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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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殇-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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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伯闻言如蒙大赦,急忙转过身来,躬了躬身子:“原来是慕容少爷啊,小姐幼时最听你地话了,你……你去劝劝小姐。”

听顾伯一言一个“小姐”,慕容致远如坠云雾:“小姐?什么小姐?”

顾伯跺一跺脚:“就是念语小姐啊!”

慕容致远露出不可置信地表情,瞪大了眼睛,摇着顾伯的肩膀,急急闻道:“念语?是她么?是她?她回来了?”

顾伯被他摇得头昏脑胀,除了点头,便无他法。

“她在哪里?她才哪里?”

顾伯颤巍巍举起手朝荷花塘边一指,慕容致远这才放了手,抬脚便往荷塘边跑去。

“顾伯,你还好吧?”随慕容致远一起来的清丽女子这才插上了话,“你说的小姐,便是顾小姐?”

顾将只有一个女儿,看到顾伯点头,那女子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幽幽向池边看去。

“绣绣姑娘……”顾伯此时也有些过意不去,只能想些话来安慰绣绣。

绣绣温柔一笑,道:“顾伯,我早就知道的,没事的,你先下去忙吧,我替你看着他们二人便是。”绣绣走了几步,便见慕容致远站在念语身后地一株桃花树后头,夜风袭来,绿叶落满他的肩头,他长身玉立,痴痴望着前面地女子,却不知身后亦有个痴痴等他的女人。

一只飞鸟掠过池水,水花微溅,一圈一圈的涟漪荡漾开来,念语这才惊觉自己已是站了许久,这么一回神,便觉脚有些酸痛,心中不免嘲笑自己,才立了这么会就受不住了,果然是养尊处优惯了。

忽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身形一滞,背后那道目光所传来的感觉是那样熟悉,熟悉到她隐隐有些不信起来。

她慢慢回头,仿佛有十数年那样漫长,他们明明数月前才见过的,但是此时的心情却不同彼刻。

时光倏然回溯,逆流而上,她仿佛看见那日同样站在桃树下地他,伸手递出一枝桃花,眼角眉梢溢满情意,他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落花飞散,却掩不住他的身影。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他飞身而上,掠过几株桃花,站在她面前,缓缓吟出下面这句,摊开手掌,掌心中静静躺着这年的最后一朵桃花。

“怎么……”这个时节,桃子都是已结实了,念语拈起那朵桃花,细润地触感,这不是绢花,是真正的桃花。

“公子他寻了园艺大师花期延长,你若是迟来几日,恐怕便见不到桃花了。”见慕容致远沉默不语,绣绣大了胆子,上前替他解释。

念语上上下下打量绣绣许久,见她看桃花时露出的那股艳羡与黯然神伤之意,心中便也猜到了几分:“你是绣绣?”

“民女见过昭仪娘娘。”绣绣敛衽行礼,悄然点出念语身份,慕容致远的脸上不觉有些恼意。

念语对这绣绣却是有些刮目相看,听说她出自山间,纯朴天成,没想到却也是个聪明女子,含笑将花放在她手中,却对慕容致远道:“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慕容公子,天色不早,我明日还要回宫,便打不扰二位

慕容致远见她举步便要走,一时情难自禁,伸手便拉住了她,只是见念语回头,泪水盈盈,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好一副月下诉衷肠,郎情妾意之景啊,真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朕着实感动的很啊!”

【暗香浮动月黄昏(八)】

“皇上?”

“致远,你怎会在这里?”

念语与顾靖祺可说是同时喊了出来,楚澈却似充耳不闻,嘴角浮一丝冷笑,目光落在慕容致远握着念语的手上,一副了然的神情,杀机一现而逝。念语看出楚澈眼神不善,一心要挣开慕容致远的手,哪知他竟死死拽着不放,念语抬头看他,却见他死死地盯着楚澈,嘴唇紧抿,不平与怨恨之意大现。

念语心知不好,又急又怒,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要伸手甩他一个耳光,却不料身后传来一个笑吟吟的声音:“妾去倒茶了,这是相公最喜的洞庭碧螺春,”绣绣小心翼翼地端了茶盘上来,仿佛是才看到了楚澈与顾靖祺一般,惊讶道:“二少爷回来了啊?相公说是今日月色姣好,特意带了一坛竹叶青来,说要与公子饮酒赏月呢。这位公子

慕容致远被绣绣之言提醒,略躬了躬了身子,抱拳行礼道:“草民慕容致远见过皇

楚澈微微抬了下巴,也不理他,只将目光落在念语身上,念语自然会意,此时不是斗意气的时候,乖巧地福身行礼道:“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楚澈这才颔首道:“德昭仪还能记得自己的身份啊,真是难得。”他招了招手,念语迟疑了一会,还是走了过强作镇定。一步一步向楚澈走去。

“念语!”慕容致远终究还是抑制不住地喊了出来,他抬手向前,满是悲愤,一心只想留住她,看着伊人缓缓离他而去,他只觉得透不过气。恨不得能一把揽了她。飞离这俗世纷扰……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陌路人呐。”楚澈似是可惜,低低吟道,声音不大,落入慕容致远心底却似一把尖刀,狠狠捅了进去。

念语不觉有些着恼。但又不敢表露,只好顺着楚澈地话说下去:“皇上说笑了。哪里来的萧郎。”

“皇上,是臣不敢透露昭仪娘娘回府,是以慕容先生才会无意间冲撞了昭仪娘娘,还请皇上开恩。”

“冲撞?朕瞧着可是没有呐,还是朕的昭仪处变不惊,有了大将之风?”楚澈嘴角那股冷笑一直未曾散去。紧紧地看着念语一会后,方才将视线稍稍落在慕容致远身上,皱着眉。似有不满道,“靖祺你不必自责。只是上京虽为帝都,却也难免那些心怀叵测之人,朕瞧着,还要加强顾府的守卫啊,莫让那些小人有了可趁之机。”

楚澈的言外之意,慕容致远怎会听不出来?慕容致远的拳缓缓捏紧,却不料有一只绵软地小手伸了进来,温柔却又远一惊,看了已站在身旁的绣绣一眼,绣绣脉脉看着他,嘴角微翘,仿佛是在无声地告诉他: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慕容致远稍稍平复了心情,行礼道:“既然二公子还有贵客,致远便不打扰了,就此告退。”说罢,便携着绣绣离去了。

念语呆呆看着慕容致远的背影,呆呆看着他握着她的手,心头涌上一丝异样的念头,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

“昭仪看得这么入神,不知在想什么?”楚澈不在乎慕容致远的表现,从头至尾,他只在乎她是怎么想地,怎么做的,若是她心中无他,自是最好,若是有了别人……

顾靖祺此刻不禁捏一把汗,却见念语轻轻笑道:“得成比目何辞死,顾作鸳鸯不羡仙。”

“原来爱妃是羡慕了啊,朕这便陪爱妃回去,同为比翼鸟,共作连理枝,如何?”楚澈笑着搂过念语,颇为亲昵。

念语却是退开了一步,亦是笑道:“这后宫佳丽三千,皇上若是各个都同为比翼鸟,共作连理枝,这大周后宫还不叽叽喳喳吵死个人?”

“念语,你好大胆子,怎敢对皇上无礼?”

“我是从二品昭仪,哥哥不过是正四品鸿胪寺少卿,不知方才,顾卿可否算是对我无礼了?”念语也不知哪里来地也不放过。

顾靖祺闷了半晌,正要请罪,却被楚澈抬手拦下,只听他冷冷道:“昭仪私自出宫,夜会情郎,这又该作何解释?”

念语不免觉得委屈,她来此并非是为了慕容致远,只是现在却是百口莫辩,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慈云庵乃佛门圣地,皇上却行周公之礼,岂不是亵渎了佛门圣地?”

听闻此言,楚澈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顾靖祺却是终于按耐不住,甩了念语一个耳光,恨恨道:“皇上住的是东厢,并非黛嫔所住的西厢!倒是你,将我说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么?”

念语不由一时愣住,嗫喏了许久,也说不出话来,眼神中满是不信。

“靖祺,你先下去吧,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来解释就好。”好似是明白了念语的心境,楚澈缓了脸色,吩咐了顾靖祺下去之后,慢慢向念语走去。

念语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步步后退,不知不觉便退到了池边,险些落了下去,幸得楚澈拦腰抱住。

月色清冽,映着池水,盈盈流动,池面地光映着月光,拢上他们二人,暑气与闷热都已散去,那股清凉亦驱散了他们二人心中的烦躁之气,心,不知不觉便静了下来。

“我们非要如此么?朕进你退,非要退到悬崖边缘,你一脸的心灰意冷。

念语从未如此黯然地他。竟不敢直视了他的双眼,侧了头,道:“妾不敢。”

“不敢?”楚澈苦笑,松了眉头,将她抱离了潭边,“你还有什么不敢地?你与慕容致远私下传递信件到今日的池边相会。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念语闻言惊愕地抬起头。信件一事已由月柔一力担下,楚澈又怎会知道?

“你道朕真是什么都不知?”楚澈深深地看向念语的眼睛,“或者,是朕根本就心甘情愿被你**于股掌之“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为什么不说?看我那样苦心隐瞒,自以为是。你便觉得舒服了?”她原本以为成功地瞒天过海,没想到在他眼中不过是小孩儿把戏。一想起以往种种,她顿觉羞愧难安。

楚澈仰头,眼角竟有一抹湿意涌上,强自忍了下去,闭上眼睛,痛苦道:“起码你还肯瞒朕。”

听闻此句。念语心如刀割,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是她,心里有了他。却还想着慕容致远,可是,可是他今日去见柳絮,又是作何?想到这,她心中难免有些醋意,只是那醋意方一出现,她便觉得自己罪恶不堪,她又有何资格去责怪他?他是嗣绵延是他地责任,后宫安宁,亦是他安抚朝堂地一种手段。

看她脸色不定,楚澈的眼神渐渐失了色彩,暗了下去,整个人仿佛要溶进那无垠的黑暗中去,只听他低低的声音传来:“朕今日去找她,不过是为了唐倾墨的事……你还是不相信朕呐……”

声音幽幽而来,带着一丝飘渺,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一般,念语心中一紧,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袖子,泪如雨下,楚澈忍心心中想要搂她入怀地冲动,问到:“若是朕与慕容致远之间,只能活一个,你会让谁活下去?”

念语抬手愕然地看着他,脑中不断想些什么,张了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如果只能活一个,她会选谁?她挽着他袖子的手松了又紧,却许久没有说出一个答案来。

楚澈轻轻拂下她地手,淡然道:“你不必回答了,朕知道了。”

“皇上……”惊觉手中一空,念语才醒过神来,却被楚澈打断。

“哀莫大于心死,朕今日才明白这句的含义,你不必多言,朕不会再让你为难。”楚澈抬步便要走,走了几步,又觉不妥,回转身来问她,“你可还要回宫?”

念语定了心神,行礼道:“劳烦皇上特意为妾跑这一趟

楚澈眼神已复清明,再不见方才情深,反而笑赞道:好,这才是朕的好昭仪!起驾,回宫!”

顾靖祺送了他们二人出府,满是担忧,正想说些什么,却听楚澈道:“朕听说将军府有一坛藏了十数年的风曲酒,不知靖祺可否割爱?”

顾靖祺哪敢推辞,急忙命人去取了来,亲手递过,道:“酒虽可怡情,多饮却是伤身,皇上龙体要紧,靖祺斗胆,劝皇上小酌几杯便

“古人言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说得好!只是这愁若是无酒,又该怎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

楚澈看一眼念语,朗声大笑起来:“好,好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当浮三大白!靖祺,你且随朕回宫,朕可不愿独酌无相亲。”wωw奇Qìsuu書còm网

顾靖祺露出为难的神色,但是在看到念语恳求的眼神之后,终还是忍不下心拒绝,应了下来。

三人上了马车,楚澈反倒成了最放松地那一个,与顾靖祺聊着京城的风土人情,不时还聊到了“雅闲阁”,会心一笑,便又扯了话头开去,楚澈的眼神虽不时扫过念语,但她已知,那眼神与昔日他看她时,全然不同了……

若是知晓今日会有此突变,她还会出宫,或者还会去慈云庵祈愿么?

她不知道,她略微掀了帘浮云飘过,挡了月光,月色朦胧……

【清歌一曲月如霜(一)】

“娘娘,皇上回宫

楚澈的马车一入宫门,便有人将消息层层递入了凤寰宫。

厚厚的烛泪包裹了通臂粗的蜡烛,皇后正取了金簪拨那烛火,灯花一爆,噼啪作响,皇后仿佛从这声音中得了乐趣,一个一个挑了过去,怅然道:“这一入夜,便只有灯花的声音了,奉仪,你有没有觉得这宫里很冷,冷得让人有些害怕……”

皇后的声音在这幽深的凤寰宫大殿内盘旋,不住地回响着:“很冷,很冷,很冷……”

烛火下,皇后的唇是那样的鲜红,殷红得胜过烈日,却又隐隐带了一丝暗色,烛光跳跃,她脸色也随着变换,忽明忽暗……

“奉仪,你听到了没?这个大殿也在叫着很冷,很冷

记不清已有多少日子了,楚澈上一次驾临凤寰宫是什么时候了?皇后皱着眉头细细回想,远的好像,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吧……

“娘娘!”安奉仪有些看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皇上是和顾家兄妹一道回宫的。”

“顾家兄妹?”皇后还是有些晃神,低低唤了几遍,才记起来,“顾念语?她是怎么出去的?不是说今日皇上是独自出宫的吗?”

“许是扮成小太监出去了吧……”安奉仪也有不确定。太监?奉仪是忘了上回她是怎么出宫了吧?给我去各个宫门处查!若是私自出宫……本宫倒要谢谢她自己撞上来

皇后毕竟浸淫深宫多年。一旦回过神来,昔日那个见精识精地她便又回来了。

“娘娘!娘娘切不可再与皇上起冲突了啊!”

一个失宠的皇后怎敌得过一个正值盛宠的妃子?

“我若是不这么做,你以为皇上还会记得我这个皇后

皇后的声音中竟带了一丝疯狂,惊得安奉仪心中一凛。

“娘娘三思,所谓一夜夫妻百夜恩……”

“奉仪,你不必再说。我意已决。此事若你不去查,本宫自会叫别人去查!”皇后脸上现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之意来。

从来,她决定的事便没有人可以改变,一个女人若是对自己狠得下心,那么这世上还有谁能拦得住她?

她是凤凰啊,不在火中涅。便要寂寂无闻地在宫中慢慢老去……

一夜之后,安奉仪便带了消息来。念语没有自任何一个宫门出去,她仿佛是凭空从宫中飞了出去一般。

皇后眼眸中闪过一丝森然:“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宫,她必定有内应,再查!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月柔,出去瞧瞧,怎么来来往往地小舟如此之多。无故扰了清净。”念语看着璧山,想起那日不告而别,对秦引章颇有些失礼。便想寻个机会,再上璧山一趟。也好赔个礼,哪料,自她回宫之后,这云水湖周边便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月柔正拿了一壶碧螺春进来,替念语泡了一杯,念语举起茶杯,丝丝茶香入鼻,却没了饮茶地心思。

“这是什么茶?”

“洞庭碧螺春啊,虽说已过了采茶时节……”

念语将茶杯一放:“以后不必再上碧螺春了,撤了

念语瞥了一眼月柔,许久未语,半晌之后才道:“慕容……”才起了个头,却不知要怎么说下去了,颓然地摆一摆手,遣退了月柔。

月柔听她提起慕容致远,神色不佳,心中虽然担心,却也不敢多问,只好拿了茶杯出去了,临走前又记起方才念语的话,这才答道:“皇后娘娘说宫中只有这云水湖上未种花草,太过素净,因此便遣了花匠来,看看种些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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