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要剔除一些不合格的。
此言一出,一众学生心中都恐惧了起来,半个月前,他们还是在牙行里被出售的奴仆,这衣食无忧的肃王府,在他们心里已经跟天堂没有区别了。
“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声音整齐,清一色的颤音。
赵显刚训完话,阿绣就拎着一篮子吃食跑了过来,然后从篮子里取出一盘子糕点,递给赵显。
“少爷,吃饭啦。”
赵显挥手驱散了学生们,找了一块大青石,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来,一起坐一会。”
阿绣脸色发红,但是还是嗯了一声,坐在了赵显身边。
“听口音,你是临安人?”
阿绣心中一紧,随即点头道:“是是的。”
赵显摇了摇头,接过她手里的糕点,塞了一块在嘴里,然后摸了摸阿绣的脑袋。
“就当作是家常,不必紧张,我问你话,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阿绣低着脑袋,轻声道:“少爷问阿绣,阿绣什么都说。”
“阿绣你姓什么?”
“司空”
“啧啧,好姓啊。”
司空是官名演化的姓,能姓这个姓的,多半不是庶族。
“家里做官的?”
“嗯”
赵显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家里还有人吗?”
自古都说做官好,做官是好,锦衣玉食,娇妻美婢,但是做官是有风险的,稍不留神就是抄家,更可怕的是灭族。
司空绣既然成了阿绣,那么司空家肯定是遭了大难的。
阿绣眼中滴下泪水,突然趴在赵显肩头,呜咽道:“阿阿绣也不知道”
赵显拍了拍她的后背,叹了口气。
“阿绣,少爷问你这些,不是想揭你伤疤,少爷只是”
“看你平时见人便笑,却躲起来偷偷哭,有些不忍心”
阿绣抹了抹眼泪,点头道:“少爷对阿绣好,阿绣心里明白。”
一阵很长的沉默。
突然,赵显发出了声音:“要我帮你报仇么?”
阿绣心中一惊,然后很是坚定连连摆手:“不不用!”
“阿绣不想拖累少爷”
“只是阿绣还有一个胞弟不知道失落在哪,如果少爷想帮阿绣,能不能”
胞弟
赵显叹了口气,阿绣既然被充作官奴,那么她弟弟作为男丁,八成是被充军了。
凭现在被赵显,几乎不可能找得到她弟弟。
“阿绣啊。”
“嗯?”
“这段时间,少爷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你说我该不该去临安呢?”
临安城,启国国都。
第56章 机缘()
实话实说,如果没有必要,赵显是不想进京的。
京城太危险了,虽然皇帝向自己传递了善意,但是他并没有在圣旨里准确说明让自己进京承继王位。
如果可以,赵显就想像现在这样,待在肃州城里,教出一群可能拯救这个时代的孩子,再谈上一场嗯再谈上几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自己改变一个时代多特么累啊,不如让这群孩子去拯救这个时代吧。
所以,肃王小学才应运而生。
但是看着每日躲在自己房里偷哭的阿绣,赵显莫名有些心疼,有一种进京城的冲动。
进了京城,才有可能掌握权力。
跟阿绣聊了会天,赵显的心情有些波动,他指了指苍凉山上开阔的风景,安慰了一会阿绣。
本来带她出来,也是为了让她放松心情。
“阿绣,如果有机会,我会帮你找你弟弟的。”
“嗯”
阿绣轻嗯了一声,乖巧的坐在赵显身边。
“谢谢少爷”
“哈哈,用不着谢我,你把那一千两银子给我就成。”
“才不呢!”
阿绣对着赵显做了个鬼脸,笑着跑开,去找小丫她们去了。
“这丫头”
赵显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独自坐在大青石上眺望远方,在远方有个身穿青色道袍的老道士,正举着一架硕大的大风筝,朝着苍凉山赶来。
“哈哈!”
赵显再也忍不住,狂笑出声。
“哥~”
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赵显回头一看,自家妹妹正一脸八卦的看着自己。
“我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显强忍住粗口,他自小怕鬼,最怕有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背后,因此被赵灵儿吓得不轻。
“嘻嘻,怎么,不许我来啊?”
“哼,你刚才非礼阿绣姐姐,我可都瞧见了!”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非礼她了!”
“还说没有!你摸她后背了!”
赵灵儿嘻嘻一笑,然后凶着脸说道:“今天晚上,我要你给我做红烧猪蹄,不然我就说出去!”
“好好好,给你做!”
“你就知道吃,早晚变成猪。”
“才不会呢。”赵灵儿做了个鬼脸,气哼哼的跑开了。
赵显则是继续兴致盎然的坐在大青石上,看着一路跑回来的陈希夷。
然后他挥手把大个子顾平生喊了过来。
“大个子,瞧见那老头没有?”
这段时间,赵显一直想要顾平生拜进陈希夷门下,但是陈希夷打死也不愿意收,说是什么顾平生今生杀孽太重,他不想沾上腥气。
顾平生挠了挠头,“瞧见了,陈老神仙嘛,这半个月我瞧见他许多回了。”
“你不是要跟他学功夫?”
“是想学来着,可惜他老人家不愿意教我。”
“今天少爷给你一个机会!”
顾平生大喜过望,咧着嘴笑道:“少爷您说,什么机会?”
“你傻呀,老神仙一个人扛着一架几十斤重的大纸鸢,还不把他累坏了?你去,帮着他把风筝扛上来。”
顾平生诶了一声,连忙朝着山下跑。
“记住啊,他要是不答应收你做弟子,你就不要帮他!”
“好勒!”
大块头如同旋风一般,向着山下冲去,等他到了陈希夷面前,一把接过陈希夷肩膀上的大风筝,憨厚一笑,“老神仙,我来帮你!”
陈希夷扶了扶自己的老腰,嗯了一声。
这大风筝至少二三十斤重,他从苍凉山上跳下来,一路飞了近十里路,虽然他精研内家功夫,可也累的不轻。
有心想把这风筝扔了,但是刚才随风飞舞的感觉又着实妙不可言,陈老神仙觉得这是自己悟道的“神器”,于是咬咬牙就把它扛了起来。
顾平生乐呵呵的把这架风筝扛在了肩上,他天生蛮力,又很年轻,这点重量对他来说,跟没有一样。
但是他却止住步伐,不愿意走了。
陈希夷眉头一皱,“干什么,上山去呀?”
顾平生笑嘻嘻的跪倒在地,“老神仙,俺自小喜欢练武,里您老人家能不能收我入门墙,教我些功夫?”
“不行!”
顾平生咧嘴一笑,“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走了。”
“不走拉倒!你把贫道的“符篆”放下来,嘿,贫道就不信了,这么点重的东西,我还能求到别人头上去?”
顾平生毫不犹豫的,把这个用青竹扎成的大风筝,丢在了地上!
“你!混账东西!”
陈希夷显然想不到这个憨厚的大个子,突然变得这么无赖。
他跳起脚来,骂道:“是不是赵七教你这么说的?!”
顾平生微笑不语。
陈希夷脸色涨红,暗自念动静心的道经,良久之后,这才平静下来。
“大个子,老道跟你说。”
“你这辈子注定杀人无算,因此老道是不可能收你入门的。”
“今日莫说这一张“符篆”,就是老道死在这里,也不可能把一个“人屠”,收入门墙!”
顾平生脸色平静,这种话这半个月来,他已经听了好几次了。
初次听来,他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的脾气虽然有些暴烈,但长到这么大,从未杀人,为何这个老道士见自己第一面就一口咬定自己是什么“人屠”?
后来听了几次,也就见怪不怪了,只当是老神仙不肯收自己的借口。
他很是光棍的直接把大风筝丢在地上,转身就要向着山上走去。
“喂,等等!”
陈希夷咬牙从怀里取出一本古书,扔在地上。
“这是其他门派的拳经,老道用这个交换,你帮我抬一下“符篆”,总可以了吧?”
顾平生心中一动,但是还是站定不动。
陈希夷脸色一沉,气呼呼的从怀里又取出一本书来,扔在了地上。
“大枪经!”
紧接着是第三本。
“箭经!”
眼见陈希夷马上暴走,顾平生咧嘴一笑,连忙从地上把这三本书捡了起来塞进怀里,然后扛起地上青翠欲滴的大风筝,一溜烟的向着苍凉山上跑去。
陈希夷哼了一声,然后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老腰,也跟着缓步朝着山上走去。
眼见顾平生跑远,陈希夷才找到了苍凉山腰上的一个亭子坐了下来,老道士坐在亭子里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又从怀里取出三本书来,找出火折子,将它们一一点燃。
“你自己无福,怪贫道不得。”
透着火光,隐约可以看到这三本书,分别是刀经,长生术,兵法。
三本经书被老道士依次点燃,在木亭子里缓缓燃烧。
“如此也好,算是天意注定,以后你也能少些杀孽。”
三本书依次燃烧,直到第三本书被烧的只剩一半,被赵显骂的狗血淋头的顾平生才匆匆赶到,救下了一半兵法。
许多年后,闻名天下的南启杀神顾平生,最后悔的便是这被烧尽的两本半经书。
第57章 踏苗()
半个月前,陈希夷第一次见到傻大个顾平生的时候,就把赵灵儿拉到一旁痛骂了一顿。
他看出了这个傻大个身上有太华山拳桩的底子,必然是赵灵儿教他的。
后来赵显也跟着这个脾气古怪的老道士交流过,希望借着陈希夷的手,把这个憨厚老实的顾平生培养出来,也算是给自己身边培养一个武夫。
赵显始终对自己上次逛窑子被抓的事情耿耿于怀,他迫切需要一个高手防身!
嗯,男性高手。
毕竟也不好带着自家妹子逛窑子不是?
但是陈希夷却反应古怪,他不仅对顾平生不闻不问,更是直接当着赵显的面对这个大个子下了定论。
“此子是个杀星,此生必然杀人无算,莫说老道教不得他,就算教得,也不可能教!”
就这样,事情一直就拖了下来,陈希夷在肃王府住了半个月,顾平生硬是没有在他身上学到半点东西。
方才赵显见这个老道士碰到了难事,有心想让大个子去碰碰运气,不想还真歪打正着,从陈希夷手里骗了三本“秘籍”出来!
当顾平生兴冲冲的把三本书摆在赵显面前炫耀的时候,赵显勃然大怒,骂道:“蠢货,这种时候,你不把他衣服扒个干净,还有脸来见我!”
然后就是顾平生一脸恍然大悟,连忙原路返回,只是等他再度跑下山去,陈希夷手里的三本书,已经烧的只剩半本。
按照陈希夷的说法,这叫做天意注定。
赵显险些破口大骂,明明是你这个老东西装神弄鬼,书都准备好了,却不肯干脆利落的教!
道士就这个臭毛病,有时候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他们非要故作复杂,反正就是越玄乎越好,到头来用老天爷掩饰过去,显得自己如何如何神秘。
都是狗屎。
赵显被顾平生和陈希夷气个半死,连春游的心思也没了,随手把大风筝丢在一边,招呼着阿绣和学生们气呼呼的下了苍凉山。
这一批孩子大都是十一二岁到十三四岁之间,其实也用不了多少照顾,赵显索性让阿绣带着他们,自己跟赵灵儿率先下了山。
————————
苍凉山位于肃州城南,山脚下就是一片平坦的田地,现在是三月中旬,一片郁郁葱葱的麦田,格外惹眼。
在肃州南城门的官道上,一伙七八个身穿粗布衣衫的农户跟一行四五个白衣公子争执在了一起。
在他们的旁边,是一个面色蜡黄的少妇,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蹲伏在田边呜咽。
小丫头脸色煞白,嘴角尽是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争执的原因很简单,这几个公子哥跟赵显一样,也是趁着春天出门春游,吟诗作对好不潇洒。
他们纵马苍凉山,悠游自在不要紧,其中一匹马也不知为何没有栓住,冲进了麦田里,踏了好大一块青苗。
正好麦田里有一个农妇,正带着小女儿在田里拔草,亲眼见了马儿踏苗。
在古代,踏青苗跟杀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农妇自然怒不可遏,正跟那些读书人争吵,她的小女儿就从田边捡起一根树枝,就对着马儿一顿抽打,这马儿也是脾气暴躁,毫不客气的一蹄子踩在了小姑娘胸腹。
这下事情便大了,被踏了半亩地的青苗不说,小姑娘还生死未卜,不多时,村里就来了一批人,把这些读书人堵在了苍凉山脚下。
只听见农户中为首的老者愤怒出声:“二娘家里的男人生了病,本来日子便不好过,去年秋天的田租都没有缴纳干净,老汉见你们也是读书人,应当识得礼数,何故践踏她家的青苗!”
“就是!”
一旁的农户纷纷怒道:“踏了青苗原本就是大罪过,你们还纵马撞伤了二娘家里的囡囡!”
几个读书人里面当先一人也上前拱手,欠身道:“老丈,我等策马游春,原本无意踏苗,只是这马儿不知为何惊了,所以才踩了这妇人的青苗。”
“本来此事的确是我等不对,该赔银钱我等也愿意赔偿,怎奈何这妇人纠缠不休,硬要我等去跟什么田大官人交待,我等乃是士子,精研圣贤书尚且嫌辰光不够,哪里有时间跟她纠缠?”
老农户气的脸色发白。
“二娘家种的是田大官人家里的地产,你们一口气踏了半亩的青苗,她当然要你们去跟田大官人分辨清楚!”
“否则五月收庄稼的时候,你让她自己去跟田家解释?”
老农户的拐杖狠狠杵在地上,怒道:“还有她家里的小囡囡,是因何伤了?!”
“老夫告诉你们,你们虽然是读书人,但是也不能欺到我们头上,否则,老夫必然一纸状纸,把你们告到县尊那里去!”
这年长些的读书人还要再说,他身后里一个十八九岁的读书人就已经冷笑出声:“清浦兄,莫要再与这些贱民分说了,这马惊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赔她银钱已经是仁至义尽,这妇人尚不知足,还想讹上我们!”
“至于那个小丫头,也是自己作死,非要拿着树枝抽打李兄的坐骑,被踢了一脚也是活该!”
“是啊,清浦兄,你难道还看不出,这些都是一群刁民,所求无非是逐利!”
“他们要告,就让他们告去,我等尽皆身负功名,还能怕了这些刁民?到时候县尊大人堂下,再跟他们好好计较!”
这群士子里有一个面容阴鸷的年轻人,躲在人群之中冷笑:“去县尊那里告我们?实不相瞒,在下姓李,长凉县李县尊正是家父,你去告罢!”
“一群刁民,讹人也不看看对象,我等身着长衫,尽皆身负功名,都是圣人门生!也是你们能讹诈的?!”
农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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