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龙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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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龙之眼-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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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让苏茉纳的王太后露出了一个刚刚的弄臣都没能让她露出来的笑容,然后举起手上精致的杯子笑道,“祝你如同你说的那样。”随即仰头将杯中蜜酿一饮而尽了。

    窗外永悬的芙洛娜依旧闪烁它的光辉,对人间的一切毫不在意。

    而在距离阿尔戴尔非常遥远的上苏茉的边境小镇,当修达跟阿提刻在说好的地方会面的时候,他们却发现自己共同旅行的“同伴”中唯一的小女孩正一脸沮丧的坐在小镇中心的塑像前面抱着头。

    他们倒是很少能在她脸上看到这种挫败又不甘心的表情,然而天色已经晚了没有时间再浪费在外面,在修达动手之前,阿提刻先一把揪住卡莉法的领子把她往肩上一抗,“我说你,我们两个

    老老实实去干苦力,你倒好躲在一边休息啊?”

    修达气的差点没动手把面前这只半塞壬给丢到给马匹喂水的马槽里。

    卡莉法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冷淡的说了一句,“松手。”

    “嘿,不松手你还能把我的手砍了吗?”半塞壬少年咧开嘴大声的嘲笑道。

    修达插嘴:“她不会,我发誓我会。”他盯着面前的半塞壬这样说道,眼睛里闪耀着爬虫类冰冷的金色。

    卡莉法挣脱了阿提刻的手,然后面无表情的无视了他们之间的争吵,转而独自向前走去。

    “嘿。你做什么去?”阿提刻不甘心的喊了一句,心里抱怨着这个丫头真是不识时务。他就没搞懂过女人这种东西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玩意。

    一会一个样的。

    好歹卡莉法这一次算是回答他了,她扭过头去,指了指他们背后的塑像,“神庙。”

    那是一对少女,各自紧紧地抓住对方的一只手,一个穿着长裙跪在地上闭眼祈祷,一个身披战甲,头戴装饰着翅膀的头盔,手持长剑。

    一支长矛穿透了她们心脏的位置。

第94章() 
“爸爸,吃这个。”年仅五岁的埃达抓起一个黑麦面包放在自己父亲的面前,他的母亲在一边微笑着看着父子两个,卓林摸了摸自己灰白的头发,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老了,笑起来脸上都是一道道的皱纹,“不,宝贝,你自己吃吧,今天有没有帮妈妈做活啊?”

    “我帮妈妈做了不少活呢,一整个大草堆……”埃达挥舞着小手夸张的做了个“大”的动作。

    “哦哦,我的小埃达真是能干啊。”卓林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但是他的心里却依旧感到一丝隐隐的不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无法忘掉自己之前在小镇道上感受到的那股让他觉得不寒而栗的气息——硬要说的话,他甚至将那种不寒而栗的气息跟多年前的那个经历联系在了一起。这不详压着他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那次之后,他甚至不惜逃到了苏茉纳来躲避饿狼们,他觉得自己不想再要那样的生活了。

    虽然有美酒,美食,美人,可是他真的在那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而且他还残疾了,一个残疾了的小偷,伤了最重要的脚,他为什么还要呆在那种随时会丧命的地方?他承认自己怕死了,也变了。

    现在他只想好好过日子。

    “您怎么了?”埃达啃着黑麦面包直流口水,而一边的妻子曼沙却察觉到自己的丈夫不太对——她不是什么美人,脸上有因为操劳和辛苦的生活留下的痕迹,其实不要说美人了,曼沙脸上那一大块黑色的胎记让她原本只能算是中上姿色的脸一下子看上去丑得让人难以接受。然而卓林却不在乎,他娶了她然后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既不用像他一样过那种让他曾经很向往到后来却觉得恶心的日子,也没有像他母亲那样在脸上长了个难看的胎记——他们的女儿也没有,虽然她现在就只是个吃奶的小娃娃而已。

    “哦,不,曼沙,我没事。”卓林揉了揉太阳穴,他并不想让曼沙知道自己的过去,毕竟就算是越过南方线的上苏茉,“饿狼”的大名也能让夜晚啼哭的孩子们吓得噤若寒蝉。他不会让曼沙或者埃达或者小玛利亚知道这些事情的,他发誓,“我大概是有点累了,你知道的,我的腿。”他指的是自己冻掉的那几根脚趾,那些冻伤的地方现在已经结巴了,但是有的时候他看到自己脚上的那些疤痕的时候,还是会想起那个小女孩临死前那些听不懂的话。

    那是诅咒,也是誓言,事隔多年再次在卓林的脑海里回荡着,他不懂夏特语,他只记住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神态,然后这神态便时常在他午夜的噩梦中前来拜访。

    她死了。

    卓林这样想到,这样安慰自己道,她死了。那个撕心裂肺尖叫着的小小身影已经死了。

    他知道她死了的,那个救了他命的小女孩,而他能做的仅仅是每当算着祭日快到的时候,到双子女神的神庙里给她上一点点贡品。然后祈求着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原谅——与其说是祈求原谅,不如说是只是想让自己从噩梦的拜访中解脱出来而已。

    卓林叹了口气,一边的曼沙笑着给他弄了一点菜汤,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水打在木质的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然而伴随着这些声响的还有另外一种声音,像是有人在敲打他们的门扉一样——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拜访呢?难道说是避雨的路人吗?曼沙站起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披着黑色油布斗篷,低着头的身影,看上去像是个少年。

    “曼沙,是谁啊?”卓林正打算收拾桌上的陶碗和面包屑,扭头往外面看去,却僵在了原地。

    在那黑色的油布斗篷下面的人抬起头来,一张苍白的脸,以及遮住左眼的眼罩——那身影跟五年前的那个留着黑色粗麻花辫的小女孩重叠在了一起,尽管前者拔高了不少,然而脸的轮廓却没有多大变化,依旧能在她身上找到当年的样子——卓林原本以为五年多过去了,他大概已经不记得当年那个傻丫头到底长得什么样了,然后他现在发现自己错了,当那个亡灵站在自己,站在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新生活面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还能在过了那么多年之后,一眼就在一个长大了的亡灵身上找到过去的影子。

    前盗贼手上的陶碗掉在了地上。

    他会死。

    这是带着怨气和愤怒从墓地里爬出来的亡灵。

    他会死在这里。

    ——他怎么能死在这里?卓林很想喊,很想让曼沙离开那个地方,很想告诉她,那不是什么避雨的旅人,那是死不瞑目的鬼魂,是前来索债的塔可吉——

    然而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亲爱的?”曼沙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看上去就像是碰一下就会倒在地上的自己的丈夫,慌乱的想要上去查看究竟。她虽然有些心疼那些被他砸了的陶碗,可是她更加担心自己家里的顶梁柱,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她自己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可要怎么活呢?

    陶碗掉在地上的声响吵醒了正在睡觉的小玛利亚,她不满的哇哇大哭起来,埃达看到妹妹哭了便懂事的过去抱住她学着曼沙的样子哄她。

    卡莉法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然后她向前跨了一步走到了屋子里面,“很抱歉,但是外面雨太大了。”她摘下兜帽露出那头半黑不红的乱糟糟的短发,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面前的卓林。

    卓林毕竟是曾经见过世面的佣兵,虽然已经很多年不涉足这种生活了,他却依旧能感受到——面对着这个女孩的时候,他就像是被一头猛兽盯上了那样不寒而栗,这种感觉太过明显让一边的曼沙也觉得不舒服了,她开始后悔自己轻率的给这个不认识的少年开门,他看上去像是个佣兵。尤其是在摘下兜帽之后,独眼的造型和腰间的佩剑都让他看上去像是个亡命之徒。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雨淋多了有些照亮的样子,埃达抱着小妹妹打算看看的时候却被醒过神来的卓林推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爸爸?”他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就被卓林的怒吼给吓坏了,“闭嘴。”一家之主这样吼道,然后抄起了一边的铁钳子,像是握剑一样挡在曼沙的面前,对着在这个倾盆大雨的夜晚来敲门的讨债人。

    卡莉法对他的行为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她扫了一眼躲在一边的曼沙和被卓林严严实实挡着的门,轻声说道,“我记得五年前也是这样,杰夫和史托挡在前面,对着那个……”她眯起了眼睛

    ,想起格罗瑞尔说过的话,“那个看上去像是个精灵的东西。五年后到变成了现在这样。”她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很清晰,“需要我向你的家人重新介绍你吗?卓林先生?”

    ——她不是来杀自己的。

    卓林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

    在听到面前的女孩开口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比起对于死亡的恐惧,另外一种绝望潮水一样涌上了他的心头——是的,她不是来杀自己的。

    ——她是来毁掉自己现在的生活的。

    ……这远比杀了他更恶毒。

第95章() 
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天空,随后的炸雷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

    格罗瑞尔并不讨厌风雨,在王之森,这些划过天空的紫色闪电和如瀑布一样砸向人间的大雨,都是上天给予王之森的恩赐。但是当这些风雨出现在急于赶路的他们面前的时候,就让人忍不住要叹息了。

    他最近睡的不是很好,总是会突然在夜间惊醒。

    然而究竟梦到了什么,在他醒过来之后就毫无记忆了,只觉得自己的头疼的好像要炸开一样。

    这一次,他是被雷声惊醒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比被噩梦惊醒要好得多。

    露迈拉们睡在另外一个车棚里,因为担心打雷声将马匹惊吓到而并没有将它们系在车上,转而牵到了一边结实的石头上绑着,格罗瑞尔单独一人霸占着一辆油布马车,他伸手撩开布帘,看着外面伴随着惊雷一起将天地连成一线的暴雨,随着风暴,他的手和袖子都被打湿,阴暗黝黑的油布马车里没有足以照明的光,他的眼睛在接触到天空划过的闪电的时候猛地被那片白光攫住了,以至于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少许时间,才能再次看清东西。

    风暴和雨水,这让他想起之前的经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有些惶惶不安——以前在王之森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寝食难安过——也许是因为离开故乡太久了吧。美丽的、年轻的精灵王这样想着,离开故乡太久了的人,都会生出这种惆怅来。

    即使他这样安慰自己,他依旧没能让心中的惶惶不安宁静下来,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像个祭司一样,轻声咏唱起梵恩雅的赞歌来——唯有这样,他才能在这惶惶不安的情绪中找到些许的安宁。

    在同样的豪雨之下,惶惶不安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卓林绝望的看着面前如同死神一样的独眼女,张口结舌。

    他想着每一个从她嘴里说出的词都能撕碎他的幻想,开口的确实曼沙,这个脸上有着难看胎记的女人用她那有些沙哑,并不动听的声音说道,“您不必告诉我。”她目光灼灼,毫不畏惧的盯着面前这个怒气冲冲的外乡人,甚至走到了她的丈夫前面,来自门外的狂风将供奉家庭女神佘娜女神的神龛前的油灯吹的忽明忽暗,卡莉法听见作为卓林妻子的丑女人这样说道,“我并不在乎我丈夫的过去,如果因为他的过去而招来未来,我作为他未来的一部分,我会陪伴着他。”

    这是曼沙能想到的所有最好的语言。

    她用她站在丈夫面前单薄的身体和她的眼神告诉这个怀着恨意来到她家中的外乡少年,她会一直陪伴他。

    这是她所崇拜的女神佘娜教会她唯一的东西。

    卡莉法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良久才将目光移到了跪在地上用双手捂着脸,泪珠从指缝里面溢出来的卓林——他听到他妻子的话,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哭声在雷声停息的间隙,伴随着暴雨的冲刷声,显得那么的痛苦和凄厉。

    他哭自己没有早一点遇到曼沙,痛哭自己不能带着纯洁的过去成为曼沙的丈夫。

    卡莉法的内心渐渐涌起一种和愤怒不同的酸楚来,她清楚这种酸楚叫做什么——它夹杂着嫉妒和痛苦,以及对于曼沙的不解——为何像卓林这样的人,能够遇到曼沙这样好的人呢?这世间的事情为什么可以这样的不公平。

    连卓林这样的人都能得到救赎,为什么杰夫,史托,龙爷,红指头——这样的人却满是痛苦?

    她不明白。

    “伴随……?你知不知道……”她压低嗓音这样说,害怕提高了声音她沙哑声音中的带着的哽咽和委屈变回被人捉到。

    但是她的话被曼沙打断了,“我并不需要知道。”她摇了摇头,“我也相信您不会告诉其他任何人。”

    “我会的,”卡莉法赌气一样恨声道,“我会的,我会告诉每一个他的仇人他在这里。”

    “……您不会的,”曼沙微笑着看着她,那双有着柔和眼神的眼睛盯着卡莉法那只仅剩下的眼睛,方法要透过这片浸透了各种复杂情绪的眼睛看进她的灵魂里去,“您不会的。”她温柔的望着面前这个少年,就如同她看埃达一样,她重复了一遍,温柔的脸上染上了哀求的神色。

    明明是在哀求着,眼神却如同慈母。

    卡莉法害怕看到这样的表情,也害怕看到这样的眼神,听到这样的言语,这是一个母亲,一个家庭的守护者和一个闯入家庭的破坏者之间对峙,卓林终于擦干了他的眼泪,哽咽的爬起来,“我可以赎罪……”他双手合十,看着面前的独眼少女,“我可以赎罪。”他哀求道,“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请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我觉得我会伤害你的家人吗?”卡莉法的怒火被他这句话再次引燃,这一次一同爆开的还有她内心那源源不断的委屈,“你觉得我会和你一样,对无辜的老弱妇孺下手吗?!”她大声质问,嘶吼得嗓子都破了音。

    曼沙扭过头去看着她的丈夫,后者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你在找……你一定在找其他人。”他对着卡莉法这样说道,“我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喜欢单独行动的人不去狂欢的时候他们都在哪……”他看到卡莉法的脸色变得铁青,于是连忙补充道,“我发誓,我对着永悬的芙洛娜发誓……我不会欺骗你的,你一定能找到他们。”

    “我已经见过他们中的一些人了。”卡莉法沉声道,“我杀了那个黑……黑发的东西。”也许,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杀了他。

    “不,我说的不是他,你一定没有、没有遇到过伦德尔,科多被杀之后他就很少在那群人中露面了——”他用“那群人”来指代“饿狼”的成员们,似乎急着像卡莉法证明自己已经不再是他们的一员,他向前一步慢慢将曼沙拖到自己身后,“我能告诉你他藏在什么地方……”当年就是他跟黑发精灵文森特合力的一记,刺穿了那条龙的心脏——也是伦德尔,在一旁问文森特索要挖下来的属于少女的眼睛。

    “这东西大概能做个不错的魔法素材。你要是有空就把另外一个也挖给我吧。”

    卓林的脑袋前所未有发的好用,他将他这么多年最好的记忆力都用上了,在记忆的深处找到了这句对法师来说实在是轻描淡写、习以为常不过话。

    卡莉法冷冷的看着绞尽脑汁的卓林,好像在看一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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