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宰执天下- 第115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王中正”向皇后又转向另一位大貂珰

    王中正俯首帖耳:“臣在”

    “你也戒令班直,不可妄传一句,违者严惩不贷”

    王中正的地位与其他三人不同以他的过往战绩,换作不是阉人,枢密院都能进的,向皇后自然不能对他喊打喊杀,口气也是缓和了许多

    “臣遵旨”王中正行礼,“还请圣人放心”

    “放心……”回头看着福宁殿的方向,向皇后苦笑中满载着伤感,“如何放得了心?”

    t!!!

第31章 停云静听曲中意(27)() 
军情紧急,韩冈和章惇、薛向连午饭都匆匆吃了两口点心垫饥,一边派人去联络政事堂和三司,一边翻找本院中的档案籍簿,将河东现有的官吏、将校、兵马、军械、钱粮一条条都列了出来。

    韩冈打算在抵任前,就对河东的现状有个大体的认识。

    原本他就对河东有着很深的了解,今天再对比一下现在的数据和人事,大体的情况基本上就了然于心。到河东后,手中拥有什么样的牌,差不多也就有数了。

    不过这仅仅是河东本身的情况,必要的支援也是不可缺少。

    韩冈和章惇、薛向一番讨论后,很快就选定了京营出援河东的兵马,总共五千人。但仓促间这五千人不可能立刻北上,韩冈也没时间等他们收拾好行装。出兵剩下的手续和事务,他都交托给了章惇和薛向。

    章惇都笑说像是当年南征交趾时的翻版,韩冈领兵赶着去救火,而他在后面整顿战备。只是说了之后又觉得不吉利,倒又向韩冈赔了罪——当年韩冈领军南下,紧赶慢赶也没有将邕州给救下来。

    至于必不可少的军资,河东府库里不知堆了多少,绝大部分不必从京城这边赶着运。尤其是铠甲,早两年禁军全数换装完毕后,军器监依然是一年**万套的生产,全都堆在了河北、河东和陕西的各州军库中。斩马刀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纵然大战就在眼前,韩冈也照样觉得这是在浪费铁料,完全可以减半生产,节省下来的钢铁还能多打造点农具。

    倒是上弦器和上弦机,现在还很稀少,不管有用没用,韩冈则张口分了一半走。这段时间,军器监都在日夜赶工,河北那边形势还算好,暂时也用不到许多。

    等到午后,事情商议得差不多了,章惇、薛向便忙着他们手边的一摊子事。韩冈则还在翻看着三司那边抄送来的河东钱粮账籍,手上端着热茶,眼睛却仍不离开纸面。一名小吏这时进来,说是宣诏的天使到了。

    韩冈起身迎出门,就在枢密院的院中,迎接宣诏使臣的到来。只是当他看见前来宣诏的是王中正,这让韩冈多多少少吃了一惊。

    章惇和薛向在内听到了消息,也都各自惊讶。宣诏的内侍依官职高下也分三六九等,皇后选了王中正来,可谓是给足了韩冈脸面。

    就在庭中,韩冈行礼如仪,聆听王中正宣读诏命。直接在枢密院中拜领晋身西府任命,他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极少见。

    王中正展开墨迹淋漓的敇命诏书,抑扬顿挫的念着。一篇四六骈俪的文字,任命韩冈为枢密副使,但另一个差遣,却并非说好的河东宣抚,而是河东路制置使。

    河东路制置使。依诏书中所言,得授节钺,可便宜行事,且知州以下不从号令者悉可斩之后报,知州以上官,亦可先行夺职。

    从职权上来看,这一个制置使基本上可以说是宣抚使了。但制置使的名号,对官制并不算了解的韩冈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似乎是唐朝时曾经设立过的职位,在国朝之初也曾授人。所谓制置,规划、处理而已,并不一定属于军职,统掌军事。

    国朝初年,朝廷曾经在陕西设立过制置使一职,执掌青白池盐事——这就是韩冈能有印象的缘故——不过从诏书上的词句中,倒也说明了在唐时算是军职的范畴。可终究还是要比宣抚使低一等。

    王中正比预计中来得迟了,韩冈估计是诏书写得慢的缘故。玉堂那边多半并不熟悉这个差遣的管辖范围,为了草诏自是要费了番功夫从故纸堆中翻找了一通,也亏天子能想得到——一直都有传言,当今的天子有心改易官制,恢复唐时制度,从制置使这件事上,也可见一斑。不过改易官制的事现如今是不可能了,几百年演变来的官僚制度,没大精力大决心是改不来的——只是天子宁可翻出一个没什么名气、百多年没人用的差遣,也不肯将宣抚使授予韩冈,其中隐含的猜忌和冷淡,任何人都能看得很清楚。

    章惇和薛向都站在厅内观礼,听到王中正读着诏书,脸色都有些难看,更是担心望向韩冈,生怕他跟王安石不相上下的牛脾气上来,场面可就难看了。

    不过等王中正念完那份并不长的诏书,韩冈却再拜而言,“枢府之职,臣才具浅薄,恐难符其任。惟殿下重托厚望,故臣不敢推辞。”

    方才宣诏时,王中正念到河东路制置使这个官名时,声音就磕绊了一下,知道事情不好,以韩冈脾气上来,多半会不肯接旨。现在韩冈干脆了当的接了旨,倒是让他为之一愣。

    赵顼的心思,韩冈自然明白,但他现在没心情跟半死的皇帝打擂台。赵顼并不知道河东局势有多么危险,可韩冈知道,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不过他说的话还是明摆着有怨气。

    正常敇诏,前来颁诏的内侍都少不了能得一份喜钱。但韩冈一时间忘了,王中正更不会提,上前拉着韩冈叹道:“枢副之材,世所共知。有枢副坐镇河东,驱敌逐寇,京城上下才方得安寝。中正只恨不能在枢副帐下竞鞭,与辽寇一决高下。”

    韩冈摇头笑道:“如今的皇城中,又如何少得了观察?”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谦逊了两句,韩冈就在正厅中接受了枢密院中属吏们的参拜,正式就任枢密副使,成为了宰执班中的一员。

    整整十一年的官场生涯,终于一级级的攀到了宰执的位置上。自此有了一张清凉伞,为士人所艳羡,可韩冈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就如顺水行船,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心中莫名的平静。

    而且他这个成员马上就又要离开,连自己的桌案都还没摆下来。偌大的西府,如今分给枢密使们的院落大半都是空的。西府不过五人而已,这一回倒有大半在外面跑。吕公著离职时是章惇、薛向撑场面,到了现在还是两人在院中撑场面。朝廷中,西府如今被东府压着,人数看着多,但实际在朝中的只为东府的一半。

    颁诏之后,王中正需要回宫复命,没有多耽搁,对韩冈道:“中正这就回宫向圣人复命。不知枢副还有什么话要中正转告的。”

    “边地不稳,国家不宁。韩冈今天就走。军情紧急,耽搁多一日,太原就多一分危险。”韩冈对瞪圆了眼睛的王中正道:“还请观察代为奏禀皇后殿下,臣韩冈今日请陛辞。”

    王中正为韩冈的决定惊叹了一阵,告辞离开。

    韩冈转头过来,对章惇道:“对了,方才忘了说,还要托子厚兄跟郭逵说一声。不要放萧禧回去,等之后朝廷的处断。”

    “扣住萧禧?”章惇在提到那个奸猾的北院林牙名字时,加重了语气。

    “正是。”

    “我会跟蔡持正说一声的,让他传话给郭逵,”章惇点头笑了一笑,“把折干放回去。”

    韩冈也笑了,章惇的头脑不是一般的敏锐。打归打,谈归谈,两者并行不悖。这一回宋辽两国间的事,最后还是要靠谈判来解决,所以需要一个居中的传话者。折干是个好选择,自然,萧禧这根搅屎棍是不能让他回去了。

    韩冈在枢密院中要做的事很快就结束了,向章惇、薛向告辞后,就直接出了大门,准备往宫中一行,陛辞离京。

    只是刚出门,就见到了伴当韩信领着七八人,带着十几匹马迤逦而来。

    骑手们各个雄壮,他们都是韩冈准备带去河东的亲随。队伍中无人骑乘的四匹马,除了韩冈本人的坐骑外,其余三匹背上都是大包小包。韩冈一问,这是他方才传话回去,让家里帮忙收拾的行装。

    “怎么这么多?简单点就行了,还当真能冻着我?”

    “夫人和娘子们说了,河东天寒,不比京城,多带一点家里也能放心。”

    “府上送了这么多寒衣来。”章惇袖手站在门前,笑着对韩冈道,“玉昆,可不要学小宋。”

    姓宋的人很多,别称小宋的也有不少,不过章惇能拿来说笑话的自然是名气最大的那一位。兄长做宰相,自己则做了翰林学士的那个小宋——宋祁。

    宋祁好声色,被他的兄长看不顺眼,不过他是以真心待妻妾。有一回陡然天寒,妻妾十几人一同送了寒衣来,拢拢总总十几件,不论穿谁的其他人都会伤心,宋祁难做决断,最后干脆就谁送的寒衣也没穿,冻得瑟瑟发抖的回家了。

    章惇拿着他说笑话,韩冈也只能一笑了之。而且另外还有同来的一人,不属于韩冈的元随队伍,却是韩冈极熟悉的——黄裳。

    “勉仲,你怎么来了?”韩冈惊讶着,“这一去至少半年,你这一科不准备考了?”

    黄裳向韩冈行了一礼:“国家有难,士人岂有安坐的道理?黄裳虽不才,亦愿尽一份绵薄之力。”

    韩冈熟视良久,见黄裳神色诚挚,点了点头,“也罢,你这份心意难得。”

    黄裳闻言大喜,韩冈转又对韩信道:“韩信,你将这封信送去光禄寺苏学士那里,跟他说,事情紧急,来不及告辞了,编修局中一应事务都交托于他。”

第31章 停云静听曲中意(28)() 
刚刚送走了准备跟韩冈一起北上的家丁,周南正愤愤不平:“难道朝廷就没有别人了吗?!为什么总是官人吃苦受累!”

    教坊司的前任花中魁首,随着年纪渐长,越发的成熟诱人,纵然是盛怒之中,依然是风情万种,如同一朵怒放的玫瑰,让人移不开目光。但她心尖上唯一的那一人,却连一声再见都没有,便赶着出京,这让周南出离了愤怒。

    丈夫总是临危受命,哪里危险就被派去哪里。出生入死的经历,朝廷中哪个文臣能比得上?

    “每次都是这样。官人刚刚让地方安定一点,朝廷就立刻过河拆桥,将人调回京城架起来。但一乱起来,却又想到了官人。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吗?!”

    韩冈当然不是老实人,他的妻妾们都清楚。但韩冈一派为国无暇谋身的的作风,在连和平时出使辽国都视为畏途的文臣中,的确是十分罕见。每每临危受命的情形,也让人觉得这是朝廷欺人太甚。

    “京中可用的统帅之才除了官人就只有章子厚。可要是章子厚走了,谁执掌枢密院?薛向连进士都不是,官人又是新手,想要理顺手上的事需要的时间不会少,西府之中离不得章子厚。何况章子厚只在南方有经验,官人可是久镇河东。”王旖的解释带着无奈,却又有几分骄傲。

    “是啊,朝廷缺人。平时还好,一遇大事,真正能派得上用场的也只有官人在内的三五人!”严素心同样为丈夫骄傲,但笑容却是无比的沉重,凝聚在眼角眉梢的忧色浓得化不开。

    虽然只是少了一人,但这座院子却一下就变得空空荡荡的一般,弄得她的心也是空落落的。看看最得丈夫宠爱,依然是小孩子心性的云娘,也没了笑脸,静了许多。

    只要丈夫在家,就算是不声不响的坐在书房里面看书,她们也是安心的。可一旦韩冈外出,就像房子少了主梁。

    悔教夫婿觅封侯。不知为什么,王旖的脑中浮起了这句诗,她很早就后悔了。就算挣回一个郡公,挣回一个国公又能如何?终比不得在家教着儿女读书识字的时候。

    “可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啊……”她远眺着天空,低声念着。

    ……………………

    “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个手短脚短身形也短的五短汉子几乎是滚着冲进了八仙楼。

    楼外的开宝寺铁塔上的风铃,随着风声清脆作响。而楼中则是一片人声:“打听到了?!”

    只要生活在京城中,就少不了有一双好耳朵,哪个不知道今天肯定有坏消息入京了,市井中的气氛都明显不对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声音低低的,“可河北那边败了?”

    “不是河北。”那个身材五短的汉子声音抖得厉害,两只眼睛睁得老大,凸起的眼珠子仿佛就要掉出来,“不是河北,是河东!河东丢了!!”

    他用着介乎于尖叫和惨叫的声音高喊着。

    酒楼中的一群人都跳了起来,“怎么可能?!”

    那可是河东啊,有险关,有名将,前两年还把契丹人打得跟狗一样,砍了一堆脑袋,让辽国的尚父吃了个哑巴亏,哪里会这般容易就失陷,事前还连个风声都没有。

    中年人指着五短汉子的鼻子:“孔二,别乱说话啊!河东怎么可能会丢?小心给抓到衙门里治罪!”

    “呸,俺可是圣人子孙,什么时候乱说话过!”孔二气得往地上吐了口痰,“李家哥哥,你老贵人多忘事,忘了俺那在皇城里做事的表兄了?当真是河东丢了!”

    李姓中年人默然。他是知道,孔二这个常在一起喝酒的街坊,的确是有个在皇城里当差的表兄。

    “这下可不妙了。”坐在店内深处的一个儒生打扮的老头儿扯着花白的胡须,头摇了起来:“其实五代时,从河东来的贼人可比从河北来得多。后唐的庄宗皇帝【李存勖】、后晋的高祖皇帝【石敬瑭】,还有后汉的高祖【刘知远】,哪个不是河东节度使出身?就是北汉,也是抵抗天兵到了最后才被灭掉。辽人夺了河东,可比夺了河北更危险。”

    老头儿的话让每个人都变得脸色苍白。

    “张先生,可别自己吓自己。河东失陷是真是假还说不准呢。”孔二听了这话就又一下鼓起了眼,但那李姓中年却当没看到,“退一万步讲,就是河东当真失陷,朝廷里面也不是没能人。”

    “河东失陷这事多半是真。”老头儿又说话,“你们怎么不想想,开战这么些天了,辽狗竟然还被堵在边界上。要不是他们用的是声东击西的计策,手脚怎么可能会这么慢?真宗的时候辽狗可是转眼就打到黄河边了。就算有神臂弓斩马刀,但架不住辽人有快马,见到坚城、军阵就绕路走,如水银泻地,如何阻挡得了?现在打了这么些天,辽军也没多走一步,肯定是佯攻。”

    这张先生在八仙楼周围的几个坊中有些小名气,一群人对他的见识都很佩服。听他这么一说,还残存的一点侥幸之心,全都化为乌有。

    当真是河东丢了!

    “不过。”张老头儿话锋一转,“现如今的朝堂里面,也的确有人能挽回河东的局面。”

    “是韩学士吧?”并不是人人都知道,韩冈就是从河东卸任下来的前任安抚,可遇到外寇入侵,人人都会盼着精通兵法的韩冈出来领军,但韩冈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在,“只是皇后愿意放人吗?那可是关系到太子的安危啊。”

    “那就不清楚了。过几天就会知道了。”

    “不用过几天。”孔二摇头,“早上就在崇政殿里面,皇后已经派了韩学士回河东救急!”

    “韩学士又回去做了河东安抚使?!”一名酒客惊喜道。

    “不是安抚使,是什么制置使?而且皇后刚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