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定然会重视嘞!不光我等知晓官家的喜好,别人也是知道的,若是别人和子固兄一样,难免会让陛下觉得有些乏善可陈……”
曾巩笑了笑“文章百千,各凭其能,虽是一样的话,但不一样的人写出来也就不一样了,你说不是吗?若是用那些太学体写出来,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不是吗?”
苏轼恍然,哈哈大笑道“子固兄才智过人!”
“放肆!南郊祭天,尔等也敢喧哗?当真是没见过天子动怒不成!”
一声呵斥从队伍中响起,三才骑马靠近再次低声呵斥道“胆大包天,今年尔等入了贡生,便愈发不把礼数放在眼里了,倒了得授官身的时候,看你们有什么好去处!”
苏轼隐约觉得眼前的内侍有些熟悉,却又不敢一直盯着他看,而一旁的曾巩却开口道“这位大官息怒,我等是第一次见识到皇家祭祀,更是规模最大的南郊祭天,些许激动,还请大官恕罪,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大官海涵。”
三才微微点头“算你识相,某家瞧你谈吐得体,举止大方,可是苏轼苏子瞻?”
曾巩摇头,闪身一边指了指苏轼道“并非学生,这位才是苏轼苏子瞻!”
三才点了点头“你叫什么?”
“在下曾巩!”
“也有你,你们两人跟某家走……”
于是两人稀里糊涂,问也不问的就跟着三才前往赵祯的车驾,一路上两人都在小心的交换着眼神,其他的一概做不了,从三才身上穿着的内侍服饰便知晓他的品级极高,最少也在都都知左右。
这样的人十有八九是官家身边的近侍,岂能好得罪?再说他让自己跟他走,却也没说是什么事情,在苏轼看来很可能是官家召见……而自己和灵儿的事情……
苏轼的性格本就洒脱,反正这事皇帝肯定是知道了,自己再怎么做也无能为力,即便是他讨厌自己又能如何?反对这桩婚事不就完了,还能要了自己的性命不成?
其实苏轼也是看穿了,死猪不怕开水烫,要杀要剐皇帝随便招呼吧!自己为了灵儿都能舍弃大好前程,还有什么害怕的?难道变成一个不得授以文资,止步于驸马都尉的外戚就不可怕了?
在赵祯的眼中所谓的祭天就是人们已经绝望的时候寻找的最后归宿,无论这天是否帮忙都需要上前求告。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会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灵身上。
对此赵祯已经习惯,不过虽然他不相信这些东西,但看看现在的自己,他也确实无法不相信,这么多年来他不断的想给自己目前这一状况一个科学的解释,可是最终他都失败了。
既然自己都把这些都归咎于命运,那为什么不相信天的存在?
信仰这东西是可怕的,即便是以赵祯如此威望,只要在公开场合不敬天地,一定会被人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说不定还会受到朝臣的口诛笔伐。
不敬天地,不敬祖宗,这是中原王朝最不能接受的大逆不道,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即便是君王也一样成为世人所唾弃的对象。
自从人把天的地位抬得足够高的时候,天已经无形中成为至高无上,甚至主宰一切的存在,人再也没有和天进行抗争的可能,于是所有的自然灾祸都会被认为是天灾,是老天在惩罚世人,而这个时候就要去安抚它。
赵祯身着最为隆重的华服,走在祭天的御道上,这里是礼部早已命工匠修建好的南郊天坛,自从搬到北京之后,许多东西都不用赵祯去刻意引到,自然而然的就迈上后世的轨道,继而出现。
赵祯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祭礼了,在西南面的“大次”之后还上皇帝祭天时专用的衣服,祭天是隆重的事情,单单是衮服还不够,还要还上专门的衣服大衮冕。
头上的平天冠二十四旒在稳健的步伐下一点也没有晃动,身上的青衮龙服笔直,外罩中衣,脚穿红鞋,带纯玉之配。
行至祭坛之下,坛高三层,七十二级对应天上诸多星宿,坛面方圆三丈许。有四踏道,正南曰午阶,东曰卯阶,西曰酉阶,北曰子阶。
坛上设二黄褥,位北面南,曰『昊天上帝』。东南面曰『太祖皇帝』,惟两矮案上设礼料,有登歌道士十余人,列钟磬二架,余歌色及琴瑟之类,三五执事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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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六章祭天,天有灵()
编钟,这种巨大庄严的乐器在流传至大宋已然成为了礼器,它兴于西周,盛于春秋延续千百年之久,直至秦汉。而在那之后,这些青铜铸就的音乐之魂便被雪藏了起来,非大典不得擅用。
能演奏这巨大编钟的乐师已经不多,但皇家必然是有的,他们敲打编钟发出一种古穆庄严的声音回响在天地之间,还真的颇有与远古甚至天神对话的意味在其中。
编钟架子上的精美的流苏从角上垂下,在寒风的吹拂下仿若一双小手不断的抚摸这一旁的大钟或是大鼓,一曰景钟,一曰节鼓,这些都是赵祯知晓的,而当钟鼓齐鸣之时,赵祯便彻底不知道那些乐器叫什么了。
各种各样,种类繁多,有琴而长者,如筝而大者;截竹如箫管两头存节而横吹者;有土烧成如圆弹而开窍者;如笙而大者;如箫而増其管者……等等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赵祯坐在天坛前的御座上等待,这时候还不是他一国之君出马的时候。
凡祭祀之礼先要以鼓乐之声响彻天地,向上天述说,向大地报奏,就如同到了主人家门前要敲门一样,否则如何让人家见你??
敲门之后便是自报名号,有歌者,其声清亮,非郑,卫之音相比,他们开口便是一阵怪异的声音响起,给人以奇怪的音律,但赵祯不得不承认,这声音很空灵悠扬。
随着他们的歌声,宫架前立起了两个竿子,乐工皆是裹介帻如笼巾,穿着绯色长衫,并用一条棉帛作为腰带缠在腰间,二个舞者如仙人般上前,顶紫色冠,上有一横板,皂服朱裙履。
突然乐声大作.赵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望向礼部的礼官,怀疑这货是故意不说话的,否则为何僵硬在原地不成声?
其实这怪不得那位,而是南郊祭天这种事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上一次还是在赵祯御驾亲征之前,祭祀之礼官已经换了不知多少人……
开始的时候文舞,但随着音乐的不断变化,越来越快,最后消失,完全变成了武舞。
说是武舞一点也没错,因为真的在舞刀弄枪,赵祯身侧的亲卫已经把手搭在了兵刃之上。因为舞者一手轨短矟,一手执小盾,比文舞的人数还多.撃铜铙响环之间又撃如铜灶突,如此气势真有些沙场之风……
还有两人同时抬着一个大铜瓮,不断的敲打着地面,赵祯明显能感觉到脚底发麻,此时的舞者做出一连串的刺击动作,如乘云,如分手,气势骇人。
而赵祯身边的亲卫在面对这一情况的时候,下意识的拔刀出鞘,横刀划过机簧,带出的清脆响声成了最佳的伴奏,一时间钟鼓齐鸣,进入了一个小高潮,而舞者迅速退却,躬身施礼。
赵祯挥了挥手,亲卫还刀入鞘,声音如一。
这次的南郊祭天确实和以往的郊祭稍显不同,大抵是因为这次是有求于上天宽恕大宋的罪过,让这场春灾早日过去吧……赵祯并不会计较那些舞者,更不会计较这些亲卫的紧张。
主持祭礼的官员颤颤巍巍的上前,刚刚那一幕把他吓坏了,现在才想起来,是自己没有及时向亲卫司说明,才闹出了眼前的笑话,不过刚刚亲卫的动作真的让这祭礼以及武舞更有韵味……
“圣驾起,请陛下登坛!”
前导官皆躬身侧引着赵祯行至天坛的阶梯之下,这时候身为大礼使的宰相庞籍上前,只有他一人能跟随皇帝登上祭天的天坛,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非宰执不得行。
赵祯向着正北方“昊天上帝”所在的灵位拜下,这是皇帝少有的恭敬之姿,而紧随其后的殿中监面朝东方拜下,给赵祯地上酒水,赵祯再拜而起,这便算是“拜上帝”了……
自从赵祯登上祭台的时候,祭台下的音乐停止,而在赵祯拜完“昊天上帝”开始拜祖宗的时候,祭台的声音再次响起,可见,拜见“昊天上帝”是不需要音乐的,而拜见自家祖宗的时候却是要用音乐。
礼仪都是相似的,只不过加上了音乐的祭拜要更显庄重些,这还只不过是初献,还有亚献和终献要进行,虽然过程都是一样,但行事还必须要走。
赵祯甚至有些庆幸没有答应女儿的要求带她过来,否则灵儿一定会无聊的偷偷溜走,想混进来不容易,但偷偷跑掉若是被人发现便更是丢脸了。
但此时的赵祯并不知晓,侍者的队伍中正有一个机灵的“内侍”不断的向学子所在的地方张望,显然某人成功的吸引了她,并让她完全不顾及礼法的出现在了南郊祭天的队伍中……
中书舍人已经跪倒在地,用悲戚中带着坚定的声音朗诵祭文,又有礼官进奉玉杯,赵祯饮下其中的福酒,并且把这些福酒赏赐给宗室以及官员,这时候祭天才算进行了大半。
既然是祭祀,必须要有祭品了,赵祯在祭台上挥了挥手,礼官便开始准备焚烧祭品,冥币,纸帛,玉册像是不要钱似得往里撒,同时朝中相公如中书门下平章事,枢密使,参知政事,甚至连计相三司使都要上前一同抛洒祭品,平日里把朝廷钱袋子看的颇紧的包拯,居然挥洒着这些价值不菲的祭品没有一丝心疼……
宫廷驾乐奏罢,里里外外数万参与南郊祭天大礼的人肃然静立,只能听见清风吹动,环佩叮当的声音,可见这个是多么的肃穆与隆重。
在一位掌礼官高喝“赞一拜!”的时候,所有人一齐拜下,这意味着大典的结束,许多第一次参与南郊祭天的学子兴奋的微微颤抖,如此隆重繁杂的祭礼并没有让他们觉得疲惫,反而有了一股冲劲。
许多人暗自发誓,以后自己也要成为跟随官家参与祭天的一员,而非跟在最后的旁观者。
虽然南郊祭天的仪式结束了,但后续还要有很多,最少皇帝的大驾返回北京城便是复杂的很,赵祯转身准备离开,可当他迈步沿着御阶而下的时候,原本略微有些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原因无他,寒风突然停止,仿佛被人生生的拧断了脖子,一直灰蒙蒙的天空也开始逐渐透亮,直至无数的金色阳光“击穿”厚厚的云层洒落在大地上,形成一道又一道金色的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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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七章“祥瑞”降临之后……()
呼啦……
数万人齐齐拜倒,为祥瑞贺,为大宋贺,为天子贺……
赵祯回首,望着天空中突如其来的光柱小声的自言自语“这丁达尔现象来的太及时了,连朕都开始要怀疑上天有时候真的存在……”
不管是机缘巧合,还是真的有上天庇佑,这都是个极好的机会,赵祯回首冲着那几道从天空中刺出的光柱,微微躬身,这是天子之礼,只能由天受礼,在场的所有人跪伏与地不敢抬头。
赵祯直起身体望着天空越来越多的光柱,缓缓点头,无论是天意还是巧合,乌云散去阳光普照都将变成事实,这场南郊祭天都将成为一段大宋走出阴霾的契机。
这也是当初赵祯同意祭天的初衷,他之所以要如此兴师动众的祭天,既是让大宋的百姓看见,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将竭尽所能为大宋避祸,同时也要让大宋的百姓对朝廷充满信心。
缓步离开天坛,所有人都用敬畏的眼光望向自己,在这一刻,赵祯便知晓,大宋已经战胜了这场春灾!与此同时他也将获得更多的支持以及更加集权的力量。
他还有许多事情没做,或是说以前不太好做,现在……当初的布局完全可以开始了,大宋即将变成那势不可挡的火车一般,一往无前,把所有的王朝摔在身后!
天空中的奇异景象北京城,甚至半个北平府的百姓都看见了,而皇帝南郊祭天的消息谁人不知?于是不用什么幕后推手,不用什么大肆宣传,赵祯的名声再次被顶上另一个高峰,甚至堪比“白日飞升”的效果……
相比传言,人们更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虽然有时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但人们却永远乐此不疲,百姓们都认为大宋的官家是真神……是上天派来拯救大宋的真神!
例数往事,从年仅十二岁便平定赵元俨之乱开始,接下来官家亲政之后,连续不断的仁政举措,恢复了真宗皇帝遗留下的奢费难题,三冗三费得到了极大的解决。
不光如此,官家还利用裁撤的厢军开垦荒地,把原本瘴气丛生的荆湖变成了南方的粮仓,安置了十万厢军,节省军费。
灭国大理更是开创了自大宋战事平定以来,第一次皇帝在武功上的突破,灭国这个词已经很久没在大宋出现过了,尤其是在太宗北伐失败,真宗檀渊之盟后,更需要一个向世人证明大宋力量的机会,而官家做到了。
从此开始大宋进入了一个让宋人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时代,工厂的出现使得商贸愈发的繁荣。
丝绸,蜀锦,玉器,珍玩,瓷器,茶叶等诸多花样百出,做工精美的货物从泉州,杭州,福州等地源源不断的运往海外,而商贾们带回来的却是大量的香料,黄金,白银以及大宋从未出现过的东西。
商人的好处被大家所发现,并非是掠夺了百姓的钱财,而是互通有无,大宋百姓制造出的东西都要通过商人贩卖出去,而商人带回来的东西也有许多是大宋需要的。
现在的宋人可以种田,也可以做工学手艺,只要有了手艺,大宋何处没有工厂?何处去不得?
这些都是官家的功劳,百姓们的眼睛清楚着呢!更别说官家完成了太祖太宗都没有完成的大业,收复燕云!
太祖设立封桩库,也就是内藏库的前身,为的就是要收回燕云之用,而太宗北伐更是直接出兵燕云,可接过都不尽人意,更是使得大宋精锐损失大半,否则檀渊之战大宋可一举杀回燕云!
但如此困难之下,官家励精图治之后,挥兵燕云,一举收复华夏故土,神州赤县得以金瓯完璧,这些百姓也看在眼中,从未敢忘,家中的长生牌位便是最好的证明。
皇帝做的一切大宋百姓都看在眼中,如此还算不得明君的话,这世上便没有皇帝能称得上明君了,既然是明君,那天空中出现的祥瑞便是官家与天地之间的对话!
煌煌史书上有多少祥瑞的记载?又有多少的祥瑞是人杜撰出来的?这谁也说不清,但眼前发生在大宋朝的祥瑞却是数百万人亲眼看见的!
北平府的人口超越了东京城一跃成为大宋人口最多的州府,单单是北京城就有约一百多万人,这次看见祥瑞的人便超越了一百多万。
整个北京城都已经炸开了锅,人们纷纷走上街头,刚刚从天空中出现,刺透乌云的光柱点燃了人们的激情,这种他们从未见过的奇异现象使得百姓大呼惊奇。
甚至有人面向祥云而跪,嘴中念念有词的祈祷,也有些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眼前的奇景,对他们来说,这祥瑞自然而然的和官家南郊祭天联系在一起,否则怎会如此凑巧?
先是春灾降世,霜雪冰封二月春,然后是官家率领百官祭天,紧接着北京城的百姓就看见金光穿云祥瑞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