊。天一冷,什么事情都难办,特别是在水边做事。”

    徐平扶着桥上的栏杆,看着做工的灾民住的帐篷,漫无边际地回答着谭虎。

    在河边做工不易还在其次,保障做工的人的后勤尤为艰难。晚上睡觉要烤火,不然就会冻出病来,白天要吃热的,要吃饱吃好,不然就没力气干活。这一切都考验着河南府和转运司的后勤保障能力,王尧臣和种世衡两人忙得焦头烂额。

    为了给灾民做棉衣保暖,徐平把自己家里的棉短绒低价卖给了河南府,用来制作棉衣的棉絮。短绒是附着在棉籽上的短纤维,不能用来纺纱织布,现在又不能做化学用途,只好制作棉衣和棉被。当然,棉絮肯定是比不上丝绵的,厚而且笨重,保暖性能还不如丝绵好,富贵人家肯定是不用的。穷苦人身无长物,想穿又穿不起,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这东西就是给一般的城市小康之家,或者乡间的小地主用的,市场要慢慢建立。

    吃倒是好解决一点,营田务的粮食乘着秋天黄河漕运还通的时候,徐平用尽办法用船沿着黄河和洛河运到了洛阳城里,暂时寄存在河南府常平仓,单独记账。只是肉和菜就无法解决了,只能够买了咸菜,用大量的米面硬抗。

    饭要做熟了才能吃,人休息也得烤火,像以前一样用炭肯定不行,徐平大量使用了煤炭。洛阳周围产煤的地方不少,不得不又分了一部人去采煤。

    烧煤怕中毒,如果一次出现几十上百人中毒的事情,这河也不用修了。徐平让王尧臣和种世衡专门抽调了人力,不停地巡查,所有用煤的地方都要露天。效率低就不管了,首先保证人员的安全,出了人命就会闹到朝堂上面去。

    徐平有时候空闲下来仔细想一想,几万人修整修一条河道,又是在冬天,操心的地方实在太多,自己都不敢去把每个方面都想到,那是怎么也想不过来的。河南府这里比不得邕州,那里只是要防热,大不得等太阳落山再做活就是了,寒冷却是无处躲藏。

    几万人聚在这里,一件很小的事情加在一起,就成了大事,一个不慎,就会捅出朝野震动的大篓子。大型工程的组织,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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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河工的生活() 
第50章 河工的生活

    红红的太阳从东方慢慢探出头来,西天的月亮悄悄地隐去,天亮了。 种世衡急匆匆地来到天津桥头,对徐平道:“都漕前来巡查,怎么不告诉属下一声,前来陪同。”

    “算不上巡查,只是今天起得早,到这里来散散心。”

    徐平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种世衡一起到桥头的台阶处,一起下到洛河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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