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舒,快点,父亲让你快点去呢,子桓他们都赋完诗了。”曹彰一撩帷幕冲了进来,一进戴着青纱帽子的蔡琰不由得一愣,展颜笑道:“蔡先生戴上这顶帽子,简直是神仙中人。”
蔡琰面色一红,好在有青纱挡住,曹彰倒也没有看出来。
曹冲用一根红丝带草草的扎了扎头发,踩着木屐就跟着曹彰走出了帐篷,曹操的营帐里笑起一片,有一个朗朗的声音正在高声吟唱着什么诗赋,不时的有叫好声响起。
屋子里很热闹,曹操穿着便服,头上只戴了一个缣绢做成的小帽,手里端着酒杯,看着正站在营帐中间,举着一张纸高声吟诵的曹丕,旁边坐着陈琳等几个司空府的文学掾,正摇头晃脑的品味着曹丕的诗文。只是一帮武将写不得诗,作不得赋,只得聚在一起喝酒,偶尔对文人们翻翻白眼。
曹操一眼就看到了松散着头,宽袍大袖的曹冲,他笑了笑,这个儿子跟他一样,衣服只求舒服,脸上只求清爽,总喜欢素面朝天,不象子桓、何晏他们几个,脸上擦了太多的粉,身上带了太多的香囊,总让人觉得鼻子痒痒。
不过他看到后面戴着青纱的女人不由得愣了一下,马上又明白过来这是蔡琰了,他笑着挼了一下胡须,这一定又是仓舒的主意,这小子现在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那些怪话,愣说他在天国里看到的,女人也跟男人一样抛头露面,甚至可以当一国的女王,真是惊世骇俗,好在这个梦除了他的亲信周不疑就只有他们父子几个知道,倒也不怕别人说他是疯了。
其他人也看到了蔡琰,都有些惊讶,不过蔡琰现在是曹冲的老师,他们虽然有些意外,却也不敢把意外表现在脸上。曹操对曹冲招了招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道:“仓舒,来,坐到这里。”
曹冲坐在曹操身边,接过曹操递给他的一迭文卷看了看,不由的赞了一声,这里果然是人才济济,几篇文都写得天花乱坠,文采斐然,他看是能看,不过要让他写,可就有点为难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小得意,看来把蔡琰拉过来,还是明智的,这些文人再牛,跟蔡琰这个大才女比起来,还是差一筹的。
“仓舒,你来迟了,要罚,说吧,是罚诗,还是罚酒?”曹丕走上来拉着曹冲的手笑道。
“哈哈哈,有兄长的珠玉在前,我怎么敢班门弄斧,夫子门前说论语,我还是罚酒吧,罚酒,蔡大家在此,你们还是听蔡大家的锦绣文章吧。”曹冲一边将手里的文稿递给蔡琰,一边大笑着,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对啊,听蔡大家作一首,听蔡大家作一首。”大家一起笑道,就连曹操都跟着笑起来。
蔡琰看了看手里的文稿,抿着嘴唇轻声的笑了,她放下文稿,提笔急书,不大一会儿就写了一首诗。然后她站起身来对着曹操施了一礼道:“琰不才,有诗一首,请司空大人斧正。”
曹操接过诗稿,扫了一眼,眼睛立刻亮了,他连忙放下右手酒杯,双手持稿,轻轻的吟诵起来。看完一遍又跟着看了一遍,手拍着大腿叫道:“好诗,好诗。”
旁边的人看他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知道这一定是一首绝妙好诗,要不然,以曹操的文采,不至于如此失态,要知道曹操的文采也颇有口碑的,去年他征柳城回军时所作的观沧海,现在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别说邺城的这些人赞叹,就连跟他一直不对付的孔融孔文举都喟然称叹。
如果他能说好,那蔡琰的诗一定是确实好。
曹操看完了诗稿,看了一眼旁边陈琳的神情,知道他们肯定很好奇,立刻将文稿递陈琳道:“孔璋,你来念给大家听一听,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陈琳的声音清亮有力,吐字清晰,字字入耳,他念完诗稿后,刚才还意气风发的文人们一下子闷了,大帐里一下子静得跟听不到一点声音,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那些谈诗论文插不上嘴只能闷头喝酒的武将们看着这些平时谈笑风生,眼睛长在天上的文人变得象个傻子一样,也不免有些奇怪,一个个端着酒杯相视而笑。
第十二节 盗版
曹冲看着那一帮刚才还自鸣得意的文人一下子哑了,心里这个痛快,格老子的,我不会做文,可我有个好老师,虽然是个女的,照样把你们这帮老爷们震傻了。他越想越得意,不由得笑出声来,举起酒杯笑道:“来,为蔡大家的生花妙笔浮一大白。”
那些文人们苦笑着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他们觉得这酒不象刚才那么香,倒是有些酸。反倒是那些武将们,开心的大叫道:“为蔡大家的好诗浮一大白。”一个个笑得比谁都响,虽然他们基本上没怎么听懂。
曹丕看了看微笑的曹冲,站起身来按了按手,止住了大家的笑声说道:“仓舒有幸,有这么好的老师,说句实话,我有些嫉妒。”
刚静下来的大帐里一下子又哄笑起来,就连曹操都禁不住乐了,他没想到平时一直很忠厚的曹丕也说俏皮话的时候。
“不过呢,咱们也不能放过仓舒,仓舒既然有这些好的老师,不做一首如何能交差,父亲说可是这个道理。”曹丕见曹操笑得很开心,心里也很得意,对曹操施了一礼道。
曹操点点头,对曹冲说道:“仓舒,子桓说得也对,你既然有蔡大家这么好的先生,想必最近长进不小,也作诗一首,让为父看看你最近可曾偷懒。”说着,也禁不住笑了起来,他拉长的声音故意做出一副很严厉的样子说道:“做得好,有赏,做不好,哼哼,可有罚。”
曹冲一愣,没想到抛出这么大一个炸弹,不光炸着了别人,受伤最严重的还是自己,他苦笑着看了看蔡琰,蔡琰的面容挡在青纱后面,自然是看不见的,不过他猜得出来,这个女先生一定在笑,谁让你平时总是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功名只当马上取,只读史不学文的,看你今天怎么过关。
“这个……父亲,珠玉在前,我小小年纪,哪敢现丑?”他拍着那一卷厚厚的文稿说道。
“不行。”曹操故意板起了脸说道,旁边的人都笑了,知道曹操今天的心情很好,这是给这个有名的天才儿子创造露脸的机会呢,也跟着七嘴八舌的鼓动。
曹冲知道今天这一关是跑不掉了,他理了理松散长发说道:“既然如此,这样吧,诗我就不做了,诸位今天的大作就由我来统一整理,为大伙出个文集如何?”
“文集自然要做的,不过诗还是要做。”曹丕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哈哈哈……”曹冲哈哈一笑,他招手叫过来侍候笔墨的书童,一甩长发:“诗虽然不作,不过小子斗胆,为各位的诗集做篇序文吧。”说着,拿起笔来舔饱了墨,手不停挥,文不加点,走笔如龙,不一会儿,一篇序文挥手而就。他吹干了墨迹,双手递到曹操面前:“请父亲大人过目。”
曹操有些疑惑的接过看了一眼,前面几句倒也没有太在意,看到后面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很快又看了一遍。然后放下文稿,挼着胡子久久没有说话。
“父亲……”曹丕有些奇怪,这仓舒做了什么文,居然让父亲如此怪异?
曹操一惊,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笑了笑将文稿递给曹丕道:“子桓,你念给大家听听,让诸位指点一下仓舒的序文。”
曹丕疑惑的接过文稿很快的扫了一遍,眉头也皱了起来,眼里射出兴奋的光,啧啧赞道:“好,好啊。”
“兄长,你别光说好了,就念给我们听听吧。”跟一帮武将挤在一起喝酒的曹彰不耐烦的说道。
“好,好,别急啊。”曹丕清了清嗓子,开口念道:“建安十三年,岁在戊子,暮春之初,会于……”随着曹丕一句句的念下去,那些文人们再次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些武将都不再喝酒,愣愣的拿着酒杯发呆,开始思考起人生的大问题。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曹丕放下文稿,环顾了一下大帐,长叹一声:“仓舒此文,当为第一。”
“公子说得正是。”陈琳也回过神来,跟着叹了一声。
曹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接过文稿又扫了两眼:“仓舒,文是好文,只是太悲观了些,你还年轻,何以如此消极。好男儿志在四方,年轻人正是热血的时候,不能有如此的心态。”
“父亲批评得对。”曹冲站起身来,“我自当追随父亲大人,荡平天下,为恢复我大汉的大好河山尽一份绵薄之力。功名但在马上取,从此不再做这些无痛呻吟的文章。”
看着曹操松了一口气,曹冲也松了一口气,他是被曹丕逼得没办法,只好当了回文抄公。这次抄的是兰亭序,下次不知道要抄谁的呢,还是先把这个路子给堵死的好。他看了一眼正闲坐在那里发呆的武将,不由得笑道:“如今天下未定,正是好男人纵横沙场之时,我见外面地势广阔,不如与诸位出去射箭骑马,相互较量一下武艺如何?”
“好,好。”正闲得蛋疼的武将们一下子叫了起来。看着一脸兴奋的将军们,曹操也兴奋起来,他大笑着挥手叫道:“这合我意,儿郎们,出去比试一番,看看我大汉最近又出了什么英才俊杰,少年英雄。”
曹彰第一个嗷的叫了一嗓子,撩开帐篷就冲了出去,飞身上了他的乌桓名马,一勒缰绳,胯下马吃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在空中虚踢着,仅凭着两只后蹄在地上转了半个圈,曹彰马缰一松,那马撒开四蹄,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这个子文,”曹操听得外面马声嘶鸣,又爱又恨的摇了摇头,对一脸微笑的曹冲说道:“你这个二哥啊,总是这么鲁莽,一听到骑马射箭比过年还开心。”
“父亲之福,国家之福,又多一员无敌猛将。”曹丕虚搀着曹操的手臂笑道。
曹冲凑到曹操身边,陪着笑说道:“父亲,你可说了做得好有赏的,这赏?”他说着,捻了捻手指头,做出一副很财迷的样子。
曹操忍俊不禁,拍拍曹冲的脑袋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市侩?说吧,又看中什么了?”
曹冲故作神秘笑道:“请父亲拨给我十名刻工,几方梨木,我有大事要做。”
“大事?”曹操一愣,开心得合不拢嘴:“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大事要做,好,我就拨给你十名刻工,至于梨木,库房里有的,你都可以调用,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多谢父亲。”曹冲一躬到底,看着那厚厚的一叠文稿,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十三节 比武
曹冲骑在那匹没有马镫的马上,胆战心惊。好在这匹乌桓名马很稳当,很给他面子,没把他从马背上摔下来,到了看台边,曹冲在许仪的帮助下从马背上挪了下来,这才算长长松了一口气。上了看台,坐在曹操身边向前看去,只见前面的空地上已经竖起了箭垛,武将们一个个神气活现的脱去了常服,顶盔贯甲,检查着自己的弓箭和马匹,准备一会儿大展身手,以便给司空大人留下点好印象,说不定这次下荆州就有自己的份了。谁都知道,这次集结大军下江南,可能是最后一次有份量的大战,过了这村可能就没这店了,下次再想立战功,谁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文士们安安静静的坐在两边,这些跨马射箭的粗活他们不屑干,实际上也干不来,所以只能在一旁看着叫个好,如果司空大人有兴趣,再赋首诗助个兴讨个赏什么的。
一声令下,武将们排好了队,一个个手持弓箭,身背箭壶,挺着胸脯坐在马上,胯下的战马一个个扭着脖子,马蹄不安的刨着地,蹬踏得地上的野草在泥土中呻吟,当真是人如虎,马如龙。
“唏……”排在最前面的平虏将军刘勋一松马缰,战马突然发力,撒开四蹄冲了出去,刘勋反手从箭壶中抽出一只雕翎箭搭上弓弦,怀抱如满月,出手似流星,长箭呼啸着直奔箭垛而去。只见那边守候的士卒看了一下箭垛,抬起手中的小旗舞了两下,看台上的唱旗官一声高喝:“平虏将军刘勋,中——”
刘勋圈马回来,看了一眼等候的诸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奋威将军邓展笑道:“子台,这有何难,你看我去射来。”说着,一抖马缰,纵马而去,不过奇怪的是他到了箭垛前却没有放箭,跑到箭靶前直接圈马跑回来了,刘勋见了大声笑道:“哈哈哈,子翼,你还要跑一次吗?”
他正笑着,只见邓展伸手抽出一只长箭搭在弓弦上,身体后仰,人几乎躺在了马背上,也不见他瞄准,长箭离弦而去,当他跑回到看台下时,正听到唱旗官一声高叫:“奋威将军邓展,中——”
“子台,如何?”邓展哈哈大笑,冲着睁着大眼的刘勋扬了扬手中的弓。刘勋脸上的笑容一僵,凑近了他苦笑着:“子冀,你这小竖子专跟我过不去,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在酒桌上把面子找回来,不把你灌成死狗绝不罢休。”
中护军韩浩……
中领军史涣……
虎豹骑曹纯……
……
曹丕在看台上看着台下一个个纵马而出的武将对曹冲笑道:“这个邓子翼,箭术倒是不错,就是总喜欢跟刘子台较劲,不过,他最强的还不是箭术,据说他有一门独传的武技,能用空手夺下敌人的兵刃。壶关之战他射空了箭壶,刺断了长矛,砍坏了三把环首刀,一人斩首五十八人,最后空手擒下了高干的侍卫队长,只可惜没抓住高干,让洛阳都尉王琰捡了个便宜。”
空手入白刃?曹冲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这种功夫在武侠小说里倒是经常听说,没想到三国还真有这门功夫,他有些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曹丕,又看了看下面正跟刘勋说笑的邓展。
“真的,有机会让你看看。”曹丕见他不信,很认真的说道。
“好。”曹冲点点头,他还真有点兴趣,看看这三国时代的武林高手是什么样子。
有刘勋和邓展的箭术在前,后面的武将们虽然箭术也不错,却不是那么出彩,曹冲看得有些没劲,正要打瞌睡,只见曹彰从远处打马而来,看了看箭垛,也不停马,一边放马向看台冲,一边拉弓搭箭,回身连发三箭,三枝长箭如流星赶月,接连射中箭靶。台上下的文官武将们看了,不由得高声大叫:“好……”
“子文的箭术又有长进了。”曹操开心的笑道,“我曹家总算又出了一个猛儿。”
“司空大人,请允许小子上前一试。”旁边一个少年一撩衣裳,叉手站在曹操面前行了一礼。曹操一看,不禁开怀大笑:“叔权,你也手痒了么?”
这个小孩子叫夏侯称,是夏侯渊的第三子,字叔权,今后十八岁,跟曹彰很玩得来。曹冲跟他见过几次,知道他跟曹彰一样,不喜欢读书,倒是喜欢习武,不过没见过他射箭,看他一脸的不服气,看来是刚才曹操那句话让他有点不满。
“称敢请一试。”夏侯称又施了一礼。
曹操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十分开心,哈哈大笑:“既如此,你就去试试吧。”
夏侯称应了一声,大步走到看台边,也不从台阶下去,一纵身从看台上飞身而起,稳稳的落在拴在看台旁的战马上,他纵马跑到正走向看台的曹彰,昂了昂头说道:“子文兄,先别得意,看看我的箭术。”
曹彰冲着他扮了个鬼脸笑道:“叔权,先把箭射完了再吹牛,可不要脱靶哟。”
“休要小看人。”夏侯称小腹一顶战马,战马冲着箭靶飞奔而去。夏侯称在颠波的马上,紧盯着远处的箭靶,抽出三枝长箭,连发三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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