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也见不到。
走了不知多久，巧巧觉得好像是听到了一些声音，可是风一刮，车子一颠簸，很快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疑惑的皱了眉头，停下车子，仔细听了一会，那些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沉闷且厚重，再听一会，又像是风声。她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推起车子继续朝前走，推算着刘建给她说的地址，照她这个速度，估计在走小半个时辰就差不多可以到了。
军营前值班的人站的笔直，尽管天气寒冷，往年这个时候都是游牧族安分守己的待在自己的地盘的时节，可军营里的一切还是这么井然有序，没有一丝松懈和懒怠。
靠近左边建造的稍微好一些的房屋里，一群人正在商议着什么。
坐在最中间的是李元晨将军，他斜斜的靠在铺了一层厚厚毛皮垫子的椅子上，对着一屋子的人说道：“大家也都知道上面的意思了，这次呢，不管如何调动，只需好好的做自己的事，今年虽说已经过去了大半，可绝对不能有丝毫大意，霍族今年收成非常低，穷途末路之下，说不定做出什么举动。”
“将军放心吧。我们都懂得。只是，将军，这次可以调回京都的人，大部分都会收归御林军吗？”坐在左边最前面的一个男子问道。
“不一定，要看上面的意思了，能回去的不要太高兴，不能回去的也别泄了气，在这里虽然苦了些，可行事自在而且立功的机会大些。你们可以看着办。有回去想法的人，明天来登个记。”
一屋子的人开始还顾忌这李将军，后来就开始热烈起来，交头接耳的讨论着，这次，京都里有了些变动，具体什么也没说，只是传达了一个旨意，那就是要调回一部分人收归京都的军队，大概，御林军，守备军这些都是有机会进的，这个消息对那些常年驻守在这里并且在京都有家室的人来说，无异议一个绝好的机会。他们中有的年纪大了些，有的思念家乡，有的没有什么上进升官的企图，自然是希望能回去的。
放任大家讨论了一会，李元晨挥退了他们，独自一人对着那份旨意翻过来覆过去的看着。
过了好一会，他喊来门口守卫的小兵，让他们将几个人叫了来。
叫来的人不多，五个，都算得上是这个军营的中层领导。
李元晨摆摆手让他们随意的坐下来。
“叫大家来这里就是商量商量，也别太拘束了。大家知道的，张将军年纪也不小了，这次确定是会回去的，所以，这个位置会空下来。”
李元晨说完后，懒散的喝了一口水，眯着眼睛看向下面几人的反应。
这几个人，年轻，没有妻儿牵挂，而且品性和武艺都很好，让他提拔上来后，本来就打算在这几个人之中选一个上位，如今，卖个好，让他们知道，是自己提拔他们的，何乐不为？
李家更大的发展是需要结交更多的人的。
下面坐着的几人看起来都很稳，跟刚才闹哄哄的那个场景完全不同，似乎，都很镇定，可仔细看去，还是有些细微的动作。
有人微微低下了头，有人眼睛扫过其他人，还有的指尖微蜷轻轻敲击自己的腿部。
李元晨无声的笑了笑。
“将军！”其中一个皮肤黑身子壮的男子站起来，他抱拳朝李元晨喊道。
“恩，说。”
那男子嘿嘿傻笑了几声，摸摸脑袋：“将军，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你这么一说，俺挺心动的。”
他憨厚的话语引得其他人笑起来。
“可是，俺家里有个未过门的媳妇等着俺，俺走到这一步也满足了，俺想着过了今年就退役的，到时回家娶了媳妇，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他这一退出还剩四个，屈知文，郑苍，还有冯刚和江水川。四人都没有说什么，安静的坐着。
李元晨又说了些，让四人都退了下去。
屈知文低着头，连沿路给他打招呼的人都没有注意，他从一开始就想着进军营，用自己的双手来捍卫这个国家，当然，他不是圣人，所以他想往上爬，一步步的，站到他梦想中的高度上，然后，给自己的娘亲一个稳固的依靠，迎娶那个自己从小时就喜欢上的姑娘。
四个人，另外三个他也都了解，并不输于自己，各有千秋，江水川武艺一般，胜在头脑灵活，冯刚这个人死忠，属于那种认死理的家伙，有些人就爱用这种人，省心。至于郑苍，他武艺很好，做事认真执着，而且，很有个人魅力，兵士虽然各个都爱抱怨他训练时太狠，可却喜欢围绕他身边。
想要继续往上一步，并不是那么容易。可机会在眼前，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就这么放弃。
郑苍出来后，对跟他打招呼的人点点头，走回了自己的那间房屋。他坐到床边上，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什么想不通。
坐了很久，直到外面闹哄哄的声音传来，他才恍然惊醒。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站起身往外走，看看是什么情况。
“郑校尉，郑……”
郑苍刚打开自己的门，一个士兵就冲了过来。
“怎么了？”外面，怒吼声和集合声跑步声响成了一团。
“霍，霍族来袭了！”
“那怎会如此慌乱？”郑苍听闻后，眼睛一沉，立刻拉住他的衣领直接拖进了屋里，然后直接开始穿盔甲。
“因为，他们没有从那条道来，而是绕过了雪山，从另外那条荒无人烟的道路穿过来的……将军，将军让你们先过去他那里，快！”
郑苍穿盔甲的手猛的一顿，接着就是更加迅速的动作，拿起长枪，迅速走出房门。
第三次，郑苍看着那个挂着红色旗帘的房屋，这是今天第三次来这里了。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一向沉稳甚至是看起来有些懒散的李元晨的怒吼声：“一个个的都死了是不是？从那边绕过来需要多长时间，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我说过很多次，不要松懈不要松懈，尤其是今年他们收成差，我派过去驻守那几个偏远地区的人都在干什么？”
郑苍打开帘子，屋里气氛沉闷，无人说话，李元晨深深吸了口气：“时间紧急，回来再追究，现在，立刻，马上，出战，把这里守住，死也要守住。”
“是。”
外面的士兵在暂时慌乱的集合后已经安静下来，整个军营里密密麻麻的全是穿戴齐整排列好队伍的士兵，气氛沉闷且压抑，刺骨寒冷的风呼啸着刮过去，旗帜打的啪啪直响。
帘子打开，李元晨屋里的人走出来后，各自走向了自己的队伍，无声息的打了手势，一队又一队的人走了出去，担负着不同的任务，或保护百姓撤离，或通知临近城市，更多的，奔向了霍族来临的方向，城镇东边最靠近雪山的那个小村庄。
第65章
风，越来越大，刮的巧巧几乎睁不开眼睛，这里并不是一眼望到头的平原，高高低低起伏的小山丘以及远处绵延不绝的山脉，她看不到村子还多远，沿途经过了几个零落的房屋，茅草搭建的，大概是作物快要成熟时为了防止被偷盗，主人家建造好住进来看守的。
叹口气，她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来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偏偏在半路上开始起了风，而且，看情形，恐怕会下雪，要不是已经快走到地方了，她真想折回去，加快了步伐，她想，还是去到那个姑娘家吧，好歹在那里还能歇歇，暖和一□子。
风声忽大忽小，巧巧停下步子，正准备把已经歪了的帽子扶正时，忽然听到前面传来的响动，她凝神听了一会，猛的摘下帽子侧着耳朵听。
她愣在那里，几乎不能动弹，直到耳朵里传来遥远却又刺耳的一声惨叫，她才回神，趔趄着往后退了几步，碰到身后的小推车，险些摔倒，直到耳边那她不敢相信是真的声音又一次传入耳中时，她才拔开腿就要跑。
跑了没有两步，她停住步子，立刻又回身将小推车推着往一边走，她手不停的哆嗦着，几乎无法好好控制车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用带着手套的手拍了一下脸，鼓着劲推着小车直到走到一个沟坡处，用力往下一推，小车就咕噜噜的滚了下去，直到一个车轱辘飞开到达地面，蹦了几下才稳在地上。
她看着来时的路，远远的，像是望不到头一样，周围，只是收过庄稼后闲置的地，以及低低矮矮的土坡和一些只剩下枝干的树木，似乎，没有多好的地方可以躲藏。
她跑起来，拼命的跑着，使出所有力气的跑着。很快，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她什么也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剧烈急促的呼吸响在耳边，等到两腿酸软时，她回头望过去，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走多远，可耳边那嘶喊和马蹄声像是更近了一些。
李元晨骑着马走在最前面，部队行进的并不快，因为百姓已经接到了先行部队告知他们要逃难的通知，许多百姓背着大包袱，牵着亲人的手朝前奔涌着，耽误了部对前进的速度。
百姓因为往年都要躲好些次，所以并不显得特别慌乱。
沿着东边的路往镇子外行走着，屈知文忽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眯着眼看了好久并没有发现预料中的人，猛的一惊：“郑苍！”
郑苍正神色凝重的看着远处，听到他这一声后疑惑的看过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也在瞬间后身子一僵。
饭馆的胡老板和刘建他们这些人都挤在一起，互相依靠着往前走，里面并没有巧巧。
从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们虽然想到了巧巧，不过觉得有胡老板而且混在人群中，只要他们这些官兵保护好百姓安全撤离，那么肯定巧巧会安全的躲在后方，不受一点伤害的。
两人对视，从彼此眼中都读到了强烈的担忧，看了看还在前行的李元晨，两人立刻下了马，将缰绳交给旁边的士兵，推开人群走了过去。
“她呢？”屈知文第一个挤了过去，抓住刘建的胳膊厉声吼道。
“巧巧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郑苍也走到了胡老板跟前，脸色非常难看的问。
刘建看到他们呆呆的看着，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胡老板却在拥挤的人群中双手合在一起，深深的朝他们鞠了一躬。
再抬头时，有些浑浊的双眼已经含着热泪。
屈知文脚下一个不稳，被从后面涌来的人一个推搡，险些跌倒，而郑苍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抖动起来。
胡老板这一流泪，几乎就等于说出了一个答案。
“小老儿对不起托付之人，虽然不知你们和那孩子什么关系，可想来应该是认识的。今日，那孩子去了东边那个村子，去买东西了……”
说完，胡老板也觉得对不起巧巧，伸出袖子抹起了眼泪。
“她才多大？她还是个女孩家，你们这些都死了吗？让她一个人去？为什么？为什么不早早说？为什么不去通知她？你们都该死，她还小，她不该！”屈知文揪起胡老板的衣领，声嘶力竭的怒喝，拳头举起来就要揍过去。
刘建这时丢下手中的包袱拦住他：“都是我的错，别怪老板了，我想过去找她回来的，可是那边的兵士已经不准许我们过去了，说是那边的村子已经没了，人都死了，霍族就是从那边绕过来的，呜呜呜，都是我……要不，你打我吧，你把我打死就好了……”
郑苍捏紧拳头，立刻扭身朝军队走过去。骑上马，来到李元晨身边。李元晨专注的看着前方，缰绳握的紧紧的，脊背挺的很直。郑苍再回头看，百姓互相搀扶着，在部队的指挥下行走着。
这时，要说出口的话，像是堵到了喉咙口处，艰难的，出不来，吞不下去。
屈知文赶过来，双眼涨的通红，对着犹豫的郑苍冷冷一哼，眼神中带出了对他的鄙视，他抱拳，直接说道：“将军。”
“说。”李元晨头也不回的答。
“出了镇子，我要独自离开去寻找一个人，请将军恩准，寻找到后，我立刻归队。”
李元晨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头。
“不准。”
“将军。”
李元晨暴吼出声：“什么时候了，回头看看百姓，再朝前面看看听听，那些狗日的蛮夷的马蹄声是不是已经更近了，你拍拍你的胸口，你该不该说这些话。我跟你说，哪怕前面就是你的亲爹娘，你也不能去。”
他吼完，身边围绕着的兵士大气都不敢喘，只听得到他急促的喘息声。
郑苍双眼茫然的看着前方，只觉得气血翻腾着，一口混着咸涩的液体似乎要从喉咙里冲出来。
屈知文被吼之后也是无措的坐在马上，他一拳砸下去，马儿吃不住痛，微扬了下蹄子，身边的士兵赶紧抓住安抚起来。
“将军，我必须去。”屈知文又出声，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低低的发出仿若挣扎中的野兽的低吼。
他们已经快要出镇子，周围的百姓也撤个差不多了，正在朝另外一个方向行走着。李元晨微摇了下头，又跟着看了一眼他旁边的郑苍，他见过那个小厮，也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有些什么，这个危机时刻，他自然是希望能多一个有力的帮助，不管是为了百姓，国家，还是为了自己抗争中的表现。但是这些人如果单单只是压制，也许会起到反作用。
他沉寂下来，深吸了口气，低声说：“这次，表现好的，提升将军。你们……是很有希望的。”
将军，将军，将军。
屈知文心中一下震动起来，有了这个称谓，自己也可以掌握一方军队，自己可以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自己可以在家里成为不容任何人忽视的人，自己可以让娘亲过的更加舒适安然。
可，那个可爱的，小小的，要成为自己媳妇的巧巧怎么办？
走出镇子后，李元晨开始催动身下的马匹，疯狂疾驰起来。
大部队并不能走那些小土路，而是需要走另外一条稍微宽大却稍微远了一些的路，只是多出了四五里地而已，对于行进的部队来说，自然是这条路更合适。
眼看着岔路口就要到。一直没动作没说话的郑苍忽然狠夹了一下马肚。
“将军，我去寻人，愧对将军的提拔和国家多年的栽培，可我郑苍实在无法，管不住自己的心，就让我做一个自私狭隘无国无家的小人吧，回来后，我会领罪。”
他说完，不等李元晨回答，直接一扭缰绳就掉转了马头，朝旁边走去。
“回来！”
郑苍没回应，继续朝另外一个方向走。
“军法处置！”李元晨双眼充血，举起右手大喝。
行进中，他身边几个护卫互相看了看，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屈知文的手抖动着，几次似乎都想要扭转马头，却始终还是继续笔直的朝前走着，跟在李元晨的侧后方。
几个护卫掏出箭，拉开弓，在颠簸的马匹上瞄准了前方的那个已经远去的背影。
“放箭！”
四个人，四个箭同时朝郑苍射去。屈知文扭开头，无声的咧着嘴，想要笑，却发现眼睛已经模糊。他不知道究竟是在哭这个男人，还是哭自己为何想着娶那个女孩子，却怎么也扭不动这个缰绳掉转方向。
载着郑苍的马匹一声嘶鸣，四只箭，三只箭射空，只有一只射到了马的后臀处。
马儿吃痛，跑的更加快。
四人中的一人喊出声：“报告将军，风大，路颠簸，没能完成任务，请将军处置。”
李元晨哪能不知他们什么意思，叹了口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用力一夹马肚，冲了出去。
平日安宁的村子，被马蹄声踏破。
两条路，一条路声势浩大，威势震天，带着一股子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向远处。另一条路，形只影单，一个渺小的人和一匹受了伤的马，踏出孤单却坚定无比的声音，向前。
第66章
座下的马儿终于吃不住痛，哀鸣一声卧倒在地上，郑苍迅速跳下，安抚的摸摸它的头，嘴里轻轻说了一句，对不住。转身便继续往前奔跑。
不用仔细的站在那里他都能听得到，远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