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但老舅公,就是姚家那里也递了话儿过来,若是想参考的话,只管过去,姚老太太自有办法。
秦连豹大喜过望,当即跑了一趟。
到底礼诗圩姚氏,诗礼之家,秦连豹哪怕为了避嫌,只是有选择性的翻了遍族谱中的体例,可还是收获颇丰。
回来后连夜就将体例整理出来,留待参考,忙的不可开交。
而不但秦连豹忙的脚不沾地,秦家阖家这会子除了小字辈的略好些,上学的上学,侍弄种芹的侍弄种芹,还略有两分松快,其余一干长辈们都已忙的焦头烂额了。
自是为着兴建祖宅操持奔忙的。
整车整船的砖石木料正在陆续往家运,小山似的堆在了院内院外,叫人咋舌。
自家议定绘制的十数张起屋样图几经增删,也最终定稿。
至于泥水匠、木匠、石匠等等工匠,秦家也是匠人出身,自有熟识的,很快也已招揽齐备,约定好了工期,又谈好工钱。
周家湾漏斗湾旧年曾帮着秦家筑墙的帮工们一看架势,知道秦家今年又要大兴土木,根本来不及感叹些什么,也不待人招呼,已是扛着家伙什自发上门了。
两头村子里的妇道人家们,尤其是莳萝成亲时给秦家做过执事儿的,也纷纷过来自荐帮厨打下手。
看着秦家这样大动乾坤,这心里头也不是没有想法的,私底下有叹的有说嘴的也有不忿的,可到底也不是真个就不高兴的。
不为旁的,只为俱是没想到旧年才发的愿,这才几个月的光景,竟然就已成真了。
自是欢喜的。
如此一来,这样的差事儿再来几遭,说不得自家也能攒料翻修新房了。
至于老舅公老舅婆,更是不但把儿子儿媳带来帮工,还依着之前的约定,把两个大孙子也带了过来衬小工。
秦家这遭还真不嫌人多,除了厨棚里并不需要这许多的帮工外,劳力是有多少要多少的。
只看着两个仍是一脸孩子气的小小子,秦老爹自是不忍的,便提出叫他们跟着秦连虎秦连龙跑腿。
老舅公却不答应,大手一挥,只说孩子就得用,不用不成器,秦老爹见他坚持,只得作罢。
眼看着雨水暂歇,天气朗了起来,秦老爹翻着黄历,当即择了个宜动土的好日子,放线动工。
等到二月底,钱运仁挑挑拣拣了两个月,总算置办下了园圃,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亲自过来请秦老爹帮忙规划的时候,秦家热火朝天号子声声,堡墙的墙基已是完成了一小半儿了。
钱运仁亦是一遭就听说了秦家打算立族的消息了。
说实话,对于秦家乍富之后当先立族的决定,还是颇为赞赏的。
这或许跟他宣歙商贾世家的出身有关系,总觉得树高千尺不能忘根,又觉得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
所以宣歙之地的商贾虽在外经商发家,可一旦富贵后,都喜欢荣归故里回报家族,或是大兴土木或是铺路修桥。
秦家此举,自然对了钱运仁的胃口,哪怕自己忙的脚不沾地,还是抽空特地介绍了一位专做石料买卖的同乡给秦连虎认识。
可饶是如此,当看到秦家在建的堡墙墙基时,饶是他早已练就了七情不上面的本事,还是唬了一大跳。
这却是阖家的主张,就连一串儿的小字辈都觉得房子甚的先放一放,要紧的还是堡墙。
因此在秦家兄弟多次商议之后,索性将原先老宅与溪埂间的那片进深三丈多、面阔将近三十丈的空地,和西边直到秦连彪家东墙下的属于自家的宅地全部圈了起来。
虽是自家的宅基地,可还是特地同袁氏打了声招呼。
在放线的时候更是特地与秦连彪家的院墙隔开了将近半丈有余的距离,免得影响到两家的院墙根脚。
袁氏自是无有不应的。
可看着秦家放线丈量宅地,心里不知怎的就冒出了个念头来。
若是旧年问秦连彪把这宅地拿了下来,与其拿在手里也是无用,还不如直接将这宅地送给隔壁。
她家西头又是一大片的荒地,到时候不管是想种白芹还是起宅子,不过是花几个银子买地儿的事儿,还不是想怎么圈就怎么圈。
她也不求旁的,只要有个庇护就成了。
只到底念头一起,袁氏已是回过神来。
若是先前,或许还有些许的可能。
可秦连彪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闹了这样一出,害人害己,自家还有甚的脸面去求人庇护。
更何况若是不曾遭贼,秦家说不得也不会想到建造这样一座堡墙的……(。)
第二百零五章 影响()
秦家阖家自是不可能有人知道袁氏的心思的。
只盘算着如此一来,加上自家的老宅和菜园子,家里未来的祖宅就会是个横平竖直的长方形。
南北进深将近二十丈,东西面阔更是达到了三十六丈有余,面积将近十二亩。
只不过在之前阖家就着宅子各抒己见的时候,除了香叶这个如今对房屋建造已经颇有些讲究的小丫头爱个漂亮,叽叽咕咕念叨着砖雕木雕、障景漏窗的,其余大大小小对宅子的要求俱都不算高。
都觉得除了门楼外,其余建筑倒也不必非似旁人家那般在斗拱飞檐、门罩屋翎、花门栏杆、窗棂槅扇俱都精雕细镂描金绘彩的,更不需要叠假山造流泉叠花木,只要大方朗阔,住着自在也就成了。
总之一句话,简洁朴素、坚实牢固为上。
尤其是秦连豹,更是觉得与其把银子花销在其实没甚大用处、还要费心费力维护修缮的房屋装饰上,还不如多给家里置些藏书。
这才是真实惠,才是真漂亮。
可相较而言,对于堡墙,阖家的要求就来的严苛多了。
至于为什么称作堡墙而不是围墙院墙的,实因按着秦家兄弟最初的决意,核算下来周长半里有余的全封闭堡墙不但墙高将近三丈,墙厚半丈有余,还会在上头额外建有女儿墙。
再等几经增改,最终的定稿上更是又在堡墙上加设了眺阁和更楼。
而且整座堡墙墙基都会以大块的花岗石和玄武石来砌筑,以保证地基的牢固,墙体的三分之一会以同样的石头来砌筑,往上三分之二则是由糯米浆、青砖、麻石和卵石浇筑而成。
就是眼下核算下来,光是堡墙就已花费了祖宅预算的四成费用了。
却没人心疼。
甚至还盘算着,若是资金上实在有缺口,宁可建房之事儿缓上一缓,可堡墙却是不能有半分的偷工减料,是必得一一按照样图来建的。
而若说家里的长辈们看着堡墙一天高过一天,这心里头俱是一天更比一天安顿。
家里的小字辈们,也是一天更比一天开怀的。
也不知打哪想起的,每天都要抓了花椒去同堡墙比比“身高”。
就这样看着西边最先筑起的整堵堡墙一点一点的筑高,半个月的光景眨眼过去,在七八个石匠和五六十个帮工的号子声中,堡墙已经渐渐高过了花椒,朝着七堂哥的身高靠拢了,七堂哥又被小小子们抓了壮丁。
一大清早,看着因着还比堡墙高了半个脑袋而一脸得意的七堂哥,香叶拿手来回的比划,发现自己比七堂哥还高了那么一丢丢后,放下心来,笑着圈了花椒的细脖子,又垫脚比了个高度悄悄同她道:“这样就没有小贼敢爬墙啦!”
好容易摆脱了哥哥们的禁锢的七堂哥听了这话儿,更是用手比了个小鸟起飞,又“啪”地摔落在地的动作,朝着花椒香叶重重地点头,小小声地道:“这样高,就算族伯腰上真的长了会飞的翅膀,也再飞不上来的。”
香叶瞪大了眼睛看着七堂哥,花椒也是哭笑不得,赶忙竖起食指放在唇边,朝七堂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朝他摇了摇头。
可到底心里还是叹了一口气的。
之前遭贼一事儿距今已有一个多月了,虽然看着事情好似已经过去,水过无痕。
可实际上多多少少还是留给阖家一些负面的影响的。
比如说,叔伯父亲们每天夜里都要轮流起夜巡逻,风雨不断;比如说每每一有风吹草动,他们这些个小字辈就会风声鹤唳,耳朵张得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就会往墙上溜,两手更是下意识地就会去抄家伙,板凳笤帚的,俱都派上了用场;比如说秦连彪在香叶和七堂哥的心里,已经成了坏蛋的典型了;再比如说,袁氏还则罢了,红枣姊妹已是很少再过来同她们姊妹一道玩儿了。
倒不是因着秦家人待她们不复当初。
其实自打发生了秦连彪的这桩事儿后,阖家最为怜惜的还是袁氏同孩子。别说秦老爹秦老娘了,就是姚氏妯娌也愈发把袁氏和孩子们放在心上。
她们也是女人,也有孩子。
虽不敢说拿红枣姊妹当自家孩子那样相待,可家里头但凡有甚吃的穿的,也不会少了她们的。
只秦家虽说没人会在袁氏同孩子们面前多话,可因着家里头人来人往的缘故,难免有人饶舌。
以为孩子不懂事儿,花生桂圆两个小的还则罢了,实则确实还不是十分晓事儿。
可红枣年纪虽也不很大,相较而言却是早熟的多的,自打娘几个相依为命之后,更是成长为了袁氏的左膀右臂,她是知道前情后状的。
起初自是痛苦的,可随着事情一天天的过去,秦家待她们又一如当初,看她们的眼神依然温暖,心伤慢慢痊愈,渐渐也就不十分放在心上了。
其实这也和秦连彪这个当父亲的形象在她心里越来越淡有关系,她潜意识里的家人,或许已经只有母亲和姊妹了。
却不知道旁人心里完全不是这样想的。
进出秦家时那些个纷至沓来的窃窃私语和四处乱飞的眼神都在告诉她,她的身份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秦连彪的女儿。
蟊贼的女儿。
还是忘恩负义的蟊贼的女儿……
红枣哭了一夜,自此后,不但等闲不肯出门,人也越发沉默。
袁氏看着也不是没有安慰过红枣的:“既是你爹爹薄情寡义忘恩负义,我们就当没他这个人,安安顿顿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可这样的话,安慰得了她自己,却安慰不了红枣。
秦家人也渐渐留意到了,当即就以行动向乡邻们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花椒姊妹更是一天几趟的上门找她玩儿,她虽也喜欢,可当茴香丁香邀请她上自家或是出去玩儿的时候,她却总是摇头。
而红枣姊妹四个中,石榴虽最为年长,可因着抱养的关系和打小的经历,从来默不吭声,就跟没这个人儿似的,说话做事儿还不如五岁的桂圆爽利,姐妹中一向都是以红枣为首的。
红枣陷在自己给自己画定的圈圈里不肯出来,其他三个自然也就跳脱不出来了……(。)
第二百零六章 琐愿()
花椒的思绪一飘老远,想到红枣姊妹,不禁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而身边的丁香已是一脸警惕地一手拍在了七堂哥的脑门上,警告他道:“真是不长记性!小辈非议长辈,仔细又要被罚抄书!”
并不是真个就不知道好歹,只是一时没管住嘴巴又说秃噜了的七堂哥被姐姐逮了个正着,摸着脑门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忙不迭地又一手捂着嘴冲她点头,含糊道:“我记住了,再不说了。”
丁香看着就满意地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又随手揉起了他的大脑门来。
香叶看着咯咯笑了起来,也踮起脚来伸手揉了揉七堂哥的大脑门,花椒却是跟着丁香松了一口气的。
虽然连她都不知道这句埋汰秦连彪的话儿究竟是小字辈打哪听来的,可丁香和家里的小小子们却是几乎都曾说过的。
还正懵懂的香叶也鹦鹉学舌地念过一遭,却是正被秦老爹听了个正着。
结果除了刚刚开笔正在描红,一个字就能顶天立地写满半页纸的花椒外,阖家的小字辈们有一个算一个,甭管有错没错,反正要罚就一起罚,通通抄书去。
不仅如此,就连秦连虎兄弟都是有一个算一个的,也在秦老娘那吃了一顿排头。
兄弟五个俱是垂手无语,乖乖挨训。
只事后秦连熊虽能明白父母的用意,也知道肯定是自己平时一不留神顺嘴秃噜了,结果叫小字辈的捡了去。可到底还是一摸鼻子,同兄弟们念叨了一回:“这话儿从跟上论,可不是咱们说出来的,族伯娘当年非要给他取这个名儿,还不就是因为老虎身上长着翅膀,盘算着论年纪是无论如何都压不过大哥了,能在这上头压过大哥一遭也是好的么!”
被秦连虎看了一眼,乖乖闭嘴。
而一串儿小小子小丫头,有心甘情愿认罚的,比如说茴香和大堂哥几个。也有在心里叫苦不迭但不敢表露分毫的,比若说四堂哥五堂哥。
可不管怎么样,有一个算一个,当即乖乖抄书,一句多话都不敢有,更别说讨价还价了。
花椒在这家里生活了四年半,还是头一回见到小哥哥小姐姐们集体挨罚。知道自己这是沾了年龄的光,可更知道秦老爹连坐的用意,就给他们当书童。
磨墨洗笔、端茶剪烛,外加偷偷摸摸地揉手腕捶肩背,忍着哈欠陪着他们抄到半夜。
好容易等到写字儿还不是十分利落的香叶抖抖索索地抄完书,一个个只剩了半口气儿的小字辈,被同样陪到三更半夜的娘老子或拎或抱的领回去,花椒是在秦连豹的怀里睡过去的。
虽然第二天第三天上,小小子小丫头们就陆续缓过劲儿又活蹦乱跳了起来,可就连花椒但想起来都有些心有余悸,更别提还额外挨了姚氏一顿罚的丁香了。
只送走了上学去了的小小子们,丁香却颇有些沮丧的样子。
花椒仰着小脑袋正纳闷,丁香已经学着香叶的模样,耷拉着肩膀把胳膊架在了她和香叶的肩膀上圈了两人的脖子,问着她们:“你们还记不记得咱们上回去方家舅舅的田庄上,祖父还答应咱们弄那种栽桑养鱼养羊种麦的庄园来着的……”说着又叹了一口气:“祖父这样忙,肯定给忘了。”
香叶努力顶起肩膀驾着丁香的胳膊,听她忽的提起田庄,卸下肩膀,歪着小脑袋把头枕在了丁香的手臂上,蹭了又蹭,很努力地去回忆。
却只记得小麦和捉田鸡,至于其他的,好像就没甚的印象了。
又去看花椒。
花椒自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说起来还颇有些遗憾呢!
她当初费了力气一心想跟着秦老爹去方家的田庄,为的就是好好见识一番方良说的****循环种养的生态农业模式。
琢磨着要是能将类似的种养模式嫁接到自家的白芹种植上头就好了。
哪里知道因着季节的缘故,再加上郭掌柜的匆匆到来,到底也没能看个仔细。
却没想到她都暂且把这事儿抛在一旁了,丁香却这样惦记着这桩事儿,这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也是这才意识到,自己以为的对兄弟姊妹的了解,或许还十分有限。
不过她和丁香一样,亦是知道秦老爹必是不会哄着她们的。
只从旧年年底起,家里的事体就一桩接着一桩的,根本没个消停的时候,直到这会子《秦氏家谱》都不曾默写齐全,哪里还有心力顾得上田庄的。
可听着丁香难掩的羡慕和沮丧,花椒也拿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笔,略一思量,安慰她道:“现在没有大的,我们自个儿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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