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能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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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能生巧- 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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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亲王,阿予是公主。咱们有宗室有平民,勉强也是文武双全,有长辈有平辈,有男有女,可算是百生缩影。四来,今日给陈太尉送行,谁不心潮起伏热血澎湃?热泪热血都不缺,也都忧国忧民,忠义在心。有了这四条,抛开我那点私心不说,我们结社,大善也。”

    赵浅予张大嘴,为什么一件为了吃喝玩乐见面的事,到了阿昉哥哥嘴里,变得这么高尚和义不容辞呢?!怪不得爹爹以前总说什么“大赵是君王和士大夫共治天下”呢!

    眼风扫到赵浅予的星星眼,苏昉不由得脸一红:“昉一时妄言,还请各位见谅了。”

    赵栩看着满面自豪的九娘,若有深思的六娘,一脸花痴模样的亲妹妹,还有一副理所当然我哥哥就是有道理的苏昕,就连嫡亲的舅母和那孟家的叔母都是一脸的深以为然,正在连连点头。他叹了口气,端起茶盏。苏瞻和荣国夫人的儿子,这是天生的吧?!到他们嘴里,道理就跟他们姓了。

    陈太初起身击掌笑道:“大郎说得好!说得对!我们结社,大善也!只是这社名,要好好斟酌一番。”

    赵栩眯起眼睛对妹妹说:“你那个孔明社的名字不错,就是听起来老了一些,像一群老翁结的棋社。”此话一出,赵浅予闹了个大红脸。众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魏氏笑着说:“好!大郎说得好!那我们这社啊,结定了!你们不嫌弃老人家,我们就不客气坐上社长、副社长之位了。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议到底取个什么社名。”

    一旁伺候的女使们出去通传,几个大伯上了十几盘菜肴。外间的妇人们送进些酒来,行了礼说:“这四坛子,是我家自酿的好酒,这两坛子,是果酒,给小娘子们吃着玩。”

    魏氏让妇人给四个小娘子满上了果酒:“今日是起社的好日子,你们都尽管喝,喝醉了都到太尉府来陪我。”

    杜氏笑着说:“我在家里闷了十几年,托你们几个孩子的福,想不到今生还能有机会再骑马射箭。值得好好喝上几杯!”

    六娘和九娘都笑了起来,这位大伯娘平时少言寡语,处处体贴,原来还是位女中英豪!九娘禁不住开始好奇大伯娘和大伯当初是怎么认识的了。

    孟彦弼赶紧给娘和叔母满上了烈酒,讨好地说道:“娘!您尽管喝!要是爹爹说您啊,您只管把他打下床再打出房!”

    啊——?一桌子的人都目瞪口呆。孟彦弼脑袋上就吃了一巴掌。魏氏笑着打圆场:“你们都还小,没听见啊没听见!二郎这媳妇年底肯定娶不成了,明年春天再说吧!”

    众人都哈哈笑起来,举起酒杯共祝今日起社。

    一顿饭后,整只烤羊都只剩下了骨头。赵浅予抱怨着今日的烤羊太过辛辣,赵栩只当没听见,只管自己多灌了好几碗冷茶。等各色果子蜜饯上了桌,赵栩高兴地说:“咱们先把社名定下来吧。”

    众人却齐齐都看向苏昉,又互相看看,顿时大笑起来。

    谁说学问好就起的社名也好了?赵栩郁闷得不行。

    苏昉一愣,赶紧起身抱拳道:“说到社名,我看还是咱们一人取上一个,请社长副社长来选更好。”

    九娘想了想,起身行了一礼:“既然起社,关于社名一事,阿妧有几句话想说。”

    魏氏和杜氏让她尽管说。赵栩觉得九娘今日似乎有些刻意地疏远自己,不明所以,更想仔细地听她要说什么。陈太初担心那天福田院的事使九娘有了芥蒂,也很心她想要说什么。众人就都静了下来。

    九娘说道:“既然起社,难免会被人知晓。因为有两位殿下在。阿昉哥哥、太初哥哥在汴京城过于引人注目。这社名最好不要过于张扬,免得有心人留意上了,倒给你们几个增添麻烦。咱们既然是因骑马射箭起社的,社名也不能过于脂粉气。阿昉哥哥说的对,咱们一个人想上一个,说说自己起名的由头,再请两位长辈看看哪个最合适。”

    赵栩和陈太初见她话语中都是在为他们着想,心底就松了口气。

    众人也都觉得九娘想得十分周到。魏氏和杜氏笑着点头说:“你们八个想就好了,我们不通文墨,只管选。”

    孟彦弼赶紧说:“娘!叔母!你们可别算上我!我除了会射箭,其他都不会。打架可以叫我,起名就别找我了,要我起名啊,不是英雄社就是儿女社!还白白被妹妹们笑话!”说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那掌柜亲自送了文房四宝上来,铺陈在一旁长案上。

    玉簪几个女使笑着上前磨墨,也高兴得很。这汴京城里结社的无数。那唱杂剧的绯绿社、蹴鞠的齐云社、射箭的锦标社,走到哪里都是极受人追捧的。就是孟家针线房里的娘子也有入了那专攻花绣的锦体社的。贵女们和小娘子们更爱结社:煎茶社、诗词社、赏花社、捶丸社、马球社、但凡琴棋书画,就没有不结社的。出入都是成群结队,热闹非凡。一到年节里就公开着互相切磋比试,也是汴京城的一道风景。就是冲着苏东阁和陈衙内,开封府里有东阁社,内城里有太初社,竟然还有好些小娘子两边都入社呢。

    如今可好,她们亲眼目睹这汴京城第一社起社呢。亲王、公主、东阁、衙内,多少社邀请都不敢邀请的大人物,和自家的小娘子们结社了!女使们腕下用力,恨不得把这墨也磨得风生水起。

240 第二百四十章() 
六九防盗

    马车穿过整个汴京,从西往东; 经过州桥夜市的时候; 九娘忽然掀开车帘。┡Ωe┡小Δ说┡。

    “六哥?”

    赵栩低下身子:“饿了?”

    “我想吃鹿家的鳝鱼包子。”九娘轻声道。

    赵栩想了想; 让人将马车拐入炭张家停好; 扶了九娘下来:“就在对面; 咱们走过去吃; 我也饿了。”

    州桥夜市; 熙熙攘攘的人群; 笑闹不断。

    九娘坐在鹿家包子铺里面; 很快面前已空了一笼。

    她一口一口地吃着,大口大口地吃着。右手拿着最后一口包子的时候,左手就已经伸出去拿下一个。

    赵栩吃了一个就觉得过于油腻了些,勉强喝了两碗茶。看着九娘却已经吃了三个了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默默推过去一碗热茶汤。

    她好像在看着他; 却并没有看着他。她什么也没有看。门外的热闹,铺子里的热气腾腾和说笑声,似乎都离她千里之遥。那双灵动的大眼有些呆滞,慢慢地腾起了雾气,雾又慢慢积成了水。

    大颗大颗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落在包子馅里,落在她手上。她呜咽着大口大口地吞下去。一直到再也吃不下去,眼泪鼻涕滚滚,鼻头红彤彤; 腮帮子还鼓着; 仍然拼命努力地咀嚼着。

    三十多位长房的旧仆; 当年被她狠心留在青神。她不是不想带他们走,她只是想让他们留在故土安享天年,想请他们替她守护爹娘的坟茔。却不想今日竟全部无辜殒命在汴京。为了阿昉,为了她们。

    这世始终拿她当妹妹一样看待的阿昕,会在汴京小娘子们面前维护她的阿昕,会为了四娘拳打脚踢程之才的阿昕,风光霁月如菊似梅的阿昕,永远笑嘻嘻的阿昕,心有陈太初却无半丝杂质的阿昕,此刻生死未卜。

    再多的难过,吃下去就好了。

    这是她今世头一回吃鹿家鳝鱼包子。这是爹爹少年时候来汴京最爱吃的点心,尤其爱包子里流淌出的油汤,鲜美异常。爹爹是用鳝鱼包子把娘亲骗到手的,曾经对她说过好多遍,逗得她笑个不停,口水直流。可青神的鳝鱼包子,总是带着鱼腥味。前世有一段时间,有那么几个时候,她会让人买上两笼回百家巷。深夜里她在厨下,自己蒸熟了,一口一口,大口大口。包子里会流淌出滚热的油汤,会想起爹娘的笑容,会盖住心里的泪水,会包住所有的难过伤心和痛苦。

    鹿家的鳝鱼包子,是会带来好事的包子。这是爹爹告诉她的,是她告诉阿昉的,告诉高似的。

    赵栩终于松了一口气。哭出来就好了,让她哭吧。

    鹿家娘子端了冒着热气一笼包子放在了他们桌上,瞟了赵栩一眼。

    “这么好看的小娘子,你怎么舍得惹她伤心呢,唉!”

    啊?!

    鹿家娘子努了努嘴,柔声道:“哄一哄啊,会吗?哄一哄!”

    看着赵栩依然默默注视着一边吃包子一边哭的小娘子,鹿家娘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也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

    鹿家包子铺忽然装上了两幅门板,不再迎客。被鹿家娘子用眼睛赶走的客人们纷纷摇头叹气。人家小两口吵架,又关你鹿娘子什么事!

    鹿娘子上前来收走了空的蒸笼,低声凑到赵栩身边说:“去啊,坐过去!抱一抱!哄一哄!笨蛋!”

    啊???!!!

    她家鹿掌柜叹了口气,上了最后一幅门板。反正也已经亥正了,少做一夜生意也没什么。

    夫妻俩遣退了伙计帮佣,熄灭了大部分灯火,进了厨下说起悄悄话来。时不时偷偷朝外瞄一眼,鹿娘子一眼就喜欢得心都化了的两个美玉一般的小人儿,一个还在边落泪边吃包子,一个依旧默不做声,眼都不眨一下地傻乎乎看着。

    鹿掌柜嘀咕着:“啊呀,十几岁的青春年华,能有什么大事啊。”鹿娘子笑道:“长得好看才有青春才有事呢。就你!有什么青春年华,有什么好哭好笑的!”她轻手轻脚地收拾起来,生怕吵着外面的小儿女。

    九娘呜咽着,伸手又去拿包子。赵栩赶紧把蒸笼挪开:“阿妧!不能吃了,乖,再吃你要吐了。”

    这话听着也耳熟。九娘一怔。前世在杭州,苏瞻煮的猪肉实在好吃,她忍不住多吃了好几块,被苏瞻提醒“再吃你要吐了。”后来她夜里真的吐了,苏瞻气得跳下床,直笑说可惜了他烧的好猪肉又痛惜床单被面,自顾自去沐浴了。她气得好几天都不理他也不肯吃肉。后来她病得厉害,苏瞻倒让高似每晚都买鹿家的鳝鱼包子,可惜她那时再怎么努力也吃不下。

    九娘抓住蒸笼摇着头,赵栩,你不懂,我要多吃几个,好事会来的,阿昕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看着她眼泪一颗颗默默往下掉。赵栩无奈松开了手。

    什么时候周围没人了?赵栩转头看看空荡荡的铺子,关闭了的铺门,想到鹿家娘子的言语,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走过去,扶起九娘,她一脸的眼泪鼻涕,一嘴的油,这时候的阿妧,说真的,有些丑,不过丑得也怪好看的。

    九娘死死拽着他的袖子,抬起脸:“六哥!”泪光盈盈的大眼在灯火下似乎也摇曳起来。

    “嗯”。赵栩心突然跳得快了起来。

    “我——我想吐!”九娘来不及推开他,“哇”地已经吐了赵栩一身。

    赵栩一怔,不禁自责起来。她头一回杀人,头一回被杀,头一回亲眼见到身边的人死伤惨重,她才不过十一岁,再聪慧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女孩儿,所以想着她能哭出来就好也没拦着,现在反倒又让她吃了苦头。鹿家娘子说得没错,他还真笨!

    他顾不得一身污秽,赶紧将她扶到一边坐下,顺了顺她的背,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来,喝两口热茶水,难受了吧?下回可不能这么吃了,都怪我没拦着你!这包子呢,味道是好,就是太油腻了些。你就算心里难过,吃那许多下去怎么受得了?刚刚那个我就不该由着你吃!你夜里回去含两颗梅子,让你家的大夫来看上一看,开一些养胃的方子。还有,这几天千万吃得清淡一些。我明天去青州了,我让阿予从宫里给你送几包药,是我娘吃的。对了,圣人也吃那个方子。不过吐了也好,不然这面食胀开来你会更难受。阿妧——”

    他在乱七八糟说些什么啊!想到上次社日舅母拍着阿妧的模样,赵栩轻轻地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九娘的背:“你哭吧,阿妧,哭一下,大声哭,像那天在阿昉家院子里一样,哭出来就好了。”

    九娘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茶水,用力压了一压反胃的感觉,看着一地的鳝鱼包子,看着赵栩满身的污物,听着赵栩不停地絮絮叨叨地自责,还有他拍在自己背上温热的手,一下一下,心里有一堵不知名的墙被撞松了地基,有裂缝从地底缓缓蔓延开来。那拍着背的手,温柔,甚至越来越轻。可那堵墙所承受的撞击越来越重,再也支撑不住了,裂缝越来越大,突然终于瞬间崩塌!

    九娘揪着赵栩的袖子,死命抱着他的手臂,宛如溺水的人抱着一根浮木,拼命压抑着的嘶哑声音低不可闻:“婆婆!婆婆!婆婆死了!翁翁也死了!三十几个人!为了我!为了我们都死了!死了!是我的错!怪我!都怪我!还有阿昕怎么办?阿昕!”

    她承受不住了,她再也没办法独自承受。她害怕,她恐惧,她也会怀疑。

    赵栩一怔,默默站了片刻,靠近了九娘一步,伸手拂去衣服上的污物,轻轻把她的手臂放到自己腰间,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哭得更舒服些。拍在她背上的手,越轻柔。

    “阿妧,前些时,有个很好的人,为了办成我交代的事,不惜己身,在我眼前死去了。她,原本不用死的。可是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事后,我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特别难受,甚至想放弃一切,因为我心里头害怕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为我去死,甚至还会有我很亲近的人为了我——”赵栩慢慢柔声说出自己的心事,这些,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说出来,更没想过会对阿妧说。可是他懂得阿妧此刻的心情,这并不只是为了安慰她。

    九娘点着头哭得更厉害,是的,她是有这样的自责和恐惧。如果是阿昉呢?如果是阿昉为了救她受伤甚至——她想都不敢想!那她重生一次算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她宁可从来没有过今世,起码她什么都不知道!

    赵栩柔声道:“可是阿妧,你看,我写字,我画画,一笔下去不满意,我可以重新再写再画。但有些事,没办法重新来一次,我们不做这件事会变成怎样?我们永远都不知道。你听着,今日这些遇难的人,如果有错,不是阿妧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提议的结社,是我舅舅引来了刺客。阿妧,你怪我才是。你打我骂我都行,但是不要怪你自己,好不好?”

    九娘摇着头,手里死死揪着赵栩的衣服,抽噎着说:“不怪你,不怪你!”长房的那些生命,怎么能怪在赵栩身上?他不明白前世的因。

    “也不怪你,知道吗?”赵栩坚持着,重复了好几遍,直到九娘终于点了点头,才放下心来。

    一时间,铺子里静悄悄的。

    鹿娘子抹了抹眼泪,这孩子原来不是呆头鹅啊,还怪会体贴人的。旁边递来一块干干净净的旧帕子,帕子一角是她笨手笨脚绣的小鹿,曾经被他笑着说像只兔子。可做着鹿家包子店当家人的他,这么多年,一直用着这样的小鹿手帕,穿着这样的小鹿袜子呢。鹿娘子接过手帕,鹿掌柜低着头没吭声。

    一时间,厨下也静悄悄的。

    过了许久,感觉到九娘逐渐平复了下来,赵栩叹了口气,轻轻伸手摸了摸九娘披散着的乱:“逝者已往,生者如斯。你放心,阿妧,血债血偿,我们不会放过阮玉郎的!”

    “那四张神臂弩,已经查过番号,都是河北路的。河北路这两年军中大多是蔡佑的人。除了阮玉郎,还有谁能从禁军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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