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伢子,别这么说,他们是预谋好的,要不是你出主意让大家分着跑,全村人恐怕早就一网打尽了,嗐,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年了,你们年轻人没事就好。”
老人安慰了一句,马上又问:“九伢子,其他人还好吧?”
“附近的几个村子来人了,再加上咱们的村勇,掸族人讨不到什么便宜,都散了。”九伢子言简意赅地说道,盯着死去的村民,怔怔出神,想来还是在为刚才的话自责。
“太好了,大家没事了就好。”老人说完,这才注意到身旁满脸警觉的周凛等人,忙不好意思地说道:“壮士们不必惊扰,他们是村子里的勇卫队,专门抵抗缅人的,这位是韩家的老九,大家都叫他九伢子。”
老人介绍完,朱慈煊也大致清楚昨晚的情况了,昨晚村子遇袭,老者在内的这些人四下奔散,这才被朱慈煊等人碰上了,也阴差阳错救了他们。
摆摆手叫周凛散了阵势,朱慈煊心中放松了下来,反倒是这位九伢子,目光炯炯地打量朱慈煊等人,片刻后,他直接问道:“看公子的穿着,似乎不是附近村子里的人?”
“九伢子,不得无礼,他们可是咱们的大恩人,要不是这些壮士杀退掸族人,老朽儿和身后的小辈们恐怕早就归了西。”
老人家呵责一声,随后便吁气道:“快,都来拜谢大恩人。”老人说完,身后三三两两的响起感谢声,“大恩人”这三个字确确实实发自他们心底,阿叔公说的没错,没有这群壮士们慷慨相救,他们早就成了刀下鬼,即便能逃回去,也多半是女眷,被污了身子。
侍卫们散开,朱慈煊走了上来。
“老人家不必多礼,我们是到缅都经商的客旅,中途迷了路,这才阴差阳错的成了救命恩人,想来也是老天爷的安排。”朱慈煊身份特殊,不能轻易暴露,也就随便编了个理由,少顷,他又道:“在下叫做陈宁,这位是我的管家王有德,还有负责押运货品的一帮伙夫。”
“原来是陈公子。”
老人家倒没质疑什么,反倒是那位九伢子眼神有些古怪,他先是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掸人尸体,再看看钢刀在手的周凛等人,想说的话似乎不言而喻,这一幕入眼,朱慈煊顿时尴尬地轻咳一声。
旅客?哪有这般武器精良,训练有素的旅客?这谎撒的可不怎么圆满啊,好在这位九伢子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楞楞的单膝跪地,抱拳道:“恩人在上,受韩九一拜!”
九伢子相貌俊朗,皮肤发铜,一看干练果断的角色,相比之下,朱慈煊就有些过分白腻了,再加上一身暗绯锦衣,一看便知是贵族家的少爷,哎。。。这也没办法,谁叫他是前捧后拥的大明太子,不过,朱慈煊可不想随随便便给人留下脂粉袋的印象。
或许是这幅打扮太过出众,在旁人眼中,他自然是正主无疑。
朱慈煊正和韩九等人攀谈着,护卫队中,一双活灵活气的大眼正盯着朱慈煊。
这双眼睛的主人年纪不大,十二三岁,勉强算得上小女孩,头上扎着两个短马尾,短袖短衣的打扮也极为平常,腰间似乎还缠着一根小马鞭,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好奇,她先是蹑手蹑脚地挤了过来,从背后靠近朱慈煊,好不容易快要“得手”了,却忽然看见周凛从一旁闪出的宽面孔,顿时吓得缩了回去,期间还做了一个鬼脸。
“幺妹(小妹),你好生没礼貌,不晓得这是恩人!”韩九板着脸叱道,朱慈煊闻声望去,只见那小女孩冲两人龇了龇牙,蹦蹦跳跳跑远了。
“父母早亡,幺妹自小没人管,性子野得很,让恩人见笑了。”韩九不好意思的道,朱慈煊倒无所谓,他们这群人本来就是“不速之客”,被人关注也是正常不过的事。
“眼下村子恢复了平静,那些掸人想必近期也不会再来侵扰,公子救命之恩,老朽儿无以为报,只好请各位到村子来歇歇脚,洗洗衣物,吃上一顿热乎饭也好。”这却是阿叔公的声音。
“到村子?”
队伍里水食全无,人困马乏,朱慈煊当然接受。
“如此,叨扰了。”
。。。。。。。
到了村子,朱慈煊才知道,这里简直就是中原村落的翻版,除了建筑材料改成竹子以外,其余基本上与内地无异,主庙里供奉着土地神,中央的祠堂里摆放着入缅先民的牌位。
那位老人家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乡老,今年七十多岁了,不管男人女人,村里人都尊他一声阿叔公,见他回来,整个村都沸腾了,大人小孩都跑出来迎接,当然也有人是来迎接九伢子的,多是些二八年华的青春少女。
九伢子是护卫队的首领,却没有实实在在的名字,他父母死得早,八个哥姐也先后夭折,按照辈分被人叫做韩九,身后只有一个幺妹相依为命,听人说,他之所以二十多不娶,多半是因为他这个幺妹实在太闹腾,同龄的女娃子哪有像她这样的,男孩也野不过她,村子里的人都叫她“小玲珑”。
祭拜完死者后,庆祝活动也同期展开,简单来说便是一顿丰盛的大餐,入缅先民历经千辛万苦,才从这片蛮荒之地开辟出了一块粮食地,在他们看来,食物就是最好的恩赐,全村聚餐的传统也一直保持了下来。
夜,悄然降临,人群中央燃起篝火。
或许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兴奋与激动,年轻人开始学着掸族人围圈跳舞,而对叶开等人来说,这却是一次难得的休息。
当然,朱慈煊没有忘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绕过铁壁关,进入中国境内,寻找晋王李定国。
时间正好,朱慈煊起身去拜访村子里的乡老,从他们那里,或许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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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残明()
对于朱慈煊等人来说,找到李定国所部是第一要务。
眼下已经到了明永历十五年(1661年),即清顺治十八年,距离南明灭亡不到一年,实际上,早在这一年正月,顺治帝就已经病死禁宫,新帝玄烨即位,年仅六岁(虚岁八岁),其祖母孝庄太后不得不垂帘听政,而辅政四大臣如索尼等对这位“老祖宗”颇为忌惮,朝堂关系一度微妙。
有道是主少国疑,再加上朝中剧变,人心动摇,一直对明室步步紧逼的吴三桂,突然下令停止进军,转而盘踞在昆明城观望风声,等候政局稳固再一举南下,又或者,其挥师北上,再度叛变也未可知。
当然,吴三桂之所以不敢贸然进军,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就在前年,他的部队在磨盘山一战中,被李定国大败,折兵过万,不得已,他上书清廷,请其派遣精锐八旗南下,两军合击,共同消灭明军这最后一杆大旗。
朱慈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那支喋血无数的八旗军队已经过了长江,铁骑啸尘,足有五万多。
如此一来,留给朱慈煊的时间就更不多了。
。。。。。。。
王有德跟着朱慈煊走向了村子的祠堂,那里是乡老们的议事地,但凡是发生灾难,祭祖,婚娶等大事,都在这里进行,王有德跑上去,敲了敲门,门口的管事把两人迎了进去,想来也知道二人的身份。
议事的屋子不大,地上铺着一层竹席,几位耄耋老人盘腿坐在上面,皆是德高望重的乡老,其中一位正是朱慈煊所救的阿叔公。
“诸位阿公,深夜叨扰,实在不好意思。”朱慈煊礼貌的说道,王有德却对“阿公”这个称呼不大满意,怨声还没出口,便被朱慈煊用眼神狠狠驳回了。
“陈公子快请坐!”
对于朱慈煊的到来,几位老者都很热情,忙叫他坐下,面前的茶碗里,是刚泡好的竹叶茶,上面腾起袅袅细烟,着实醒人口鼻。
“阿叔公,多谢村民们的招待,我和将士们感激不尽。”拱了供手,朱慈煊对面前的人说道。
“陈公子这么说实是折煞老朽儿了,我们要感谢公子还来不及呢,要不是公子慷慨相救,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抛河里了。”阿叔公忙说道。
朱慈煊也给予微笑。
短短几句话,让朱慈煊感觉格外舒服,村子里的人给他一种实实在在的朴实感,让他顿时绮幻了起来,仿佛回到了从前那种生活,朝五晚九,天黑前在小店门口吃一碗肉混沌,和店主大叔唠唠嗑,看着人来人往。。。这远比那些宫女侍卫空洞的奉承真实的多,朱慈煊摇了摇头,或许这就是高处不胜寒吧?
朱慈煊尽量不去想这些。
和几位乡老交谈片刻,朱慈煊了解了不少现状,除了他们这个村子,附近还有十几个类似的,加起来七八千人,大家都是从内地逃难来,一有大事,往往几个村子一起联动,譬如昨日的遇袭。
由于缅地的交通实在不便,是否有更多的汉人存在,他们也不知道,不过,听一位乡老回忆说,东边十几里外,似乎还有不少村落,当然,在缅北,走十几里路就相当于过几道鬼门关,没几个人敢冒着胆子孤身出行,这一点朱慈煊很是赞同。
闲聊了约莫半小时后,朱慈煊进入了正题。
“我们这次是到缅都贩货,中间迷了路,诸位阿公,你们可知道返回内地的路?”
“这个啊,好说,好说。”
朱慈煊刚问完,便有乡老笑着回应,“出了村子,延大路往西南方向走,大概五十里外,有一处关隘叫铁壁关,那些有缅人把守,但只要给足了银子,他们就放你们过去,陈公子切记,不要和缅人多话,若遇上呵斥刁难,能忍则忍。”
乡老的提醒很周到,但朱慈煊则面部突然僵硬,硬是说不出话来。
眼下,整个缅地都知道明朝皇帝在手里,严防死守,到处贴着他们的画像,去铁壁关无异于自投罗网,也因为如此,他们要绕道而行,朱慈煊只得在心中苦笑。
“仅这一处可以通过?”他问。
乡老们楞了一下,不知道朱慈煊为何这么说,道:“陈公子不是急着赶回内地吗,这却是最近的路程了。”
想了想,乡老们又补充道:“再远就要到北边的赤河关了,不过那条路极险,不走上小半年怕是没影子到。”
朱慈煊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进入中国的路径了?”朱慈煊的声音不禁抬高了,脸上浮了几分急色。
“其他的?”
众人脸上的褶子都挤成了菊花,想了半天,都摇了摇头,实在爱莫能助。
朱慈煊的心顿时凉了下来,面色焦躁,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几位乡老也不明所以,只看着眼前的贵气公子眉头越来越紧。
“公子若是真的有急事,老朽儿倒。。。”
阿叔公忽然开口道,不过话只说了半边,便停住了嘴,朱慈煊刚抬头来,看到了神情古怪的几为乡老。
“阿叔公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老朽儿的意思是。。。公子若去铁壁关。。。九伢子可以为公子引路。。。。”
阿叔公的话越说越弱,之后看了看旁边几人,终究没再说什么。
朱慈煊也不知该如何把话进行下去。。。
他听见了极轻极轻地叹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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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外的土垛上,四五个勇卫队员在叙着话,彼此之间很是熟络,细看之下,才知都是年轻有力的青年汉子,唔?也不尽然,其中还夹杂一个小姑娘。
“小玲珑,你探到了什么?”有人问道。
“没有,什么也没有,都怪那个宽脸大汉,耳目忒的灵活!”小女孩耸耸肩,坐在了土垛上,郁闷的托着腮,半天后又闷声道:“明明就差一点。”
几个人皆笑。
“九哥,你觉得那几个人可疑?”过了一会儿,又有人问道,这次的口吻要比刚才正式多了,“是坏人吗?瞧着不像啊。”
被问之人自然是九伢子,勇卫队的人都喊一声九哥,既是熟络,也是敬佩。
“我也不清楚,就是觉得古怪,是好是坏,现在别妄下结论,兴许人家就是普通的旅客,只不过。。不愿给咱们说呢?”
是普通的旅客么?九伢子自己也不信,但也只能这么解释了,要不然人家图的什么,难道是看上了这个破敝村子?想想便觉得匪夷所思,但作为勇卫队的队长,他又不得不去想。
“幺妹!”九伢子道。
听见呼声,小玲珑从土垛上跳了下来。
“哥,你同意我加入勇卫队?”
闻言,众人又笑,九伢子也咧了咧嘴,似笑非笑。
“那你叫我干嘛!”小玲珑转身就要走,脚丫狠狠跺着地。
“幺妹,阿哥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小玲珑倒退了回来。
“幺妹,你要是探出来了他们是干什么的,哥就叫你入勇卫队。”对这个妹子实在没办法,九伢子笑着说道。
“说话算数?”
“算数”
小玲珑立马人不见影了。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彼此无奈大笑。
这小丫头,野起来简直比男孩还要甚上三分,看来,九哥没见她入勇卫队是对的,不过,这丫头一向机灵得很,这件事兴许能办成。
。。。。。。。。
朱慈煊自然不清楚有人在议论他,事实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此时的心情实在郁闷极了,呀呼然降到了冰点。
。。。无法绕过铁壁关,也就是说大明。。。真的到穷途末路,但阿叔公为何欲言又止?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更重要的是,此地他们不能久待下去。
朱慈煊想不通,王有德也劝不得,两人就这么闷着头走回原地,还没到座位旁,便被前面刺耳的喧哗声所惊醒了。
篝火旁,人影晃动,不少人都在起吆喝,男男女女都有,而其中居然还有亲兵统领周凛,要不是他的体态特征太明显,朱慈煊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王伴伴,把人叫来,问问怎么回事?”朱慈煊吩咐,王有德忙奔了过去,不一会儿,拉着一位侍卫亲兵见朱慈煊。
“见过殿。。。”
王有德咳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忙道:“小爷”。
“谢宝三,怎么回事?”朱慈煊皱着眉头问道。
“小爷,周统领他。。。他今晚犯了桃花。”谢宝三突然嬉笑起来,晕晕乎乎,看样子被灌了不少黄汤。
“哦?”朱慈煊往远处望了望,委实惊讶。
谢宝三又道:“小爷,您瞧,嘿,还是个俏寡妇。”
俏寡妇?
朱慈煊跟着乐了。
第三章 吾乃天家爪牙(正文里被吞掉的,暂时补在这里。)()
“救命啊!救命!”
“快跑!后面的人快跑!跟上。。。”
。。。。。
一群人正在四散而逃,多是些老幼妇孺,人数有四五十之多,个个身着长袖右衽,朱慈煊很确信那是汉人服饰。
而他们的后面,是几十个挥舞大刀的缅人。
跑在前面的人,脚力远远不及身后张牙舞爪的缅人,一刀下去,鲜血顿时喷溅而出,眼中的恐惧还没有散去,生机便已殆尽,短短半分钟不到,已有多人行遭不测。
喊杀声和亡命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这幅人间惨剧,让出身现代的朱慈煊深深骇住了,心中激起了一阵难抑的酸痛,人命如草芥,竟然廉价到这种地步?
“这些缅甸蛮子欺人太甚!”
朱慈煊攥紧了拳头,转身对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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