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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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 第4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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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气的都过来”

    说到这里,转过身看着那差役,眼**光,好似要吃人一样:“敢走漏一点风声,今天晚上我就把你拖到河滩里埋了你的一家老小,也不要想好过”

    那差役吓得两腿打战,应一声诺,踉踉跄跄地跑向旁边巡检兵士的驻地。

    李纪中看着不远处的洛河,脸色阴沉,好似要滴出水来。刚才知县只是说是天津桥附近做坏事的闲汉,并没有具体说是哪个,很可能他也不知道。他几个胆子敢去问转运司的人?没办法,有一个算一个,洛河两岸天津桥上下游几里内的浪子闲汉,这次全都抓起来算了,就当是为民除害,冤死鬼只管去找那几个不长眼的好了。

    严格说京西路转运使司并不监察河南府官吏,河南府跟开封府一样,很长时间都是朝廷直辖的京府。现在虽然并入了京西路,但只是钱粮,监察权还在留守司御史台。但是转运使不直接弹劾官吏,直接上奏说洛阳城内强盗横行,推到河南府头上,对下面的县来说那后果比直接弹劾更加严重。知府是朝廷重臣,一个不好就断送了自己前程。

    作为河南县的巡检都头,管着洛河的南岸,李纪中平时也没有少吃下面牛鬼蛇神的孝敬。但那些跟自己的身家性命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一个巡检都头别看平时在市面上威风凛凛,但跟转运使比起来,那就是案板上的肉,没有一点回旋余地。

    洛河边上的菜园里,病尉迟大口喝着酒,看着面前一个精瘦的汉子。

    那汉子道:“大哥,我已经打听过了,本路转运使昨天确实去过张相公府上,而且带了不少礼物。那个卖粪的,只怕不是胡吹大气,张家只怕是要重新发迹。”

    一边一个老成些的道:“我早就说过,洛阳城里官宦之家极多,那些高门大户,别看着现在破败了,以前结下的人缘却不能小视。若无必要,不要去惹他们,不然——唉,现在惹了张家的人,有转运使出头,可如何是好?”

    病尉迟冷冷地道:“你们跟着我天天喝酒吃肉,尽兴赌钱,以为是哪里来的?我们本来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你还想着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那人摇了摇头,再不敢说话。

    精瘦汉子道:“大哥,现在如何处?有转运使司撑腰,我们可是惹不起张家。要不要兄弟收拾了细软,先到外面州军躲一躲?我在蔡州有个生死兄弟,可以去投靠。”

    病尉迟只是冷笑:“现在只是有点风声,你们就怕得要死要活,成得了什么大事?且管安心喝酒吃肉,真要出了事情,衙门里必然有风声漏出来,那时再应对不迟”

    “大哥说得对,日常衙门里的人也没少拿孝敬,难不成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这话一说,大家心里都一下子放松下来。洛阳外城向称“短垣”,修的时候就不高,再加上晚唐五代没人维护,洛河泛滥冲刷,早就倾颓得不像个样子了。大宋立国之后虽然也修过两次,但只是做做样子,连鸡狗都挡不住,哪里还能挡得住人?只要有了风声,兄弟们尽可以越墙而出,天高地阔哪里不能去?

    天津桥上,李中纪和洛阳县的陈都头对视一眼,就都心里明白,双方的处境都是一样的。上头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要把人抓回来,不然,只怕自己这些当差的就要抵罪了。

    李中纪道:“陈都头,现在天色未暗,我们若是带着兵丁去拿人,难免就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洛阳城池广大,城墙低矮,人跑了想追回来可就千难万难”

    “不错但也不能等到晚上,一是上头限时,耽搁不得,再者这些城狐社鼠到了晚上就不知流窜到哪里。不如这样,我们让手下换了便服,分头去拿人。”

    李中纪点头:“都头此言,正合我心意不过,到底要拿哪些人,你那里有没有消息?”

    陈都头苦笑:“知县相公没有明言,只是说有闲汉白日拦路抢劫,抢到了前宰相张知白相公的家人头上。在城中心白日为盗,极为恶劣,务必要抓拿归案。不过拦路的到底是哪些人,却并没有说,因此这差事极是难办。”

    “我这里也一样。现在我们兄弟都是一条绳的蚂蚱,差事做砸了谁都讨不了好去。不如这样,到底天津桥附近有哪些闲汉,互相说一说,不要跑了一个”

    “好,到时拿人的时候,两县也不要分开。不管拿谁,也不管是归哪个县的,都从我们的人里抽相熟的去做眼。务必一打尽,不留后患”

    两人就在桥上商量了抓人的方案,指定了各自要拿的人和地头,要分别的时候,陈都头道:“我听有人说,昨天张相公府上的一个族人张立平,在三司铺子做完零活后,回家路上被病尉迟带人堵住,不过并没有打起来。张相公府上的人与闲汉起冲突的,现在所知就只是这一件,最可能就是病尉迟那几个人。都头带人去,记住千万不要走了他们。”

    “多谢陈都头相告既是如此,这几个人已经在我手里了,若是让他们走脱,我这几十年就是白活了告辞”

    喝了一会酒,病尉迟随手摘了一根黄瓜,在菜园里大杨树下的草堆上躺了,一边吃着黄瓜,一边想着心事。张家已经是虎落平阳之势,张立平又只是一个普通族人,病尉迟怎么也不相信昨天的事情能闹到转运使那里去。而且不管怎么说,自己只是吓吓他,最后并没有动他一根寒毛,转运使管一路钱粮,还能去操心这种小事?

    这种事情谁能相信?

    但在心里,病尉迟总是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弟兄们面前为了稳定军心,不敢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但为了自己安全考虑,也不能置之不理。还是等到晚上,找个衙门里的熟人问一问,心里有底。真是不好,便就溜之大吉,江湖上的好汉,哪个在外地没有相好的兄弟?凭着自己的身手,走到哪里都不愁没有饭吃。

    旁边一班兄弟依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吵闹声喧天。这些人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从来不考虑后路的性子,张立平的事情说一说也就过去了,谁会放在心上?

    正在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推开菜园的门,沿着小路一路走过来。

    没毛虫看见来人,大喊一声:“李节级今天怎么有空?来得正好,且来喝一杯”

    李节级陪着笑,到了跟前接过递过来的酒杯,仰头一口喝下,口中道:“好酒兄弟们好快活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见了来人,病尉迟一个跟头从草堆上起来,远远就向李节级拱手:“节级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来望兄弟?快快过来坐下,我们喝两杯酒,叙叙旧”

    李节级道:“兄弟只管快活,不用管我。我在附近有些杂差,觉得气闷,到兄弟这里来讨口酒喝。略歇一歇,便就该出去办事了。”

    病尉迟正要找他问话,怎么能够放过?上来一把抓住李节级的手,按在了旁边的垫子上,口中道:“那些杂事什么时候不是做?且过来喝杯酒,吃些肉填填肚子”

    李节级顺势坐下,接了旁边递过来的杯子,就喝了三杯见面酒。

    喝完,病尉迟道:“节级,我听外边的人说,新来的转运使跟福善坡的张相公有旧?”

    李节级叹了口气:“确有此事。新来的这位转运使是天圣五年进士,在殿里唱到他的名字时天突然放晴,并现金光,为难得的祥兆。张相公那时正在朝里面做宰相,立即恭喜官家,说是这新进士是天上星宿转世,天降下来辅佐本朝。这新进士姓徐名平字云行,中进士之后便就去岭南邕州为官,平了治下蛮人叛乱,攻破了交趾王城,执了那不可一世的交趾王到京城,献于阙于,应了当日吉兆。有这个渊源,所以要照拂张家。”

    听了李节级的话,几个闲汉面面相觑,心中暗道不好。这可不是一般的交情,官场上的知遇之恩,恩同再造。以徐平现在的地位,是必定要报答张知白的。这种报答,可不是平常所说的照拂一下那么简单,只怕要把张家彻底扶起来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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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除害() 
李节级见几个人沉默不语,呵呵笑道:“今日有什么喜事?难得人聚得这么齐。 ”

    病尉迟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刚好凑上罢了。”

    “所谓相逢不如巧遇,既然人头如此齐,来,兄弟敬诸位一杯。吃了这一杯酒,我便就该出去忙了,等过些日子,得闲我回请诸位。”

    “怎么敢让节级破费”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杯子,与李节级喝了一杯酒。

    把杯子放下,李节级站起身来,向病尉迟几个人拱手:“兄弟有差事在身,不能在这里多耽搁,这便就告辞了。不到之处,诸位海涵一二”

    病尉迟带着兄弟们站起来相送,看着李节级慢慢悠悠出了柴门。

    李节级一走,没毛虫许二便道:“没想到张相公生前还结下了这个善缘,这样一来张家便就惹不得了。只是昨天那事,不知道那个张十二郎会不会记仇。”

    “又没有动他一根手指,不过是吓了一吓他而已。那十二郎也不是三岁孩子,难道吃不了吓我就不信,难道还会为这么一件小事,捉我们兄弟到牢里去”

    旁边一个敞着胸怀的汉子一边拿着条鸡腿啃着,一边大咧咧地道。

    病尉迟面不改色,对众人道:“这话说得有道理,诸位兄弟也不用怕,我们又没动那张十二郎一根寒毛。只是新官上任,总要闹点事出来,都警醒一些,最近不要闹事”

    众人哄然应诺,继续坐下喝酒吃肉。

    李节级出了柴门,晃晃悠悠转过街角,向等在那里李中纪叉手:“都头,小的已经查看得明白,平明跟着病尉迟的几个闲汉,都在园子里,不曾少了一个”

    “好,这事如果做成,你记首功”李中纪拍了拍李节级的肩头,转身招呼人手。“小的们都打起精神,随我到园子里抓人。记住,不许跑了一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兵丁哄然应诺,纷纷取了藏的兵器出来,随着李中纪向菜园柴门而去。

    到了园门,李中纪鼓气暴喝,一脚把柴门踹倒,冲了进去。

    病尉迟一众兄弟喝酒吃肉,正在快活,被冲进来的这些人吓了一跳,不由目瞪口呆。

    李中纪带人直冲到众人的跟前,大声喝道:“你们这几个杀才,平时坑蒙拐骗,扰乱地方,现在事发了,若不想死,都老老实实跟我回县衙里去”

    不等话音落,后边跟着的兵丁已经取了麻绳出来。

    病尉迟腾地站了起来,高声道:“都头,敢问我们犯了什么事?你便就带人上门要打要杀我们兄弟靠着这菜园讨生活,都是一等良民”

    “绑了,绑了,知县相公面前说话”李中纪只是连连挥手,根本不理病尉迟。

    这个时候,病尉迟已经看出来者不善,再想起刚才李节级来得蹊跷,哪里还不明白?

    看看周围,自己的几个兄弟还迷迷糊糊,转眼间就被来的兵丁按住两人。病尉迟看着机会,一声大喝,把地上的酒肉一脚踢飞,趁乱向不远处的洛河边跑去。

    洛河大多数河段都没有堤堰,有大片的河滩荒地,只要到了那里,便就有逃跑的机会。

    李中纪把手一伸,高声道:“取我弓来”

    一个随从急忙把背上的弓取下来,放到李中纪手里,又取了三只箭递过去。

    李中纪拿了弓在手,弯弓搭箭,瞄准了前面跑着的病尉迟,“嘿”的一声,随着弓弦响处,一枝箭呼啸着直奔病慰迟,正射中了他的屁股。

    “都头好箭”一众兵丁拍手欢呼。

    李中纪把住弓,对兵丁道:“来两个人,上去把那厮绑了过来。”

    两个健壮兵丁跳出来,提着腰刀,一路跑到病尉迟倒地的地方,捉了他的双手,推推攘攘带到李中纪面前。

    病尉迟忍住屁股处传来的阵阵痛楚,对李中纪道:“都头何苦如此赶尽杀绝?我们兄弟只是讨口饭吃,并没有大恶。再者,往日有了好处,也没少了都头一份。”

    李中纪抬手一拳捣在病尉迟的面上,打落他两颗门牙,口中喝道:“你这杀才得了失心疯吗?胡言乱语往日在市面上坑蒙拐骗,害了多少良人,还敢说没有大恶如今新转运使相公上任,要清静王城,岂容你们这些城狐社鼠扰乱地方”

    说完,李中纪一挥手:“都绑了,不许跑了一个都带回衙门去”

    河南县衙,陶知县把谭虎和张立平两人让进小花厅,满脸堆笑道:“两位只管安心,县里的巡检已经出去捉人了,必然走不了贼人们”

    “如此最好。”谭虎在位子上坐下,“这一位是前宰相张相公府上的张十二郎,昨日在天津桥不远处白日遭了强盗。因为事情涉及到了三司铺子,关系非小,都漕官人让在下特意到县衙来问一问,这些人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要揽下铺子里的杂活。”

    陶知县没想到背后还牵扯到这些事情,不由心里埋怨,河南府派下来的人说得不明不白,自己还以为只是私人恩怨呢。若是牵涉到三司铺子的公事,更加不能马虎。三司衙门在京城朝堂里算不上强力,那是因为管不到朝堂里的学士大臣们,在地方上可不一样。理论上来说天下的钱粮都是三司管的,留在地方的也大多都是系省钱物,地方代替三司保管而已。地方官员的考核,大多都牵扯到三司,那真是一点不能得罪。

    三司铺子被三司看重,在地方上便就有了特权,地方官府轻易不敢招惹。现在竟然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那还了得?

    好在自己安排得当,竟然走不了那伙贼人,总算是有交待。

    到了太阳西斜,李中纪带人押着病尉迟一伙回到了县衙。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事情很可能跟这几个人有关,一得了手,便就急急回了衙门。

    得知陶知县在县衙小花厅接待转运使司衙门来的客人,李中纪急急忙忙赶来。进了花厅叉手唱个诺:“上官,小的奉命出去捉拿洛河两岸为非作歹的贼人,今捉到天津桥附近菜园病尉迟一伙,平日横行市面,罪过不小。今已拿到衙门,一个不曾走脱,请上官讯问。”

    陶知县眼巴巴地看着谭虎和张立平,只盼着这次捉对了人。

    谭虎知道尉迟恭是唐朝猛将,病尉迟是个什么东西他哪里知道?便问张立平:“昨日得罪十二郎的,不知可是这一伙叫什么病尉迟的吗?”

    “不错,正是他们。这一伙人专在天津桥附近的市井为恶,我在三司铺子里做活,认得他们。昨天做完活回家,正是他们拦住我的去路,铺子里庆哥儿也说是他们要揽活计。”

    听了这话,陶知县心里出了一口气,同时暗骂河南府做事疏忽。早这么有名有姓,哪里还用得着兴师动众,轻轻松松就拿回来了。现在可好,洛河两岸的牛鬼蛇神一起跟着这几个人倒霉。消息要是传出去,就是官府不治罪,病尉迟出去只怕也在洛阳混不下去了。

    李中纪已是大喜过望,自己做了这件事,解了知县烦忧,必然有大好处。

    陶知县心里放松下来,对谭虎和张立平道:“位若是无事,不如与我一起到前面去审问这伙贼人如何?看看这些人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敢做出这番歹事来。”

    “这如何使得?知县审案,我们外人怎么好在一边打扰。”

    谭虎嘴里说着这样不好,却拉着张立平站了起来,分明就是要跟着去。临行前徐平交待得清楚,一定要查明白这些闹事的人包揽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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