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之前后风云- 第20部分

　　　　杜先生摇头：“永野今天没动手，不等于永远不会动手，事不宜迟，他们的葬礼有我们两个主持就足够了，你明天速速离去。”

　　　　徐白影看了看萧清夜夫妇的尸身，又哭了出来。

　　　　（本章完）

第96章（）　
“既然永野虎视眈眈，大伯和二叔为何不一起离开，此地如此危险，还有何留恋？”徐白影哭着问。

　　　　卢二爷起身，摸着徐白影头顶，替杜先生答道：“你把自己的人生与国家连在了一起，从此你也终于长大成人。谢天和萧清夜是何等的少年英雄，但我和你大伯看到你也不逊色与他们两个，我们又是何等的自豪。孩子们都如此成器，我们做长辈又岂能畏缩在后？你自小把我们当做榜样，我们又岂能教你贪生怕死？”

　　　　杜先生接着道：“谢天和萧清夜拼掉了性命，你也要豁出一生，孩子们尚且不顾一切，我姓杜的自然也得拼出这条老命才行！”

　　　　徐白影泪流不止，郑重扣了三个响头，起身回房整理行装。

　　　　次日一大早，徐白影便踏上了去内地的火车，杜先生和卢二爷百般不舍，还是挥手告别。

　　　　“宋夏丫头要是还在多好啊，就可以直接让她教白影了。”看着火车渐渐远去，从车窗里探出头的徐白影也渐渐模糊。卢二爷低声叹道。

　　　　“如果丫头还在，我就把他们一起送到内地去。”

　　　　“内地也未必安全。”

　　　　徐白影已经完全出了车站，杜先生拄着手杖缓缓转身：“若是有心，自会奔赴战场，就如萧清夜和谢天。若是无心，中国如此辽阔，也总能寻个个安全之所在，比如我那几个不肖子。但至少，我总该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将来是否奔赴战场，随他们如何选择。”

　　　　徐白影这一走就是七年，等到杜先生再见到他时，他已只剩半具尸骸。

　　　　据人说，那一日战斗原本已经结束，但徐白影有个习惯，他会在战斗结束后多次独自再去战场寻找伤员，很多人因此捡回了性命。但在最后一次，他背着从战场捡回的伤员撤退时，踩到了地雷。

　　　　徐白影在开战的六年中，救下了无数被遗弃的战士，因而在部队中极受尊敬，也因此，首长专门为他破例，派人送还了他仅剩的半具尸骸。

　　　　一同被送还的，还有杜先生的四个儿子。杜先生的四个儿子原本都是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被杜先生送到安逸的内地后就更加肆无忌惮。但自从徐白影也加入了他们之后，四子都被徐白影感动，逐渐改掉了恶习，一九三七年八月，四人随徐白影一同参军，并且先后全部战死。这些已经是后来的事情，暂且不提。

　　　　杜先生送别了徐白影，三天后，为萧清夜和赵梧桐举行了规模庞大的葬礼，葬礼邀请了大量在上海举足轻重的人物，甚至包括永野修身也在名单之内。自从去年萧谢二人把上海搅成一锅粥起，杜先生就逐渐退居幕后，他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邀请过如此之多的宾客，整个上海都收到了杜先生发出的信号：他要有大动作了！

　　　　而永野修身收到的信号则更为明朗：那个心狠手辣，叱咤风云的杜先生，又再一次正式向他宣战了！

　　　　葬礼的一切程序有条不紊的进行，傍晚，送走了最后一名宾客之后，杜先生疲惫的回到办公室。

　　　　掸去桌上薄薄一层的尘土，费力的弯腰坐到椅子上，从抽屉里重新拿出了那本颇显老旧的《现代工业技术指南》，忽然发现书皮上还放着两封信封。一封来自谢天和宋夏，一封来自萧清夜和赵梧桐。

　　　　“多好的年轻人啊。”杜先生颤抖着手指，戴上眼镜，拆开信封，慢慢阅读起这四封信……

　　　　（本章完）

第97章　九十七——谢天的信（）　
杜先生敬启：

　　　　最后到底还是没听您的话，赴了一场必死之约。请原谅小侄的无礼，但我确实认为我有足够的把握能够拼死柳生十一兵卫，也确实认为用我的命换他的命实在是很值，所以即便您强烈反对，但我还是决定赴约。

　　　　我死之后想必您也会有些惋惜吧？我倒是不这么想，只觉得死得其所而已。现在想想，我的死法和徐大爷居然如此之相似，也就明白了为何您坚决不许我去赴约。徐大爷之死一定在您心里留下了极大的伤痛，所以您才不愿意我也走上同样的道路吧？

　　　　谢天何其有幸，能得杜先生赏识，在我自身看来，我实在是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不久之后大战爆发，那时您才会看到中国有多少强我百倍之人遍布大地。

　　　　我知道杜先生您英雄豪气，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对您却是大不敬，因此谢天先行赔礼，万望恕罪。

　　　　我不知道先生您年轻时是何等英雄，但我想一定比现在要更加霸气凌厉吧？是因为岁月消耗了您的气概，还是失去了太多的朋友使您畏首畏尾？

　　　　永野修身一时得势，在我看来，他也不过区区一只跳梁小丑，为何先生您对永野修身却愈发惧怕？

　　　　我中华民族五千年长存之韧性，炎黄子孙宁折不弯之血性，岂是区区倭奴可以轻易征服的？无论日本人此刻如何作威作福，将来他们自会知道，天朝上邦，威势尚存！

　　　　所以，请先生不要畏惧，直面倭贼，不可失了中华国威。

　　　　言辞不敬，赎罪赎罪。

　　　　临死之前应该写封信给您，这还是宋夏提醒我的。她一直不准我说“死”这个字，怕是不吉利，我却觉得，越是畏惧死亡，死亡就越会找上你。若是时刻抱着必死之决心，反而可能会搏出一线生机。

　　　　若非如此，我也不必设计许多战术，只需要抱住他引爆炸弹就可以了。我才刚刚娶到宋夏，甚至没来得及多看她几眼，谁又愿意即刻赴死呢？

　　　　宋夏执意要与我同行，是我没有想到的，我知道您二老一直对她疼爱有加，我也是如此，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让她活着回来！

　　　　我的幼年时期谈不上幸福，但与同行之人比起也不算凄惨，宋夏可算是我见过的身世最为悲惨的人。或许也是因为这些过于痛苦的磨炼，才练就了她超乎常人的意志。

　　　　刚刚知晓她的身世时，连我也颇为震惊，她所经历的事情，在任何时代都绝对是非人的痛苦，但我看到的，却是她终日脸上都挂着笑容，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既惊讶于她的坚强，又为她觉得心疼，还有些不忍看她放荡自我。直到后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真正的笑容。

　　　　那是何等的醉人心脾啊！那个笑容，从此便刻在了我的心里。

　　　　世人皆拘泥于无趣之事，连她自己，也对自己的身份无法释怀。我却定要娶她为妻！只可惜如今我虽然娶了她，却不知对她来说是好是坏，若是决战时刻，我没能保护好她，那时我也只能随她而去了。

　　　　我时常会想，若是我也想卢二爷那样终生不娶，无牵无挂，会不会省去许多烦恼？

　　　　只言片语，难以全达我心，谢谢先生对我兄弟二人的多番照顾，若得活命，粉身以报，若不得回，来生再报。

　　　　敬颂颐安。

　　　　谢天叩禀。

　　　　（本章完）

第98章　九十八——宋夏的信（）　
不肖女宋夏致义父：

　　　　义父，请原谅女儿的不懂事，但女儿已决心与他同生共死，若将来不能侍奉于义父膝前，请义父务必要保重身体。

　　　　义父庇护宋夏多年，您于女儿有再造之恩，若非义父收留，即使当初我得以脱逃，恐怕也活不了多久吧，更别提您还帮助我拜师学艺，还让我有机会遇见了他。

　　　　宋夏出身于花柳，终日过着放浪不羁的日子，仿佛行尸走肉。从来没奢望过有朝一日，还能得到像他这种男人的青睐。虽然在和三木太一郎的那一战里我被毁去了容貌，但即使我没有被毁容，原本我也是打定了心思绝不接受他的，谁知道后来你们轮番上阵，一个接一个的劝我，就连一开始对他又打又骂的二叔也帮起他来了，真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突然间全都向着他了。不过现在看看，这样好像也还不错，正因为我毁了容，虽然可能有人会说他娶了个丑女人，也总好过被人说娶了个娼妓。

　　　　我决定这几天都不让他说“死”字，但我也知道，我们能活着回来的机会几乎没有。以前我想着我这条烂命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可自从有了他，我也变得越来越怕死了，终于知道了爱惜身体，回头看看，从我遇见他到现在，也才仅仅几个月而已，我就已经觉得像重活了一世那么精彩，要是能和他白头到老，那该有多幸福啊？

　　　　对了，要是我这一去没有回来，您就把白影哥送去内地好不好？他的性格太随和，随和的有些懦弱，偏偏又继承了一些师父的血性，手上功夫又不强，将来万一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就晚了。

　　　　日本人如今越来越猖狂，虽然我已经很久没做盗取情报的事情了，但是如今瞎子也看得出来，他们马上就要正式开战了。

　　　　战争一旦打响，任何单个人的力量都是微弱的，即便是义父您，所以我还是建议您老人家在开战之后最好避开激烈的战场，女儿无论如何也不希望看到您像东北的张大帅一样……

　　　　还有一件事，谢天说要是我们两个没能回来，小叶子一定会杀进日军囤所找他们拼命的，这完全是莽夫才会干的事，您千万要拦住他！即使把他关到笼子里也要拦住他！

　　　　小叶子在敲门了，就写到这里吧。

　　　　请义父保重身体！

　　　　宋夏敬奉。

　　　　（本章完）

第99章　九十九——赵梧桐的信（）　
杜先生垂鉴：

　　　　数月以来，受了先生许多大恩，未及报答，大限已至，只能口头言谢，请先生勿怪。

　　　　想想那时，我只不过是去百乐门找我弟弟，我去找过他很多次，那原本是个无比平凡的一天。没想到转瞬之间，突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即使到现在，仍然觉得像在梦中一样。

　　　　国家大事这些东西，其实一开始我是没什么概念的，以前我一直觉得那些东西离我这贫苦人家的姑娘很远，直到我遇见宋姐姐。

　　　　坦白说，一开始我对宋姐姐的成见是很大的，只因为那时我对她还尚不了解。当我知道了她的故事后，我心中就只剩下了敬佩。诚然，她当时还没完全走出过去，放浪的生活就是证明，好在她遇见了谢天。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谢天除了打架不是萧清夜的对手，其他好像都比萧清夜厉害，谢天让宋姐姐彻底走出了阴影，让她完全活出了自己的人生，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拯救了她吧。

　　　　哦对了！小叶子的书法比谢天要厉害多了！

　　　　对对对，小叶子还和我讲过一次，当初他被三木太一郎关在庭院里，三木还曾经特别尊敬的跟他比试过琴棋书画，两人还曾经论道！

　　　　三木太一郎终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对手，明明没有那个度量，却偏偏要装出来，他如果有永野修身一半的凌厉，那时势单力薄的我们只怕早就被他轻易灭掉了。

　　　　有一次我和小叶子说，假如当初抓住他的人换成永野修身，只怕当天小叶子就身首分离了，公开行刑只怕不会有，就算有，杀掉的也不知道是谁。小叶子当时对我嗤之以鼻，可时间过得越久，他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了。直到后来，陈霁大哥被柳生大庭广众之下杀死之后。

　　　　在陈霁大哥过世之前，大家还曾开怀大笑，认为永野修身虽然强大，但笑到最后的终究会是我们，但自从擂台赛之后，就再也没人这么觉得了，每个人脸上都愁云惨淡，似乎从那时起，我们便失去了胜机。

　　　　永野修身的确是太高明了，！他知道小叶子和谢天一近一远，配合作战，即使是柳生也奈何不了，所以他让服部假扮别人，又让柳生隐藏在暗处，我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一点，所以当他围住您的宅院，卢二爷马上就十万火急的来支援。我也觉得永野并不敢强攻华天院，但柳生和服部双双不在，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真的就无法无天了。卢二爷一走，他最后的担心也没了，柳生服部对付小叶子和谢天是没有悬念的。其实，那一次我们能逃出生天，已经是个奇迹，陈大哥用生命创造了一个奇迹。

　　　　小叶子准备着去日军囤所和他们拼命，一开始我觉得这简直是愚蠢透顶的莽夫行为，但就像小叶子说的，张庆祖、陈大哥、还有谢天和宋姐姐，一个个同伴接连为了同样的志愿付出生命，他作为幸存者，若是一事无成该有多痛苦啊？即便这一次他没有做出蠢事，先生您恐怕也有意送他离开了吧？那时，他恐怕终日都要活在巨大的自责当中，若要如此，还不如痛痛快快战它一场，死也死得其所。

　　　　所以小叶子做的其实并不算莽夫所为，我才是。小叶子去日军囤所拼杀，我跟着去也没什么用处，白白送了一条性命而已。我并不准备为自己辩解什么，是对是错也无所谓了，我只不过是想和他死在一起而已。

　　　　您读这封信时，我们夫妻应该已死去多时了吧。对了，我们刚刚结为了夫妻，是我临时起意，没来得及告诉您，到时请您在我们的灵前自行斟一杯酒，就算是我们的喜酒了。

　　　　赵梧桐一生虽然不长，但总算也活得精彩，已然无憾。

　　　　哦对了还有！小叶子文采也比谢天厉害！虽然他看起来不像是有文采的人。

　　　　即颂履福。

　　　　赵梧桐拜上。

　　　　（本章完）

第100章　一百——萧清夜的信（）　
杜老尊鉴：

　　　　前者既违尊意，今又擅自作为，惶恐惶恐，乞请恕罪。

　　　　区区晚辈，错蒙先生厚爱，数月以来，多番照料，感荷之情，千言难尽。

　　　　连日来，晚辈等自恃轻狂，目中无人，搅闹上海，非但引祸上身，且为先生增添许多烦恼，以致同行死绝，方觉悔之晚矣。然事已至此，晚辈亦别无它选，唯有抛此薄命，奋力一搏，随吾友共赴于黄泉而已。

　　　　还有一事，要请卢二爷见谅，服部武功极为阴狠，故此，晚辈斗胆盗取了卢二爷之宝刀，借此或可压制此敌。事出有因，难以明借，请先生代为转达，并替晚辈致歉，如得谅解，则晚辈瞑目九泉。

　　　　梧桐与晚辈新结为夫妻，仪式从简，并无宾客，不过私定终身而已。经此一去，绝难回还，拙荆却必要执意同行，晚辈意在灌醉其后自行出门，待明晨拙荆醒时，自会发觉晚辈已经离开，想应不至于追出。

　　　　晚辈死后，请先生善待遗孀，或可留于膝下伺候左右，亦可遣至内地，此恩来世当万死以报。

　　　　方今时世，天下巍巍，苍生岌岌。微薄如我，能及之事实极为有限，晚辈亦知我等之所为，于国于民，不过杯水车薪，然吾虽愚鄙，也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绝不敢存私苟活。

　　　　倭贼气焰日盛，大战想应不久矣。上海虽是沿海，但此地多方势力交缠纠集，即使开战，也当不至于沦为战场，虽然如此，先生身处高位，且与贼寇素有旧怨，久居于此，恐难保全，望先生莫要留恋权势，早日迁居为上。

　　　　晚辈一生，唯有三件憾事，郁结胸中，无处言表，姑且书于此信，先生可一笑置之。

　　　　谢天吾兄，才华谋略百倍于我。每尝请教，三言两语间，便能令晚辈茅塞顿开，只因幼年即为相识，向称好友，故未曾以兄长之礼事之。今人已物去，思敬无处，只得对酒称兄，何其悲栽！每思至此，便觉悔恨交加，此憾之一也。

　　　　梧桐吾妻，本一柔弱女子，因吾之差，阴差阳错间，骤临血腥战场，安宁生计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