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连宗泽在这件事情上都与刘行坚定地站到了一处,本也十分厌恨贪官、狗官的张所自然也就不会再提出质疑。
张所是没有质疑了,反而是宗泽又向刘行提出了新问题来。
在用目光扫视过众人后,宗泽重新望向刘行,含笑问道:“严惩赃官、我绝对会和刘太傅同心为之。你所言用这些督员空额来安置退出军中的弟兄,我也不再多言。只是我想知道的是,你所言是转运督员、仓曹与河工,又是何解呀?”
见他问道这些,刘行脸上重新浮起淡然的笑容,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工部尚书欧阳珣。
欧阳珣理会,马上也将几页文书递个了宗泽与张所。
在二人垂首去看时,欧阳珣道:“太傅新法中,有一项是专对转运诸事所定的。我朝历代以来,转运都为军务首冲、去忽略了实际上民务中也需要将转运纳正。因为每逢战时或灾时各地私贩牛马中一些奸险之徒便会借机太高运价,直接导致了很多地方受灾的百姓无法尽快赶到有赈济之处去。结果,便加重了灾时伤亡的百姓数量。”
言至半句,欧阳珣端起茶碗浅啜了一口。当他抬眼时,一看到刘行脸色已经沉下去,马上意识到他这翻文人雅士的做作有让刘行不快了,急忙慌张地放下了茶碗。
“依太傅新法所定,日后各州府转运事都统一交新设之转运司曹管制。凡是车马、道路、舟桥,一概统一交付给各级转运司曹统一管制。无论何时、无论官民,所有车马需有车牌,无牌车马、舟桥禁止在河道、道路上行走。”
一口气快速说完,欧阳珣本还想再去伸手拿茶碗,但一想到刘行那眼神、硬生生地强行自我克制住了雅士之风。
也不敢再抬头,欧阳珣只能低着头继续说道:“遇战时、灾时,各地转运司将依车牌发放统一勾调车马、舟船,既可作为辅保军资、亦看用作确保民济。而各处转运司中,会需要许多督员负责审批、管制车牌、舟牌,并在需要时负责勾调车马与舟船,那便是太傅所言的转运督员空额所在了。”(。。)
第246章 转运军转民、文武分权有权衡()
转运事,历来都是兵部在管。
所谓转运,就是要在战争开打的是时候将各方的粮草,用最快、最短的时间出动人力和畜力运送给前方所需要的军队。
但是纵观宋朝以前整个中国历史,还没有任何一个当权者会想着将民间的车马、舟船也一并列入到同意管制的范畴之内。
刘行的这一套关于转运的新法,表面上看只是加强管制。但无论是宗泽还是张所,在或者坐在一旁的封疆大吏吴玠都很清楚,凭刘行前面的几套新法,这转运的事后面肯定还是与兵事相关。
果不其然,就在宗泽、张所和吴玠注目之下,欧阳珣只是稍微停顿、没敢再去拿他的茶碗,缓了一口气后重新开口。
“遇民间发生灾病时,各地转运督员有权征调各地车马、舟船,按照市价或半于市价给予酬劳。”低下头,眼睛看着手中的文书,欧阳珣说到此处抬头看了一眼众人。
见众人中无人提出疑问,他继续说下去:“遇战时,各地转运司有权无偿征调所有车马、舟船。待战事结束后,再由各地衙门给予同意赔补。依新法,凡是战事藏匿、阻挠转运征召车马者,一概当即严惩、先押教化营中。待战事结束时,交各地三法司严惩。”
“等等。”听到欧阳珣说道此处,张所忽然瞪大双眼、面露疑色地打断了他的话。
侧头望向刘行,张所旋即问道:“刘太傅,何为各地三法司?难道你这新法中。连三法司都下放至各府县了不成?”
浅浅一笑。刘行仍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侧首看向一旁的刑部尚书胡寅、对他使了个眼神。
胡寅会意,马上也是抽出文书、递至张所和宗泽面前后,开口说道:“新法所定,各县之令日后只做总管某一县诸事。例如审案、查案诸事之权,分交县衙增设之巡检、司判与巡防官。”
见到宗泽、张所连同吴玠在内,全都仔细看起来他递过去的文书后,胡寅继续说道:“巡检负责提刑、司判负责审案,巡防官负责缉捕和押犯。从而杜绝过去那种县官一言堂、经常出现冤假错案的事情再发生。”
“也就是说。要从各县直到州府、再到路,都设出地方上的三法司来,我理解的可对否?”听到胡寅的话语停住,宗泽才开口接话、对着刘行问了一句。
微笑着点了点头,刘行道:“不错,杜绝冤假错案、终结县官一言堂。县官从此以后只管去总管好各地诸事,将实际权利全部要下放给相关的县曹。每县设教谕、宣徽主掌文教。设盐铁曹、渔农吏、转运吏等主掌县内诸事。县官有权总管、勾调,无权任免这些人。”
“那这些人的任免权,在何人手中?”张所听到此处,再次开口、又是一个疑问。
见他马上就对任免权感兴趣。刘行心中暗道:果然是看上去大义凛然、暗地里还是想要争权逐利的人。
虽对张所这心思不是很喜欢,刘行还是对他做出了回答:“县曹吏归府衙任用。府衙吏归路衙任用。杜绝过去任人唯亲、县衙和府衙的吏曹实际上都是县官私人从属的情况,这样也是为了最大程度上杜绝弊政、腐政出现。”
“这样不会导致衙吏与县令分权、争权,甚至依仗府衙之势抗拒县令吗?”一谈及权利上的事,张所的问题是一个接一个。
心知他这个人对权欲多看中了,刘行仍然是笑着答道:“县吏可分权、无专权之责。若县吏敢抗拒县令从事,各县、各府专设之御史台下属的监察吏和监察使立即便可据情查办。职务是上一级衙门任命的,但是无论是谁、都必须听下一级衙门主官的吩咐、任用。”
最后这一句话,刘行将用词直接浅白到了连个孩子都会听的懂。
张所听到这翻话后,心中也算是彻底明白了:哦,原来是府衙任命的官、下到县城里去给县令使唤。府衙可以监管县令,但却不能直接扰乱县令施政。
这看上去好像是给了府衙很大的权利,实际上增强府衙对各县管理的同时,也是等于让府衙给各县去做了一个大大的嫁衣。
分下权利去,却又让这种权利互相制约着、牵绊着,谁也不要想着大权独揽、专权行事。
谁要是一个不小心出错,你看着不起眼的一个县衙里的小吏,没准直接能去面见知府告县官。调过头来,你个知府要是办事不利或者徇私舞弊,没准一个县令随时把你告倒。
这是在用一整套看上去密不透风的体制,要彻底地阻断地方舞弊的通道、杜绝那种可能再滋生呀!这也是一种信人、用人却不唯信、唯用的套路,真让那些地方官无懈可击了
“太傅果然治世奇才。”
暗中想到此处,张所脸上浮起笑容来,望向刘行赞叹道:“依照此法,那些地方官日后只能谨言慎行、严于律己地去全心为朝廷、为百姓办事。敢营私、敢闹事,随时随地被他身边一个小吏都能扳倒,这种制约远比十万御史更有效、更具震慑力呀!”
“新法所定,可以让为官者不用高官也厚禄。”根本不理会张所的夸赞,刘行像是没听到张所的赞扬一般,在他话音落下后重新开了口。
望着宗泽,刘行说道:“在这个朝廷里,陛下准我用一批薪俸高得让商人都羡慕的官员。但是陛下不允许出现任何一个赃官、狗官,贪官、佞臣。宗帅,您该明白陛下这个用意、也该懂的真若推展开来,这新法将会让天下变得如何吧?”
见刘行对他反问,宗泽马上皱着眉头暗暗思索了一番:赃官、狗官,历朝历代硕鼠难治,也从未真正治理干净过。
正是因为有着那些赃官、狗官的存在,他们胡作非为、贪赃枉法,结党营私、鱼肉百姓,才导致一个又一个王朝最终走向灭亡。
治天下、首治官。狗官不绝,民无宁日。赃官不灭,国无安稳。这刘行新法中对于官吏这种信之、用之,不唯信、不唯用的方法,还真可能是唯一可以从本质上让赃官、狗官不具备成长基础的方法。
至于佞臣,诸如六贼之辈、诸如黄潜善和汪伯彦之辈,宗泽更是清楚刘行这一套新法一旦推广开来。即便那两个善钻营、精口舌术的家伙,来到这个新法主导的朝堂上,以后都绝难再有当权日
念至此,宗泽露出了笑容,捋着颚下那花白的一缕胡须笑着说道:“高薪养廉、根治弊政。防微杜渐,根除赃顽。刘太傅新法中这一点上我是绝对赞成,绝不能让我朝出现汪伯彦、黄潜善之辈,更不能让我朝如过去一般、出现一大批只被百姓恨的狗官来。”
“那么想必宗帅您也该知道了,至少这第一批的各县、各府分管诸事曹吏,又将会成为一大批提出军旅那些兄弟日后的安身立命之处了吧?”似乎连宗泽的夸赞都不以为然,刘行目不转睛地对他问了一句时,脸上露出了一丝诡诈的笑容来。
闻言观形,宗泽却愕然瞪大了眼睛:“你、你不会是想让那些行伍之人,直接到各地去当曹吏吧?他们之中,很多可是斗大的字不识半个,让他们带兵或许尚可、让他们分管诸事怕是只会出乱子吧?”
“当然不可能直接便让那些退出军旅的武夫去上任。”见到宗泽惊疑的神态,刘行淡然笑道:“所以还要成立一个教善司,专门对现在和未来从军队里退出来的军官进行再教善。只有经过教善的行伍旧人,才可能下到各地去为官做吏。”
“那科举之仕,会不会对此反对之声如浪而来呀?毕竟这是以武夫取代科举之仕呀!”张所是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但在刘行听来、那都是他出于自身利益在提出的问题。
张所是读书人出身,如果真是让行伍之人日后主导了各地政务,首先被冲击到的必然就是十年寒窗、苦读却未必一定有官做,那些读书人的利益。
知其所想皆源于自私,刘行仍然面不改色地说道:“权衡,文武之利均在权衡二字上。权与利的分配,那些读书人以后还是要科举去求功名,然后地方上诸如县令、知府只能是他们。武夫虽然经过教善再次训育,永远只能做从吏。除非特别有能力者,否则很难成为地方主官。张帅,您认为我这样一种权衡之下,读书人若是再来跟我闹上面太书生聚众抨击朝政的事来,理在谁那里呢?”
太学生聚众抨击朝政,刘行所言乃是汴京城内一年多以前因为战事引发的太学生学潮。当时许多太学生因为不满朝廷撤换种师道,堵在皇城和大殿外大骂当权的投降派官员、甚至一度出现了围殴一品大员的事来。
刘行此时提及此事,表面上看来是在说理、事实上也是在给以张所为首,六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也算在其内的一众读书人出身的官员一个提醒。
刘行这是含蓄地在告诉他们:我可不是那些投降派佞臣,不要指望以后你们没事给我闹几次学潮来左右我的施政。如果真有那一天,理在我这儿、吃亏的只会是你们这些读书人。(。。)
第247章 低调的装一下,压慑了一众人()
宗泽也是读书人出身,但刘行这番话对他而言,不是敲打、更像是在壮他的底气。
在宗泽这人生几十年里,虽然他是读书人出身、却多次被读书人制衡掣肘,让他多次无法将平生报复完全施展开来。
刘行对张所为首、一众旧派读书人的敲打如果见到成效,宗泽完全相信至少以后他再想要做一些可以施展其胸中报复的大事时,会少去很多制约。
所以当刘行话说完后,宗泽马上有将问题转移开来,对刘行问道:“那么河工之事,太傅新法中到底意欲何为?听你之言,似乎也需要很多的河工督管吏曹,是否?”
微微点头,刘行答道:“不错,河工历来都是天下根本之一。河工治,则灾少。河工乱,则必灾难连连。这是于社稷、于百姓都是紧密相关的重要事。所以在新法中,我已将河工单列、在各地准备设立河海督衙。”
说着话,刘行对坐在一旁的工部尚书、“雅士”劣行难改,正在喝着茶的欧阳珣说道:“欧阳大人,这事还是你来说吧!”
说话时,刘行瞪住了他,这让欧阳珣连忙惊慌失措地放下了茶碗、险些将茶碗摔落到地上。
见到欧阳珣那副雅士瞬间变成鼠胆辈的样子,宗泽、吴玠乃至于张所和其他几个尚书都忍俊不住窃笑。
在众人窃笑中,欧阳珣有些窘迫地又掏出了一份文书,递给了张所和宗泽。
待二人含笑接下文书后,欧阳珣才开口说道:“依新法。县设河务提调、府设河工提举。皆直属于各地河工提督衙门。河督之职。亦军亦民,由我工部协同吏部、兵部一起督管。但真正任用、勾调河督的,却是枢密院。”
说到此处,欧阳珣微微停顿,见到宗泽和张所正在聚精会神听着他说话的同时、仔细地看着他递过去的关于河工的文书后,他才继续说下去。
“各处刑责之囚,取代过去的徭役。若遇大动土木时,河督衙门直报工部、由我工部会同吏部、户部、兵部先行审定其所报。然后交枢密院终裁拨款。以雇工、代徭役。以钱粮,募雇工。这样既能强河工,亦可富百姓。”
又一次微微停顿,见众人无人提出疑问,欧阳珣说道:“太傅此法,旨在去除千年以来让百姓怨声载道的徭役制法,也是真的可以使河工变成一件双利于民、安民富民之举。故而,我是见到此法后、最先万分赞同太傅此法之人。”
“等一等。”欧阳珣此言一落,张所却双眼盯着手上的文书接下了话来。
他迟疑地放下文书,抬头望向刘行时问道:“我见这文书上。太傅新法中竟将各县农田中的沟渠,也列归河督管制。这是不是有些过于入微、也太过官事陡增了呀?要知道。历来田中沟渠,都是农人自行挖掘、何必交给河工一并处置呢?”
农业对于这个有着悠久耕种历史的文明古国而言,历来都是国之根本。历朝历代以来,农业生产虽然为皇家和当权者们所重视,但至少到大宋朝、还真没出现过哪个朝代会将本该农民自己做的田中水渠事也纳入到官府统一挖掘与管理上来的。
农田水利这个词汇,张所不会知道。虽然是学理工出身的,但刘行却一点也不陌生。
既然农业是国家之根本,那么农田水利必须作为重中之重、加以强管、加以强建。单纯指望农民自行去挖掘、去贯通,刘行很清楚、至少以现在民间的科技与人力,很难做到旱涝保收、年年丰产。
想要让农民真正做到旱涝保收,农田水利是第一位要去做好的事情。至于诸如蝗灾、雹灾一类的,刘行还在想着更多可行性高的解决方法
“农田水利,是农业生产的第一个重要保障。”张所既然不知道这个词,刘行还是决定说出来、让他知道。
一语开腔后,刘行不待惊疑仍在的张所接话,马上说下去:“只是让百姓自行挖掘田渠,肯定做不到尽善尽美。所以我要将其纳入河工范畴,以官府之力去帮助农人做到尽善尽美。我朝虽不收其他税了,但农田还是要收官租、适当的时候也还是要收军粮赋的。但是我们不能只是朝百姓要粮,河工帮他们做农田水利。这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既确保军粮不受影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