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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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15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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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研讨会,都能在分会那边进行注册,预备会员只要每个月参加这种在册会议一次就满足了要求。

    不过想要从预备会员转正,那就要是给人以十倍以上的麻烦。

    能够在《自然》或各分科子刊上成功发表一篇论文,并得到验证,那么他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皇宋自然学会的成员。

    如果没有那份才能,也没关系。只要能够独力资助三篇成功发表在《自然》或各分科子刊上的论文,就能成为学会的正式会员。

    在论文的署名栏上,有论文作者的位置,也有留给资助人的位置。格物致知,不是坐在家里拍脑袋,需要大量的实验,长期的观察,远行数千里,只为了两三日的测量,一掷千金,只为了一两个珍稀的标本,对外自然需要资助人的支持。

    不过由于自然学会的会员资格太过珍贵——到目前为止,巩州一州的学会正式会员只有十七名,没有一位银徽,更不用说更为难得的金徽——一个优秀的研究者,会像一块肥肉一般,吸引来太多想吃肉的饿狗。

    在他身边,挥舞着平安号高额金票的财主,绝不是一个两个,而研究者就像是金榜下的新科进士,对前来捉婿的老泰山们,也有着挑三拣四的权力。

    僧多粥少,一篇论文中,能接纳的资助者的名额也就三人,而且一旦是多人资助,最后结算时,就会按照资助的比例,来分割应有的会员名额。原本资助一篇刊载论文,就只能拿到三分之一个会员资格,再一分账,就更少了。没有七八篇,就凑不齐一个会员资格。

    而且越是出色的研究者,资助人的竞争就越是激烈,投入的成本也会因为竞争而不断高企,超过一定限度后,就会显得太过不值。

    所以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跟红顶白,更多的人都抱着赌冷门的心思。

    可如果要这么做,要么靠眼光,从沙砾中找到珍珠。要么就是广撒网,期盼在买来的一堆石头中,能幸运的有一两块美玉存在。

    以上的,所以就还有一种方法,就是向本地的分会捐款,每年计算一次该分会的成员刊载的论文总数,在按照个人的捐款比例,分割相应的会员资格。

    只是有一点,为了公平起见,每个人每年的捐款,都设定好了上限。绝不会允许哪位土豪,一掷千金,硬生生的抢走所有的入选资格。

    就像韩钲眼前的这一位会长的亲弟弟,他三年下来,坚持卡着上限捐款,已经积攒到一点三二篇,只要保持这个速度继续积累下去,再四到五年,集满三篇论文,就能拿到会员资格了。

    韩钲曾经听到不止一人抱怨过,说他们从来没听说过的,捐钱还不让人捐的。

    韩钲只能拿他父亲的话来做抵抗——自然学会不需要豪客的一掷千金,而需要持之以恒的支持。即使你家财亿万,也别想侵占其他人的权力。

    这样的做法,看起来有些愚蠢和顽固,但足够公平,反而得到了更多人的捐赠支持。捐款,还有来自总会的拨款,就是各地分会能够稳定运转的主要原因。

    相对的,也带来了更加支离破碎的会员资格。

    如果说第一作者的价值是百分百的话,第二作者的价值就只有百分之二十。也就是说,至少做到五篇刊载论文的第二作者,才能获得会员的资格——这个规矩对第二作者并不友好,如果是第一作者的话,能成功发表五篇论文,早就拿到了银徽——这一点,也与资助者的境况相类似。

    并列的第一作者,并列的第二作者,然后两个第一作者加一个第二作者,计算能够分割到多少会员资格,同时还要一一记录在案,就是个大麻烦。

    复数的论文作者,复数的资助人,最后总使得论文带来的酬劳都是零零碎碎。这在某种程度上,将会员资格,变成了扑满里的钱币,必须一点点的积攒起来。

    作为正式会员,韩钲已经可以看下面人的热闹了,但他没什么兴趣做这种事。

    “那些事也不用提了,等着看就好。”韩钲将话题岔开,“方才会长你们在说什么?”

    方才他进来时,三人正拿着新鲜出炉的《自然》说话,韩钲早就想问了。

    “正说这一篇……”会长指着其中一篇论文,“火星运行规律新解。”

    “就是在说火星绕太阳的轨道不是圆形,而是椭圆形,位于其中的一个焦点上?”

    “子平你看过了?”

    “当然。”韩钲总是消息最为灵通的,“你们怎么看?”

    马脸的会计从身边拿起几张写满字的纸,“刚刚算了一下,与观察数据还是有些对不上。”

    韩钲拿过来看了一阵,忽而笑道,“如果火星在轨道上不是匀速运动呢?”

    马脸会计脸色大变,“不是匀速?!”

    他计算的前提全都建立在运动速度是均匀的基础上,他想了一下,立刻反驳,“但虚空之中,无受力之处,若运动速度不断改变,不就违反惯性定律了吗?”

    “引力啊!”韩钲道。

    马脸会计愣了,“啊!对……”然后就苦恼起来,双眉打起了结,“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会计的模样,韩钲微微一笑,又道,“其实这些在总会已经讨论过了,一时还没有答案。家父说了,谁能找到了行星运动的规律,总结出公式,他会为其提名下一届的学会奖。”

第二章 巩州(中)() 
【六千字大章节,连同昨天的份】

    “学会奖?!”

    巩州分会的正副会长和会计同时叫了起来。

    韩钲点点头。

    “韩相公提名?”

    “家严是这么说的。”

    会长扭头对会计笑道,“常之,你可得用心了,机会难得啊。”

    “这机会天下人谁不想要?小弟才疏学浅,恐怕争不过。”

    话是如此,但他神色中颇有跃跃欲试之意。

    四人之中,只有表字常之的会计,他的研究方向是偏向数学和天文。

    会长是以资助人的身份进入学会,本身是秦州大户,后迁居于此,是巩州排在前十的富户,也是雍秦商会的诸多理事之一。

    副会长就是军医出身,不过他不是在医术有所阐发得以获得会员资格,他喜欢研究动物,西北特有的动物,有许多都是他所命名,同时还擅长标本制作,他家里面,各种各样的动物标本数以千计,他的珍藏馆,在关陇都赫赫有名。

    至于韩钲,他的研究方向是农学。最早在《自然》上发表过有关豆类根瘤菌的研究。现在正在分别主持棉花育种和棉豆间作两个项目,同时还是《齐民新编》作物篇的编修之一。

    他们都懂一些算学,韩钲甚至可以轻松地阅读最新的算学论文,他们都不会去参加行星运转规律的竞争。如果分会内部有人去竞争这个课题,他们都很乐意提供帮助,巩州分会的成员成为学会奖的获得者,对分会本身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因而会长也劝说着同僚,“学会奖三年才得一次,一次也不过取中三人。自然十余科,能轮到星象和算学的机会,说不定得十几年才有一次,现在不争,下一次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常之你不打算要金徽了?”

    马脸会计飞快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虽然身上佩戴的还是铜徽,但已经有了五篇论文发表的他,独属于他的银制徽章已经在京师工坊制作之中了。但是,区区银徽又怎么比得上金徽?

    三年一次的学会奖,是唯一能拿到金徽的机会。

    学会徽章,以金银铜锡的不同材质来区分,高低分明。

    预备会员的锡徽章已造了几十万枚,而正式会员的铜徽章,则将将万数,银徽更少,不过数百,金徽至今则只有三枚。

    去年学会奖第一次评选,苏颂和另外两人各自获得了一枚金质徽章。

    本来首批获奖者应该还有韩冈,但韩冈却事先声明他要等到第二回再拿奖。

    虽然说按照学会章程中的规定,学会奖应该是先由一名银徽、金徽级的会员提名,然后由所有银徽以上的学者来进行投票——其中通过资助研究拿到银徽的会员不参与投票,这要维护选举的专业性和公正性——可要是有人能够自己选择拿奖不拿奖,这肯定违反学会奖的制度规定的。

    但这毕竟是韩冈。《自然》最开始的那几年,基本上就是他和苏颂两人支撑起来的。两人拿奖是情理中事,韩冈迟一届再拿奖,不过是为了照顾其他会员罢了。

    锡徽为模铸,没有太多特殊之处。而每一枚铜徽上,都有会员的姓名和会员编号,与会员证上的,银徽、金徽类此,同时更为精致。一旦丢失,想要补办都得大费周章。相对的,徽章也被看得十分贵重。

    如果在关陇,带着一枚学会铜徽上街,就像进士一样得人尊敬。要是金徽,那可是与平章、宰相相当了。

    这般尊荣,又有谁不想要?

    而且如果按照进士的例子,能与韩冈同期拿奖,都可算是同年了。

    马脸会计没有再说什么,不过他的眼神和表情,都在说他已经做好了搏上一搏的准备。

    “好了,闲话说完了,该做正事了。”

    会长拍了拍手,示意前面的话题已经告一段落。

    韩钲点了点头,问道,“今天是要议账吧。”

    会长道:“初五就要开季会了,第二季度的预算得尽快做出来。常之,你还有时间?”

    会计道:“不敢耽搁公事。”

    “两天够不够?”

    “两天?!”副会长,“今天可就得做好!”

    会长吃了一惊,“哪里要这般仓促!”

    “上一回是会长你回秦州,再上一回是子平去了下面庄子。常之看着就要回去算他的方程。早该完成的事,拖到今天。后天就季会了,这预算案不留下一天时间,哪来得及开版印出来?别再拖了,今天都得做完。”

    韩钲用手揉了揉额头,正是春播之时,他的两个项目自然就在关键时候,却被学会中的琐事给拉回来,骑着马赶了二十几里地,心里正烦着,“最烦做预算案,怎么弄都有人吹胡子瞪眼,没哪次是顺顺当当通过的。”

    “要是随便弄弄,会上会吵得更厉害。”副会长并不因为宰相的衙内而小心翼翼,不敢说话,“还有账,不对好可不成。要公示的,弄错了帐,被罚事小,被人笑话学会里面连算钱不会,那脸可就丢大了。”

    韩钲道:“账有常之管着,怎么都不会弄到那般田地。而且小弟压根就没看见过有谁跑去查分会的账本。”

    分会的收支账目,每个季度都会在分会全会上公示。正式会员只要想查账,随时可以,但为了防止频繁查账对学会工作造成影响,同一个会员,一年只有一次查账的机会。

    副会长道:“也不费多少事,做得好了,也算是不辜负下面会员的信任了。

    不辜负会员们的信任,这话是韩冈说的。搬出了自家老子,韩钲也不能再抱怨了。

    见韩钲被副会长堵不再说话,会长才开口,“简单的事先做。先把给交流会的账核了,再把下一季的分派好。”

    分会的资金主要来自于资助人的捐款,所以大部分拿去建学校培养新人,修实验室提供给研究者,剩下的一部分就分配给了提出申请的研究者,自己不会留太多。而培养出的研究者发表了论文,又能给分会和捐赠者带来相应的回报,但这个分配就是最麻烦的地方。

    稍稍简单一点点是,给下属交流会的管理。分会对在册的交流会有一定的拨款,不过数量并不多,尤其是那种只有预备会员参加的交流会,基本上一年下来也就一贯两贯的样子,买些菓子,喝上几杯清茶而已,其实就给他们一个聚在一起说说话联络一下感情的机会。

    学会的预备会员,每个月都要缴纳五文钱的会费,但只要他们参加交流会,交流会就会得到相应人数的拨款。所以这交流会的拨款,其实就是他们自己缴纳的会费加上一点点补充。

    每一个预备会员,想到多少交流会上学习交流都没问题,但只能正式登记参与一个注籍在册的交流会。他们的会费也就是返回给这一个交流会。

    而正式会员缴纳的会费是预备会员的两倍,可以登记参与的交流会数量则是预备会员的五倍,对应的交流拨款更多。但相对于预备会员的庞大人数,在册交流会的上百之数,巩州分会区区十七位正式会员,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会计拿出了账本,“腊月、正月,还现在这二月,三个月的交流会预算是五十七贯又三百文足。但前日,张九和李殊那边有成都府和秦州的会友过府造访,又分别申请追加了两贯又三百文和五贯的拨款,如果这个月不再追加的话,那就是六十四贯六百文足。”

    “交流的什么?”韩钲脱口问道,“住在会所这里,住宿都不要钱的,几天吃吃喝喝而已,怎么就要去了七贯了?”

    巩州这边虽是富户遍地,但花销却并不高,不去秦楼楚馆,不点那些山珍海味,十几个人一顿酒肉下来,就算吃撑得吐了,还要不了两百文。

    副会长道:“张九我记得是第一次申请。但李殊……他上个季度也申请了四贯的追加吧?”

    会计点头:“说是京兆府的会友过来交流。”他抽出一张纸条,“去年一年,总计十贯又五百八十文足。”

    副会长问:“他的额度是十二贯吧?”

    “是的。”会计道。

    副会长幽幽感叹,“卡得还真准。”

    因为格物研究需要与更多人相互交流成果,正式会员每年有固定一贯钱的交流费,而且还可以一定额度的追加。这个追加额度是按照之前三年发表的论文数来计算的,如果没有,额度就只有五贯。李殊这几年发表了两篇论文,所以额度比其他会员都要多一些。

    不过大部分会员,很少动用他们的追加额度,就那么几贯钱,相比起实在太少了一点。像李殊这样卡着额度来要点小钱,还真是很少见。不说别的,面子上丢不起。

    韩钲道,“他的资助人是何博士吧。”

    何博士算是熙河路上的大资助人,是王厚的妻弟,帮王厚管着他的产业,在王家产业里面也分了股。身家不差,但眼力说不上好,资助了许多人,最后只有李殊等一两个人出来,是有名的冤大头。但给钱的确大方,像李殊这样的研究者,每年少说也能拿到上千贯。

    副会长点头,“论资助,巩州这边应该是数一数二了。”

    韩钲呵呵笑了两声。都说措大眼孔小,也不该这么小。

    不过这种人也有,韩钲见过不止一个,明明家财万贯,可在路上看到别人掉了一文钱,照样会捡起来揣进兜里。

    会长慢悠悠的开口:“他研究的是电学,花钱也多。”

    “李殊这般行事,传出去没得让人笑话。他可是为几个预备会员作保申请了研究经费的。”

    申请学会拨款的研究者,有的是嫌找一个资助人太麻烦,更多的则是研究课题无人问津,或是资助人愿意付出的资金太少。

    学会每年的经费也有限,而且很多都,尤其是那些预备会员,申请经费难度很高,申请十贯,预算会议上给百文的都有。

    真心有想法的预备会员,会去与正式会员交流,然后设法从他手上得到推荐。但推荐后正式会员要拿分成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当事人已经被全国通报,开除会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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