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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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 第4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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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出这有什么问题。”

    “凤盘相公耿介君子,看不出范进的狼子野心,奴婢只好多嘴提醒一句。朱鼐铉的罪过很多,除了谋杀世子,给王妃用毒以外,还有很重要的一条,便是阻挠新法,以王府护卫殴打吏员,不许官府丈量田地。这也是朱鼐铉的取死之道。有此一罪,便已经注定要遭殃,至于其他的罪过,无凭无据,谁又说的清楚?”

    “纵然如此,又如何?丈量田地重订黄册,乃是天子明发圣旨,代藩抗旨就应问罪,何错之有?”

    “山西的田地可不光是代王府一家,范进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凤盘相公莫非还察觉不到?如今锋刃已经递到了您的咽喉边上,您还一无所知,等到剑真的刺下来便一切都迟了。范进的为人相公应该很清楚,他这种人是不会顾念师生情谊手下留情的。如果您再这样不闻不问,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份参奏相国的奏章送到京师,那时……”

    “够了!”

    张四维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语气十分笃定,帝国宰执的气场,让这方才还在侃侃而谈的太监瞬间闭嘴。

    “本相如何行事,不需要你来教。”张四维冷冷说道:“本相身为阁臣,这份奏章迟早也会看到,就为了送这么一份奏章就跑一趟,大可不必。今后若无要事,就不必登门了。来人!”

    一名仆人如同幽灵一般走进房间,张四维吩咐道:“送这位公公从后门出去,再给他拿四两银子的跑腿钱。”

    “遵命!”

    在仆人的监视下,送信的太监只能走向门口,眼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时,太监忽然停住脚步道:“奴婢乃是广东人,与范进算是同乡。”

    “你们的事我不想听,送客!”

    密室里只剩了张四维一人,他将奏章放在眼前看了良久,忽然摇头道:“错了!这步棋走错了。”

    说话之间他将奏章以蜡烛点燃,扔进身边的火盆里。随后在桌上铺开纸张飞速地书写起来。等到天色傍晚时,几封书信已经通过家将送往山西,其中一封寄给老父,其余几封信都是寄给家中姻亲世交,以及至交好友,而张四维本人则乘轿直奔张居正府邸,求见张居正。

    大同。

    街道上血迹斑斑,无头尸体被扔在那里,由于代王府不肯出面,愤怒的百姓又不让其他人收尸,这些尸首就只能露个暴尸荒野的下场。基于卫生的考虑,衙门会对尸体进行收敛,但是民意难违,只能先放两天再进行处置。

    这些人的人头有的被乡绅商贾以重金买下来,拿到家里祭祀亲人,或是设法泄愤。另外一些则挂在城头,让这些来不及进城的百姓知道,一些欺压他们的人,已经受到了惩罚。城中有人放起了鞭炮,还有人敲响了锣鼓,把这极平常的一天,当成节日在庆祝。

    一批百姓自发前往了巡按衙门,将自己仅有的一些米粮或是掉色的布匹拿出来,要孝敬给这位青天大老爷,以他们仅有的财富,感激白面包公的大恩大德。留守侍卫拒绝这些百姓的好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边地民风剽悍,即便表示感谢的方式也比较粗暴,一言不合就要骂娘,称这些人是奸贼,要到按院老爷那里告状。

    因为拦马车受伤的吴豹子本就拙嘴笨腮,被人骂了一通,不知道如何是好地抱着脑袋蹲在墙角委屈。忽然,一阵香风袭来,嫣红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由于低着头,正好看到嫣红的那双绣鞋,吴豹子的脸涨得通红,低头就想走,嫣红却拦住他的去路道:“怎么?你也怕我?”

    “不……我不怕……我是……”吴豹子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嫣红看着他的样子扑哧一笑,“你被那些人骂了是吧?”

    “是……老爷不让收礼,他们非要给,不要还骂人。早知道还是跟老爷去乡下的好,我宁可去对付刺客,也不想去跟这帮不讲理的人打交道。”

    “咱们这里就是这样子了。别怕,我帮你跟他们讲道理。”

    嫣红苦笑一声,“我这个样子吓也吓死他们,他们就不会骂人了。”

    “不……你别这么说。谁敢笑话你,我一拳捶死他个鳖孙!”

    嫣红苦笑一声,随着吴豹子向前走去,日光之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距离在渐渐接近。

    此时的范进却已经离开大同,带着之前来府上告状的户房书办以及一批衙门的胥吏衙役以及护卫官兵,开始了清丈田亩重订黄册之旅。

    这件工作不仅枯燥乏味,而且属于典型的吃力不讨好。当下土地权属复杂,骨皮分离。官府原有的记录也大多失去作用,一块土地是军田、藩田还是民田都很难说清楚。还有士绅与王府交叉代持的现象,让这一工作的进展更为艰难。好在范进挟摧折代王府的威风而来,让人不敢轻易与他为敌,工作相对还算好做。

    一处原本代王府的田庄,成了他的临时住所,原本的庄头已经在第一时间被抓,房屋就成了范进的临时公署。文书一道接一道的发出,算盘珠子拨拉的劈啪作响,一切工作以相对最为简单也最为公平的方式,在迅速推进之中。

    沈三往来奔波,将成摞的文书抱来抱去,头上不时地沁出汗珠。这里的条件不比江南,连水都咸涩难咽,更别提解暑饮品。范进看着沈三的样子,颇有些不忍道:“你如果太累了,就回去休息休息,这种苦你未必受的了,我自己还能支持。”

    “东翁都不休息,学生又怎么会叫苦?”沈三咬牙道:“只要忍一忍就好了,总能撑过去。”

    这时,房门被敲响,梅如玉出现在门首,双手捧着朱漆托盘,里面放着一碗汤走进来道:“老爷,这是妾身为你煮的绿豆饮,权且解暑。”

    沈三知趣地退了出去,范进看着梅如玉额头满是汗珠,衣衫也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的模样,示意她走过来道:“你进厨房了?那里可是婵儿的地盘,她不会满意你进去的。”

    “妾身……送了郑姑娘一个金戒指,她便允许我动灶火了。”梅如玉坦率地承认道。范进看着汤问道:“金七姐送你的药,如果留一些,或许可以放在里面。”

    梅如玉脸一红:“妾身好歹也是跑过江湖的,哪里会那么糊涂,来历不明的药,如何敢给老爷用?所以她给我药那天,我就丢给了薛五。”

    “聪明。”

    范进勉励地点点头,将梅如玉拉到自己怀里道:“你想要做点什么,就只管去做吧,不用守在我身边。”

    “除了守在老爷身边,我又有哪里可以去呢?”梅如玉苦笑一声,“我不影响老爷办公,你只管做事,我来给你打扇吧。”

    轻轻摇着扇子,看着范进奋笔疾书的样子,梅如玉心头感到一阵安宁,这种生活也没那么糟糕,对自己而言,或许才是真正的好归宿。倒是金七姐……不知眼下如何。

    大同城外,边墙之下,眼看就可越过关卡的马帮,在最为松懈的时刻,遭遇了致命一击。来自督标营的马队突然出现,以逸待劳之下,这支马帮虽然凶悍,但却也无力回天。

    金七姐在战斗一开始,就发现情况不对,没命地催动坐骑向大同方向逃跑。她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中伏,但是可以断定一件事,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身边的护卫已经只剩六、七个人,那个名义上的丈夫,也早在方才的战斗中被砍死。对于这个男人她没有什么感情,尤其是在和范进有了肉体关系后,更是早就对其厌恶。可是看到他为保护自己而死时,心里还是有了一丝触动。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她的大脑在飞速转动,却一时想不出答案。就在这时,对面忽然有一支马队直冲而来,人数大概是自己的两倍,金七姐掉转马头准备逃脱,却听对面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传来:

    “放弃吧!你已经无路可去了。四面八方都是我们的人,你能跑到哪里去。”

    薛五?

    金七姐大惊之下,下意识勒住缰绳,对方的马队却已经冲过来,马上当先一人红衣长剑手持弹弓,正是薛素芳。

    一瞬间,所有的疑问得到了解释,但是金七姐并没觉得释怀,反倒更加恐惧。

    “你们……你们故意的?”

    “没错!不把你们骗出大同,又怎么把你们一网打尽?”薛五冷笑着挂起弹弓,拔出腰间佩剑。这口剑本来是刘勘之送给范进的,现在被范进送给薛五,成了她的防身利刃。“你想给我男人下毒,可惜梅花老九没你想得那么笨,反倒是把药交给了我。现在这笔账咱们得好好算算了。自己偷我的男人,还帮别的女人拉马,最后还想要我男人的命。数罪合一,你的人头,我要定了!拔刀吧!”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三娘子()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文人墨客提起大漠草原,往往充满幻想,以优美的笔触,将其描绘成一个世外桃源。在那里每个人的地位来自于才干而非出身,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只要又力气肯付出,就能过上好生活。

    然而真实的草原却远没有这般美妙,以大明朝做对比,将其成为地狱也不过分。即便是中原最为贫穷的乡村,或是最为险恶的山野,也远比大漠草原更适合人类生存。毕竟在这些地方,尚有秩序存在,即便是充满压迫以及不合理得制度,也总好过无法世界。而塞上草原,恰好就是这么一处无法无天得所在。

    在若干描述中,最趋近于事实得只有一条,在草原上,人得勇力往往决定自己的生活水平和社会地位。因为在这里并没有王法或是衙门,一切生活物资的获取或者维护,都需要靠自己的力气和刀子。

    土地贫瘠物产匮乏,除非遭遇巨大灾荒牲畜大量死亡,否则牧民是没有肉食可吃的。奶制品和青稞,构成了他们的主要食量来源。吃饱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有人把他们比喻成狼群,而这些人和狼最为相似的一点,就是永远生活在饥饿之中。

    在这种险恶环境中,人的生命不可能受到重视。一袋粮食,一个女人,又或者一口铁锅,都可能导致生命的消逝。而每到秋高马肥之时,部落中所有能乘马的男子,都必须负弓提刀赶赴战场,向汉家城池发起一次次冲击,以生命为筹码,试图赢得足以撑过整个冬天的物资。直到俺答封贡,大明与蒙古的榷场全面开放并形成制度之后,这种现象才略有缓解。

    可是对于小部落而言,想要获取粮食、布匹、食盐等物资依旧艰难。而且草原缺乏开采手段,于各种金属的获取就只能靠商队输送。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部落不会袭击与自己进行交易的商队,反倒会把他们奉如上宾。

    骏马嘶鸣,牧羊人驱赶着羊群回归,满面皱纹的老人坐在石头上,拉响马头琴,唱起了古朴苍凉的长调。进出男女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虽然商队带来的物资总量有限,但是于他们而言,这至少是一份希望,而有了希望,就能生存下去。为数不多的粮食,布匹以及最为珍贵的铁料,都是部落生存繁衍下去的基础,有了这些,就多了几分生存的希望。

    头人的帐篷内,青稞酒以及一盘羊肉,就是头人款待贵客所能提供的最好礼物。吴石头抽着烟袋,本部落的头人如同仆人一般在旁侍奉,真正与吴石头对面而坐的,则是个五十开外的矮胖男子。

    男子脸上带着草原男子在长期日晒影响下特有的酡红,不紧不慢说道:

    “东西太少了,对于这个小部落来说,也只是小意思,更不用说我们。做生意需要的是诚意,您的东家既然是朝廷大员,初次打交道,就只拿这么一点出来,未免太没诚意了吧?”

    吴石头同样沉得住气,拿出之前敷衍范进的派头,以同样悠闲地态度回应道:“大明朝的富庶不用我说,你们自己也知道。粮食、布匹、棉花、绸缎还有你们最需要的铁器,要多少有多少。但是,不能这么随便地就给出来。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公平,我的东西摆在台面上,你们的货我却没看见,你让我怎么敢把家当拿出来?”

    “你的家当不一定非要自己拿,我们也不是不能取。你是边军出身,应该见过我们的儿郎取东西的样子。这些年如果不是大汗和可敦压着,儿郎们早就要去关内拿东西了。现在大汗升天了,可敦要想让儿郎们听话,首先就要有足够的好处说服儿郎。只靠这点东西,无法让勇士们松开弓弦。”

    “我见过你们的儿郎取东西的样子,也见过你们的儿郎死亡的样子。头被砍下来,身体被枪弹打穿,或是被箭射透。有的人没死透,在那里痛苦申银。这种场面我见得多了,直到陛下下旨封王,这种事发生的才少了一些。而且不止你们的儿郎会拿东西,我们的人也会。当年忠顺王为什么愿意入贡,你清楚我明白不用多说,要不问问兀都鲁老弟也行。”

    “可是不管怎么说,你们死的人总是更多一些。”

    “我们的人比你们多多了,就算两命换一命,也是我们赚,你们亏。你这人出来做生意,却不会算账,忠顺夫人用人不明啊。”

    男子喝了一口青稞酒,却并没有发作,反倒是笑道:“你这老狐狸的牙齿,依旧像年轻时一样锋利。你说的很对,每次打仗,我们的儿郎死的也很多。我的两个儿子,都把性命永远留在了大同城外。可是我们的处境你很清楚,我们不怕死,因为活着本来就不是什么恩赐。你试图用死亡来恐吓长生天的武士,不觉得可笑么?”

    吴石头笑了笑,“我不信什么长生天,也不信那帮喇嘛,我只拜祖宗。我们家祠堂里供的一百多个灵位,八成都是死在和你们交手的时候。这么几代下来死了上百人,你几时见我们害怕过?有得谈就谈,不想谈就干脆点出人马做过一场,大家见个高下。别看我这支队伍里小伙子不多,可是要想打一仗,我随时奉陪!”

    见吓不住吴石头,男子嘿嘿一笑,“老狐狸不用嘴硬,我可是知道你已经没了儿子送终。我虽然死了好几个儿子,家里却还剩三个。你们一帮老弱病残过来,我们塞上男儿杀光你们,也不算光彩。”

    “像我这样的老不死,在山西随便就能拉出成百上千。但是整个草原像你这样的笨蛋也没几个。大多数人都像外面那些后生,比你还笨。我怕这个?忠顺夫人素来知道轻重,我们东家才愿意和她谈。作为夫人的代表,居然想要靠刀剑和战争,迫使我们低头?你是不是该戒酒了?”

    “问题是你们的官府正在低头!”男子把酒碗朝桌上一放。“辛爱以战争为要挟,要你们的总督放弃对我们的支持,然后我们获取的物资就越来越少了。就连夫人想要和官兵合作的需求都被拒绝。夫人一向忠于大明,大明给夫人的回报,就是这个?辛爱手上有一个万人队,我们手上也有。不只是他才有能力发动战争,我们的好小伙子不比辛爱的少!”

    “朝廷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们东家这次让我出塞做生意,就是要告诉夫人,他和郑总督不一样。一个人代表不了我们的朝廷,就像一匹老马,代表不了整个马群一样。我们东家的想法,和郑洛不一样。”

    吴石头话音刚落,帐篷门忽然掀起,一个蒙古少女从外面走进来,其年纪不大,但是正言厉色,很有几分威风,对吴石头道:“你们的东家有什么话带给夫人,现在就说给我听!”

    “东家是让我说给夫人听,你是夫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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