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骑马挡在身前,示意对方手中也有弓箭,四周并不绝对安全。
见太子殿下到了,两名千人营的左右参将急忙赶来,身上溅满了缅人的血污,手中的弯刀已经有了豁口。
“启禀殿下,王宫四周都已经平定,只有正殿一处还有缅兵抵抗,末将们暂时冲不上去。”参将言简意赅的说道,刚才几次强攻,千人营已经有十几人殉国。
“里面有多少人?”朱慈煊问。
“不足百”
“把火把通通熄灭,让骑士下马,悄悄靠近,弓羽手掩护。”明军在人数上拥有绝对优势,体力保存也比对方好得多,朱慈煊下了强攻的念头,对了为了抢时间,他甚至不惜采用车轮战拖死对方。
正殿的四周以及殿基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大堆尸体,怕有几十具,他估摸着叛军损失只会比明军多不会少,其余人已经缩进了大殿里,殿门紧闭,看样子打算做最后的抵抗。
“去吧,记住,包围整座大殿,不能放跑一个人。”
太子殿下发了话,自然得到火速执行,几队人马分别从四周向里悄悄摸进,后面的人陆陆续续的跟上,失去了马匹的冲击力,他们的优势无疑会减少很多,若要论单兵作战,他们同样不吃亏,甚至要比多方强得多,唯一的劣势是对方多了一块遮挡物。
不过,明军有几倍多的弓箭手,朱慈煊一下令,上百柄箭羽“簌簌”而发,如同飞蝗一般扑向了大殿,对面只有零星的弓弩射来。
“杀”
与此同时,摸进的士兵大喝一声,身后的人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冲向了主殿,趁势发动了一波强势进攻。
朱慈煊的心不禁悬了起来,攻下主殿只是时间问题,他却不愿意千人营有太多的伤亡,这些人倒下一个就少一个,而且是客死他乡。
在弓箭的掩护下,士兵们喊杀着冲上了殿基,抬刀就向殿门劈去,里面的叛军死死抵住殿门,不让明军攻破,刀刃从门缝窗眼儿向外刺去,再伸回来时上面就沾满了血,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都不停地倒下。
“熊逸飞!”
“末将在!”
“准备下一波进攻。”朱慈煊低喝了一声,进攻正殿的士兵要一波续上一波,不能给对方太多喘息机会,说话的时候,那只熊猴子早就磨刀霍霍,跃跃欲试了。
“轰”的一声,殿门被攻破了,内外相通,短兵相接。
朱慈煊果断下达命令,熊逸飞飞身带人冲了上去。
宽敞的大殿里,两军厮杀在一起,刀剑碰撞的金属声清脆且致命,悬念也一点一点的丧失,明军压倒性的优势逐渐展现出来,短短三五分钟后,战斗已徐徐接近尾声。
朱慈煊骑马上前,周凛等人紧随其后。
“拿火把儿来!”
幽暗的大殿顿时亮堂起来,一具具尸体铺满了地面,无论是活着的还是躺着的,都已经杀红了眼,明军还在检查着地上的尸首有无呼吸,太子殿下已经率人进入了大殿。
浓重的血腥味,让朱慈煊紧了紧鼻翼,呼吸之间,他也就适应了。
确实也没时间矫情了,太子已经见怪不怪。
“太子爷!瞧这里!”却是熊逸飞的声音。
朱慈煊赶了过去,在靠近王座台阶的位置,躺着一具尸体,周身披甲,髯虬大胡,大概四十五岁的模样,身上中了有四五道的致命伤。
“太子爷,这人八成就是那缅甸的国王,瞧这模样,死的真惨。”熊逸飞翻查着尸体,然后啧啧说道。
朱慈煊低身查看,上下打量一番后,也暗自点了点头,这人确实是缅王,他虽然也身穿着甲胄,但和上阵搏杀的甲衣明显不同,一般来说,国王或者君主不会穿真正的护甲,一来是因为太沉重,再一个也没必要,往往是华而不实的镶金罩衣,仅仅出于礼节性质,朱慈煊特别看了看他的手,细腻光滑,浑不似其他人长满了老茧,这下就更确认了。
“莽达还是莽白?”朱慈煊嘀咕了一声,旋即低着头努力回想,片刻后,抬起头来,确定应该是前者,莽达都是兄弟中相对年长的那个,莽白似乎三十多岁,正值鼎盛春秋。
一念及此,朱慈煊顿时起身,向众人喊道:“还看见其他人没有?贵族模样的缅将!”
士兵们赶紧低头翻看附近的尸体,许久没有回声,朱慈煊的脸色猛然沉了下来。
“搜查大殿,不要放跑一个人!”
。。。。。。。
朦胧的黑夜即将结束,天边裂开了一个小口子,光线从那个口子里溢出,照亮了满地狼藉的缅甸王宫,横尸一具接着一具,仿佛人间地狱,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中,经久不散。
千人营彻底把控着缅甸王宫,除了外面的围宫士兵外,其他人都在维持秩序,天快亮了,巷道两旁蹲满了幸存宫女和落难的嫔妃,一个个面容呆滞,似乎还无法从惊魂一夜中脱困而出。
这些人也可以说是朱慈煊的俘虏。
当然,看见这些人,他的心情绝不轻松,正殿里里里外外都搜遍了,没有发现篡逆者莽白的身影,朱慈煊不得不扩大搜查的范围,向缅王的后宫寻去,却找到了数目众多的侍女嫔妃,都躲在各自的宫室瑟瑟发抖,朱慈煊只好把她们押到巷道上逐个清查,这下更是大海捞针了。
朱慈煊骑着马在后宫的巷道上巡视,满耳朵都是缅人求救的杂毛语,脑袋都快大了,而与此同时,一个心也始终放不下,从他们入城到现在已经快三个小时了,莽白的踪迹仍旧一无所踪。
“老实点!”
正在这时,巡查的明朝士兵押着一个老者走了上来,那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样貌凄惨至极,像得了失心疯,嘴里不断喷吐着听不清的缅甸话。
“殿下”
骑士下马,把老者扔到朱慈煊面前,抱拳汇报:“末将在后宫里发现一个老阉人,正和一群缅军在一起,好像脑子不好使了。”
“老阉人?”
朱慈煊居高临下,看了看这个脏兮兮的老者,不禁皱起了眉头,片刻后,又喜出望外,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的确,阉人在这个时代可是稀缺的战略资源,特别是大明的诸多藩属国,都想要效仿天朝皇帝在禁宫中使用阉人,当然,他们净身技术水平实在太次,浑不像中土这么成熟,所以往往是选几百个幼童一并净身,当能撑过去的就委以重任,当然死亡率极高,存活下来的阉人地位都极高。
跟缅军在一起?朱慈煊心道莫非。。。。此人是莽白政变的带路党?
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他认的莽白的模样,运气好的话,还能顺藤摸瓜找到他的藏身所在。
“你是何人?可认的莽白?”
老者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听不懂汉话。
连续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朱慈煊差点忘了这里是缅都,心里有些气馁,早知道来的时候就该带上一个通译,正打算上前仔细瞧瞧,突然,那位卧在地上的老者,起身冲了上来,张口就是撕咬,身下的马一受惊,朱慈煊差点没摔下来。
众人都是大惊,赶忙上去护驾,眼睛快的已经一脚把老者踹到了地上,后者翻滚了几圈,颤颤巍巍不动弹了,嘴里咳着血。
“殿下,您没事吧!”
朱慈煊也受了不小惊吓,好在没什么大事,刚才还真是大意了。
“孤没事”
太子虽然没有怪罪,但护卫们自视有愧,遂将满腔的怒火撒到老者的身上,拎在手中,一刀就要砍了。
就在这时,巷道一旁忽然又闪出了一道身影,一把拉住了护卫们挥刀的手臂,脏兮兮的头发黏在脸上,看不清面貌。
“求求。。。你。。。。别杀。。。他。。。。。。。”
那人仰头来,泪眼婆娑地盯着朱慈煊,口里竟是含糊不清的汉话。
第二十六章 你叫什么名字()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仅明朝护卫没想到,就连那些那些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缅宫侍从也顿吃一惊,口里惊狂的喊着“卜少苏”,“查莫拉”的缅语,十几个宫女就要起身上前,附近的骑士赶紧拔出了刀。
有刀在手,哪怕这些手无寸铁的蛮族女侍哗变了不成?
“贱坯子!”
众目睽睽被人拉下不能动弹,护卫顿时觉得面子全无,大嗤了一声,起身就要拿刀背狠狠砸下去,在太子面前丢脸那可是一辈子无光的事。
不速之客惊恐的蹒跚,一旁的侍女又开始大叫,声音着实刺耳尖锐。
“放开她!”朱慈煊发话。
“太子!”
“你下去吧”太子面色冷淡,脸上露出不容置喙的表情,护卫只得遵命,离身前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朱慈煊下马,靠近些瞧了瞧,是个女人,年纪不大,脸上全是灰尘和泥点,下巴和眼睛周围还算干净些,像是泥垢里的白瓷片,低着头,不说话,一双眼睛始终惊恐地触着地。
会说汉话?着实稀奇,得益于对方无意中展现出来的价值,朱慈煊没有让人轻举妄动。
“你叫什么名字?”朱慈煊不带语气的问道。
那人低着头,不说话。
朱慈煊又问:“你会汉话?”
对方顿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很好”朱慈煊指了指地上的老者,“他是谁?”
“哏查达尔。。”却是一句缅语。
朱慈煊泄了气,看来对方的汉话也是个半吊子。
“那你是什么人?”
对方再次沉默。
朱慈煊跺了跺脚,对方顿受惊吓,浑身都在颤抖,结结巴巴说了一句,“家。。。住。。。。”
“这是你的家,还是,缅王的府邸?是缅甸王宫?”有了突破口,朱慈煊接连不断的问道,对方又听不懂了,他只好换了一个说法。
“你,家,住,这?”朱慈煊尽可能用简单的词组,连同着手语。
对方点头,像是听懂了。
“你是宫中侍女,还是缅王嫔妃?或者,莽达的子嗣?”
接下来朱慈煊再说什么,对方一概不答了,用手指着老者,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求。。求。。你。。。救。。。他。。。。快。。死。。。。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脸上更脏了。
“告诉我,他是谁?你是谁?不然,我不会救他。。。。”朱慈煊板着脸,一字一顿,他的耐性耗尽了,不打算再把时间耗在这。
“救。。他。。。”
半天时间,对方嘴里只挤出了一句话,朱慈煊的耐性消失殆尽,转身就骑上了马,命人把老者带上,如果还活着的话。
“救。。他。。救。。。他。。。。。”
脏兮兮的少女拼命摇晃着头,嘟嘟囔囔说着听不懂的缅语,见朱慈煊要离开了,上来就要扯他的衣服,被一旁的护卫赶忙喝住,整个人仿佛失了神,瘫倒在了地上,脸贴着地,眼神全无。
“带。。。上。。。我。。。。我。。要。。。去。。。。救。。。他。。。。”
刚要挥动马鞭,朱慈煊忽然听见了这道声音,耐着性子,最后一次转过头去,凝视了片刻,终于挥了挥手,冷冷说道:“带上她”
少女被扔上了马背,一旁的侍从又开始大呼小叫,被护卫们喝止后,只能眼瞧着她被带走,嘴里不知念叨这什么。。。。。
。。。。。。
朱慈煊原本以为,这场政变会集中在前朝,没想到后宫也是如此,巷道两旁,到处都横躺着冰冷的尸体,背上的刀痕令人触目惊心,由此可以判断,他们都是无辜者,逃跑时被叛军一刀斩下。
朱慈煊看了看身后的少女,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手脚各在马鞍一边,脑袋耷拉着,一摇一晃,嘴里默默无声。
“那老者还活着吗?”朱慈煊缓缓吐了一口气,冲护卫们问道。
“还有一口气”
“救活他”朱慈煊轻声吩咐:“他有可能认的莽白,不能让他死了。”
“是”护卫们急忙按令行动,把老者拽了下来,搁在路边,喂了喂水,朱慈煊没有再继续在意,目光始终望着前面,接着向深宫中走去,满脑子全是莽白的踪迹,他没看见的是,在他喊出“莽白”两个字的瞬间,少女浑身震了震,眼泪又淅淅沥沥地淌了下来。
“太子爷,太子爷!”
隔着老远,熊逸飞就大喊,“那群被抓的叛军俘虏就在前面”说着便回头指了指。
“走!看看去!”
马蹄飞奔,朱慈煊赶忙跟了上去。
。。。。。。。
众人来到一个院落,所有的叛俘虏都集中在了这里,隔着老远,朱慈煊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儿。
后宫的杀戮比前朝还要严重,死的全是手无寸铁的侍从,看得出这是有计划,尸体整齐地叠在一起,再加上极高的缅地气候,短短几个时辰不到,尸首就开始腐烂。
饶是这场屠杀的旁观者,朱慈煊也深深觉得一股冷意盘旋在侧。
熊逸飞自然没那么多讲究,把太子殿下引到院落的正中央,那里捆着三十几个叛军俘虏,明朝士兵守在四周,刀剑所指,即是死地。
“殿下,末将率人寻遍了后宫,都没发现莽白的身影,请殿下知罪。”参将上前报告,低头跪地,交给他的任务没有完成,顿时羞愧难当。
朱慈煊也是头大,古代的部从动不动就是“治罪治罪”的,“治了你的罪”有什么用?朱慈煊是来解决问题的,可不当马后炮,虽然心里小小的抱怨了一番,他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派人问问宫外的守备,有没有抓到出逃的缅兵?”
“是!”参将如蒙大赦,顿时退下了。
“莽白这厮能逃到了哪儿?”朱慈煊低语了一声,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向那群俘虏走去,三十几人都是寻常的士兵打扮,一眼望去,都是一个模样。
或许,直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杀死同伴的是谁,自己又是被何人所缚,落到这副模样真是活见了鬼!当然,朱慈煊可不介意趁人之危,行兵打仗,本来就是出奇制胜,什么“圣母路线”,什么“仁义之师”,可万万要不得。
言语不通,朱慈煊也懒得问他们话,转身就要离开。
“太子爷,要不要把他们给。。。。。”熊逸飞迎了上去,然后嘿嘿笑道,顺带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言下之意就是解决后身的麻烦,一了百了。
“腿脚比那猴子灵活,怎脑袋不见有那猴子灵光?”朱慈煊笑骂了一句,也不再理他,只是道:“杀了他们,咱们就师出无名了,要是让旁人看了,杀死缅王的是叛军还是咱们?”
“自然是叛军,咱们是来帮助缅王平叛的,只可惜来晚了一步。。。”被太子数落了一通,熊逸飞自然皮不带褶,继续嘿嘿笑道:“太子爷年纪不大,心思怎忒的细密?”说完还得意忘形的拍了拍朱慈煊的肩膀,混不知刚才那动作大大僭越了。
朱慈煊瞪了他一眼,就啐道:“就你这轻浮样儿,如何封侯?”
熊逸飞道:“皇上是万岁,太子是千岁,赶明也是万岁,富有四海,怎连一小小侯爵都舍得不给?”
“想封侯,拿战功来换。”对方嘴贫的很,朱慈煊也懒得再理他,心里却在盘算着,熊猴子说的不无道理,军功封侯的传统自唐朝已经断绝,宋朝是文人士大夫逍遥的时代,明朝更是把科举放在正途的第一位,眼下是有必要恢复军爵制了,反正也是一种荣誉,现阶段给不了什么实在东西,总之,非常时期,文臣压着武将的风气也该适当改改了。
“立战功,这还不简单,俺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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