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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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记事-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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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家不是这样修的谱,偏偏他秦家丁是丁卯是卯,连佃户出身的始祖都敢往族谱上写,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可他这会子已经骑虎难下了,打死他也不好意思再说自家的始祖恐怕也就一佃户。

    鼻子一捏,已是坐不住了,掼下茶盅就要起身,就听自家族侄笑了一声,站起来道:“叔父,小侄儿经济一行里奔走这么些年,莲溪乡间也跑遍了,您家这气派,我敢说,头一份儿,实在是好魄力!”

    秦老爹和老族长俱是一愣。

    听得一声“叔父”,老族长自是以为在同他说话的。

    秦老爹头先也未反应过来,听到后头才知道这是在“夸”自己。

    可这声“叔父”却是不敢当,也笑了笑,道:“秦经济过誉了。”

    老族长也是铁青着一张脸,直朝那秦经济使眼色。

    可那秦经济却是面色如常,好似没瞧见老族长的眼色,也不用秦老爹给他递话,已是接着同秦老爹道:“叔父,我看您这围墙就快建好了,剩下就该起新房了吧!小侄儿同木头打了二十余年的交道,您若信得过小侄儿,有事儿尽管吩咐。用来打椽柱梁檩的松树、栓皮栎也好,打家什的山桃木、核桃木、红椿树也罢,您要甚的只管说,我都给您弄了最好的来。”

    说着不待秦老爹说话,也不顾老族长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他自个儿已是侃侃而谈地往下说道:“俗话道‘头顶父、怀抱子、脚蹬妻、女儿贞洁’,这做大门的盐扶木,做门槛的漆树,做门扇的核桃树或七叶树,做门柱的椿树、楸树或榔树,做门蹬的女贞子……旁的人家可以不讲究,您这正打算立族,可得给子孙树个榜样才是。还有这做桌面案板的梨木,您家儿孙满堂的,家里头这么些个侄儿都在念书,在家的孩子能有甚出息,自是要用梨木做书桌,叫侄儿们好好念书下场考官到外头当官去的……”

    秦经济一张嘴就是噼里啪啦地一大通,秦老爹和那老族长根本就插不上话去。

    秦老爹还好些,那老族长已是拿手捂脸了。

    斯文扫地败坏家声,实在是太丢脸了!

    只秦经济看着捂着半张脸的老族长,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冷哼了一记,他还觉得丢人呢!

    人家为什么不愿意同他们联宗合谱,他这叔父眼明心却瞎,摆在面前的道理只看不清,他却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还不是看不上他们鹅湖秦氏。

    其实说起来也是,就这么一群背朝黄土面朝天的穷措大,还偏偏自视甚高。还未开口,已是一股子酸臭味道扑鼻而来,换作他,他也一百个不情愿。

    可这世上又不是只有联宗合谱这一条路,人家既是不想和他们在这上头有瓜葛,那就另想别的道好了。

    他还不信了,就凭他这副行走江湖的嘴皮子,还磨不下这一家。

    温水煮青蛙,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秦经济信心满满,老族长却再是坐不下去了,一拱手,领着秦经济甩袖告辞。

    秦老爹倒也不曾失了礼数,亲自将二人送至门口,看着秦氏族长佝偻着远去的身影,心底却是颇有感悟的。

    一个家族想要永远走上坡路,何其容易。

    稍有不慎,就有倾族之祸……

    花椒站在门内,看着秦老爹有些佝偻的身板,和一点一点弥漫出来的情绪,不知怎的,忽的就伤感了起来。

    顿了顿,慢慢走上前去,探着小身子,歪着小脑袋小心翼翼地看了秦老爹一眼,又一眼。

    见他目光没有焦距,就叹了口气。

    秦老爹瞬间醒过神来,扭头看着身旁皱着圆团团一张小脸的花椒,忽的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

    花椒懵着一张小脸看着秦老爹,实在是老爷子的情绪转变实在太快,不过也就眨眼的工夫,花椒也笑了起来,顺手就握住了秦老爹宽厚有力的大手,只觉一颗心瞬间就落回了实处。

    秦老爹牵着花椒,一径随着心意往外走。

    不管是上坡路也好,下坡路也罢,只要别忘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就总能趟出一条路来。

    秦老爹长吁了一口气,花椒却已指着前头叽叽咕咕同他谈天儿:“祖父要修一个大大大的码头吗?”(。)

第二百十二章 缓和() 
时间在号子声中一晃到了三月底,正是莲溪乡间家家户户吃蚕豆饭的时节,陈师傅依诺扛了个大大的包袱,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周家湾,刚刚走到村口,一堵一人高的堡墙就这样直直撞进了眼里。

    陈师傅脚下一顿,琢磨着那头应当就是秦家宅院的所在,自是有些纳闷的。再要迈步,已是被一老丈出言拦下。

    走进了瞧了又瞧,那老丈才好言问道:“阁下哪来哪去?小老眼拙,瞧着面生,往日好似不曾见过。”

    被拦下的陈师傅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他是知道自打秦家遭贼后,周家湾和隔壁漏斗湾当即戒严一事儿的。

    却没想到这都两个月过去了,生面孔进出还有些查问,难不成自他们走后秦家又再出事儿了?

    却不大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底能不能过明路,忙作揖行礼解释道:“鄙人与令村秦家有旧,今次特来拜访。”

    可那老丈却仍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样,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陈师傅,看着他背上背着的包袱,脸上带笑,可却是丝毫不曾放松,亲自领了陈师傅往秦家去。

    陈师傅心里更加狐疑,却知道忌讳不好多问,毕竟当初他是亲眼见过绑在这大树下的探子的。

    幸好走到半道上,老远就看到了秦连虎的身影,忙高声招呼。

    秦家的小字辈们一盼一个多月,自打进了三月下旬,更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陈师傅的到来,哪日不要念上两回的。

    昨儿还在问陈师傅怎的没有书信过来,要是知道启程的时间,他们这些个做学生的也好掐着日子去迎师傅呀!

    却没想到今儿陈师傅就赶到了,秦连虎也是一愣,随后忙快步上前迎接,顺手就要接过陈师傅背上的行李。

    陈师傅忙婉拒,那老丈眼见陈师傅没有哄他,果然与秦家熟识,脸上才总算有了两分直达眼底的笑意,同秦连虎打了个招呼,又优哉游哉的往村口去了。

    秦连虎忙送出两步道谢,陈师傅也躬身谢过那老丈,再转身,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建筑场面和秦连虎的神色,虽仍有疑惑,可到底在心底长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没甚动静。

    陈师傅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感情鲜少外露,秦连虎同他交情不深,自然看不出他的情绪转变,但那老丈亲自将陈师傅领过来的用意,他却是知道的。

    忙向陈师傅解释道:“之前遭贼一事儿叫村中老者心有余悸,不免有些杯弓蛇影,还请陈师傅见谅。”

    陈师傅虽在秦家住过三个月,可自始至终也就遭贼之后才略出来走动一二,往日里除了夜里在东头园子里轮流警戒巡逻之外,从来都只关在后院那小小的屋子里。

    听得秦连虎这话,也不疑有异,连道不妨事儿。

    却不知道秦连虎这话其实是有水分的。

    陈师傅自不知道,可秦家人却俱是心知肚明,其实周家湾总有小半乡邻对他们家其实并不是十分友善的。

    可自打听说秦家有意在村里修筑溪埂之后,虽然仍旧有人觉得秦家都这样阔了,拿点银子出来修筑溪埂不是应当应份的么,可庄稼人家,还是厚道的多,大多数还是佩服秦家行事儿的。

    老舅公听后却是唬了一大跳,还以为又有人在其中挑拨,想把秦家架在火上烤,逼着秦家拿出银子来做事儿。

    急急忙忙过来询问秦老爹,却没想到他是真有这样的打算的。

    而说起来最早知道秦老爹有此打算的,却是花椒。

    只花椒在此之前也只知道门前的码头台阶松动了,差点儿出事儿,自是唬了一大跳的。

    却并不知道修缮也是个大工程,秦连虎秦连龙和工匠们商量后,又去找秦老爹,想着索性在祖宅正门前重新修葺一座大码头,供家中使用。

    秦老爹却只摆手,道:“这事儿是你们兄弟承揽的,我不管,你们自家商量着办就成了。”

    秦连虎和秦连龙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的,一点头,转身就自去商议去了。想着反正家里有料又有工,索性当即就拨了人过来筑码头。

    花轿曾同秦老爹溜溜达达地去看了回码头,一路上一老一少叽叽咕咕地谈天儿。

    花椒这才晓得,秦老爹不但想修码头,还想等有余力的时候,把周家湾沿溪的溪埂全部重筑一遭。

    还告诉花椒:“修桥能度千万人,铺路能度万千人。予己方便于人方便,自他两利,也是功德……”

    不过却是希望能把这份功德回报给先人,所以是打算以秦家和周氏两族的名义来行事的。

    花椒听后不住的点头。

    积德行善,她自是支持的。

    来了这一遭,不唯心也唯心了。

    倒是并不觉得秦老爹此举有多出人意表,毕竟族田用项的第三款就是用于修桥铺路行善布施。

    至于为什么是以秦氏和周氏两族的名义,花椒根本就没考虑过。

    只因在她看来,这实在是没甚多想的。

    秦家自是不必说,他们可都是务本堂秦氏的子孙。

    而秦老娘虽然冠夫姓,可到底也是周家出来的姑娘,他们这二代三代身上可也留着周氏的血脉。

    只花椒虽然来了将五年,可到底还基本保留着后世的思维模式,并不知道秦老爹此举在当今有多寡见。

    而这次的谈话虽是祖孙二人之间的闲谈,可这些日子家里头人来人往,有工匠帮工听的一句两句后,又一言一语的传了出去,很快整个周家湾和隔壁漏斗湾就都听说了。

    正如秦老爹所说,修桥铺路是大功德,何况秦家行善之后并不打算独享功劳,而是打算回向先人共享。

    家家户户都有先人,秦家此举自是打动人心的。

    好些个本还对秦家心存芥蒂或是不大对付的人家,俱都渐次松动了起来,起码已经不似以前那般针锋相对或眼里没人了。路上遇见了,点个头。闲时也会过来瞧上一瞧,给搭把手。村口路上见着生人,还会特地过问一声。

    无心插柳,秦家人虽能感受到这些善意,却不大知道正因家中有此意,已将因着自家立族建宅一事儿在周氏族人心中正点滴发酵出来的敌意和仇视融化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天赋() 
虽然秦家阖家俱不知道,或许也不可能再知道,一场可能又将绵延沉浮数十年的恩怨是非已被一招圆融,以情度人,消散于无形。

    但对于秦家大多数人而言,过去的疙瘩已经过去,再去追究也已经毫无意义。

    既然那些个本就没有太大仇怨的乡邻们已经开始释放善意,自家自然也没有必要再拒人以千里之外。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里乡亲,如果从今往后真能和睦相处,这自是再好不过的。

    秦连熊心里虽还存着难以释怀的阴影,可秦连虎记性好,忘性也不坏,却是这样认为的。

    此时眼见陈师傅性子平和为人通达,同那些个性好逞凶斗狠的拳脚师傅大不相同,自是长松了一口气的。

    又想到他还要在自家久居长处,一路走一路向他介绍起了如今家中的景况来:“……这堡墙是二月十八动的土,应当今年就能完工。至于房舍,怕是要等到明年才能开工的。”又抱歉道:“这段时间,怕是要委屈师傅了……”

    其实这也是阖家都不曾料到的事儿,原本按着秦连龙和秦连龙的意思,一鼓作气,多招些工匠帮工的,最好能赶在年底前就将祖宅全部完工。

    哪里知道预想确实挺好的,当时同这些个工匠坐下来商定工期的也是这样落实的,大家都认为工期虽有些紧,却也不成问题。

    哪里知道等到这放线动土一开工,才知道怕是妄想了。

    实因招来的这些个工匠、泥水匠也是难得建造这样规制的堡墙,秦家原本还以为自家提出的条件已经够苛刻的了,却没想到这些个工匠讲究起来,有过之而不及。

    墙基是用的秦连虎从钱运仁介绍的石料商人那里买来的大块花岗石和玄武石。基本上每块都在千斤之上。

    经过石匠千锤万凿、浸水磨光之后才能进行夯筑。

    夯筑之前还要由帮工在划好线的定点位置挖出又深又大、深度将近半丈的墙沟,夯实后,才能埋入大头朝下相互卡住的大石为基。

    而墙体下部三分之一亦是用方正的大石垒砌而成的,又用糯米灰浆粘合,铜钱垫平,严丝合缝。

    只饶是已经这样讲究了,还有石匠提出要不要砌成“虎皮墙”。

    唬的秦连虎直摇头。

    他在大户人家牮屋时是见过虎皮墙的。

    要用红黄棕白青五种颜色的石料砌筑,讲究些的还要砌成梅花、菊花、荷花、长寿龟之类的吉祥图案。

    好看自然非常好看,寓意也相当好,可也着实太费料费工了,却是没有必要的。

    只看着石匠们如此讲究,另一拨泥水匠也被激起不服输的劲头来了,青砖糯米浆砌墙时更是极尽细致只能事儿。

    而如此一来,这样的活计就不是寻常帮工能做的来的了,也把本就称得上浩繁的工程拖得无限长。

    年轻人倒还罢了,老舅公这些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看的俱都有些皱眉。

    可到底又不能催着人赶工。

    急于求成,到时候质量得不到保障,又该怎么处。

    秦家兄弟倒是想的开的,反正银钱已经入流水一般的开销,就算今年能赶上建房,也基本上不剩足够的银子攒材料请工匠了,索性就待明年吧!

    而陈师傅本就不是重口腹享受的人,否则也不会来秦家坐馆了,吃住如何,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倒是从秦连虎这知道秦家对于悬之已久的分家一事儿已是有了决意,却是打算先立族的,也是佩服不已。

    盯着堡墙看了许久,听得秦连虎同他说在墙头上还会建有女儿墙和眺阁更楼,不住地点头,又在心里回忆起了自己曾经见过的庄园宅门。

    方才下课的花椒四姊妹一出门,就一眼看到了个大大的包袱。

    仔细一看,确实很大一个包袱,都已是遮住了整个上半身了。

    丁香偏了偏脑袋,看着一旁作陪的秦连虎,瞬间反应了过来,朝着花椒香叶同茴香激动道:“是不是陈师傅回来了?”

    话音刚落,已是招呼着姊妹们一径跑上前去,给陈师傅行礼。

    虽然秦老爹早就有言,陈师傅过来后,只会指导家里的小小子们。小丫头们若是还想继续练习的话,还由他来指点。

    自然俱都没有意见的,姚氏也是长松了一口气。

    可饶是这样,看到陈师傅,丁香还是好高兴。

    就算为着避讳,陈师傅不能教导她们,可她相信凭着自己的灵慧和天赋,就算用看的,也不会比兄弟们学的差。

    若是不信,只管比试就是了。

    茴香对练武并不感兴趣,香叶还拿练武当游戏,花椒拿陈师傅当体育老师看,不过却都恭敬行礼。

    陈师傅笑着颔首,没有多言,目光在丁香和最小的花椒身上停了一瞬,就又挪开了。

    秦家人对陈师傅的了解有限,已是做好了慢慢磨合的打算。但陈师傅在秦家一待三个多月,冷眼旁观这许久,对秦家人的了解却并不算少。

    可给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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