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也补充道:“那人带了几色礼盒,好像是来拜节的。”
罗氏沈氏听到她们姊妹三人的答话,却是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几分紧张来,纷纷招手唤她们过来身边。
一人搂了一个小的,一个问热不热,一个问饿不饿。
两个小的俱是齐齐摇头。
茴香赶忙把事情经过说了一回,罗氏沈氏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丁香已是缠上了杜氏了:“二婶,咱们不能赶她走吗?她每回过来,红枣都气的吃不下饭。”
姚氏就喝了丁香,却拿她没有办法。
实在是她活了半辈子,也不曾遇到这样的事体,还真是有些束手无措。
杜氏却朝丁香笑了笑,又看了眼花椒几个,道:“你们祖母做了你们爱吃的糖芋艿,快去洗手擦脸,过来等着吃。”
四人齐齐应了一声,嘻嘻笑着谢过秦老娘,出了厨房。
这里杜氏解下围裙掸了掸灰叠了起来,就同秦老娘道:“娘,您别出面了,我和大嫂去会一会她。”
妯娌两个一路商量着出了门,却见不知甚的时候,袁氏已经露面了,待走近时,耳朵里刮来爱娘的半句话:“……姐姐听我一句劝,这才是为着姑娘们好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生分()
杜氏眉头一挑,还以为自己莫不是听错了。
脚步一顿,就看了眼身边的姚氏。
却不防妯娌两个的目光就这样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并且还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意外,随之而来的,自是满满的警惕。
而就这须臾的工夫,当门而立的袁氏也已是看到姚氏同杜氏了。
不知道她们究竟是甚的时候过来的,关键是究竟听了多少,本就不安顿的内心更是着慌了起来,脸上煞的一白。
姚氏同杜氏这心里头就齐齐咯噔了一下。
同袁氏对面而立的爱娘眼见自己这样苦口婆心,袁氏却一言不发,不由在心里恼恨她不知好歹。面上却不露分毫,还要长篇大套,忽见她脸色倏变,心里纳闷,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
姚氏同杜氏就在爱娘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骇之色,不过瞬间也就恢复正常了。
要不是二人对她一直心存警惕,说不得就要错过了。
心里越发起疑,待爱娘转过身来,微侧着身子给她们行礼的时候,二人齐齐避开了。
爱娘就抿了抿唇。
同人不同命,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天上就能掉下馅饼来。哪里像她,一辈子泡在黄连水里,也不知道甚的时候才是个头。
忽的就没了说话的心思了,勉强说了两句就笑着告辞,又给袁氏福了福身,搭着丫鬟的手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周家湾。
杜氏看着爱娘那一扭腰一迈腿,好像浑身使不上劲儿的轻骨头相,就啐了一口。只眼睛一眯,却见那主仆两个俱是空着一双手,并没看到茴香说的那几色礼盒。
不禁越过袁氏朝门内张望。
她相信袁氏不可能眼皮子这样浅,却怕她受了那妖精的挑唆和蒙骗。
那样地界出来的妖精,自然死了都能说活了,可也不知道万句话里有没有三句真,更不知道她到底甚的居心。
姚氏也觉得袁氏今儿不大对头,这会子更是竟然挡着大门没请她们进屋坐,这可不是袁氏素日的为人。
不过她同袁氏也就是名分上的妯娌,虽也走动的颇为亲热,可到底不比自家妯娌,就跟自家姊妹似的,玩笑开得,就是偶尔抱怨两句也不打紧,没人会存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思量。
交浅言深,君子所戒。
就算有心劝诫袁氏几句,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杜氏却完全没有这样的忌讳的。
她性子本就直率,况且娘家又同袁氏沾着亲,自是要亲厚一些的。
直言不讳地问着袁氏:“她甚的时候同你搭上话了?而且我怎么听她仿佛在劝你甚的,还说是为着红枣她们好?”
袁氏就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就同杜氏知道她一眼,她也了解杜氏的为人,知道她不是不会,只是不喜欢同自家人玩心眼儿,必不是为着诈她,而是确实没有听到再多的话罢了。
想都没想,就辩解了起来:“她胡说八道罢了……”
下意识的举动,却叫杜氏沉默了片刻。
才道:“那东西,剁她肉酱都不煞火,你有善心也不能发在这上头,可不能信了她的邪。她自个儿总是陷在烂泥地里再拔不出来了,咱家的好姑娘可不能叫她带累了!”
话说到最后,已有两分凛然之色。
袁氏略有些不自在,不过到底还是连声诺诺,应了下来。
姚氏同杜氏瞧着她这幅模样,一时无言,却没有放下心来。
总觉得这里头必是有甚的龌龊在的。
家去的路上,杜氏才长叹出一口浊气,同姚氏道:“也不知道怎的,这两年上,我越发弄不懂她的心思了。”
好像就是从她同那爱娘两清开始的,也不知道她怎的会有这样的心胸积行这样的德善的。
姚氏没有说话。
可心里却是有些知道的。
说起来也实在是家里头事务繁多的缘故,大事小情的,这两年上就自来没有消停过。
他们阖家自是甘之如饴的,这样的好日子,就是日(日)陀螺似的打着旋,这心里头也是欢喜的。
再说同姻亲故旧越走越近,能够同声共气,这就比甚的都强。
而阖家虽也惦记着袁氏那头,吃的穿的,自家有的,就自来不曾怠慢过她们娘几个。袁氏又日(日)过来帮厨,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往深里想,她都不记得她们到底有多久没有坐下来谈过天儿了。
就是自家的小丫头们,同红枣姊妹也不似以往那般黏在一起了。
琢磨了一回,同杜氏一说。
杜氏一愣,却是自来没有想过这一则。
一路琢磨着到了家,同罗氏沈氏挨个儿的问了一回,又去同秦老娘商量,要不索性就把袁氏娘几个接过来一道过节好了。
秦老娘见她们妯娌没有意见,自然称好。
袁氏却好言婉拒了。
只说她家里头早就准备好了,就不过去裹乱了。
杜氏无法,只得折身回来。
心里自然不大舒服,却不是为着袁氏拒绝了她的提议,而是忽的觉得他们两家之间,好似生分起来了。
只今儿八月半,虽说因着过节团圆的缘由,特地给工匠帮工们放了假,家里头难得的清静,可自家也得过节,自是来不及多想的。
花椒也不曾多想,她并不知道姚氏杜氏听到的那只字半句,听说爱娘离开了,自是松了一口气的。
坐在小竹凳上,同香叶一道安安心心的从糖芋艿吃到糯米藕,一直甜到了心里。
夜里席开三桌,阖家携着陈师傅一道吃过团圆饭,又沐浴更衣,待到玉兔东升,大伙儿就把早就准备好的祭案抬了出来,摆在月下,又供上素月饼、南瓜、菱藕这样的素斋,还有水果香斗这样的祭物,秦老爹才领着秦家兄弟退回屋内,由秦老娘领着妇孺们祭拜月神祈求赐福。
待祭祀完毕,花椒拿手指蘸取供在一旁的凉水洗眼睛的时候,还能听到小丫头小小子们对着月亮碎碎念叨着,却是大多都在祈祷秦连豹和大堂哥能早步蟾宫高攀仙桂。
花椒微微地笑,也在心里默默祝祷着心下事安然,人月永团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入宅()
腊月二十一,宜移徙。
大雪骤停,晴。
秦家的宅院早在一旬之前既已竣工。
秦老爹亲自择吉,按着舅太公的要求,仔细斟酌生肖、日柱、宅院坐向以及天罡四杀之后,最后择了腊月二十一,作为入宅归火的吉日。
等闲已经再不踏出房门的舅太公非常满意。
正好赶在小年之前入宅。
秦家的这个新年,也就圆满了。
待到腊月二十,一场铺天盖地的连绵了三五天的风雪倏地骤停,前一天还低垂着的浊云一扫而空,碧空如洗,别说舅太公高兴的不得了,硬是逼着老舅公搀他出门看了看天,就是周家湾漏斗湾的一众乡邻都对秦老爹刮目相看。
花椒哭笑不得,她却是知道底里的。
实际上秦老爹会择二十一这日,除了这日确实宜移徙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其实不过是家里的小小子们得到腊月二十,学塾里方能解馆罢了。
不过实际上,对于入宅而言,或许仪式的象征性才是最为主要的。
若是所有的事务都摆在入宅那一天去进行,恐怕三头六臂都来不及。
所以早在宅院彻底完工之时,阖家就已是在为入宅做着准备,忙着净宅、安宅了。
净宅自是大事儿,花椒也是等到整个过程经历下来之后,才明白,若往深里说,净宅或许比之入宅更加重要的。
毕竟说是净宅,却不单是为着表面上的扫洒尘土,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清洁。
至于说更深层次,其实目的其一就是为着驱逐外鬼,也就是把原本寄留在新宅中的鬼怪请出去。
虽然秦家的新宅院是在老宅的基础上扩建的,却也是扩建了数倍的,在家人,尤其罗氏看来,难免有些魑魅魍魉。
其二则是为着安顿家鬼,也就是宅神。
所谓无鬼之宅人难安,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给土地神和各路正神,尤其是自家的宅神上个供,打个招呼,略表诚意,也是希望在入宅的时候不要冲撞了神灵。
至于深一层的含义,则是希望可以得到神明的庇护,还希望借着神明之力庇护家宅,不让外头的各种鬼怪阴邪之物侵扰家宅,保佑家宅平安兴旺。
阖家老少,饶是秦老爹,虽然不太在意入宅的吉日吉时与否,却相当顾忌这传世的忌讳。
和秦老娘亲自抛撒精挑细选出来的五谷杂粮敬告四方:该离须去,当来则往,宅神归位,闲杂避让!
又往厨房举香,敬请灶神归位。
待净宅之后,便是安宅。
按着房舍尺寸和各家喜好新打的全套家什早已完工,安置妥当。尤其是各间卧房中的床榻,更是特地择了吉时安的床。
秦老娘姚氏婆媳诸人的一干陪嫁,也被陆续搬入各家之中,各色家生动事也都各归各位,只等人入宅之后,就可以直接起居了……
至于西群房,秦家暂住的排屋里,等到入宅之前,也就只剩了些许的生活用品了,和一干淘汰的家什了。
秦连虎诸人又在新房的每间屋子里俱都安置了一盏贴有红纸的油灯,还把各个院落的大门房门俱都封上,就等着吉时开门、开火点灯、上香祭祖了。
而自打新宅竣工后,花椒同哥哥姐姐们已是听了一肚子的入宅忌讳了。
比如说不能说丧气话更不能哭,不能午睡,夜里睡觉也不能直接入睡,睡下之后还得爬起来做些事儿才能正式入睡……
短短几天工夫,对于长辈们来说,只有做不完的事儿。可对于小丫头小小子们来说,虽然也一样忙碌,却是度日如年。
好在,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正期。
虽然吉日择在了午前的隅中时分,正是日头高照的时候,可阖家还是天不亮就动起来了。
花椒昨儿虽同姐姐们谈天谈好很晚才睡,可今儿却是自然醒。
自个儿换上新衣收拾铺盖,又兜兜转换,好容易挨到天亮,虽不到入宅的吉时,暖房的宾客们已是纷至沓来了。
这可是秦家新宅落成后的头一桩大喜之事儿。
姻亲故旧自不必说,像是沈家,还有俞阿婆这样隔得远的,虽然已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忙的不可开交,却还是昨天就赶了过来给秦家贺喜,也是打心底替秦家能创下这样一番家业而高兴。
而像姚家、杜家、舒家这样来往便宜的,还有大堂哥几个在学塾里玩的好的同学们,也都一个大早就赶了过来。
离得近的周家湾漏斗湾的乡邻们,更是在秦家忙活了几天了,今儿天不亮又过来帮着秦家打点中午的暖房宴。
至于十里八村的乡邻们,但凡与秦家打过交道的,不管是给秦家帮过工的,还是借过秦家用来开河的铁罱木船的,都过来贺喜帮忙。甚至有些没打过交道的,也欲过来沾沾喜气。
就是钱运仁,也丢下商号里的事务,亲自过来坐席道贺,又带来了李巡检的乔迁礼。
倒是亏着他来了。
不是为着旁的,而是家里头已经门庭若市人声鼎沸了,偏还有崇塘甚至莲溪的一干认识不认识的士绅商户也来凑热闹。
除了几家是管家朝奉送了喜幛乔迁礼过来外,大多都是主家亲自过来送礼道贺的。
若不是有钱运仁这根定海神针在,光是认名识姓,就够秦老爹秦连虎几个喝上一壶的了。
听到有人与有荣焉地说起这些名姓,正笑不拢嘴地看着花椒几个逗弄莳萝长子的俞阿婆却在心底一皱眉头。
她是方家的世仆,自小在方家当差,眼里见的也大多都是方家那样的豪门大户,眼界自然高。
暖房暖房,按着规矩,自是得请姻亲故旧是四方邻舍们来家热闹一番,驱邪避凶的。
人来的越多,越说明秦家人缘好有威望,这是好事儿。
就是她瞧着,也替秦家欢喜。
可这些个行商之人,这些个据说往日里还有些来往的还则罢了,那些个腆着大肚子油光水滑的又是怎的回事儿?
同秦家根本八竿子都打不着,无从交集,也不是一路人,就这样一窝蜂地一哄而来,这不是给秦家添乱么!
却不知道,这些人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自得()
自古农人多疾苦。
天下四民之中,虽然各有生计。
好比商贾,南北贩货,以赢易食。
士则挟其长,佣书受徒易食。
农工亦是自食其力。
可偏有一重,天道使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们不得不望天吃饭。
半点由不得自身,略有风吹草动,哪怕只是老天爷打个喷嚏,说不得地里的庄稼就得歉收。
糊不了口纳不了税交不了租,嚼裹都在地里的庄户人家,这日子也就过不下去了。
可就连桃李竹杏都有大小年之分,往往一年多产一年少产,遑论庄稼。
他们这南边儿地界还略好些,因着风土适宜,再加上庄户人家又自来擅长精耕细作的缘故,历年收成大致还能维持在一丰一歉二平左右,庄户人家总算勉强能够丰年补败,兑条性命。
可北地儿大多地界土地贫瘠,若说南边儿收成还能按石算,那北地收成就只能以斗量了。
再听其自生,五谷不升甚至十年九荒,也不是甚的稀罕事儿。
庄户人家,辛辛苦苦一辈子,求的不过是个风调雨顺,却往往求而不得。
而作为工商士族来说,虽然不必受这样的磋磨,可就算不懂稼穑,这样的常识俗务总是通的。
更别说他们这样南北贩货的寻常商贾了,不比那些个富商巨贾,囤货垄断坐地起价,他们靠的就是货殖丰歉吃饭,自然体会更深。
可偏偏秦家就同人不一样。
或说明明都是土里生地里长的,偏偏这秦白芹就同旁的庄稼作物全不一样。
细算起来加上今年,秦白芹问世已经整四年了。
在这四年间,除开头一年实在难探底里,这三年来,秦白芹如雷贯耳声名远播,却是从来没有略歉的时候,却是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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