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伊斯疑惑地看着石壁上那个巨大的符号。
“……耐瑟斯的象征。”斯科特回答,“至少曾经是。那些村民把这里当做耐瑟斯的祭坛。”
那个被深深刻进石头里的符号已被砍得面目全非。
降临在瓦兰德和坎特里尔的灾难,无论来自何方,看来都与他们的信仰脱不了关系。
斯科特握紧了双拳。他知道作为一个牧师,他的信仰甚至还不如那些淳朴的人们虔诚,但无论如何,他原本都该在这里保护他们——他们如此相信他,如相信他们的神祗。
而他选择了伊斯,他的弟弟。他并不为此而后悔,他后悔的是因为那发自心底的恐惧而拒绝接受那些本该可以为他所用的力量。
他原本可以更加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每一个他想要保护的人,而不是顾此失彼,总是要面对他的软弱所带来的伤害。
一根手指犹犹豫豫地戳了戳他的腰间,让他不由自主地一抖,有些恼怒地转头看着伊斯——他从小就喜欢拿手指戳人的毛病到现在也没有改过来。
也许他得教教他,那对一个已经过了二十岁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合适的举动。
“现在我们去哪儿?”伊斯问道。每次斯科特沉默得太久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有点担心。
“……去一个能打听到消息的地方。”斯科特回答。牧师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消息,大概是来不及,但两个村庄被烧成这样,附近的人不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巨人之斧?”伊斯听说过聚集在那里的人不可信任却消息灵通。
“太远了。”斯科特说,“我们去河口。”
。
斯科特所说的河口并不是库兹河口,而是如今真正的“河口”,位于改名叫做穆里河的鹿影河与维因兹河的交汇处。
与冒险者们来来往往的库兹河口不同,河口是附近村庄里的人们最常来的地方,在这里,人们可以互相交换各自带来的物品,或者卖给从更远的城市而来的商人。
伊斯紧跟着斯科特,一边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挤来挤去,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他很少进入这种与其说是繁华,不如说是混乱的小镇——而他祖先们更没有兴趣钻进这种全是臭哄哄的人类的地方。
没过多久,厌恶就压过了好奇。弥漫在空气中的,那混合了许许多多正在腐烂的动植物、奇怪的香料、呛人的烟草、漫出下水道的排泄物、人们身上的汗臭……等等等等的味道薰得他头晕脑胀,简直不想再呼吸。
在跟着斯科特拐进一条较为偏僻,没有那么多人的小巷时,他才张口嘴透了口气,又厌恶地拧起眉——这里的味道也好不了多少。
也许他真该听斯科特的话,乖乖留在荧苔洞穴等他回来的。但其实他都还没说什么斯科特就自己改变了主意,他大概不放心把如今只是个普通人类——甚至还没有北方很多同龄的年轻人强壮的伊斯一个人留下。
“伊斯!跟紧点。”斯科特回头吩咐。
不再强大的冰龙默默地跳过一滩污水,心情有点复杂。
斯科特裹紧了斗篷,毫不在意地踩着跟烂泥差不了多少的污雪大步向前。有一位耐瑟斯的牧师就住在这里——隐藏了身份。从一开始他们就明白让一位新神获得承认和信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多少会需要一些暗中的活动,不单是在河口,他们在安克坦恩的好几个城镇都有秘密的联系人。斯科特曾经觉得把信仰变得像政治一样充满了阴谋是件很可笑的事,但现在看来,更可笑的大概是如此天真的自己。
接近目的地的时候他就开始察觉到事情或许比他想象的更严重。小巷里有个铁匠铺,平常总是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今天却没有一点声音。
他不动声色地从铺子前走过,那往日熊熊燃烧的炉火如今冷得像是被人遗弃了很久,炉上的铁毡和周围各种工具踪影全无,铺子的门像是被人砸过,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
斯科特心中一紧,脚步未停,直接从铺子前面走了过去。他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落在他和伊斯身上,但当他们穿过小巷,走进另一头的街道时,那感觉便消失了。
在确信并没有人跟踪他们之后,斯科特只能带着伊斯钻进了一家酒馆。他并不擅长在这种地方打听消息——无论是作为圣骑士还是牧师,他都更习惯有什么问题就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他不得不回想尼亚在这种地方怎样如鱼得水地弄到自己想要的消息,而不会让人怀疑到他真实的目的。
在为自己和伊斯要了两杯啤酒之后,斯科特开口问柜台后那个一边忙忙碌碌一边自得其乐地哼着曲子,看起来颇为快活的年轻伙计:“嘿!你知道前面巷子里那个铁匠去了哪儿吗?”
“安塞尔?你找他干嘛?”年轻人的声音里透出几分警惕。
“还能干嘛?我上次来的时候找他订过一把剑,来取货的时候他却不见踪影。”斯科特恼怒地皱眉,“我可连订金都付了!”
年轻伙计同情地摇摇头:“哦,你要是早来几天,说不定还能从他的铺子里捞回点值钱的东西,现在里面可什么都没剩啦!”
“到底发生什么事?他被人杀了吗?”斯科特疑惑地问。
年轻伙计耸耸肩:“应该还没死,至少我没听说。”
斯科特暗暗松了一口气,灌下一口酒。
“惹上了不好惹的家伙?”他看似随意地猜测着。
“最不好惹的家伙。”伙计点着头,“你知道他是个牧师吗?”
“……什么?!”斯科特不知道自己的惊讶会不会太过夸张,但那年轻伙计对他的反应看起来十分满意。
“没人知道!”他得意地说,“从我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铁匠了,镇上没人不认识他,谁能想到这个?寇米特?安塞尔,河口最好的铁匠,信仰一个伪神!但他的消息倒是灵通,几天前镇长派人去抓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跑了,那些兵把他的铺子翻了个底朝天。你也知道这地方,没过半天里面就已经什么都不剩啦,你订的那把剑现在说不定就在某个兵的腰上插着呢——或者这里的某个人腰上。”
“我猜就算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他也不会还给我。”斯科特回头扫了一眼店里的人,脸色阴沉,“那见鬼的铁匠到底信了哪个见鬼的神,居然能惊动你们的镇长?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他会管这种事儿。”
“我都没听说过他会管事儿。”年轻伙计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可这是国王的命令,就算是他也得把屁股从床上挪下来。”
河口镇的镇长从来都是人们取笑的对象,真正掌管这个地方的是镇上的商会,安塞尔事实上也是商会中的一员,他能够得到消息迅速逃走,斯科特倒不觉得奇怪。
他奇怪的是耐瑟斯为什么会被安克坦恩的国王陛下宣布为伪神——涉及神祗,任何王国和城邦的统治者都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决定,再说耐瑟斯的信徒在安克坦恩也还根本没有重要到会吸引卢埃林的注意的地步。
“国王陛下也开始插手神殿的活儿了吗?”他漫不经心地问,“我还以为他挺忙的,他坐上王位可还没多久。”
“谁知道呢。”伙计说,“也许他得到了某个神的启示什么的。”
旁边有人嗤地笑了一声:“你们以为这事儿跟什么神有关?狗屁!所有的事儿都是人的事儿!”
“这话又怎么说?”斯科特流露出真实的好奇。
“你们知道另一个河口?”长了一脸大胡子的中年男人凑过来,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斯科特点点头:“库兹河口。”
“我有个兄弟住在那儿,十几天前就逃到了我家,他说那地方彻底乱套了,国王陛下直接从卢埃林派了军队过去——去那个他们几百年没管过的地儿,就因为野蛮人在那儿打了一架?鬼才信呢!”
“说得没错。”年轻的伙计赞同地点头,“这事儿是挺奇怪。”
“可这跟那个伪神或者他的信徒又有什么关系?”斯科特疑惑地问。他听说过库兹河口的骚乱,但那显然跟耐瑟斯的信徒没有半点关系,他们的势力都还没有影响到那个小镇呢。
“耐心点儿,朋友。”有些微醺的中年男人向他竖起一根手指,“那些兵们可在镇上抓了不少人,许多人的罪名就是这个——耐瑟斯,就是那个伪神的牧师,或者信徒,可我兄弟说,他们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这么个神,那些兵们要找的其实是个人,库兹河口管事儿的那个,博雷纳?克鲁兹。没人知道他怎么就得罪了国王,可抓人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那个什么神,谁知道是不是国王陛下自己编出来的?”
“可我听说附近有几个村子的人都信那个神呢。”伙计提出了异议。
中年男人不满地打了个嗝:“听说?听谁说?哪个神会尽在那些没人知道的村子里找信徒?我知道的这些可都是我兄弟告诉我的!”
斯科特微微皱眉,有些烦躁起来。中年男人的兄弟告诉他的或许是事实,但跟耐瑟斯的关系却扯得十分牵强,那或许根本是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件事。
中年男人开始与那个年轻的伙计争论起来,话题越扯越远,那是在这种酒馆里打听消息时最常见的情况,而斯科特也已经无意参与。
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下去,如果命令由卢埃林发出,这里的人也不会知道多少真相。
在他扔给伙计几个铜币,想要不被注意地离开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喝酒的伊斯突然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恼怒与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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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争执()
伊斯起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百无聊赖地撑着头在那里发呆,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斯科特和其他人的对话,突然间就头皮一阵疼痛——有人扯了他的头发。
他恼怒地回头,一个眼神混浊,摇摇晃晃,显然已经醉得不怎么清醒的男人瞪着他,非常不满意地叫了一声:“嘿!这根本不是个妞儿!”
伊斯愣了一下。
因为太热,他一进来就掀开了帽子,露出一头快要垂到腰间的浅金色长发。无论是斯科特还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在这个闹哄哄的,光线昏暗的酒馆里有多么醒目。
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斯科特猛地转身,结结实实地一拳揍在了那个醉鬼的脸上。
“离我弟弟远点儿!”他吼道。
“弟弟?”躺在地上鼻血直冒的男人神志不清地傻笑着,含含糊糊地说,“不是妹妹吗?”
伊斯脸一黑,一脚踢了上去。
他用不着控制自己的力量。以他现在的力气没那么容易踹死人——但斯科特的拳头可就不一定了。
斯科特阴沉着脸抓着男人的衣襟提起来又猛地往地上摔,然后接连几拳揍了过去。原本就是喝醉了酒才动手动脚的男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周围的人们原本只是大声地笑闹着旁观,在斯科特闷声不响地继续,那杀气腾腾的样子几乎像是不把对方弄死就不会停手似的时候,人们渐渐安静了下来。
“斯科特!”伊斯不得不上前阻止他看上去有点失控的哥哥,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斯科特从那个倒霉的男人身上拖开,“够了!斯科特!我们离开这儿!”
斯科特回头看了他一眼,燃烧在他眼中的怒火让伊斯都有点心惊。
但他到底还是停了手,一把抓住伊斯拖出了酒馆。
酒馆里很快恢复了喧闹,各种各样的打斗在这里不过是家常便饭,没人会放在心上。在地上呻吟着扭动的男人被人拖到了一边——走运的话,也许会有人来拖他回家。
。
迪西玛刚进酒馆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我爱这地方!”他大声宣布。即使刚刚因为柜台旁边那一滩不知是谁留下的血而险些难看地滑倒在地,也毫不影响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你爱任何有酒喝的地方。”德阿莫干巴巴地评价。
“不不不。”迪西玛不停地摇着头,“这可不只是因为酒,我亲爱的朋友,闻闻这味道!这才是生活,这才是生命!真实的,活生生的,美好的东西!……”
罗莎笑着把一杯酒推到了他手边:“闭嘴吧迪西玛。”
“说真的,你们就一点也不高兴吗?终于不用在树底下垫一堆又冷又硬的树枝当床,不用啃那些馊掉的面包——我们的精灵朋友甚至都不肯屈尊去给他可怜的同伴们抓一只兔子!”法师用指责的目光看着桌子对面黑发的精灵。
塞斯亚纳脸色阴沉,目光茫然,理都没理他。与迪西玛相反,他讨厌这又吵又难闻的地方,也讨厌那些投向他的奇怪的眼神,但他不得不忍受。
“迪西玛,去打听下消息。”拜厄依旧习惯性地用着命令的口吻,“看看他们是否有经过这里。”
迪西玛叹着气摊手:“有必要吗?我敢肯定我们是被那些家伙耍了,他们绝对没走这边。”
“我同意。”罗莎说,“而且他们有一个精灵——比我们这个更显眼。如果想要避开我们,他们不可能出现在这种耳目众多的地方。”
拜厄冷冷地瞪着迪西玛,直到法师耸耸肩离开,走向柜台。
他承认罗莎说得有道理,但他不喜欢任何质疑。
“没消息。”迪西玛很快就转了回来,“除了一个醉鬼调戏了个长得像女孩儿的男孩儿而被他的哥哥揍得半死之外……见鬼,那位‘大人’去了哪儿?”
他注意到拜厄已经不在他的位置。
“厕所?我猜。”德阿莫没什么精神地回答。
“伟大的圣骑士也得亲自尿尿嘛。”迪西玛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我觉得我们该回库兹河口。如果那个告诉我们诺威他们进了森林东部的人在撒谎,那他肯定知道些什么。”罗莎开口说。这个任务花费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且看起来距离成功简直遥遥无期,连她都开始失去耐心。
“也可能那些狡猾的家伙当着他的面进了东部森林,然后又转向了西边。总而言之,我们是跟丢了。而且就算追上他们,谁又能肯定他们是真的会跟那条龙碰头?”迪西玛灌下一大口酒,“我觉得我们该回维萨,告诉曼西尼我们不干了!”
“你可已经收了钱。”罗莎提醒他。
“没错,我收了钱,一大笔钱,可你猜怎么着?”迪西玛把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我他妈根本没地方花!冰原,森林,尽是些荒无人烟的地方!我们还要这样晃到什么时候!”
“收钱的时候你就该想到这个。”罗莎淡淡地说,“一条龙可不会蹲在维萨城的石桥上等你去抓。”
“那时候我可听说只要跟着我们的拜厄?扬大人,就能轻易地找到那条龙!轻易地!”迪西玛强调,“而事实上,除了反复地说‘我不会放弃’——以及跟我们的精灵干了一架还打输了之外,那位大人做过什么有用的事?——没有!什么也没有!那条龙又没杀掉我的兄弟,我可不想一直跟着他傻瓜一样转来转去!”
“你根本没兄弟。”德阿莫指出。
“为什么你不直接这样告诉拜厄呢?”罗莎挑着眉,“告诉他你不干了。”
“哦,我会的。”迪西玛向她保证,“我会的!你们会站在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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