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一声,倒像是顾明蕴的手段。在他心里,只怕没什么真情可言,任何人心都是可以改变和玩弄在手心里的。
崔琉娘撇开脸,不悦道:“都弄走,老夫不需要。”
侍卫二话不说把箱子和丫鬟都带走了,很快又来敲门:“世子估摸先生会不满意,早就准备了其他,还请先生移步,亲自挑选?”
她不耐烦,回头一望,倒是惊住了。院子里摆放了十数个箱子,全部都打开。不是放着少见的玉器,就是真金白金,甚至有刚刚打磨好的极品玉石,看得人心痒痒的。
箱子后面还站着几十个漂亮的丫鬟,只穿着纱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白皙娇嫩的肌肤在透明的纱衣下若隐若现。
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不心动。
可惜顾明蕴算漏了一点,崔琉娘还真不是个男人。
她扫了一圈,到底把视线落在前头的几个箱子上。目光所到之处,侍卫已经会意,让人把那几个箱子抬了进来。
看样子这些丫鬟还是没入眼,侍卫漠然地抬了抬手,女子们满脸惊恐,其中有一个大胆地扑过来跪在崔琉娘的脚边哭道:“求老先生垂怜,若是先生一个都不选,奴婢们都得被送去充军,千人枕万人骑,再也回不来了。”
只要去了那样的地方,怕是到死才能解脱。
她这一哭,那些姑娘们也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崔琉娘皱眉,顾明蕴真是丧心病狂,集结军队,为了安抚人心,就把这些年轻的丫鬟们送去糟蹋吗?
她是心软,却更明白留下丫鬟在身边就是隐患,彻底绝了自己逃出去的机会,便开口道:“院子里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伺候的人,留下一两个罢了,救不了所有人,又是何必?”
反正崔琉娘不可能留下所有人,留下的心里高兴,被送走的依旧不能摆脱这样的命运。
脚边的丫鬟满脸希翼,摇头道:“只得一线机会,奴婢们都不愿放弃。”
只要有一两个留下来,总比都死了得好。再说,留下伺候,已经是她们唯一能逃脱苦难的机会,谁能不把这根救命稻草紧紧抓住?
崔琉娘抿了抿唇,顾明蕴倒是残忍,却也摸清楚了自己的好心肠,只怕会因为同情而留下一两个丫鬟来。
她索性上前在丫鬟们周围慢悠悠走了一圈,似乎在挑牲口一样,上下打量,然后再走向下一个。
丫鬟们被这位老先生的举动惊得呼吸都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位贵人,失去了唯一翻身的机会。
“就这两个吧,”崔琉娘没挑那个跪在脚边的丫鬟,毕竟她太口齿伶俐了,过于聪明的人留在身边隐患太多,只选了两个胆小的,根本不敢抬头对上她的眼神。
侍卫见她选好了,赶紧把那两个丫鬟留下,其他的便一股脑地赶了出去。丫鬟们面如死灰,欣羡和嫉妒的眼神落在那两个欣喜若狂的丫鬟身上,绝望地走远了。
打头的丫鬟满脸灰败,被侍卫不耐烦地踢了一脚,这才艰难地站起身离开了。
崔琉娘挑了人,便把她们带进屋里去,交代道:“老夫不喜热闹,最讨厌有人不经允许就闯进来,更不爱有人近身伺候。擅自做主,太过聪明的,老夫也是厌恶。你们乖巧听话,那就留在院子里,不然就一并跟着她们走吧。”
两个丫鬟连忙跪下,急忙表忠心,生怕被人赶出院子。
打发她们出去了,崔琉娘站在窗口,偷偷打量这两人忙碌的身影。
做事笨手笨脚的,不像是熟手,脚步虚浮,也不觉得是有武艺在身,她挑的这两个丫鬟应该不是顾明蕴和三王爷送进来的眼线,但是自己也不敢掉以轻心。
刚才崔琉娘心下突然有了主意,就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了。虽然冒险,却是她唯一能离开庄子的方法了。
入了夜,她突然把两个丫鬟叫了进去,外头守着的侍卫目光对上,就知道这个老头子肯定要耐不住,却没想到连一晚都没过,这就移情别恋了?
两个丫鬟也是忐忑,进去后低头不吭声。
崔琉娘倚在软榻上,懒洋洋地问道:“你们都会什么,琴棋书画,还是唱曲儿?”
左边的丫鬟上前答道:“奴婢会弹琴,她会跳舞。”
闻言,崔琉娘眯了眯眼:“正好夜里太安静,让人送古琴来,给老夫凑个乐子。”
丫鬟不敢忤逆,赶紧叫侍卫送来趁手的古琴,另外一个丫鬟则是换上轻便的衣裙,琴音一起,便开始翩翩起舞。
果真是尤物,就这么送去充军,顾明蕴倒也舍得。
这些女子长得美,身姿袅袅,只怕是给军官准备的,不像是先头跪在脚边的那丫鬟说的,给普通的士兵当军妓来着。差点就让那丫鬟给骗了去,没选她是正确的。
崔琉娘一手托着下巴,想了想,把跳舞的丫鬟叫住了:“继续弹奏,你跟着我进去。”
跳舞的丫鬟受宠若惊,急忙进去了,被叫着跳了一夜的舞,双腿快要断掉了,天色擦亮的时候这才揉着腰,一拐一拐地走出来。
外头弹琴的丫鬟十指都出血,伤口血淋淋的也很是可怕。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扶着彼此离开了院子。
来往的侍卫挑眉,倒没想到那老头如此厉害,把丫鬟折腾得这般厉害,连走路都快走不动了,心下嫉妒,两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真是便宜了一个糟老头。
丫鬟足足躺了半天才好转,不敢真的休息一整天便去院子伺候了。
一连几天,崔琉娘只让两人弹奏跳舞,跳舞的丫鬟每次都被叫进内屋去,侍卫们也见怪不怪。
顾明蕴更是巴不得叶先生沉迷在女色之中,由奢入简难,以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不就要对他乖乖听命行事?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逃走
连续几天,弹琴的丫鬟十指都破了,再也弹不动,跳舞的丫鬟双脚扭伤了,根本跳不动。
崔琉娘也不为难两人,把她们叫进里屋,让丫鬟们说故事打发时间。
她们终于不用弹琴跳舞,心里松了口气,绞尽脑汁琢磨说什么有趣的故事来。
崔琉娘一边听一边悄悄观察,这两个丫鬟哪里就真是胆小怕事?
自己倒是看走了眼,这两天瞅着,两人进退得宜,又是清楚如何拿捏一个度。既没过分亲近让她厌恶,却也是懂得小意温柔,很清楚徐徐图之。
果真要送去拿捏住军官的丫鬟,哪里是简单的货色?
那个在最前面当出头鸟的丫鬟,反倒是不够内敛的聪明,想着奋力一搏罢了。
崔琉娘依旧没让两个丫鬟近身,倒是对她们和颜悦色了不少。
没两天,她就挑了其中一个丫鬟来守夜,在外间支个小榻,算是勉强放在心上了。
顾明蕴听见回禀,嘴角不由一弯,他就知道没有男人能抵挡美色的诱惑。要是这两个丫鬟不顶用,他已经准备送上几个清秀小厮了:“做得不错,赏两副头面过去。还有,那小徒还没开口?”
侍卫惭愧地点头:“那小徒是个硬骨头,不管如何就是不张口。”
“那就把院子里的事透露一点,尤其是叶先生的近况,想必这小徒会很想知道。我就成全他。”顾明蕴冷笑,知道叶先生已经不把他放在心上了,这小徒估计悲愤又恨极。张口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又有侍卫来禀:“世子,伺候叶先生的丫鬟过来了。”
顾明蕴皱眉,这个时候特意过来,只怕是有要事禀报,便点头了:“让她进来。”
进来的是跳舞的丫鬟,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头后,这才怯生生地开口:“世子爷。叶先生从来不近女色,恐怕不是因为喜欢男色。而是她原本就是女子。”
顾明蕴听了,惊得险些站起身,冷冷地看向她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无凭无据,居然说叶先生是女子?”
丫鬟急急辩解道:“世子息怒。请听奴婢细细道来。叶先生不召奴婢们侍寝,离得远远的。喜爱男色之人,对女子近身极为厌恶。奴婢有意试探,不经意装作摔倒,扑向叶先生。她打算伸手扶住奴婢,到头来却退开了。”
不是厌恶,而是不敢靠近,这不会是喜爱男色的人。
顾明蕴听着有几分道理,却依旧半信半疑:“叶先生年纪大。素来心软,会想扶住你是平常之事,怎的就联想到她是女子来了?”
丫鬟蹙起眉。委屈地想,她那么漂亮,连经过的侍卫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叶先生不看就算了,连碰都不碰,肯定不是男人来着。只是这些话她不敢说。小心翼翼地道:“叶先生对侍卫也不感兴趣,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实在不正常。”
这些都是她的猜测罢了,听着似乎有道理,却根本站不住脚,顾明蕴懒得再跟丫鬟扯谈,摆摆手打发她出去了:“等拿到确切的证据,你再过来。”
丫鬟出去后跺跺脚,没想到世子爷根本就不相信她。不过只要拿到证据就是大功一件,她怎么也不会错过了。
她不乐意把功劳分给别人,连一起伺候崔琉娘的丫鬟也没提起过自己曾到顾明蕴跟前禀明了,若无其事地回来,被对方抱怨道:“不是说去茅房了,怎的这般久?先生提起你几次,要你进去伺候呢。”
这话里不免含着酸气,一起伺候了好几天,怎的老先生不喜欢自己,却喜欢另外这个丫鬟?
听罢,丫鬟心里一凸,赶紧进去了:“先生唤我……”
话才说了一半,忽然脖子一疼,她眼前一黑就晕在了地上,脸上还有惊讶的神色尚未完全显露。
崔琉娘瞥了眼丫鬟脚上的绣花鞋,底下沾着的泥土还新鲜着,比平日要多了。
显然这个丫鬟出了院子,里头可没那么多泥土的。看来她的事情就要暴露了,此时不走,怕是再没有机会。
她毫不吝惜地把丫鬟的衣裙都剥光了,手忙脚乱地对着铜镜,扯下胡子,简单用眉笔和脂粉细细描绘。
青淼以防万一,教会了崔琉娘最简单的易容方法。
易容最重要的不是模仿五官,而是一个人的神色。观察了这个丫鬟好几天,崔琉娘对她的一举一动已经了然于胸。
若非如此,也不会把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叫进来,盯着看一整夜。
崔琉娘检查了两边,勉强能凑合,在夜色里也能遮掩几分。
她捏了捏拳头,把丫鬟拖到床榻上,把胡子仔细黏上,朱钗都拆掉戴在自己的发髻上。
琢磨了一番,崔琉娘又把枕头在被子里堆起来,远远看着像是两人平躺在床榻里。一个是叶先生,另外一个自然是伺候的丫鬟了,谁也不会怀疑少了个人,能给自己争取不少时间。
事不宜迟,她连雕刻的工具都舍弃了,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爬出窗户便往东边去。
崔琉娘留意了好几晚,这个时候正是东边侍卫换班,唯一的空隙。若是抓住了这次机会,她就能离开守卫重重的庄子!
可惜不清楚叶纪泽究竟被关在哪里,根本打听不出来。这些人是不打算告诉她了,只能盼着带救兵回来救他。
她已经拖了几天,希望叶纪泽还能挺住。自己逃走的消息一出,丧心病狂的顾明蕴会不会对叶纪泽动手?
崔琉娘手脚冰凉,还是咬咬牙钻入树丛里安静地等着。她没有能力一个人把叶纪泽救出去,再留下来只会错过最好的时机,反倒要害死叶纪泽的。
换班的暗号一起,侍卫打着哈欠抬脚离开,正是这个时候了!
她左右张望,这才轻巧地起身,蹑手蹑脚地跑到围墙旁边的大树上。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要爬树逃脱,崔琉娘也顾不上被磨破的双手,拼了命的往上爬。换班的时候她算过,只有一小会儿,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
手脚并用,崔琉娘居然在几个呼吸间就爬到了树顶,简直是超常发挥,她没能松口气,爬上围墙,只要跳下去就能逃出去了!
“什么人!”忽然火光从后面亮起,崔琉娘心里一凉,不管不顾就闭眼跳下高高的围墙,后背一疼,她几乎是整个人掉下围墙的。
她扭头一看,羽箭刺入肩胛,疼得自己眼前阵阵发黑。到底还是被发现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崔琉娘赶紧爬起身,感觉脚踝扭伤了,但是脚步声已经在逼近。
她暂时不能扯掉羽箭,不然血迹留下,很快就会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崔琉娘忍着剧痛,拼命往前奔跑,只要离开庄子的范围,前头就是一小片的树林,应该有躲藏的地方。
围墙外是一片荒芜的天地,她第一次觉得路这么长,跑得几乎筋疲力尽,这才看见小树林。只要躲进树林,就足以隐藏身影,然后穿过树林就是管道了,可是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根本没有时间了!
崔琉娘咬着下唇,狠狠心整个人从山丘上滚了下去,躲开了后头侍卫伸过来抓住自己的手。
羽箭因为滚动刺入得更深了,她就快晕过去的时候才停下来。艰难地睁开眼,一行打猎的车队正停顿歇息。
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华丽的车身有着皇家图腾。她勉强辨认,不是三王爷,这就足够了,趁着周围的人不注意,崔琉娘飞快地钻了进去。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让崔琉娘一个激灵便暴起,紧紧捂住对方的嘴巴。
是个穿着粉色衣裳的丫鬟,她打量一眼,很快转向对面坐着的男人。
华衣锦袍,满身贵气。乌发披散在身后,衣襟敞开,轻松惬意地侧躺着,似乎饶有兴致地盯着半身沾满鲜血的崔琉娘。
她只得眼前的人非富即贵,不等对方开口便严厉地低声威胁道:“想要这个丫头活命,就不要把我供出去。”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侍卫恭敬的声音:“王爷,前面庄子说是跑了一个逃奴,正打算在附近搜索。”
另外一道声音咋咋呼呼地道:“快,四处搜一搜,别让那逃奴惊扰了十四王爷。”
原来面前的男人是十四王爷吗?
崔琉娘心下一松,她曾听叶纪泽说过,十四王爷与皇帝感情最好,若是有困难不方便进宫,向十四王爷求救也是一样的。
她颤着手摸出一块小小的玉佛,向前一递,却已经彻底撑不住了,倒头就晕了过去。
丫鬟吓得差点又要惊叫,被十四王爷一个眼神制住了:“什么逃奴,跟本王何干?”
侍卫会意,二话不说就拦住要上前的人。
“王爷的马车,哪里是你们这些刁民能搜的?若是再纠缠,小心王爷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
世子的人面面相觑,知道十四王爷这个硬骨头可不好啃。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就连皇帝都要谦让三分,胡缠乱搅起来,就算是三王爷也吃不消的。
“我们走——”领头之人忿忿不平地离开,却示意手下在各处搜查。十四王爷可不是善人,真会救一个陌生人,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指不定是逃到哪里躲起来了,他们没必要得罪十四王爷,硬要闯进马车去搜查,坏了世子的大事。
☆、第一百八十章 得寸进尺
崔琉娘是疼醒的,睁开眼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叟正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把柳叶刀,正扭头跟对面不知道谁在说话。
她心里一惊,勉强抬起头,就看见对面坐着的十四王爷。
“醒了?正好,你自己拿主意吧。”十四王爷示意老叟问崔琉娘的意思,他起身去了屏风后面。
老叟摸着胡子,低头看向她:“夫人后背的羽箭里有倒勾,若是要拿出来,必定要剐肉,不然可就不好办了。”
剐肉的痛苦,不是一个姑娘家能受得住的,但是再不动手,崔琉娘也得血流而尽。
反正都要死,或许该冒险,只是十四王爷不乐意替她拿主意,老叟显然是郎中,也不知道崔琉娘愿不愿意冒险。
崔琉娘转向屏风的位置,气若游丝道:“叶纪泽还在庄子里,王爷什么时候派人去救他?”
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反倒关心夫君的安危吗?
十四王爷盯着屏风,只能看见朦胧的山水画,语气淡淡的:“已经派人潜进去了,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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