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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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之乡-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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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眼泪只是开了闸一般倾泻,薛未白把我抱回了他的房间,放在他的大床上,用被子紧紧的裹住。
  美楠也进来了,站在床边狠狠的看着我,薛未白理了理我的头发,对美楠说:“你看着她,我去倒一杯水。”
  不要!我飞快的抓住他的手,瞪大了眼睛望着他,现在只有他才可以给我安全感,这里那么黑,黑暗里躲着太多的鬼怪,我好怕。
  他叹息一声,另一只手掌合了上来,将我的手包住,说:“不怕,小薰不怕,只是一小会儿,好不好?”
  美楠上前一步,说:“表姐,我陪着你。”
  不要!我还是不停的摇头。
  “乖……听话。”薛未白说完就走开了。
  美楠飞快的在我胳膊上一掐,低声说:“真不要脸,死骚狐狸!”
  我痛得大喊一声:“薛……”
  薛未白应了一声,说:“好了好了,我再拿毛巾过来。”
  美楠缩回手,眼睛咕噜转着,见薛未白没有过来,举起手又要打我,我赶紧缩进被窝。
  却听到她拍了一下巴掌,说:“姐夫,刚才好大一个蚊子。”
  薛未白笑:“这么黑你都看到蚊子?难道这个蚊子是夜光的?真是傻丫头。”
  美楠嘻嘻的笑。
  “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好黑,我怕,姐夫你送我吧。”
  不要!不要!我在心里大声的喊。薛未白迟疑一下,说:“就在隔壁,很快的,你自己回去吧,我要陪你表姐,她吓坏了。”
  “她比我胆子大多了……”
  “回去吧。”薛未白似乎耐性不足了,美楠终于走了。
  我听到门响,才把头伸出来,看着黑黝黝的影子,他的眼睛好明亮,为什么昨晚我会把他看得那么可怕呢?难道我真的病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冰凉冰凉啊。
  薛未白把枕头垫高,说:“喝水吧。”
  我接过水,小口小口的抿着。
  “好了,告诉我,你刚才怎么了?”他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能告诉他什么?刚才的感觉太真实了,我不认为是我自己产生的幻觉,可是如果告诉他,他能相信么?
  想到刚才的恐怖景象,我打了个哆嗦,忍不住伸手去探索他的身体。
  他赶紧握住我的手,新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把杯子拿过去放在柜子上,顺手把我揽进怀里,我贪婪的闻着他的气息,又大哭起来。
  “小薰乖……不哭……”
  我在他的怀里很快平息,他的气味真的好好闻,很干净很清新。不知什么时候,他也上了床,没有脱衣服,斜靠在床头,我就缩在他的怀里,这个姿势让我想起小时候,爸爸也是这样搂着我,在台灯下给我读故事哄我睡觉,临睡前亲吻我的额头。我没有再抗拒跟别人亲近,在薛未白的怀里反而觉得安全,觉得温暖。
  “小薰,我刚才听到你喊我了,是不是?我没有听错,是不是?”
  是的,我刚才说话了,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却是八年来的第一次。我点点头。
  “能再叫我一次么?”
  我尝试了一下,只能发出气息声,不论多费劲,都做不到了,我沮丧的摇摇头。
  他拍拍我,说:“没关系的,我对你有信心,你很快就会恢复的。”
  我叹息一声,不能说话也好,我的声音这么难听。
  “对了,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你在哪里学会弹琴的?”我知道他在岔开话题。
  感谢他的体贴,我在他手心上写字:你可知道柳常夏?
  “柳常夏?”他重复着,突然他的声音激动起来,“你的父亲是柳常夏?!他是我市最有名的钢琴家啊!”
  我由衷的笑了,他居然知道我爸爸,我怎么能不高兴。
  他俯下身子看着我,说:“那么你的妈妈就是许幸子?难怪难怪……”他的气息急促,肌肉绷紧。
  我不知道他怎么反应这么强烈,迷惑又好奇。
  “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他拉着我的手,舔了舔嘴唇,说,“我是多么喜欢他们的音乐啊!”
  我只是微笑。
  “我的家里,有很多他们的作品,真的。”
  我在他手心里写着:我会弹所有的。
  “真的?”他兴奋起来,抱紧我用力亲了亲额头,“明天你就弹给我听,好不好?”
  我不能相信,他就是我以前认识的薛未白,他就是V市的大实业家?他热忱天真的眼神,分明是一个孩子。
  我点点头。
  我们的心从未这么接近过。
  为什么你这么闲?不用处理公事么?
  “现在我休婚假,不办公。不过,公司一些事情还是要电话遥控。”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的,又节奏的拍着我的背,哄我入睡,我忽然有个念头,他年纪不小了,以前肯定也有过妻子,也有过小孩吧,只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说过?
  他拍着拍着,节奏缓了下来,终于停止,他以为我睡着了,我也干脆假装沉睡,一动不动的弯着。
  心里有些紧张,他会不会对我怎么样?
  没想到他只是握着我的手,平躺着,不再动作,我缓缓的松了一口气。毕竟是跟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我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而他似乎也没有睡着,不停的辗转反侧。
  我听着他的呼吸,时快时慢,时轻时重,他在想什么?在这样的黑暗里,我的心里竟然冒出一丝甜蜜,我是怎么了?我还要不要放弃?还要不要离开?
  我开始犹豫。
  天亮了,与另一个人一同迎接黎明,原来是这么幸福。我忽然害怕,我怕我会依赖他,会失去这种快乐和幸福,如果失去,我将如何度过以后的日子?
  我赶紧转了个身,在枕头上印干泪水,脸却烫的象火烧,心跳得好凶,真怕被他听到。
  他开始下床,以为我在熟睡,蹑手蹑脚的,走到盥洗室,关上了门,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哗哗水声。
  我的所有用品都在隔壁,趁他离开,我偷偷下地,跑到隔壁房间,试探着拧了拧门锁,开了。
  美楠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起床的,我赶紧流进盥洗室,将水量开到最小,轻手轻脚的洗漱。
  我很习惯这种方式,但是并不代表我很享受。
  在舅妈家的时候,我每天必须早早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和最轻的声音结束洗漱,不然就会招来漫骂和殴打,然后准备早餐,叫他们两母女起床,等她们吃了,我才能吃,刷洗完锅碗之后才能上学,八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能不习惯么?
  身上粘粘的,我很想洗澡,于是又悄悄来到客厅,找到自己的小箱子,取出换洗衣物,忽然想起薛未白说他为我买了一些衣服,我好奇心起,拉开了衣柜,一人高的衣柜里,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裙子,都是我喜欢的颜色,我喜欢的式样,他怎么会这么了解我的喜好?
  我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取了一条白纱长裙,裙子左下摆有一片金黄色的碎花,犹如星光,宁静中凭添几分灿烂,很合我心意。
  心情好的不得了,我飞快的小跑进盥洗室,将门反锁,然后放好衣服,开始洗澡。
  待我擦干身体,换上新裙,好合身啊,简直体贴到毫厘,我在镜子前周身打量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身后窥视,我猛地拉开门,美楠身体前倾,侧着站在门口。
  我冷笑,无聊。
  没看她一眼,我绕过她,径直往外走。背脊在发烧,有两道妒忌发狂的目光在灼烧着我,可是我却在微笑,步履轻快,如果可以,我一定要哼唱。
  放下头发的一瞬间,我看到薛未白,还有他眼里的亮光,我想这一刻,我是美丽的。
  薛未白欣赏的看着我,说:“我的眼光从来都不会错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笑了笑。
  他看了看表,说:“小薰,对不起啊,公司有些急事要处理,我不得不赶回去。”
  我点点头,我也有自己的小计划,他离开一阵更加方便。
  “姐夫,我也要进城!”美楠跑了过来,撅着嘴说。
  薛未白诧异的说:“这么快就要走?”
  美楠皱着鼻子,嗲声说:“姐夫真会开玩笑,我想进城买衣服啊,你看你多偏心的,表姐有新裙子,我都没有呢。”
  薛未白完全没有昨日的热情,他淡淡的说:“我赶时间,你在小薰的衣柜里看中哪一件就拿去穿吧。”
  他拍了拍我的胳膊,说:“我会晚点回来。”
  我突然想起什么,拉住他,在他手心写着:带瓶安眠药给我。
  他瞪大了眼睛,说:“吃这个作什么?”他仔细看着我,看吧看吧,你看看我的憔悴面容和黑色的眼圈吧。
  最后,他点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飞快的下楼去了,美楠还不死心的追了出去,一边喊着:“姐夫,等等我……”
  我走到窗前,静静的看着大门,不一会儿,就看见薛未白的车在墙外缓缓驶过,应该是奔驰吧,我还是认识那个图标的。
  美楠这时应该坐在他的身旁,笑颜如花吧,她向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我心里酸酸的疼。
  暗叹一声,我转了身子想去书房,走廊里,听到美楠在我身后大喊一声:“姓柳的!”
  我回头一看,美楠呼呼喘着粗气,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原来薛未白并未载上她,我忍不住笑了,可能是我的笑容太过明显,刺痛了她的自尊心,她爆发了,装甲车一般向我冲了过来,我赶紧逃跑,被她追到,不死也要掉一层皮。
  前面就是书房,我飞快跑了进去,将门反锁住,她在外面用力拍门,大声咒骂,我在里面剧烈喘息,心跳得好快。
  谁能想象,一个如此娇媚的女孩子,能骂出这么多污言秽语。
  我无法还口,更不屑还口,耸肩笑笑,我取出那本《源氏物语》,那张纸还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我坐在沙发上,仔细的看着这张乐谱,这就是薛未白妈妈的字迹么?好俊秀,我想,她一定很美丽,有着高贵优雅的气质,可惜那天晚上没有看清楚,还被吓得半死。
  我萌发了再上三楼的念头,等看完这篇谱子再说吧,可惜没有坐在钢琴旁,又不敢出门,谁知道美楠是不是手持菜刀在门口死守呢?她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我有些庆幸答应薛未白的求婚。
  刚要静心来看,美楠在门外喊叫:“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理你才傻,我继续埋头拼谱,没有想到,薛未白的妈妈竟然是这么有才华的人,原本以为只是涂鸦之作,细细品位,却很有韵味,我有些手痒,真恨不得能够凭空出现一架钢琴。
  可惜钢琴就在楼下,我却在这里干痒。
  她又拍了拍门,喊:“表姐,你回答我呀,我真的有话跟你说,我保证不打你。”
  为了自己,我打开了门,有薛未白在,她应该不敢怎么对我。
  美楠勉强的挤出一个笑脸,为了表示友好,甚至伸出手要拉我,我赶紧一躲,她能看懂哑语,我跟她沟通没有障碍。
  我说,不要这样,有什么直接说,我消受不起。
  她这下笑得自然多了,说:“表姐,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
  她习惯性的扭着身子撒娇,说:“就要开学了,你知道有开学舞会的,人家都没有新衣服,会很寒酸呢。”
  他说了,你可以在我的衣柜里随便挑,那些都是没有穿过的。我一边走,一边跟她比划。
  “可是……”她跑到我前面,说,“我们身材根本不同,我可以穿你的?”
  我冷笑,身材不同?以前我穿的不都是你的旧衣服么?
  她脸都不红一下,说:“你比我瘦,穿我的当然刚好,但是我怎么可以挤的进你的衣服?”
  她的确比我丰满,也比我高,我停下了脚步,说:你直接跟他说,他又不是吝啬之人。
  美楠苦恼的皱着眉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昨天对我还很好,今天就冷淡得不得了,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他了。”
  我窃笑,问她:你想怎么样?
  “我想买几套埃利。卡什莫托的衣服,和周大福的首饰,要求不过分吧。”她对着我笑嘻嘻。
  埃利。卡什莫托?这家的衣服好贵,动辄上千,她可能看出我的惊讶了,赶紧说:“你这件都是Marc Jacobs了,还不一样很贵,还有那个衣柜里的,哪一件不是几百上千?”
  我没有想到薛未白买的都是这么贵的衣服,又欣喜又惶恐。
  美楠撇撇嘴,指着我说:“整天都说我虚荣,你看看你的样子,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收敛了表情,淡淡的告诉她:等他回来了,我自然会跟他说。
  美楠笑出了声,跳了起来,说:“太好了,你说他肯定会答应的,那我是不是还可以要一瓶兰蔻玫瑰奇迹香水和化妆品?”
  我厌恶极了,又不能当面发作,只能按下脾气,问:一共要多少钱?不如叫他直接给你,你自己去挑吧。
  “真的?”她瞪大了眼睛,兴奋极了。
  我点点头。
  她歪着脑袋,嘴里喃喃计算,等她算好了,我已经坐在钢琴前面了,打开了琴盖,她说:“差不多一万五。”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手指一抖,在琴键上重重敲出一串乱响。
  “喂,你干嘛这样?”她用力推了我一把,“很多么?我还觉得自己太客气了。”
  我揉了揉肩膀,为了不被她打扰,我说:我帮你跟他说就是了。
  她哼了一声,说:“这还差不多。”
  看着她一摇一摆的走开了,我舒一口气,她也实在太难缠了,我平静平静心情,刚把那张琴谱摆好,她又跑回来了,说:“你可不许撒谎,一定要告诉他。”
  我不耐烦的比划着:知道了。
  “撒谎小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的声音为什么这么怨毒,我听得非常不舒服。
  现在只求能够快点将她打发走,我只是不住的点头,她这才真的走了,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真闷……电视都看不成!”
  我的好心情所剩无几,搓了搓僵硬的面部肌肉,照着琴谱,开始弹奏《竹语》,曲子虽然简单,想要表达那种宁静优雅的意境,却不容易,我前后弹了三遍,才稍稍有点感觉,正要开始第四遍,琴盖突然打了下来,我侧身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川叔川婶已经过来了,两人都是铁青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我,刚才琴盖倒下来,估计也是川婶干的。
  一看到他们,我就像起昨晚的事情,心中怒火升腾,这两个都是阴毒之人,我自问从来没有对他们犯过甚么错,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我收好琴谱,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他们。
  川婶盯着我手中琴谱,说:“为了讨好少爷,你倒是花了不少心思。”说话间,她喉咙里的浓痰沙沙作响。
  川叔说:“柳小姐,你不要妄想能跟少爷在一起,没有好下场的!”
  迟早都会被你们的阴谋害死,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就是不信邪。不想理会他们,我绕开他们,直接上楼去了。
  身后传来几声冷笑和一声悠长的叹息,我只当作是耳边风,轻轻吹过,无关痛痒。
  原本打算上图书室,心意一转,我直接上了三楼,我想好好看清薛未白的父亲母亲,现在是青天白日,应该是没什么可怕的。
  想一想,我也算是胆大之人,这一切都是拜舅妈和美楠所赐,我记得很多个夜晚,因为一点小事,甚至是无缘无故,就被她们赶出家门,我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在漆黑的后巷,一边哭泣一边徘徊,那个时候我就忍不住要恨爸爸妈妈,为什么生我出来,却又抛下我让我独自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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