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你好呀伊斯!”
伊斯神情复杂。
“你真的是‘那个’费利西蒂?”他对自己的法术很有信心……但还是有点无法相信。
“这要看你说的‘那个’是哪个了。”女孩儿笑嘻嘻地坐在水池边,两条腿还不停地晃来晃去,就像埃德记忆中那条晃来晃去的马尾。
埃德偷偷地看了肖恩一眼。老人看起来也一样神情复杂,但更像是没料到伊斯居然能够成功。
说起来,肖恩跟费利西蒂认识了那么久……大概早就知道她其实是个怎样的“圣者”。
但埃德还是不明白“‘那个’是哪个”又是什么意思……总不会其实有两个费利西蒂?
“其实应该让你们见见我妹妹……”女孩儿忧伤地扁了扁嘴,“但她睡得越来越久了……”
埃德茫然地瞪大了眼睛。
——所以,原来真的有两个费利西蒂吗?!
。(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八章 逝者之语()
女孩儿竖起一根手指,眨了眨眼,满脸“哎呀呀不知从何说起”的困扰。
“……我们能有多少时间?”肖恩问伊斯。
伊斯低头去看燃烧中的水晶莲。那是一截不足小臂长的枯枝,侧生在枝条上那些小小的、状如莲花的花朵已经萎缩成黯淡的黄褐色,却仍带着水晶般的光泽,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每一朵花被点燃时都爆出一片小小的火花。它烧得不快……却也烧不了多久。
“……明白。”女孩儿无奈地摊手,“长话短说。首先——”她转向肖恩,“无论是我还是拉贝雅,都不会希望以那种方式‘复活’……我以为你明白的。”
在她突然沉静下来的眼神里,埃德似乎能看到那个在时间的磨砺中失去了青春的容貌,却让每一个人都心怀敬畏的,真正的“圣者”,但更让他惊讶的,是“另一个费利西蒂”的名字。
但如果费利西蒂真的是“那个”拉贝雅的后代,似乎也并不奇怪。
“这个世界需要你。”肖恩平静而坚定,没有一丝动摇,“正如你所说,我们不能仅为自身的需求而存在。”
“呃……”女孩儿苦恼地交握双手,“我这么说过吗?……就算说过也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你了无遗憾,为什么徘徊不去?”肖恩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半透明的影子,“我能感觉到你的存在……你无处不在。”
埃德把脸扭到一边,耳根莫名地有点发烧——这句话为什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劲?
“因为我不放心呀!”女孩儿烦恼地踢腿,“而且我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去……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肖恩,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有正确而坚定的目标是件好事,但你不能因此而罔顾他人的意愿!”
“……所以你不愿意?”肖恩终于肯让自己面对这个问题。
“当然!”
“……可这是必须的。”
“……”
——一个死结。
“有时候我真想拿你的头盔砸开你的头,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怎么会比最顽固的矮人还要冥顽不灵……”女孩儿仰天叹息。
“这是你自己选的圣骑士团长。”伊斯冷冷地提醒。
“因为他的顽固能弥补我的随意。”女孩儿无奈地摊手,“大多数时候,我们配合得挺好。我知道他并不完美,可我也一样……肖恩,我不是神,拉贝雅也不是……再说,我也不想成为神。”
苍老的圣骑士沉默不语。他依旧站得笔直,仿佛永远也不会被任何事物所击倒……却能从其中看出一丝脆弱与仓皇。
“……换一个问题。”埃德开口道,“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们要怎样才能击败安克兰和炽翼。”
“噢……”女孩儿低声说,“这可是个大问题。事实上,即使有我的帮助……那也很难做到。”
她挺直了脊背,正襟危坐,稚嫩的声音异常严肃:“我知道你们拥有了阿克顿之剑……但是,听我的,那柄剑不能使用!”
伊斯微微皱眉。
“那难道不是你硬塞给我的吗?”他恼怒地问。
“那是拉贝雅……但也总比落到安克兰手里要好吧?”女孩儿瞪大眼睛,“那柄剑的确能够切开空间……但问题是,你不知道这个世界和另外许许多多个世界是怎样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一个裂缝足以摧毁一切,更何况是与虚无之海相连的裂缝!为了抵抗它的侵蚀,地狱才会存在……我知道你有多么讨厌那些被称为神灵的‘外来者’,伊斯,但他们的确为保护这个世界尽了最大的努力。”
“……然后又抛弃了它吗?”伊斯冷冷地说,“干得好啊。”
“他们不得不离开……”女孩儿叹气,“你可以视之为抛弃,也可以视之为自由。或许终有一天,在时光的尽头,你能在他们那里得到答案……而现在,我所知道的是,那是安克兰或炽翼都不可能给予的自由。我花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寻找他们留下的每一点痕迹,以我的了解,他们可都没有什么宽容的胸怀。顺从,或死亡,或许将是他们唯一会给出的选择。”
埃德有些茫然地眨着眼。在这焦头烂额的几个月里,他所关注的无非都是身边的人和事……似乎直到此刻他才清楚地意识到——或愿意接受,他身不由己被卷入的冒险,已经变成了“拯救世界”这样沉重的负担……那甚至让他觉得有一丝荒谬。
“所以,无论以什么方式,你到底能不能帮上忙?”伊斯问得一点也不客气。
女孩儿低头沉思。短暂的沉默里,水晶莲燃烧时哔剥作响的声音,清晰得让人心惊肉跳。
“简单来说,你们只有两个选择。”女孩儿抬头,平静的双眼中带着愧疚与同情,“而除了将我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你们,我也的确帮不上什么忙……抱歉,我原本以为,我还有足够的时间……”
。
最后一缕青烟消散在夜色中时,埃德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女孩儿的身影在那之前就已经消失。水晶莲尚未烧到尽头,清澈的池水便在闷热的夏夜中结起薄薄的冰层——身处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已经无力承受这样复杂的交流。
埃德一阵阵地发着抖。不是因为池水逼人的寒意,而是因为他不得不明了的一切。
那还远远不是“一切”……却已经让他无法接受。
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伊斯的手臂,仿佛不紧紧地抓住点什么,他就会被无形的漩涡卷到世界的尽头,漂浮在永恒的虚无之中。
他没有做好准备……一点也没有。
伊斯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他死死地瞪着冻结的池水,直到越来越厚的冰层发出一声碎裂的清响,整个水池像被过度冰冻的水罐一样爆裂开来。
“你听到了。”肖恩平静地开口,“牺牲永远是必须的。”
“那又怎样?”金色双眼冷冷地瞪着他,“她说了我就得信吗?”
他反手抓住埃德,粗鲁地拖着他大步离开。
“会有别的办法。”他告诉埃德,也告诉他自己:
“总会有办法的!”
。
第七百九十九章 法则(上)()
“……成功了吗?”
一直等候在楼下的娜里亚从椅子上跳起来,急切地询问。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埃德怔怔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两眼发直地匆匆爬上楼,径直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脸上从未有过的神情让她不安,却也阻止了她继续向另一个人不依不饶地追问。
伊斯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楼梯,又迟疑地停下脚步,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们向彼此保证过不再有任何秘密,但是……
“……去吧。”娜里亚轻声开口。
泰丝悄悄地溜到她身后,探头向上看。伊斯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她就立刻踮起脚尖准备往上窜。
娜里亚一把拖住了她。
“现在不行!”她压低了声音,却异常认真,“给他们一点时间。”
“叽。”诺威在泰丝的肩头发出赞同的声音,半月形的小耳朵警惕地抖了抖。
他当然没打算偷听。只是……房间里不知哪个角落,似乎传来一点异样的响动。
。
埃德把多利安殷勤地送来的一大堆衣服扒出来扔到床上,在衣箱的最底层,找到了他塞在那里的卷轴。
他几乎已经放弃了从这个卷轴里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甚至怀疑过这不过是奥伊兰为了让他陷入混乱故意扔给他的东西,即使的确是他自己在一两百年前写下的文字,记载的也的确是斯科特和他的同伴们发现安克兰的故事……却并没有任何实际的用途,也没有隐藏任何让他绞尽脑汁地寻找了许久的秘密。
然而……
埃德呆呆地蹲在地上,瞪着卷轴上那些暗色的纹路。它们看起来实在天衣无缝,仿佛只是因为岁月的流逝而自然形成……他是不是该称赞一下那个一百多年前的自己?
“你相信她?”
伊斯带着怒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而他听得出那藏在愤怒之下的惊惶。
“……我相信你。”他回答,把摊在地上的卷轴转了个方向,往伊斯那边推了推,“告诉我,她是在撒谎吗?”
伊斯瞪着卷轴,像瞪着一条令人厌恶的毒蛇。但他不能否认,即使在黯淡的光线之下,他也能分辨出卷轴上看似天然的纹路里,藏着他熟悉的文字。
龙语。几乎没有任何人类,甚至连精灵也很少能掌握的古老语言,音节铿锵而简洁,笔划却异常繁复。长长的一截卷轴,埃德密密麻麻的笔迹已经足够用通用语讲完一个故事,蜿蜒在字迹下的线条里,却只藏得下龙语中的一个词。
最让他心寒的那一个——“杀”。
“杀了斯科特。”
“别告诉伊斯。”
“别相信尼亚。”
三句话,三个来自过去或未来的警告,藏在三个不同的卷轴上,不知道埃德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怎样的情形之下留下来……令人惊讶地简单直白,却带着森森的寒意和浓重的阴影,让伊斯充满愤怒的同时,也充满了恐惧。
“那或许算是一切的开始。”
那个白发蓝眼的小女孩儿这样告诉他们。
“这些卷轴原本藏在白石岛——伊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为了弄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些被太过小心地隐藏起来的警告让我觉得好奇,但白石岛的主人并不愿意提起这些,当时,我也并没有十分在意……”
然后她离开了白石岛,成为水神的圣者。
“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圣者,却也不能说不是。我和拉贝雅,我们是双胞胎,拥有的力量却截然不同。我的力量源自这个世界本身,就像白石岛的那些私语者……就像白鸦,而拉贝雅的力量,如我们所继承的血脉一样,来自水神尼娥。”
但拉贝雅并没能出生就已经死去……她变成了费利西蒂脑海中的一个声音,在长久的时间里以一种特别的形式陪伴着她,直到她们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叫她莉莉……后来她给自己取名拉贝雅。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执着的追求,可拉贝雅有她的职责……当然,因为她没有身体,那也就成了我的职责。”
作为水神尼娥的第一位人类牧师的继承者,拉贝雅的“职责”中,颇为重要的一部分,是守护克利瑟斯家族。
“说是‘守护’,却也没什么特别的任务,差不多就是看着他们,别让这一族死绝了而已……瞧,克利瑟斯家族……是阿克顿与卡玛的后代,而卡玛在成为圣者的时候……已经怀孕了。那个孩子并没有死,他被交给了拉贝雅——几千年前那个拉贝雅。那是一个意外,但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神的血脉。”
漫长的岁月里,延续在血脉之中的力量逐渐微弱,却依旧存在。赫莉娜?克利瑟斯的力量或许是最强的,但她并不能承受。费利西蒂让肖恩把她带回柯林斯神殿,原本是为了帮助她,却并没有成功。
“我或拉贝雅都无法将她的力量从她的生命与灵魂中分离……她不会什么魔法,没有永恒的生命……但她是个可怕的预言者。她的双眼几乎能看到过去与未来的一切,尽管她无力分辨……”
在她无数混乱无解的喃喃自语中,费利西蒂再一次听到了那三句话。
“杀了斯科特。”
“别告诉伊斯。”
“别相信尼亚。”
用古奥的语言,梦呓般柔和飘忽的调子说出来……诅咒般让人毛骨悚然。
那时费利西蒂已经隐约明白这几句话到底因何而来。在诸神离去之后,阻止任何过于强大的力量控制这个世界,是她们最重要的职责。而她们早已知道谁是自己的敌人。
一个古老的幽魂,一条被从这个世界驱逐的,心怀不甘的巨龙。
最幸运的或许是……他们彼此为敌。
费利西蒂能从往昔的历史中找到无数他们相互阻挠的痕迹,并试图找到能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诸神留下的力量迟早会消耗殆尽,不远的某一天,牧师们终究发现他们的祈祷再也没有回应,法师们则会意识到,如果他们想要继续使用魔法,就必须找到另一个源头……
在那之前,她们得保证这个世界如诸神所希望的那样……自由,直到存在于其中的生命,拥有决定自己的未来的力量。
那些用龙语隐藏着警告的卷轴早已被费利西蒂从白石岛“借”了出来——白石岛的主人当然不会高兴,却也并不想因此而与她翻脸。
他只是这样警告她:
“有些法则,即使是神也不能随意破坏。”
。
第八百章 法则(下)()
在山野中长大的费利西蒂不是个会恪守什么规则的人,但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如万物有生即有死,如时光之河永不会倒流。再强大的力量,也有必须遵从的法则。
试图破坏法则的安克兰也是最了解这一点的——毕竟,他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也只是以失败告终。他一次又一次成功地阻止了炽翼,不是因为他有超越神灵的力量,而是因为他擅长利用诸神花了千万年的时间所创立的,和整个世界为了保护自身的存在而形成的法则。
“然而法则并不是无法被破坏的……那条固执地想要重回这个世界的龙已经扰乱了许多东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混乱的漩涡无声无息地吞噬着一切。谁也不知道安克兰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间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如果是有意……这样的敌人也未免太过可怕……”
平衡如此脆弱,近百年的时间里,费利西蒂束手无策。
“我甚至曾经想过回到这一切的开始,回到几千年前的安克兰或更早,阻止可能发生的灾难,但……有人用生命的代价警告过我,那或许会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
那几个卷轴在肖恩带着刻意掩饰的喜悦,轻描淡写地告诉她“我妹妹生了个男孩儿,他们给他取名斯科特”的时候就被她远远地送到了伯兰蒂图书馆。她希望它们永远不会被发现,又希望在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能有人发现其中的秘密,用不被允许的方式,找到一线生机。
她心情复杂地看着肖恩把失去了父母的斯科特带到她的面前;在听见已经成为圣骑士的斯科特不无得意地告诉她“尼亚,我的朋友,他什么都会……”的时候差点绊倒在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