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铺的年轻人就还用着刀笔和竹简。这年头的毛笔大多是采用兔子背脊上的毛制成的,连同笔头大约有一汉尺那么长。大家称这种笔为兔毫笔,其特点是硬性强,下墨流畅,乃是当今最好的笔料,不过这种笔很不耐用,容易秃锋,估计也就能写个千把字(指汉朝繁体字)。现在这玩意是绝对的奢侈品。和名字一样兔毫笔(土豪笔),这种笔曹丕只有三支。
现在的纸可不是距今90多年蔡伦所制的蔡侯纸了,蔡侯纸那质量比草纸都差了千里,说白了就是打碎粘合的植物纤维片,现在的纸是刚刚兴起的左伯纸,佐伯是人名,字子邑,年纪比曹丕老爹曹操还小个七八岁,是个大名人,原因么,就是因为他善于造纸,他的纸摒弃了蔡侯纸一切杂七杂八的材料,主要用一些麻制品,比如麻袋,麻绳,麻鞋配合桑树皮按照一定的比例制造而出。这种纸有韧性,耐潮湿,不浸墨,非常利于书写,到了清朝末年还有人用,只不过工艺非常繁杂,而且麻织品还包括麻衣,现在兵荒马乱,很多百姓连衣服都衣不蔽体,一年就两三套衣物,谁会拿这种活命用的东西去造纸?所以左伯纸虽然好,但是成本极高,贵得要死,曹丕的左伯纸时从六岁才开始领,每个月只能得从曹操那里领三张,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左伯纸一共有七十二张,说明曹丕两年没用这种纸些东西了,可见是有多爱惜。
至于墨水则是出自于砚台,这砚台现在普遍都是石砚,其实就是山里的石头稍加打造就可以成为石砚,中国地大物博,能够做石砚的石头非常多,这倒不是稀罕东西,所以有些人想写点飞白书或者隶书什么的,就会用槐树枝或者竹子把一段打成丝状,束在一起,用砚台磨墨,在蘸墨汁把字写在竹简上,不用兔毫笔也不用左伯纸,这样一来就可以省下很多钱。
但是现在,曹丕把这些珍贵的东西都摆了出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改变世界做准备工作,他打算写一份杂交水稻的实际操作计划书。
要知道杂交水稻虽然耗费不了多少时间,但是过程却是比较复杂的,比如曹丕现在准备培育的三系杂交水稻就需要培育出三种样本,一种是雄性不育系、一种是雄性不育保持系、雄性不育恢复系。光是这三种样本的培育就是三篇长篇大论。
此时淑儿在一旁磨墨,曹丕则开始奋笔疾书,没等曹丕写几个字,淑儿那弯弯月眉就皱了起来,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是在写字么?”
“是啊!”
“真是?”淑儿眉头更拧了,她子小学歌舞、诗赋,虽然不能说是通古今之学,但是字一定是认全了,可是现在自己这位公子在纸上写的字,十个字她有时只能认出一个,有些地方甚至二十个字都认不出一个来,而且有些字似是而非,都不知道是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字。
淑儿当然不会认识几个字,曹丕现在写的是简体字,原因有两个,第一、虽然他现在脑子里知道汉朝字的写法,但是笔画太多,他的纸和笔都有限,特别是笔,所以他只能写后世的简体字,能够节省资源。二、这杂交水稻技术在后世绝对该是拿诺贝尔奖的成就,他如果写的字这里人能看懂,说不定就把他的技术剽窃了,虽然现在是公元197年,但是曹丕始终相信,聪明人哪朝哪代都会有,也许给他们一个支点他们就能够撬动世界,这是曹丕安身立命的绝技,自然要用点保密功夫。
汉朝的字和后世的简体字大多数都已经不太相同,只有少部分字形势一样的,淑儿自然看不懂,不过她是一个婢女,看公子奋笔疾书,自然也不会追问下去,打扰公子那是很无礼的事情。
“水稻是自体受粉植株,雌花和雄花都长在一颗植株上,说白了就是自个儿就能完成开花结果的过程,三系配套就是要把不同水稻植株的优良遗传基因集于一身。。。。”
“三系杂交水稻配套步骤:一、人工制作雄性不育系:即雌蕊发育正常,而雄蕊的发育退化或败育,不能自花授粉结实,此系挑选优势植株保持优良遗传基因;二挑选雄性不育保持系植株。即选出雌雄蕊发育正常的植株,将其花粉授予雄性不育系的雌蕊,不仅可结成对种子,而且播种后仍可获得雄性不育植株特性,但是同样遗传了雄性不育系的不育特点,是为雄性不育保持系(3)培育雄性不育恢复系植株。其花粉授予不育系的雌蕊,所产生的种子播种后,长成的植株又恢复了可育性就是恢复系植株。。。。。恢复系生产的种子具备了不育系和保持系的优势基因,就可以大面积种植,当然也可以进行再次和雄性不育保持系植株交叉培育,优化基因。。。。。”
书房之中,曹丕运笔如飞,一旁磨墨的淑儿则是边磨墨边一脸疑惑地看着左伯纸上奇怪的字体。
第十七章 枭雄手段、帝王心术()
这一写,就差不多两个时辰,春季天黑得早,时间刚刚到酉时,其实就是下午六点钟,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淑儿正要点上书房里的青铜雁鱼釭灯,曹丕却停了笔,说道:“这釭灯的火光伤眼,晚间就不写了。”
淑儿听了随即停下,趁着透过窗棱那仅存的一点亮光把曹丕写的东西拜放好,晾干墨迹,只晾了一会,天色已经黑了,这天色的黑是后世人没法想象得,因为后世就算再黑,都会有那么一两盏路灯或者是房子里透出的灯光,但是在这里,一来窗棱糊着的挡风布帛透光性不好,二来火光覆盖范围也不大,想靠着屋子里的光透到外面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加上外面没有路灯,所以天一黑,那就是暮霭沉沉,一片黑暗了。
当然如果你现在在许都外城几条热闹的街道的话,那屋顶飞檐之上挂着的灯笼倒是可以把一条街弄得灯火通明,不过在曹府,还是那句话,厉行节俭,要照路的话就用棍子挑一个灯笼边走边看吧。
虽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是淑儿依旧把曹丕的写好的纸张收了起来,而且曹丕发现淑儿摆放纸张的时候时按照先后顺序摆放的,收的时候也是按着顺序收,所以就算看不见纸张内容,也不会导致这些纸张的顺序混乱。
曹丕不由得称赞了淑儿一番,淑儿笑了笑,说道:“婢子们哪有几个个识字的,但是不识字也要帮主君们收拾一些竹简啊,纸张什么的,若是顺序乱了,少不了一顿责骂,更有甚者就是一顿毒打,所以啊,这摆放的法子,就有讲究了,婢子按着顺序摆放,然后按着顺序收拾,就能少挨几顿打骂了。”
这话充分显示了生活在封建社会底层小人物的辛酸,曹丕笑着说:“难不成汝等在曹府把文书弄错也是要被一顿毒打?”
淑儿跟随曹丕已经有一段日子,而且今年已经12岁,渐渐懂事,知道未来自己会是公子妾室,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嘻嘻一笑:“公子仁厚,婢子犯错是不会被打的,不过除了公子之外,曹府中还有好些个夫人公子们,听说在那边伺候婢仆犯点错就被一顿毒打呢,今日公子外出时婢子就听说,丁夫人就莫名发了一顿邪火,把让家仆把一个伺候她多年的婢女打得半死,好像只是呈上的羹汤烫了一些。”
“丁夫人。。。。”曹丕知道那是曹昂的养母,曹昂一直把她当亲生母亲看待,如今曹昂死了,曹操回来也没有举行丧葬之礼,反而去探望了典韦的儿子,冠礼不说,还封了典满一个郎中令,但是对自己亲儿子,和亲儿子最为亲厚的养母,却没只言片语,不发邪火,那才奇怪。
曹丕笑了笑,不再言语,让淑儿把纸张收拾好后,点了探路的灯笼走出书房,正好碰上惠儿,却见惠儿敛衽为礼:“公子,该用晚膳了,那位。。。典壮士回来了,正在正堂门外等候,婢子让他进来,他却不肯,说是主仆有别。”
不得不说,典满这个小孩子的情商不是一般的高,他一个郎中令,说白了就是王府的下人头子,曹操封了典满一个郎中令却丢来伺候曹丕,其中有一个隐晦的信号,那就是:我儿子也有汉朝封王皇子的待遇,儿子是皇子,他是什么?不说他现在有没有篡位的心思,但是绝对有乾纲独断的企图。
但是他却偏偏不明说,别人也不敢说,毕竟曹丕除了一个郎中令,没有属国,没有治书、谒者等配套的下人,所以若真是较真,曹操也可以说典满是讨伐逆贼而死,张绣是张济的侄子,张济乃是董卓派系握有实权的将领,当年董卓死了,旧部李榷郭汜杀回长安,再度把天子控制,这里面也有张济一份,后来天子东归,张济随架东归,后来又因为和董承不合,伙同李榷郭汜追击天子,只不过被董承还有李榷的叛将杨奉拼死保护,才逃脱魔抓。天子走了,长安被李榷郭汜把持,张济带兵到了荆州地界,攻城时中流矢而死,其侄子张绣才上位的。
张绣这等身份就是彻彻底底的逆贼,典韦讨伐逆贼而死给儿子封官不算什么事情,至于说郎中令伺候自己的儿子曹操大可以说典满自己愿意伺候他儿子,相信谁人问起典满也会这样说,所以若是有人以这种事情攻击曹操他就是找死,这一步棋也是曹操深刻的算计,他就是想看看,封了典满,谁敢跳出来说话,接着再用他准备好的一套忠良之后、自愿伺候说辞把对方嘴堵住,然后找机会弄死反对者,这样一来即让敌人跳到明处,又能够自圆其说,毫发无伤、明确目标,打击政敌的目的都可以达到。
典满是否清楚曹操的心思曹丕不确定,但是就看典满以郎中令的身份一直对恪守主仆之礼,那绝对就是情商高绝的表现,一来,毋庸置疑的,如果曹丕是小孩子,这能够满足他的虚荣心,王府的官儿来做自己牵马的仆人,就好像哈里王子的管家做你司机,你爽不爽?二来、他是在为曹丕造势,只要典满一直坚持如此,这事情早晚都会传开,没官没职的曹家二公子居然有王府郎中令自愿做牵马仆人,这要有何等令人心折风采啊。一开始或许别人会认为典满是屈于曹操威势,但是如果典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坚持,人前人后恪守礼数,一直坚持的曹丕管理,滴水穿石,假的也变成真的,日后曹丕为官的起点就高了,郎中令的主子,怎么说要给个两千石大员吧?
人不见得要多有本事,最重要的是贵在自知,典满显然就很自知。或许从他被曹操派来这里的时候他已经知晓自己的作用,所以他才能恪尽职守。当然情商更高的是曹操,曹丕听到惠儿说典满不愿进入内堂,思索典满情商之余自然联系到了曹操,除了刚才分析的那些手段之外,曹丕还明白了曹操没有给曹昂办葬礼的原因。
那就是从宛城回许都的路上,曹操已经给曹昂、曹安民和典韦办过葬礼了,如果回来再给曹昂办一次,那置其他战死的军将于何地?置曹安民于何地?但是封赏典满,给典满冠礼这些事情,却可以做,因为给其他将领看在眼中,只会更对曹操死心塌地。
枭雄手段、帝王心术啊!厉害,厉害!曹丕心里赞叹,抬脚随着两个婢女往正堂用膳。
第十八章 最毒妇人心()
来到正堂,曹丕先把典满叫了进来,请他入席共用晚膳,惠儿和淑儿在一旁伺候,惠儿伺候典满,淑儿伺候曹丕。席间,典满说起来这次司空府打探的结果。
“公子,那陈季方果然是不是一般人,此人乃是高贤陈寔陈仲弓之子,名叫陈谌,字季方。此人颇有才名,之前一直在打理自家的买卖,天子幸许都之后,才进了司空府做掾,因为此人乃是颍川陈氏之人,又颇有才名,很受司空器重。”
“颍川陈氏!陈仲弓可是个大人物啊!仲豫先生为我讲学之事对他可是推崇备至,十多年前,应该是中平年间的时候吧,当时还是大将军的外戚何进屡次与授予三公之位给陈仲弓,均被此人已年老体弱谢绝。颍川陈氏,嗯,居然还做粮食买卖。”
“这个小仆也探到了些消息,这颍川地界,四大家族都做粮食买卖,钟氏陈氏家买卖做得最大,但是钟家还善渔,所以产业又比陈家繁杂一些。荀氏的买**这两家略差,但是长于经学,家中人才辈出,至于韩氏自从五年前冀州牧韩馥死后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声势比起颍川另外三家差得不止一点半点。”
“韩馥啊。。。。。他算是给袁本初害死的。”曹丕想起了现在雄踞河北的袁绍,正是因为他得了广袤肥沃的冀州地界,有了根基,才能把公孙瓒打败,一统河北。
“伯英,这事就打探到这儿吧,今日你让惠儿带你在我院中选个落脚的地方,明日自行把日用之物搬来,你在外面有住处,到得晚间你随意住哪儿,不一定非要在我这儿落脚,毕竟你家中也会有些事务要打理。”曹丕想了想说道。
典满当即表示除非家中宅子着火,不然绝对不会擅自离开曹府,曹丕笑了笑,也不再多说,对于他来说,有人能够这样为自己造势铺路,那是好事,日后有能力报答就好了,客气太多,反而矫情,毕竟他曹丕前世今生都是生在官宦之家,其中道理自然明白。
用过晚膳之后曹丕让典韦自行离去,然后吩咐惠儿跟淑儿准备热水,他要沐浴了,其实古代人洗澡并不勤快,但是曹丕却受不了,必须要每日都洗澡,这是现代人的习惯,好在曹府虽然厉行节俭,烧水的柴火总还是有的,洗过澡之后,曹丕回到自己的后进的房中,这一阵折腾下来,已经到了亥时初,就是晚上9点多,曹丕正准备睡觉,惠儿的声音在邻房响起“公子,卞夫人来访。”
曹府礼数不算多,但是该有的还是有,比如曹丕的老娘卞夫人来访,就会先遣婢女来跟惠儿或者淑儿说一声,让两个婢女通知曹丕准备,所谓准备无疑就是穿好衣服罢了,曹丕对于卞氏的来意已经猜得七七八八,无非就是丁夫人今天发了一通邪火,恐怕已经传到曹操耳朵里,不用问,这丁夫人的正室之位,基本玩完了。
丁夫人完蛋,上位的必然是卞氏,谁让他是曹丕的娘呢?当然这种开心事卞氏是不能再曹操面前表露的,只能来找自己的儿子咯。
果然,在曹丕穿好衣服后没多久,卞氏来了,拉着曹丕进了卧房,遣退了所有婢女,对曹丕说道:“吾儿,今日早间丁夫人因琐事把常年陪伴在她身边的婢女毒打致死,此时已经传到汝父耳中,汝父今夜说了,明日就要废了她的正室,丁夫人无所出,这正室之位就是吾了,汝作为长子,以后可要。。。”
后面的话曹丕没听在耳力,反倒是一直在咀嚼“毒打致死”四字,丁夫人是让家奴打婢女的,家奴知道那是丁夫人贴身婢女,下手会这么没轻没重?教训一番正常,毒打致死就太假了,不问可知,卞氏一定做了手脚。无所出,又暴戾,因琐事苛责下人,毒打致死,也足够把丁夫人的正室废掉了。
看着卞氏依旧在循循善诱,眼底却满是隐藏着阴谋得逞的压抑兴奋,曹丕暗暗感叹“最毒妇人心啊!却不知,连我都看得出你的兴奋,我老爹曹操又何尝看不出?说不定他正等着你出招,然后借口废掉丁夫人呢,曹昂死了,一个没有子嗣的正室,留来做什么,你倒好,曹操瞌睡你送枕头,却还在这里沾沾自喜,还要来跟我说教,我算是明白曹操为什么对立谁为世子那么纠结了。”
有这么一个娘,恐怕曹操心里对曹丕、曹植、曹彰的喜爱恐怕真的不如曹冲,环夫人或许没有卞氏这么多心机,至于曹冲死后,恐怕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