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一层油布防水,绑在浮木上的辎重大多都没有被暗渠的水泡到没法食用,只有一小部分没包好的粮草散开了,所以曹军的辎重并没有受到太多损失。
在安众驻扎的第五个晚上,曹操把曹丕叫到了中军大帐之中。
大帐里,曹操坐在一张长案后方,郭嘉坐在侧面一张案子后,蓑衣汉子丘郎将侍立在一旁。见到曹丕进来,郭嘉略略拱手,丘郎将无动于衷,曹操则招呼曹丕在郭嘉对面的案子后坐下。
等曹丕坐定,曹操捋了捋卖相不太好的胡须说道:“文若从许都来信,说袁本初又在青州频频调兵,明日我们便要回军。张绣竖子,在此地民心尽失,又跟刘表交恶,已不足为惧。一年之内,若不寻人投靠,只能堕落为贼寇。”
“父亲英明。”曹丕知道曹操还有下文,所以拍了一句马匹后接着听。
“回到许都之后,首要之务就是安抚战死士卒的家眷和犒赏有功之将士,然今次出征,吾儿也有功劳,那日若非吾儿提起贾诩此人阴险,我军恐怕会有不少儿郎埋骨异乡,此功要赏,然则吾儿尚未冠礼,又不能上表朝廷赏一总角少年,更何况还是孤之子嗣。为父思来想去,欲于此地赠一物给吾儿,如此一来,也算给了赏,到了许都,便不再赏了。”
“多谢父亲,孩儿愧领!”这种时候一定不能矫情,曹操显然是因为自己善于思考而开心,所以给些甜头让自己再接再厉,私下的赠予是来自父亲的鼓励,并非司空赏赐下属,这时候推辞,那就伤亲爹的心了。
曹操一笑,对着丘郎将作了个手势,丘郎将随即从蓑衣从身后的地上捡起了一物,向曹丕走来。
曹丕定睛一看,此物是一把四尺带鞘汉剑。剑柄乃是和剑鞘都是金灿灿的,这是汉朝很高级的一种鎏金工艺,即把金粉和水银合成一种“金汞齐”,涂在器物之上,再经过烘烤加热使水银蒸发,金粉则留在器物表面。非常之美观。而且这把汉剑的剑柄上铸有龙凤追逐日月的纹路,极为精美。剑鞘之上有一个汉朝大字“衍”。
丘郎将把剑地道曹丕面前,此剑虽然没有出鞘,但是离着他还有三尺的曹丕也能感到一股凛冽寒气。却听曹操说道:“此剑名为衍,得子安众侯古墓之中。乃是一把百锻而成的八面汉剑,其锋锐世间少有,为父知道吾儿喜好剑术,是以赏此剑于吾儿。”
百锻钢啊!意思就是经过上白子的折叠打造。这是汉朝锻造工艺的顶峰了,一般的环首刀有三十锻就不错了。这把名叫衍的剑无论落在谁手上,都是可以传家的宝贝。而且此为八面汉剑,正是曹丕梦寐以求宝剑。曹操以此剑相赠,足以说明现在曹丕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曹丕起身拜领之后再谢曹操,曹操又勉励了几句之后便让曹丕离开,回去休息。
等曹丕走后,郭嘉开口说道:“司空,此剑不知在古墓中放置了多久,阴戾之气深重,有妨主之虞啊!”
曹操却笑道:“鬼神之说罢了。奉孝不见吾儿这两年好似开了宿慧一般,不但精于对弈,心智也越发机敏。若照鬼神之说,那也是先贤转世,区区一把剑,如何能妨他半分。”
于此同时,曹丕在帐中拔出了衍,细细观赏:“啧啧啧,八面汉剑,宽度还没超过4厘米,厚度嘛也没超过1厘米,算得上狭长轻薄了,穿透力毋庸置疑就是有点儿凉这种剑啊睡觉的时候得放远一点,不然很容易得中医里面说的阳虚这年代缺医少药,阳虚症都会让人去死啊!”
第五十六章 约期将至()
次日,曹军从安众开拔,回军许都。回军的队伍中多了不少拖家带口的安众大族。听郭嘉说,安众最大的两个大族已经把自己粮仓里所有的粮食都借给了曹军,而且没有要求归还。者也让他们得到了兖州境内数百亩适于耕种的好地。
在南阳郡这一战,张绣的军队其实没有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但是对他军队真正的考验是在一年后,当刘表的军粮消耗完之后,如何养活自己的部队?处理不好,就是灭顶之灾。
至于刘表,和曹军一战后虽然败得又快又惨,但是并没有伤筋动骨,毕竟曹军急于开路去安众,有意放走了毫无斗志的刘表方军将。就算是张绣拿走了刘表的军粮,襄阳郡和南阳郡本是接壤之地,无论是回军襄阳或者找人送粮前来都不会是什么难事。饿不死多少人。
虽然没有给张绣、刘表的联军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也没有拿下南阳郡。但是曹操还是赢了,因为南阳这个地方,已经民心尽失,当地人不但对张绣失望,对刘表也失望了。自张绣和他叔叔引兵进入南阳郡的那天开始,南阳就从来没有消停过,当地人恨张绣带来的混乱,更恨刘表居然南阳郡的子民都抛弃了,南阳郡乃是荆州辖地,说到底,刘表还是荆州牧。
接下来的时日,南阳郡只要有能力离开的世族几乎都会离开。因为作为地头蛇的他们消息也很灵通,他们知道,现在南阳郡有一支强抢民粮的西凉军队,若不走,来年说不定就是灭顶之灾。
他们也会听说安众那两大世族用粮食换来了肥沃的土地,而且是在兖州,司空曹孟德的地盘。就是那个号召群雄讨伐董卓、击败张绣和刘表的曹孟德!在他的低头,总比南阳太平一些啊!最重要的是,去兖州不算远啊!只要到了南阳边上的颍川,自然就可以找到司空的官兵了。
这一站,可以说败光了张绣和刘表在南阳的根基。
两场杀敌不多的胜利,却彻底把西南方的兵患瓦解了,这就是曹操和郭嘉的手段。如今曹军西面洛阳已经有夏侯惇驻守,西南南阳郡张绣已经和当地民心背离,又没有粮草,自然没胆子出征,东南袁术刚刚遭遇大败,无力出击。所以只剩下北边的袁绍和东边的吕布了。
袁绍虽然对许都有点动作,但是却不敢倾巢而出,因为在河北,他的劲敌公孙瓒虽然已经被其死死压制,但是终究没有灭亡,这种时候袁绍对于曹操应该属于占得到便宜就占,占不到就算的心态,加上两人中间还隔着一条黄河,自然没那么快打起来。那么曹操的心腹之患只有盘踞徐州的吕布了,徐州和兖州接壤,而且吕布势力不如袁绍,战略位置却比袁绍所在河北重要,自然而然的,曹操下一个目标必然是吕布。
历史上,吕布就是今年完蛋的啊回军路上,曹丕暗暗想道。
因为有安众世族随行,曹军行走的速度非常慢,行军十日,方到颍川境内。进了颍川境内后,曹操立即下令曹仁带所部军士护送安众大族前往兖州,并让曹仁和兖州官员交涉划地安置的事宜,自己则带着一众军士浩浩荡荡回到许都。
没有了拖家带口的安众世族拖累,曹军的行军速度顿时快了起来,途中荀彧传书提起,袁绍似乎收到了曹军回许的消息,又停止了动作。但是这也没有影响曹操的计划,一来攻略南阳的战略计划已经完成,二来现在已经是五月底,再有两个月,就是丰收时节,民夫要回民屯和军屯去收割粮食了。南阳郡一战之后要论功行赏,要用钱粮安慰英烈遗孤,收粮之前还要点算去岁余粮以便制定来年的募兵、赋税计划。这些事情曹操必须要参与。
钱粮之物一定要抓在自己手里,不然如何总揽朝政?要知道现在朝廷上下臣子并非人人心向他这位司空,钱粮、赋税之事,万万不能让别人有机可趁。
曹丕回到许都的时候已经是五月的最后一天,作为曹操的儿子,他没有参与曹操为众将士摆的庆功宴,只是回到曹府之后拜见了母亲卞氏,便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
几月不见,淑儿出落得更加美艳,三围上下扩张了一些,中间则原封不动,这妞身材是越来越好了。惠儿身材则更高了一些,今年惠儿已经十五岁,在这年代,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两女早就得知曹丕今日回府,早早吩咐下人烧好了热水,准备了膳食,等曹丕一回来,立即放水让其沐浴,然后奉上膳食。
现在已经是夏季,曹丕小院中的树木都长出郁郁葱葱的枝叶,在臭氧层没有被破坏的汉朝,夏天在树底下倒是真的可以乘凉的。所以曹丕吃完之后就拿了一个胡床坐在树底下乘凉。面前的地方摆着曹操送给他的那把宝剑“衍”。
这把剑正藏在精美的鞘内,月光照着鎏金的剑鞘在月华之下散发着蒙蒙黄光,颇有点神秘。
惠儿跟淑儿还有典满都站在一旁。典满开口说道:“公子,这宝剑为何取名为衍?此字是个什么意思?”
“嗯许叔重的说文里有言,衍就是水朝宗于海貌也。就是百川归海的意思。”曹丕的量可不是盖的,当然是指另一个曹丕。
“呀,百川归海,那此剑的名字还真有气魄呢”越发美艳的淑儿连声音也娇媚了几分。
“是啊百川归海,天下归一。真是气魄非常呢。”曹丕笑着说。
看来我这老爹对我的期望是越来越高了,此时此刻,真的需要一个好帮手啊
用不了多久,稻花就应该开了吧,刘晔、任先,应该会去看看吧?还有我的计划也应该要实施了。
“伯英。随我来正堂,有事相托。”曹丕说完之后转向惠儿跟淑儿说道:“这大热天的,椒房是不能住了,给我收拾一间凉爽的房屋出来吧,正房偏房都无所谓。”
两女答应后,曹丕带着典满往正堂而去。
第五十七章 嗜睡之症()
曹丕回到许都曹府的次日,典满早早就来到许都太医令所在官邸,向太医令下属方丞求方子。
典满乃是郎中令,若论俸禄还在太医令的六百石之上,又听说是为司空公子要方子,熟知天下药方,负责开方子的方丞顿时怂了,立即禀报了上级太医令。太医令闻言匆匆赶来,坚决要跟典满去看一看司空公子病症。
典满大为不满:“公子不过是得了嗜睡之疾,开几个提神醒脑的方子,不耽误讲席讲学便是。何须太医令亲自跑一趟。”
那太医令是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年轻人,闻言赔笑道:“公子身份尊贵,下官若非亲自望疾,岂敢乱下方子?若是吃坏了公子,下官就算举全族老幼之性命相陪,也难辞其咎。”
典满不耐烦地说道:“既如此,那请太医令移步曹府吧。”
太医令欣然跟着典满往曹府而去。
此时曹丕正在自己的书房听荀悦讲他的申鉴。
“惟察九风以定国常一曰治二曰衰三曰弱四曰乖五曰乱六曰荒七曰叛八曰危九曰亡君臣亲而有礼百僚和而不同让而不争勤而不怨无事惟职是司此治国之风也”
“礼俗不一位职不重小臣谗嫉庶人作议此衰国之风也”
“君好让臣好逸士好游民好流此弱国之风也”
“君臣争明朝廷争功士大夫争名庶人争利此乖国之风也”
“上多欲下多端法不定政多门此乱国之风也”
“以侈为博以伉为高以滥为通遵礼谓之劬守法谓之固此荒国之风也”
“以苛为密以利为公以割下为能以附上为忠此叛国之风也”
“上下相疏内外相蒙小臣争宠大臣争权此危国之风也”
“上不访下不谏妇言用私政行此亡国之风也故上必察乎国风也”
荀悦讲得兴致勃勃地时候却看见曹丕哈欠连连,心下不悦,随即考教道:“公子以为,除此九风之外,尚有他情能定国常否?”
曹丕笑了笑,说道:“先生九风之说涵义深广,国常必不脱此九风,只是历来天子久居深宫,如何体察百官之举,庶民之心?”其实曹丕很佩服荀悦这番归纳,就这九风,放到后世照样可以衡量一个国家的政治是否稳定,而且非常之全面。
这种理论出现在离后世1800多年前的今天,不得不说汉人是一个充满智慧的人种。只不过虽然全面,但是实施起来很困难,难就难在那个察字,如何去察?哪怕到了通讯技术发达的后世也不可能把这九风情况多若观火,何况现在?所以曹丕有此一问。
荀悦说道:“天子朝中有百官、州郡有州牧、刺史、太守、乡县有令、长、丞、三老。就算在深宫之中也可知天下之事。”
“人皆有私心,危局图保命,盛世牟私利之人比比皆是,难不成他们因保命牟利做的脏事儿还会告知天子不成?”
“这”荀悦一时无话可说,理想化的东西操作起来往往是最困难的。
“人有私心,就会欺上瞒下,但是有私心的人治世和乱世都会有,哪朝哪代不都是有贤良和奸邪的?九风可定国常,但是难测人心啊。在吾看来,这国常之事嘛就是一个阴极生阳,阳极转阴的过程,久乱必治,久治必乱。无论是治世,还是乱世,九风之相必然是交互存在的,治中藏乱,亡中有治,先生以为然否?”
“阴极生阳,阳极转阴久乱必治,久治必乱。”荀悦叨念这曹丕这两句话,一时竟出了神。
此时淑儿走了进来,说道:“公子,先生,典郎中令带来太医令给公子望疾。”
荀悦回过神来,拱手道:“原来公子身体抱恙,那下官告辞。”
曹丕起身行礼相送。同时让淑儿把典满和太医令引入正堂,然后自己整了整衣冠,来到正堂迎客。
典满和太医令看到曹丕之后起身行礼,曹丕笑问:“太医令如何称呼?”
“下官姓张,名贡,自元盛。”三十来岁的太医令恭敬地作揖说道。
“有劳张太医了。”曹丕说完坐在一张案子后,把手放在案上。
张贡上前,先看了看曹丕的脸色,然后说道:“公子刚刚从征回许,是否在行军之途难以入眠?”
“有几宿确实难以入睡。”曹丕想起了穰城的那场屠杀。
张贡点点头,为曹丕把了把脉,说道:“公子脉象虽然略有些急促,但下官以为那是因为公子年少,血气方刚,并无大概,不过公子面带倦容,想必是行军时睡不好,是以才有嗜睡之症,下官开几副安神的方子,调养些时日便好。”
“哦,既然如此,有劳张太医了。”曹丕说完起身拱了拱手。
张贡连忙起身还礼,接着说道:“还要有劳郎中令虽下官回太医令署取方子抓药。”
曹丕笑道:“这是自然。”
太医令再行一礼告辞,曹丕让典满跟随他去开方抓药。等两人走后,淑儿秀美一蹙,问道:“公子身体抱恙了?”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嗯也不算是,明日讲席再来,淑儿告知他,吾服了安神之药,昏昏欲睡,没法听先生讲学了,请他次日再来。”
于此同时,许都外城东面一处建筑精美的大宅里,荀悦正和一个身穿白袍的青年对面而坐。这个青年头戴进贤冠,三十来岁,相貌非常英俊,浓眉大眼,鼻梁很高,嘴唇薄得恰到好处,让他显得非常秀气。而且他身材也很高,就算坐着逗逼寻常人高出一大截。
更不同寻常的是,他身上有一股香味。
“何郎傅粉三分白,荀令留裾五日香”,此人正是曹操非常倚重的谋士奋武司马荀彧,荀文若。
此时这个高大英俊荀彧正喃喃自语“阴极生阳,阳极转阴久乱必治,久治必乱这位二公子,可着实有异才啊!”
荀悦叹道:“吾之申鉴,有大不足啊!”
第五十八章 神迹初现()
当夜,曹丕坐在小院中第三进院落一间刚收拾好的房中的榻上。手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液体,这正是典满从太医令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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